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c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 第一卷 崂山 ------------ 第一章 莽阳镇 大启仁寿三年,正是新朝初立,百废待兴之时,因而吏治清明,百姓日子过得十分舒坦。 莽阳镇这几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,这里的百姓家中存下不少粮食,自然有人大发善心,接济镇里孤儿,李二狗也因此得以活命,靠吃百家饭长大,现如今已有十一岁了。 “二狗哥,这是打猎回来了!”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见李二狗扛着一根木棍,上面挂着一串田鼠,不免上前嬉笑几句。 李二狗虽吃百家饭长大,但自幼贪吃,蛇虫鼠蚁只要能吃的,全都来者不惧,因而长得颇为高大健壮,比同龄人高上许多,与镇里的成年壮汉相差仿佛。 而李二狗感念镇里居民的接济,平日不但帮忙干活,并且时常照看孩子。 就在几天前,邻居三虎子掉进河里,他一个猛子扎水里,将三虎子救上了岸。 往前推一个月,也不知哪里跑来的野狗,发疯似的追着孩子们咬,当时大人全都不在,也是他一个箭步上去踹趴下野狗,木棍顺着野狗嘴里一插倒底,救下了孩子们。 再往前推…… 这些行为自然让李二狗成了“孩子王”,镇里大小孩子全都服他,见面自然少不得打个招呼。 “小凡,晚上老地方见!”李二狗笑着招呼一声。 所谓老地方,就是莽阳镇西头一个破旧的土地庙,每次李二狗“打猎”回来,小伙伴们都会聚在那里,架起篝火,将这些“吃食”烤好分掉。 “二狗哥,这太阳都该落山了,干嘛还要等晚上,不如咱俩现在就去,到那里点上篝火等着他们!”小凡不住吞咽口水,从旁撺掇着。 小凡家里比较富裕,经常接济李二狗,给的也不是剩饭剩菜,而是刚做好的菜饭,因而李二狗对小凡自然格外照顾,些许小事自无不应。 “哈哈,看来小凡你这是早吃过饭了,那么咱们先去一步,也免得这些田鼠不够分,弄不好还要让我饿肚子!”李二狗嘻嘻一笑,当先往西走去。 “哪能让二狗哥饿肚子!”小凡说着从衣袋里摸出一个烤山药,在李二狗眼前晃了晃,然后抛了过去。 “接着,二狗哥!” 李二狗笑嘻嘻的接住烤山药,二话不说抱着啃了起来,也不与小凡客气。一群孩子们晚上几乎人人都带了点吃的,否则李二狗真要饿肚子了。 二人一路前行,当山药吃完之时,正好土地庙前,听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高声吟唱道:“……世人都晓神仙好,只有金银忘不了!终朝只恨聚无多,及到多时眼闭了。……” 李二狗听到这几句,虽然不懂其中意思,但总觉非常深奥,那么能高声吟唱的也必然不是凡人,于是紧走几步,当先跨入土地庙中,见到庙中之人就是一愣。 李二狗以为,庙中必然是羽扇纶巾的高人,没想到却是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。这老道其实不老,仔细一看不过四十岁出头的样子,但他头发胡须纠结在一起,乱蓬蓬一团,更有油渍污物残留,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有打理,自然显得老上许多。 身后慢了一步的小凡见庙里就是一个邋遢道人,心中自然不快。这土地庙虽然破旧,却是孩子们的大本营,自然不愿意陌生人在此,况且看这道士脏乎乎的,只怕不是什么好人。至少非常符合大人每次吓唬小凡时,形容人贩子的模样。 仗着李二狗高大强壮,小凡心中底气十足,踏前一步对邋遢道人吼道:“这是我们的地方,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!否则,……否则我让二狗哥打你!” 邋遢道人抬头看了二人一眼。 这一眼让李二狗汗毛乍起。那眼中闪烁的寒芒,比之前野狗还要凶狠数倍,几欲择人而噬一般,看上去必非良善之人。而旁边小凡更是不堪,心惊胆战之下,连退数步,躲在小凡身后瑟瑟发抖。 “嘿,嘿……!”李二狗干笑几声,脑筋疾转,就欲找个借口带小凡脱身,“道长,我们莽阳镇上下全都信道,不如我俩去给您拿些饭菜过来。” 说完李二狗拉着小凡转身就走。只是身子转了,步子迈了,却非但不能前进,反而不住后退,数步之间已经来到邋遢道人身前,一屁股跌在地上。 李二狗心中一惊,只觉这邋遢道人不是高人、凶人,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道,恐怕待会就要把他俩生吞活剥。想到这里,李二狗不免心中充满绝望,只是往日一人生活,让他勉强保持镇定,不住寻找着一线生机。 李二狗眼珠骨碌碌乱转,将土地庙中扫视一遍,并没有想出主意,更是见到小凡双眼紧闭,已经吓昏过去。 “胆小鬼!”李二狗心中暗骂一声,继续找寻脱身活命之策,却见旁边邋遢道人从腰间取出一个黄皮葫芦,拔开塞子咕咚咕咚连喝几口。 闻到四溢的酒香,虽然李二狗并未喝过,甚至闻过好酒,但料想妖人所喝必是好酒无疑。按说书人的话,大口喝酒,大口吃肉才是痛快,李二狗生怕邋遢道人用他的心脏下酒,赶忙从旁插言。 “道长,不如小的给你烤只田鼠下酒?你看这田鼠多肥,烤起来油汪汪的,一口咬下去那叫一个香啊!况且小的最擅长烤田鼠,保准道长吃得高兴,吃得开心!” 说着李二狗就要起身,却发现身上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他,并且看意思,邋遢道人根本没有放开他。也不知是不让他烤田鼠,还是邋遢道士的口味与众不同,觉得田鼠比如人肉滑溜爽口…… 李二狗心中紧张,也不敢继续多言,默默的躺在地上,听着邋遢道人悠长的呼吸,以及偶尔吞咽酒水的声音。这让李二狗感觉分外压抑,几欲窒息一般,心跳更是越来越快,咚咚咚响个不停,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胸膛,跃入邋遢道人手中,正好让对方下酒吃。 “这莫非是什么妖法不成?” ------------ 第二章 妖道 妖法? 邋遢道人不屑的撇了撇。 两个娃娃胡思乱想,自己吓自己罢了。他可是旁门大派——崂山派的弟子,生吃人肉这种事情,是要被门规惩罚的。 若非他有任务在身,怕这两个娃娃出去之后胡乱嚷嚷,弄得莽阳镇人尽皆知,惊跑了敌人,他才不会将这俩娃娃困在庙中。 只是这些原因,邋遢道人却不会说出来。因为别说是两个小娃娃,就是莽阳镇的长者,在他看来也只是凡夫俗子,不值得他浪费口水。 李二狗不知邋遢道人的心思,但害怕许久之后,见邋遢道人只是自顾自的在一旁喝酒,并不曾伤害他,心中惧怕稍减,反而好奇心占据上风,于是不住偷瞄邋遢道人,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。 只是李二狗偷瞄一阵子后,见邋遢道人并不阻止,似乎一点也不在意,于是胆子更大几分,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起来。 透过浓密纠结遮住大半面容的头发与胡须,发现邋遢道人剑眉星目鼻直口阔,虽称不上绝世美男子,但自有一股勇猛刚毅的气质,怎么看也不像是歹人,因而李二狗心中自然惧意全消,想起邋遢道人似有法术在身,反而升起拜师学艺的念头。 “道长,哦不,仙长!不知您还缺不缺一个洒扫童儿,我李二狗做事认真勤快,莽阳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。”李二狗说完见邋遢道人没有丝毫反应,眼珠一转继续说道,“仙长,我不只会烤肉,还会酿酒!日后酿酒这种小事情交给我好了,您放心,绝不偷酒喝!” 这一句却是李二狗在吹牛。他曾经在镇南酒馆帮忙干活,在酒馆酿酒的时候,也确实学了一些东西,但莽阳镇不过是个偏僻小镇,镇南酒馆也就能酿点劣酒而已。若邋遢道人真信他的话,以后那些天材地宝还不知要糟蹋多少。 幸而,邋遢道人仍旧自顾自喝酒,仿佛黄皮葫芦里的酒水无穷无尽一般,根本不搭理李二狗。 这娃娃什么心思,邋遢道人岂会不知道,但自从跨入庙中,邋遢道人就将李二狗与小凡看得清清楚楚,见两个娃娃根骨寻常,若非天降奇缘,今生今世都不可能踏入仙道,自然不会升起将两个娃娃带回崂山派的心思,更不会心生怜悯,传下丁点法术。 根骨寻常,吐纳天地灵气自然费时费力,修为进步犹若龟爬,恐怕终其一生都不能跨过“引气”,最多身强体健罢了,不过能活个百十来岁,与凡夫俗子相仿。 若知道满足,传下法术也无妨。但若是贪心不足,妄图长生之辈,正路走不通,难免走上邪路,残害苍生用来练功,到时少不得还要出手清理门户,平添麻烦。 就如那个人…… 想到这里,邋遢道人脸色一变,充满了愤怒与憎恨,他万万想不到,那个人为求修为精进,居然出手暗算杀死师父。要知道,师父向来待他不薄,他怎么能,怎么敢,下此毒手。 李二狗见邋遢道人脸色变换不定,就如一个便秘的人蹲在茅厕,双拳紧握,两眼怒瞪,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跳动,自然不敢继续说下去,双眼也赶紧从邋遢道人身上移开,在庙中扫了一圈,最后视线落在了庙外。 这并非庙外有什么,而是庙内狭小,这才向外望去,本不打算看到什么,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就见远处似有滚滚黑云飘来,片刻间已经来到庙前,落在地上,化为一个白发白眉脸色红润犹如婴儿的道士,如果把他周身缭绕的黑气染成白色,说是天仙下凡也有人信。 此刻“白眉天仙”见到邋遢道人就是一愣,赶忙凝神感应周围环境,唯恐不慎落入陷阱遭人围攻。那时想要魂飞魄散都不可得,非要尝遍世间无数刑罚。 “姓姜的,别找了,就我一人足矣!” 邋遢道人脸显狰狞,语带愤恨的说道。 “申师弟,就你一个?” “姜白眉”脸显诧异之色。 申师弟根骨绝佳,天资聪明,修为进步很快,若放在弑师之前,“姜白眉”万万不是申师弟的对手,但他弑师之后,魔功初成,别说师兄弟们,就算一些师叔师伯,他也不放在眼中。因而申师弟坦言单身来此,“姜白眉”自然不信,神识放出,将莽阳镇上上下下检查一遍,果然如申师弟所言。 “这……!” “姜白眉”心中惊骇欲绝。 弑师,在各门各派都是顶级重罪,崂山派自然也不例外。如此罪行,却非大队人马杀来,清理门户,而是申师弟一人前来。这说明什么,说明单凭申师弟一人,就有十足把握将他擒下。 若是一般人,想到这里,自然扭头就跑,但“姜白眉”智慧出众,心知现在逃跑已经迟了,所以一边强装不知,拖延时间,一边脑筋疾转,回忆起崂山诸般成名法宝,考虑应对之策。 “姜白眉”不信,凭借修为,申师弟能胜过他,此刻单身来此,必然有重宝在身。只是修为不足,纵有重宝,恐怕也只有一击之力,仔细谋划一番,未必不能对付,不过首先必须猜到申师弟携带了何种类型的重宝。 崂山派,最著名的法宝,当属混元珍珠伞,撑开时,地水火风四象混元如一,无论法术还是法器,皆伤不得伞下之人。但这种类型的法宝,凭申师弟的修为,能撑开几息?有与没有相差不大,自然最先排除。 然后,崂山派尚有百鬼夜行幡,展开之际,彷如陷入幽冥鬼蜮之中,群鬼轮番袭来,滔滔不绝。若申师弟携带如此重宝,“姜白眉”自忖无法应付,遭群鬼啃食,必死无疑。但这类法宝,凭申师弟的修为,却是能发不能收,若敢妄用,也免不得遭群鬼反噬而亡,可以说是同归于尽。 这类法宝,纵使申师弟恨他入骨,宁愿同归于尽,也要为师报仇,但两人同归于尽,法宝不免遗落在外,因而师门必然不会将这类法宝赐下。 那么最终答案只有一个! ------------ 第三章 师兄弟对决 飞剑! 或者确切说,飞剑类法宝! 纵然只有一击之力,只要出手时机恰当,“姜白眉”自忖必然身死当场。但,这类法宝并非无法对应。 想到这里,“姜白眉”信心大增,一边不动神色的暗中准备,一边嘴上仍说个不停,似要将心中怨愤全都吐出。 “……师父待我不错?哈哈哈!好个待我不错!我之前出外游历时,只要得到天材地宝必然全无保留孝敬师父,可当我法力不足,卡在瓶颈不得突破,求师父赐下朱果时,师父怎么说的!难道那些孝敬连一颗朱果都换不来么?……” “够了,姓姜的!师父传授法术,我们孝敬他,难道不应该么?你居然丧心病狂……” “申师弟,你根骨绝佳,一夜吐纳天地灵气,等于我苦修一月之功,我的艰辛你岂会明白!可就是这样,我仍不忘孝敬师父。但师父如何对我的?只需小小一颗朱果,就能让我更进一步,延一百五十年寿命。可师父却不给我。申师弟,如果你开口讨要,师父一定二话不说赐给你吧!你这一葫芦美酒,不正是用数种奇珍异果酿的么,朱果也是其中之一,我说得对么?” “姜白眉”说到这里,不等申师弟回答,手掐法诀猛然挥出,四周立刻黑雾弥漫,阴气森森,更有阵阵鬼哭,乱人心神。而“姜白眉”则隐入黑雾之中,不见踪影。 这是“姜白眉”弑师之后,为了应对师门追杀,寻找含冤而死的厉鬼,将之焚化,所得灰烬,炼制而成,名曰“阴云障”,其中黑雾乃厉鬼怨恨所化,可以阻断神识,扰乱心神,虽既不能攻,也不能防,却是绝佳的辅助手段。 “哼,雕虫小技!” 申师弟嘴上如此说着,却明白中了“姜白眉”的拖延之计,心中暗自警惕,不愿多做耽搁,以免局势进一步恶化,于是手中一番,已经将师门赐下的法宝亮出。 这是一支银色短戟,戟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,除此之外,在外观上与凡间兵器再无任何不同,既无繁复的花纹,也无深奥的符篆,但只是一眼,“姜白眉”已经认出短戟来历,正是小师叔的随身兵器。 自从“姜白眉”弑师之后魔功初成,就算一些的师叔师伯,他也不放在眼中,但小师叔却是例外。那是在崂山派掌门师祖之下,寥寥几名成就金丹的强者,且不说她法力有多强横,斩杀了多少强敌,单说她踏破生死轮回,寿元无尽,只需每五百年渡过一次天劫,就能逍遥自在。 如此人物,“姜白眉”岂敢轻视!况且,想来申师弟能提前一步等在这里,也应是小师叔神算指引。因而见申师弟手持银戟,“姜白眉”心中大惊,手段尽展,一边摇动招魂幡,驱使厉鬼上前围攻,一边手掐法诀,放出阴火烧去。 “雕虫小技!” 申师弟轻轻一笑,也不看扑到身前的成群厉鬼,与那绿油油狠毒异常的阴火,只是自顾自的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,上面用朱砂画满符篆,随后又是一笑,郑重其事的贴在银戟上,这才手握银戟,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。 就见戟身银光绽放,如水波般一圈一圈传向远处,期间无论黑雾、厉鬼、阴火,还是周围建筑,银光所过之处,全都消散一空。只有“姜白眉”凭借遁法隐入土中,这才躲过银光的攻击。 李二狗见银光及身,本以为也会如土地庙一般,突然崩散开了,却发现全身一阵清凉,不但并未受伤,反而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,心中自是大喜,可随后身旁小凡触及银光,却彷如沙砾堆砌而成,随之崩散,消失无踪,连一点灰儿都不剩,自然又惊又怒,却不得不趴在地上,假装死尸。之前拜邋遢道人“申师弟”为师的想法已经无影无踪。 申师弟顾不得伤及无辜,而且也没有能力约束银戟,只能任其发挥威力,于是当看见“姜白眉”遁入土中,只得再次从怀中掏出一道黄符,贴在戟身,向脚下土中刺去。 这次没有银光出现,李二狗却感到身下土地颤动不停,将躺在地上装死尸的他,颠地七荤八素,彻底昏迷过去。 “姜白眉”与“申师弟”无暇他顾,专心厮杀,却见一道身影先一步自土中钻出,正好躲过了银戟的威力,飞身来到申师弟眼前,伸手向心脏抓去。 “呔!” 申师弟怒喝一声,一边化为遁光避向远处,一边锁定那道身影,将银戟自手中抛出,但见银光一闪即逝,已经把“姜白眉”牢牢钉在地上。 这银戟威力极大,纵使成就金丹的强者,也挨不了银戟一刺,“姜白眉”被钉在地上自然必死无疑。只是美中不足之处,在申师弟抛出银戟之时,已经来不及贴上小师叔赐下的黄符,因而这一戟不但将申师弟全身法力吸了个一干二净,更是无法拘住“姜白眉”的魂魄,将之带回师门。 “罢了,身形俱灭,也算给师父报了仇!” 申师弟长叹一声,走上前去,就要将银戟取回,却突然感到一股热流自涌泉穴而入,瞬息之间已经将五脏六腑炼成灰烬,随后包住“申师弟”的魂魄,自头顶卤门飞出,落入一个人影的手中。 “申师弟,想不到吧!” 人影对着申师弟的魂魄一阵大笑,却正是“姜白眉”本人。原来之前“姜白眉”唯恐师门追杀,以化身行走四方,本体则隐入化身中。而申师弟不过锁定了化身,又是用自身法力催动银戟,自然伤不到“姜白眉”分毫。 “化身?” 申师弟魂魄颤抖,其中充满了不甘。化身炼制极为困难,更何况是一具法力高强的化身,因而申师弟万万想不到“姜白眉”能将之炼成。 “申师弟,你还不知道吧,师父炼成一具化身!哈哈,如此说来,师父待我还真不错呢!” ------------ 第四章 拜师 “姜白眉”得意,猖狂,肆无忌惮的笑声惊醒了适才昏迷的李二狗。 李二狗看见“姜白眉”扭曲狰狞的笑容,即使并未听到之前与“申师弟”的对话,也必然不会“以貌取人”,将这个白发白眉面如婴儿般红润的家伙错认成好人,因而李二狗此刻自然不敢出声,悄悄的向远处爬去。 似乎是“姜白眉”沉浸在杀死“申师弟”的喜悦之中,只顾着仰天大笑,并未注意身旁的变化。 李二狗小心翼翼向前爬行许久,眼见前面一点就是一丛灌木,正好可以隐藏身形,而那“白眉的疯子”仍然一口气笑个不停,那悠长的气息,让人瞠目结舌,为之惊叹。 “笑吧,笑吧,小爷我先走一步,不陪你这疯子在此戏耍!” 李二狗心中这么想着,闪身就要钻入灌木丛中,却突然感到一股吸力自身后传来,吓得他赶忙一把抓住身前的荆棘,也不管手上被扎得鲜血直流,只是用尽吃奶的力气,死也不敢放手。 “哼,我是疯子?小娃娃,你竟然认为我是疯子?罢了,我今天心情好,也不与你计较,现在大发慈悲,送你转世投胎去吧!” “姜白眉”话音刚落,一股强大的吸摄之力将李二狗以及手中紧握的荆棘一同扯了过来,带起一大蓬泥土,李二狗的双手更是血肉模糊,一阵阵剧痛不断侵袭。可在生死面前,这些疼痛已经被李二狗下意识的忽略,只是不住挥舞四肢,奋力挣扎着。 “姜白眉”不急杀死李二狗,而是让他悬在空中,看他四肢胡乱挥舞,彷如猫戏老鼠一般。这些凡夫俗子,就是让他们手持神兵利器奋力劈砍刺击,“姜白眉”也不会少一根汗毛。 当李二狗筋疲力竭,呼哧呼哧喘着粗气,四肢也无力的耷拉着。“姜白眉”这才尽兴,也不掐决念咒,只是心中一动,一缕火焰凭空生出,缓缓向着李二狗靠近。 李二狗瞳孔放大,心中充满了绝望,只觉无论如何挣扎,全都毫无用处,就如之前他猎到的田鼠一般。 不,不是田鼠! 田鼠尚且可以打洞逃窜,若非李二狗经验丰富,绝对抓不到一只田鼠。但面对“姜白眉”,李二狗却没有一丝机会,一点希望,生死全在“姜白眉”的掌握之中。 “若有来世,我必要踏上求仙之路,掌握自己的命运!” “姜白眉”暗自冷笑。来世?就算千百世轮回,也未必有机缘,能踏上求仙之路。否则,他岂会冒险弑师?岂会大发慈悲,让这小娃娃的魂魄能够转世? 就在火焰越来越近,几欲烧到李二狗之时,钉在地上的银戟突然光芒大放,尚不等李二狗看清怎么回事,“姜白眉”已然消失无踪,与之前破庙一般无二,死得干干净净,连点灰儿都不剩。 “啊!” 李二狗摔在地上,看着那把绽放银光的短戟,呆呆的趴在地上,脑海之中一片空白,从死到生,大悲大喜,让他已经无力思考,心中一股莫名的感觉涌出,酸甜苦辣,百味参杂…… 只是不等李二狗理清这股莫名的感觉,短戟突然化为银光,将他包裹住,向着东北方,飞遁而去,风驰电骋,瞬息万里。 李二狗见大地山峦起伏,彷如铁黑色的巨蛇一般,而头顶星空浩瀚,繁星化为道道流光,向身后飞退,这种纵横天地,逍遥自在,将那莫名的感觉冲淡,冲散,让李二狗心中畅快,恨不得一直这样飞下去。 银戟飞遁甚速,不过一刻钟左右,已然带着李二狗来到崂山派的范围。这时也不见银戟减速,直接穿过层层阵法,直奔崂山派后殿而去。守山弟子见到,非但不敢阻拦,反而放开阵法,任银戟自由来去,下一瞬李二狗已经来到小溪旁边,竹林之前。 在这里,有一巨石耸立,上面一位女子端坐。看她面容,不过似乎二十五六岁的样子,但她表情淡漠,似乎有一种任时间飞逝,我自巍然不动的意味,只是当她看向李二狗之时,眼中却充满了家一般的温暖。 不知为何,李二狗见到这双眼睛,只觉这里安全无比,精神上不由一松,随即全身上下无处不疼,双手更是火烧火燎一般,疼得李二狗不住呲牙咧嘴。 女子摇头轻笑,一片竹叶飘落在她的掌心,也不见她掐决念咒,竹叶上浮现出一串歪歪扭扭的符篆,然后竹叶再次飘起,落在李二狗身上。 随着一阵翠绿柔和的光晕,李二狗只觉身上疼痛全消,再看双手,更是伤口痊愈,彷如从来不曾受伤一般。 李二狗心生感激,知这女子恐怕就是银戟的主人,自然不敢无理,赶忙翻身跪在地上,本欲连磕三个响头,却觉得彷如磕在棉花上,并无丝毫疼痛,不免大为惊讶,抬头看向女子。 “心意到了就是,不必太过用力。”女子说着却双目泛红,隐约有泪珠滚动,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,但犹豫再三,终究并未出口,而是按照原定计划说道,“罢了,三个头已经磕过,从今往后,我就是你的师父了。” “弟子李二狗,拜见师父!”李二狗吃百家饭长大,人却是不笨,见那女子说收他当徒弟,立刻恭恭敬敬大声说道,并且一边说,一边就要再次磕头。 拜一个“神仙”当师父,这种好事儿,打着灯笼都没处找。若答应的不够干脆,让师父心中不喜,想要反悔可怎么办。 女子莞尔一笑:“为师道号清风,乃崂山派长老,你只需勤加修炼,一应吃穿用度,绝不会少你分毫。二狗,你这名字不雅,不如改为淳风如何?嗯,你今生姓李,李淳风,叫着果然顺口!” “弟子李淳风,拜见师父!” “好,好!淳风我……,淳风徒儿,为师这有宝剑一口,给你用来防身,再给你符伞一把,只需修为不如为师,任他有千般妙法,最少也能挡上一击!……嗯,现在天色不早,你先下去歇息,明日我再传你修行功法!” ------------ 第五章 梅儿 李二狗,哦不,现在改叫李淳风的少年,刚刚拜师,踏上了修仙之路,更得到师父赐下一柄宝剑,一把符伞,正非常兴奋,巴不得此刻师父就传下修炼心法口诀,自然不想下去休息。 清风真人微笑摇头:“修行之路,需要持之以恒,而非一时兴起,就算我今晚传下心法口诀,你心情激荡不休,也无法静心修习,强要练习,十有八九会出岔子!” 安抚完李淳风,清风道姑挥手找来一名侍女,让她带李淳风下去休息,最后又补充了一句:“淳风,你若有什么疑问,也可以问我这侍女,许多问题她都能为你解答!” “是,师父!”李淳风答应一声,跟着侍女转身离去,一路上自然有许多话要问,但看那侍女貌美如花,比莽阳镇的女孩不知漂亮上几百倍,一时间只觉舌头仿佛打了结,讷讷的吐不出一个字来。 “婢女名唤梅儿,少主有什么吩咐,只管招呼梅儿就行!”那侍女仿佛猜到李淳风的心思一般,当先自我介绍一番。 “梅儿?”李淳风听到这个名字,瞬间联想到了梅花,并且梅儿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香气,如同梅花一般。 “梅儿,你真香!” 这句话刚一出口,李淳风脸上就是一红,这话说的,怎么像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一般。 “梅儿自然是香的!”梅儿语气如常,似乎并不在意,“我本是一株梅花,侥幸得主人庇护,这才修成人形。我跟你说,咱们崂山可是旁门第一大派,派中花精树妖很多呢,不过除却掌门身旁的香玉、绛雪二位姐姐,其余人的修为都不如我!” “这崂山派上下,似乎都喜欢用草木精怪作为侍者。”李淳风心中闪过一个念头,然后将其抛之脑后,转而开始询问自己关心的事情。 这些事情本非秘密,几乎修行之人全都知晓,梅儿自然毫不保留的说出来,让李淳风对修行界有个大概的了解。 在修行界中,按照行事善恶来分,可以简单分成正邪双方。而若是按照修行功法划分,则分为佛、道、魔以及旁门四家,其中佛、道、魔三家的功法得自上界传授,旁门则是一些没根没底的散修,机缘巧合得到一些残缺心法,自行摸索整理而成,就连更够修到什么境界也是未知,因而在四家之中实力最弱。 只是千年之前一场浩劫,隐居崂山的十三家散修结成同盟,合力抵御劫难,这才有了崂山派。之后崂山派不断吸纳各方散修,实力不断壮大。到了今日,崂山派比之佛、道、魔三家中的各大门派毫不逊色,成为旁门第一大派。 不过崂山功法乃各种残缺功法推演而成,论起战力不比其他各派稍弱,但能否得道成仙,却还是一个未知数,纵然崂山第二任掌门仙鹤童子能够飞升仙界,也因其中太多机缘巧合,所以做不得数。 “少主,其实要我说,能否得道成仙算不得什么!反正也没见佛、道、魔三家,有多少人飞升上界!千年以来,飞升的各派祖师加起来,用一只手都能数的完。” 李淳风不知修行艰难,听梅儿如此说,自然不以为然,认为自己努力修炼,总有得道成仙的机会,只是他才来崂山,不敢反驳梅儿的话,因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。 “少主,你尚未开始修行,这些自然不明白。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引气,其中根骨绝佳之人,一日修行比得上旁人数日,数十日,上百日的苦修,因而有人三五年就能迈过引气这一关,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卡在这一关上。可以说,引气期刷掉了世上九成九的人……” 李淳风听了仍是一笑。他不知师父清风真人为何突然收自己作徒弟,但按正常想法来看,应该是自己根骨绝佳,师父见之欣喜,这才收为徒弟。因此梅儿所说第一关引气,他并不放在心上。 “少主,引气之后就是炼窍,这一关说好过也好过,说难过也难过。炼开一处穴窍也行,炼开周天三百六十五处也成,其中难以自然是天壤之别。只是若炼开一处穴窍,日后想要更进一步自然难上加难,因为世上几乎很难找到只需一处穴窍的功法。……” 听到此处,李淳风暗自点头,将之牢牢记在心里,并提醒自己日后千万不可贪图简单,尽可能多炼开几处穴窍。 其实这些即使梅儿不说,当李淳风踏入炼窍期之后,清风真人也少不得耳提面命,叮嘱再三。除去那些没有师承之人,其他在这一关上都不会出错。 “炼窍有成,就进入下一步,炼法。这一步各家功法差别极大,皆是不传之秘,梅儿不能尽知,就连咱们崂山派,各位真人也都有自己的方法。……” 说到这里,前方出现一座竹木搭成的几座房舍,其间用竹木回廊相互连接。梅儿向前一指,道:“这是少主休息的地方,正中间那处是书房,不过都是些世俗书籍,但主人说过,让少主多读多看,日后自有好处。……出了书房向左拐,后面那一间是卧房。……卧房旁边,这是餐厅,少主每日饮食,都有梅儿送来。……最后面是练功房,未免有宵小之徒打扰少主,这里由主人亲自布下大阵,除去少主之外,其他人全都进不去。” 从溪边走到这处竹屋,直线路程大概有两里多,只是路不好走,上下曲折,左拐右绕,让李淳风有些疲惫,因而也不去各个房间看过,而是直接来到卧房。 这里布置简单,一桌、一椅、一床而已,这些皆由竹木制成,颇有一股别样的趣味。只是李淳风自小生活在莽阳镇,根本体会不到卧室中的趣味,因而紧走几步将自己扔到床上,看着窗前洒下银色的月光,不免有些出神,幻想着以后的生活,不久便呼吸均匀,沉沉睡去 ------------ 第六章 大殿争议 就在李淳风熟睡之时,清风真人驾御遁光来到崂山正殿。 崂山立派千年,正殿数次扩建,格外宽阔。脚下金砖铺地,刻画着繁复的纹路。左右两排朱红立柱上,更有五爪金龙浮现,似在不断盘旋飞舞。 清风真人目不斜视,踏入大殿之中,对着正中蒲团上的掌教师伯先行一礼,然后见过在座的五位师叔师伯——他们修成金丹境界,是崂山派的五名长老。当众人回礼之后,清风这才在最末位的蒲团上坐定,等待众人的询问。 “清风师侄,他已经除掉了吧!”掌教旁边,一个矮胖老者最先出言询问,只是语气中充满了肯定。如果没有其他强者阻挠,有清风真人出手,“姜白眉”自然必死无疑。 “确实死了!”清风真人眉头微蹙,似对结果并不满意,“若非申师侄被他用化身欺骗,意外身死,也不用到我亲自出手。只可惜莽阳镇距离崂山远了一些,我虽然将其诛杀,但终归没有将他魂魄拘来。” 听到清风真人所言,在座诸人眉头全都一皱。凭他们的修为,区区一名叛逆弟子,想要将其诛杀,自然不费吹灰之力,之所以派申师侄前去,就是为了拘住魂魄,严刑拷问。 这一来是惩罚他弑师之罪。二来是作为反面教材,让崂山弟子引以为戒。但最重要却是拷问出幕后主使者。因为在座诸人都不相信,单纯一个小小崂山弟子,居然可以弑师成功,更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崂山。 “罢了,此事现在暂且告一段落。以后或有机会能查到幕后主使者。”掌门如此一说,诸人自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纠缠,只是以后细心留意就是。 因而此事议定,清风就要起身离开,却听一个身材削瘦的老者言道:“清风师侄,我见你银戟裹着一个少年回来?” “不错,朱师叔,我想收李淳风这孩子作为弟子!”清风真人点头确认此事。 “胡闹!”朱长老立刻勃然大怒,“李淳风根骨寻常,岂能收为弟子。” “哼,朱师叔,我认为只要悟性好,肯吃苦就可以了。根骨如何并不重要!”清风真人不客气的反驳着。大家都修成金丹境界,清风真人可不怕朱长老。 朱长老脸色一黑:“嘿嘿,根骨不重要?哼,好吧,我问你,你怎么知道那李淳风悟性是好是坏?” 悟性一说,虚无缥缈,并无标准可以评判。可能一个看似聪明机伶的人,在修行上却步步艰辛,平添诸多关卡阻碍。也可能一个看似犹若顽石的人,修行路上水到渠成,畅通无阻。因而挑选弟子,从来不考察悟性。清风真人悟性一说,十有八九只是搪塞之言。 “哎,朱师弟,这就是你不对了!”另一个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人从旁插言,“悟性虽无法检测,但大体上总能推测一二,况且清风师侄擅长观星,说不定夜观星相窥见一些东西……” 这位是程长老。他虽与朱长老是同辈师兄弟,但在年龄上比朱长老大上近千岁,是崂山派年纪最大的人。 虽说成就金丹之后,寿数无限,但仍需每五百年渡过一次天劫,且天劫一次强过一次。 程长老之前险些殒身在第三次天劫上,自忖下一次天劫根本无法渡过,因而近来刻意与清风真人交好。 一来为了死后门下弟子有人照应。二来天劫之下,若侥幸得以保存魂魄,能够转世投胎,正好央求清风真人将他转世之身引入崂山,重新踏上修行之路。 “哼,根骨不佳,不知需要浪费门派多少资源。有这些资源,说不定都能培养出几名金丹弟子。”朱长老愤愤的说道。 此言一出,颇有几名长老出声附和。崂山虽是旁门第一大派,但门派资源终究有限,有人占得多,必然有人占得少。虽然这些资源中,几乎没有金丹真人需要的东西,但各位长老门下都有弟子,总要为弟子争上一争。 “按朱长老所言,金丹莫非不值钱,跟街边大白菜似的!”清风真人冷嘲一声,“罢了,我也不与你争辩,咱们按老规矩来。” 朱长老哑口无言。 崂山派的老规矩,遇到争论不休的事情,就下场比斗一番,胜利一方就有道理。 朱长老与清风真人同为金丹修为,但若论战力,清风真人却比朱长老强上许多,何况清风真人擅长观星卜算之法,更平添许多胜算。朱长老自然不愿与清风真人比斗。 掌门坐在正中蒲团之上,看着下方诸位长老争吵,也不出声劝解,直到清风真人提出比斗,而朱长老不敢应战之时,这才出声劝解起来。 “咱们崂山派,本来收徒全凭喜好,并没有明文规定,弟子必须根骨上佳。朱长老,你不如退让一步如何?总不能为了收徒这点小事,弄得两位长老比斗一场。这传出去让人笑话。” “罢了,掌门师兄,我不与她一般见识。”朱长老不想真与清风真人比斗一场,因而听掌门劝解,自然点头答应下来,然后也不看清风真人一眼,转身离开大殿。 清风真人与程长老见已经无事,不愿在大殿待着,两人一同离开。而其余长老也随后各自散去。大殿之中,只剩下掌门与矮胖的路长老。 “哈哈,清风一向性子淡漠,门派资源也不屑去挣,没先到这次反应这么激烈!”路长老笑呵呵的说着。 “恐怕李淳风并非清风的徒弟真么简单!清风未入崂山之前,是岭南世家的人,直到岭南世家一夕之前覆灭,这才拜入咱们崂山派。至于之前的情况,咱们一无所知,也不知道这李淳风是何人转世!”掌门如此推测。 “嗯,只需清风与弑师一事没有关联,剩下她爱收何人为徒,这都是她的自由,咱们也没时间多管闲事。况且金丹真人这点特权总是要有的。” “正是如此!” ------------ 第七章 修炼(一) 李淳风尚不知道因他而起的争论,甚至险些引发金丹真人的一场比斗。一夜好睡,直到天光大亮,这才醒来。 “啊……!” 一声惊叫。李淳风刚一睁眼,就看到一颗硕大的虎头伸了过来。这老虎见他醒来,张开了血盆大口,肥厚宽大的舌头在他脸上舔了又舔,口水全都糊在了他的脸上。 李淳风之前在莽阳镇时也经常打猎,只是猎物多半是田鼠,野兔,山鸡之类,最辉煌的战绩就是打死一条疯狗,何曾见过老虎?这时被老虎舔来舔去,只以为这是老虎的饮食习惯,自然吓到心胆俱裂,放声惨叫。 “碰……!”竹门大开,梅儿快步冲了进来,见是一头老虎正在舔着李淳风,不由抿嘴一笑,开口呵斥一声,“大喵,快起来!你把少主吓到了!” 老虎闻言一愣,满脸委屈的退开几步,蹲在地上一副老实的模样。 李淳风见此心魂初定,这才回忆起他拜入崂山仙门,门派之中有不少妖怪,一只老虎反而算不得什么,至少梅儿就应该比这老虎厉害许多。 “梅儿,我不是胆小,只是一觉醒来,突然见到身边多出一头老虎……” “少主,这是大喵,一头刚开灵智不久的老虎。主人思及少主才刚修炼,不能凌空飞行,而崂山派占地广大,单凭双腿步行,一个月都不能走遍崂山。这才找来大喵,充为少主的坐骑。” “我想一定是大喵心中欢喜,天不亮就赶了过来,想要讨好少主,没想一不小心,反而吓到了少主。还请少主原谅大喵过失,不要将他赶走。” 梅儿说完这头老虎的来历,继而为他求情。像这些异类修行,颇多艰难,若无主人庇护,往往下场凄惨。更何况李淳风是清风真人的徒弟,能在其庇护之下修行,是崂山上下许多异类艳羡的事情。 李淳风望向老虎大喵,见他果然一副讨好的样子,钢鞭似的尾巴左右摇摆,抽出阵阵音爆,看上去不像老虎,反而更像是一只狗,心中不免觉得好笑,惧怕之情自然一扫而空。 “既然是师父挑选的坐骑,想来大喵性子不错,我不会将他逐走。” ( 重要提示: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. c o m 老域名,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.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。 ) 大喵闻言大喜,尾巴摆动的更加欢快。只是他终究不是狗,心中一喜之下,尾巴摇摆幅度过大,一下子抽在竹桌上,将之打成一地碎竹片。 “哈哈……” 李淳风背后直冒冷汗,不由干笑两声。这一尾巴若是抽在自己身上,岂不是要将自己抽死。并且关键问题,大喵显然控制不好摇摆的尾巴,若骑上去也太危险了。 “大喵,你不是孙真人家里的老狗,干嘛学那老狗摇尾巴!”梅儿呵斥之后,大喵尾巴不在摇摆,虎脸上也是一副轻松的样子,果然是在刻意学习。 李淳风心里一松,上前摸了摸大喵硕大滚圆的脑袋,然后接过梅儿递来的翠绿竹符,一口将其吞入肚中,这才算正式收下大喵。凭借竹符,李淳风动念之间,就能传达讯息,也能进行处罚。 至此,这事便算了结。李淳风跟在梅儿身后,来到餐厅,见桌上摆着一盘盘地精、茯苓、人参、灵芝等草药,散发出阵阵药香。这就是他的早餐。 李淳风吃百家饭长大,剩饭剩菜尚且下肚,面对这些草药,自然更不会挑剔。上前抓起一块茯苓,大口啃咬咀嚼,三两下就已经吃完。 李淳风本就颇为贪吃,一块茯苓自然填不饱他的肚子,因而再次抓起一个人参,胡乱塞入嘴中。如此不过一炷香的时间,草药全都被他吃个精光。可便是如此,李淳风仍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。 “梅儿,不知还有多余的食物没有?我比较能吃。” 李淳风有点不好意思。人参茯苓等草药,不知要花费多少银子,但若论填饱肚皮,却不如一块粗糙的面饼,也不知还要吃下多少才能真正吃饱。若非思及崂山是仙家门派,银子应该不放在他们眼中,李淳风恐怕打算吃个半饱就行。 “少主,你能吃是好事,主人一定非常开心!”梅儿嘴上这么说着,心里却不断嘶喊着暴殄天物。 这些草药都有些年头了,最少也是百年以上,平常药铺可寻不到,就算是在崂山,也只是用来制成丹药,供弟子们使用,却绝不可能奢侈的拿来当饭吃。 只是这话梅儿却不会告诉李淳风。她作为清风真人的侍女,自然明白主人的心思,心知若是怠慢了李淳风,主人必会将她打回原形——这还是看在多年服侍在侧的情分上面。 梅儿再次送来“早餐”,这一次更多上一半,总算让李淳风吃饱。但按照常理,一般人早饭吃的最少,午饭、晚饭则会吃的更多。梅儿心中计算,只是一天下来,这个月门派分配的草药就要吃光,过后少不得回报主人知晓才是。 吃过早饭,李淳风骑上大喵,顺着竹林旁边的小溪往上游行去,大约奔出半个时辰,见到前方有一巨岩伸入溪中,上有一座八角凉亭,而师父清风真人正在凉亭之中喝茶,见李淳风过来,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。 “徒儿,为师这就传你一套心法,你需勤加修习才是!”清风真人见李淳风用力点头应下,脸上笑容更填几分,立刻把心法口诀诵出,更耐心的一字一句讲解起来,并顺带教导李淳风识字。 当李淳风记下心法,理解意思,更认得十来个字后,已是临近正午。李淳风这才在师父清风真人的看护下,第一次感受自身气息。这一步是引气之始,必须练出第一缕真气,才能借此沟通外界,吐纳天地灵气,日月精华。 李淳风按照心法所述,闭目盘坐,清除诸般杂念,默默感受体内变化,不久已经找到一股细若游丝的气息。而不等李淳风用意念进行引导,又有数道新的气息出现。 这些气息有粗有细,一边不断在体内无规律的运转,一边慢慢的消散。只是不等一道气息消散,又有新的气息生成。因而李淳风颇为轻松的引导气息汇聚,按照心法进行搬运,很快炼成第一道真气。 ------------ 第八章 修炼(二) 李淳风睁开眼睛,见到师父清风真人脸上笑容更盛,充满了欣喜之情。 其实清风真人心里明白,无论是感应体内气息,还是炼成第一道真气,这对于李淳风来说,并没有太大难度,一步成功才是正理。 许多散修在卡这一步上,是因为体内气息微弱,不但不易感应,引导起来也必须小心、迅速。若不小心,难免会让气息走了岔路;若不迅速,那微弱的气息很快就会消散。偏偏一边需要小心,一边需要迅速,这对于初次修炼之人,无疑要困难许多。 但李淳风不同。早上那顿草药大餐,那顿百年以上的草药大餐,正是为了让李淳风体内气息充盈。那一缕缕气息在体内无规律流转,不等一道气息消散,就有一道气息生成,感应起来自然容易许多。而之后李淳风只需引导气息慢慢前行,沿途少不得有其他气息融入,根本不用担心气息消散,小心翼翼之下,自然不会让气息走了岔路。 因而炼成第一道真气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,纵然成功也算不得什么。但李淳风每一点进步,每一点成长,清风真人都看在眼中,喜在心里。 因为,李淳风三世之前,正是清风真人的孩子。 俗话说,虎毒不食子。但二百年前,岭南世家一夕覆灭,清风真人修为尚浅,觉得逃生无望,担心孩子落入敌人之手,不但要受尽折磨,最后更少不得形神俱灭,魂飞魄散,因而忍痛,亲手将孩子送入轮回之中。却没想到最后峰回路转,清风真人不但有惊无险逃过一命,更用区区不到一百年,修成金丹境界,将敌人一一杀死。 只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,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,虽说迫不得已,但免不得处在悔恨之中,因而当大仇得报,清风真人夜观星相,推算孩子转世之身,更费尽心机收罗诸般妙法,以备不时之需…… 清风真人见李淳风炼成第一道真气,此时已经过了正午,便招手唤来梅儿,在凉亭中摆上一顿草药午餐,满脸笑意的看着李淳风将这些草药吃个精光。 这些草药之所以不炼成丹药给李淳风服下,却是丹药药效太快,太猛。例如蕴养真气的培元丹,一天之内最多只能吃上五颗,太多就会扰得全身气血沸腾,若不能及时镇压,不免丢掉性命,并且纵使镇压得当,也要元气大伤,需要数月调养才能恢复。 而草药不同。吃下肚中,有一部分药力吸收不了,平白浪费掉——这也就是炼丹的主因,更有一大部分埋藏在身体之中,会随着时间流逝缓慢发挥作用,或者滋养身体,或者滋养魂魄,或者化为气息,……只有一小部分药力,能在当天发挥出来,却不足以损害身体。因而草药大餐,无疑比吃培元丹,效果好上许多。 只是这种方法耗费草药过于恐怖,单是李淳风一顿饭吃下的草药,若炼成培元丹,足够崂山上下几千名弟子每人分得一颗。若不是清风真人有着金丹期的修为,若不是有旁门第一大派崂山的资源,李淳风绝对享受不到这种奢侈的草药大餐。并且纵然如此,清风的库存也只够李淳风吃上三年——这还是她几十年前刻意积攒的结果。 李淳风刚踏入修行界自然不知道这些,只以为修行之人每日饮食就是这样,至少这比餐风饮露,不食人间烟火,要更加容易理解一些。 吃完午饭,李淳风仍旧积蓄真气。其实一般来说,如果炼成第一道真气,就可以尝试下一步修行——引气入体,也就是之前所说的引气。 若只将自身气息化作真气,要修炼到全身充盈,需要几十年苦功,那时候恐怕已经头发花白,牙齿掉光,半个身子已经躺在棺材之中,这样还求什么长生。 而天地灵气,日月精华,浩浩荡荡,无有穷尽,只有以自身真气为引,吐纳天地灵气,化为己用,才是修行正途。只需三年五载,就能让自身真气充盈,跨过引气期,进行下一步修行。 只是引气入体,有难易之别。 上古神魔,行走坐卧,一呼一吸,契合天道,自有天地灵气涌入体内,不需任何心法,自然而然,就有大法力,大神通。 根骨绝佳之人,修成第一道真气,在心法指引下,能引气入体,修为进步极快,一日千里。 根骨上佳之人,积蓄三五月真气,才可引气入体,修行进步很快,若勤修苦练,未尝不能与绝佳之人一争长短。 根骨寻常之人,需真气醇厚,方能引气入体,少则要三五年积蓄,多则数十年积蓄,纵使可以引气入体,一次吐纳天地灵气,也比不得之前几类,纵然勤修苦练,若无大智慧、大毅力、大机缘,绝无希望成就金丹。 而李淳风不幸就是根骨寻常之人,但这在清风真人看来,却在情理之中。 根骨绝佳之人,万中无一。根骨上佳之人,千里挑一。而余下绝大多数,都是根骨寻常之辈。 二百年前,清风将孩子送入轮回,仓促之间并无任何准备,况且轮回三世,就是早有手段,也要消耗殆尽。因而别说李淳风只是根骨寻常之辈,就算投胎成为飞禽、走兽、草游鱼,也属正常范畴。 对于这些可能清风真人早有准备,搜罗诸般妙法,日夜悉心推演。在她心中,“我是你母亲”就是李淳风最大的机缘。她要用海量资源,诸般妙法,硬生生为李淳风铸造一条金丹大道。 ------------ 第九章 修炼(三) “海量资源,诸般妙法,铸就金丹大道!” 这是一个近乎痴人说梦的想法,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,但清风真人这么想,这么做,坚持百余年,在岭南世家与崂山藏书的基础上,融合了暗中巧取豪夺的许多秘法,终于让她研究出数种妙法,她自信这些妙法一定可以助李淳风成就金丹。 李淳风不知究竟,仍然专心凝练真气。一回生,两回熟,熟能生巧,因而第二道真气很快炼成,然后是第三道、第四道,这才不过用去一个时辰,已经达到清风真人的要求。按照之前的讲解,接下来需要清风真人相助,才能继续修炼下去。 李淳风抬头看向“师父”清风真人,正巧碰到那满含温柔爱护的目光,就如同小凡他娘看着小凡的目光。这令李淳风心中一阵温暖,似乎想让“师父”清风真人一直如此注视下去,却见清风真人突然一笑:“四道真气已经炼成?” “是的,师父!” “接下来,却是用真气在体内绘成符篆,这并非你自己所能完成,为师自然助你一臂之力。只是需要提前告诉你,这是为师一门秘法,与崂山功法截然不同,若非有我允许,你不得擅自泄漏……” “是,师父!”李淳风听到这里,心中自然有些兴奋。秘传功法,与人人皆可修习的崂山心法,孰强孰弱不问可知,并且莽阳镇上说书人,也早就讲了许多这样的经典桥段,李淳风自然明白该怎么做。 “嗯!”清风真人满意的点点头,一边抬手扣住李淳风的双肩,一边再次不厌其烦的讲解道,“崂山镇派之宝,乃是二代祖师仙鹤童子炼制的混元珍珠伞。伞面以颗颗千年珍珠串成,每一珍珠里面用神念刻下辟尘、避火、分水、定风四种符篆,再以奇妙阵法勾连,让地、水、火、风四象混元如一,伞下之人自然万法不侵。” “为师受此启发,认为四象混元,彷如先天,虽因修为不足,阵法难免有些缺陷,但以此阵之能,却有改换根骨的奇效。不过功法初创,其中难免有些疏漏,你修习起来需要谨慎小心。” 说完,不等李淳风点头应下,清风真人神念笼罩,缓慢牵引四种真气各自运行,纯熟无比的结成辟尘、避火、分水、定风四道符篆,所需也不过片刻而已。 当清风真人起身收手,李淳风感觉身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桎梏,如同披枷带锁一般,只是仔细体会,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原因,非常古怪。 其实辟尘、避火、分水、定风四道符篆结成阵势,将李淳风与天地灵气阻隔,这才有此感觉,只是李淳风尚未踏入引气期,这才无法察觉真正原因。 这些清风真人也不与李淳风细说,只是叮嘱李淳风勤加修炼,然后转而开始耐心教导他识字。因为无论道书符篆,若不识字,则无法修习,所以无论李淳风头痛欲裂,叫苦连天,清风真人仍严加督导,毫不手软。 而李淳风也并非不分好歹,虽然嘴上叫苦,但学习上没有一丝一毫懈怠,每天清晨用过早餐之后,骑上大喵,准时来到凉亭,先复习一遍昨日所学,然后才跟随清风真人学习新字,直到傍晚时分。 用过晚饭,李淳风回到竹屋,运功打坐,积蓄真气。因为每日早中晚三顿草药大餐,李淳风真气积攒飞快,体内辟尘、避火、分水、定风四道符篆也越发凝实。 如此匆匆一年,李淳风已经认得所有常用文字,纵使一些生僻的字,也能根据典籍自行学习,不用清风真人费心教导。因而以往的识字课改为学习符篆。 符篆一途,有沟通天地之能,是修行法术的根本,却难免深奥晦涩。只是面对法术的诱惑,让李淳风兴致高昂,学习速度自然不慢,只是三个月,就将符篆基础全部学会。 “淳风!现如今你基础已经扎实,可以前去崂山藏经阁。那里收录了咱们崂山诸般法术,你可自行挑选一些学习,即能防身御敌,也能助你参悟天道。若有不明之处,可以过来问我。” 清风真人斜坐在凉亭之中。她对于李淳风学习速度非常满意,只是因为李淳风修为不到,许多东西无法教授,不免有些遗憾的嘱咐。 “是,师父!”李淳风嬉笑答应一声,然后继续说道,“说起来,徒儿我来到崂山许久,尚未与众位师兄弟见过,日后下山降妖除魔,搞不好还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呢。” 这却是李淳风与清风真人相处一年多,对她的脾气秉性已经了解,知道她对自己颇为爱护,因而言语中也比较随意,许多事情想到就说。 “哈哈……!”清风真人笑着点了点李淳风,“就连我也认不清所有崂山弟子。咱们崂山有弟子数千,更有记名弟子无数,谁有时间一一见过记下。不过你是我的弟子,寻常之辈,你也不需要记住他们,只需他们记住你就行。只有崂山一些精英弟子,你才需要仔细记住。” “这些弟子自然明白!毕竟日后下山行走,若只有自己独身一人,未免有些孤单,遇到危险也没个帮手,况且纵使无灾无劫,平日招呼三五个朋友,一起喝酒吃肉,也是一件畅快的事情。”李淳风说着说着脸色一暗,却是想起莽阳镇的小伙伴,尤其是被波及身死的小凡。 只是初上崂山之时,李淳风尚不知道清风真人的性情,自然不敢言明。之后有许多东西要学,忙碌之下,反而忘了询问此事。这时既然想了起来,李淳风也不隐瞒如实说出。 “哦,你说得是那个小家伙!他被我银戟波及,不幸身死。不过你不需担心,之前为了惩治本派逆徒,我特意赐下黄符,一则为了便于操纵银戟,二则为了禁锢他的魂魄。因而那个小家伙得黄符庇护,魂魄并无丝毫损伤,我早就送其转世投胎去了。你若想他,日后引他拜入崂山即可。” 李淳风闻听此言,心中终于好受许多,见天色不早,与师父清风真人一起用过晚饭,这才骑上大喵返回竹屋。 ------------ 第十章 藏经阁 第二日清晨,李淳风照例用过草药大餐,骑上大喵,在梅儿的指引下,向着崂山派藏经阁行去。 大喵脚程很快,绕过两座山峰之后,李淳风等人已经踏上一条宽阔的大路。这段路靠近清风真人修行之地,来往行人寥寥无几。但这些人看见骑着大喵的李淳风,以及旁边一口一个少主的梅儿,却立刻躬身行礼,退在大路两旁。 清风真人喜欢清静,往日若无要事,很少四处走动,况且即使有事,也往往遁光来去,崂山弟子认识清风真人的并不多。但梅儿作为清风真人的侍女,经常在崂山各处走动,替清风真人处理杂事,自然有许多人认得她,不敢得罪她。因而此刻听梅儿称呼李淳风“少主”,大家自然对李淳风身份有所猜测,退在一旁,免得招惹麻烦。 李淳风见这些人如此礼让,不免有些不自在,但不自在之后,心中却升起一股得意,只是随后,这些心思全被李淳风压了下去。 “狐假虎威”,这是他近来学会的一个成语。而他现在,就是那只借着清风真人虎威的狐狸,并非靠真本事令人敬畏礼让,有什么好得意的。 如此想着,李淳风再见到有人行礼让路之时,心态自然平和许多,彷如一缕清风拂过巍巍高山,留不下任何痕迹,身上也带上一点超然出尘的韵味。 “淳风我儿,果然天生适合修道。如果根骨在好上一些,就完美了。” 清风真人低头看着缓缓流过的溪水,水面上映照出李淳风的影像。当她清楚看到李淳风神态前后变化时,脸上露出喜悦之情,不由自主开口称赞。 在清风真人的观念中,根骨决定一个人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,这固然非常重要。但在修为层次尚浅之时,却可以用大量草药灵丹来弥补。直到修为高深,所需各种天材地宝越发稀有难寻,根骨的影响才越来越重要。 而一个人的心态是否适合修行,却从一开始就发挥巨大的作用。超然出尘,仿佛跳出滚滚红尘,如神佛一般俯视众生,并且这看的纯粹,不含丝毫骄傲自满等情绪,自然不会被别人行为观点影响本心,无疑更利于修行。 李淳风不知他神态变化全都落入清风真人眼中,只是一边骑着大喵前行,一边听着梅儿如麻雀般兴奋的介绍着崂山的一些趣事,对避让在路旁的“师兄们”只是一眼扫过,就如看向路边草木建筑。 “少主,你看!”梅儿抬手指着左前方一片占地甚广的建筑群,兴致勃勃的介绍着,“若要拜入咱们崂山派,先需要通过入门考验,成为记名弟子,修习基础功法,只有崭露头角,得人看重,收为弟子,才算咱们崂山派正式弟子。而前面那片,正是记名弟子们的住所。” “哦!”李淳风点头一笑。 “说来挺有意思的,许多人成为正式弟子后,师父总喜欢赐下新的名字,或者道号。嘻嘻,咱们崂山派中目前有一百二十七个‘明月’。少主,你若在藏经阁外唤一声明月师兄,准有人回头来看。”梅儿说到这里自然笑个不停。 李淳风点了点头。果然如各种传记所载一般,许多人喜欢用“清风”、“明月”作为道号赐下,不过崂山居然有一百二十七个“明月”,还是足以让人惊讶。 “梅儿,咱们崂山有多少‘清风’,不知你数过没有?” “少主,这还用数!自从主人成就金丹,咱们崂山上下,还有何人敢用清风作为道号!”梅儿说到这里,脑袋高高的仰起,露出粉嫩白皙的脖子,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。 二人边说边笑,绕过记名弟子的住所之后,来到了藏宝阁、藏丹阁。这来往弟子多了起来,一个个精神饱满,神态自若,纵然见到李淳风与梅儿两人,也只是点头一礼,不在退往路旁。 “咱们崂山每月总有任务颁布,或在派中各处执役,如山门处的知客,炼丹房的风火童子等,也或者派下山去,行走各地,斩妖除魔,收集灵材。而这些任务只要完成,师门必有奖赏,根据功劳大小,可以换取灵丹、法宝,甚至各种法术。因而这里两处与藏经阁,每日才人来人往,非常热闹。” “只是法术相比灵丹法宝,更加珍贵,所需功劳更多,因而一般能去藏经阁挑选法术的人,大多都是本派精英弟子,一身修为不弱……” 说着,二人越过藏宝阁、藏丹阁,来到一处院落。这里院门大开,上面金光闪闪写着三个大字——“藏经阁”。李淳风好奇的向里面看去,就见一座七层宝塔立在院中。在宝塔之前,摆放着一桌一椅,椅子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,正手持毛笔刷刷点点,专心的记录着什么。 李淳风走到近前,这老者也不抬头,只是伸出左手,似乎向他讨要什么,当发现并无反应,这才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:“别磨磨蹭蹭的,把令牌给我!” 李淳风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,却是梅儿一下蹦到前面,一把抓住毛笔,从老者手中抽出,同时嘴中嚷嚷着:“好你个老松树,我过来你也敢要令牌!” “哦,原来是梅儿啊!不知清风真人派你前来是要查找哪种法术?”老者呵呵一笑,也不生气,对梅儿问道。 这藏经阁的规矩可约束不住金丹真人,此中法术自然任由真人们查看修习。只是这里法术对真人们用处不大,因而很少有人前来查阅。只有梅儿因清风真人派遣,时常来此翻找法术,与这老者颇为熟悉。 “哼,这次我是陪我家少主过来!” 梅儿的主人是清风真人,所谓少主自然是清风真人的徒弟,因而老者不敢怠慢,对着李淳风拱手抱拳一礼,道:“不知这位师弟想要修习何种法术,老朽直接取来就是,也省得师弟你费事翻找。” ------------ 第十一章 千般法术 这老松树不过是一颗松树年久成精,自然不愿因为死守藏经阁的规矩,而得罪了清风真人,不明不白成为一堆劈柴,所以言语之中颇为恭敬。 只是李淳风并未从清风真人那里学得法术,也没有听过任何介绍,连里面有何法术都不知道,自然无法告诉老松树,于是只能一笑道:“我去里面看一看。看咱们崂山派都有哪些法术,又有哪个法术适合我。” “凭你这根骨,一辈子都未必能迈入引气期,还贪心的想要修习法术不成?”旁边一个刺耳的声音插了进来。 李淳风、梅儿、老松树三人转头望去,就见一个烟雾缭绕,隐隐组成符篆,绕身旋转,生灭不息的年轻人从藏经阁里迈步走出。 梅儿成日在崂山派中转悠,自然识得此人,知他名叫周广南,因根骨绝佳,被朱长老收为弟子。一年多前,清风真人在正殿与朱长老争执不下,提出比斗,虽最终进过掌门调解,并无真正打上一场,但朱长老仍不免颜面受损,两边产生间隙。此刻周广南见到李淳风,自然出言讽刺。 李淳风眉头一皱。他在清风真人身边学习一年,自然知道根骨的作用,更隐约明白自身根骨寻常,但这事让别人从口中说出,李淳风心中却免不了有些不高兴。 不过李淳风自幼吃百家饭长大,更懂得隐忍,因而心中虽然不喜,却并不与周广南争执,只是转头向老松树问道:“这个,松师兄!不知我现在可否进入藏书阁中!” “可以,这自然是可以!”老松树赶忙应道。他可不想两个金丹真人的弟子在藏经阁前争吵起来。 李淳风点头一笑,也不管脸色变青的周广南,只是紧走几步,进入藏经阁中。 藏经阁在外面看来不过七层宝塔,但里面空间广阔。李淳风两眼望去,只见到一排排的书架向远方延伸。而这些书架上,堆满崂山派千年来搜集的所得,有各种功法、丹方、阵法、法术,以及法器炼制方法,数量繁多,纵使李淳风用一生时间泡在藏经阁里,也无法全部粗略浏览一遍。 李淳风脑袋有些发蒙,不知从何处开始看起,只好转头向梅儿询问:“梅儿,不知我该选择哪种法术?” “少主,一般来说,各大门派,包括咱们崂山,入门弟子先修请神的法术。这种法术借神祗之力,不但学起来简单,用起来消耗也很小,甚至如果摆上香案,献上祭品,几乎可以不消耗点滴真气。并且这类法术,上到呼风唤雨,下到治病驱鬼,种类齐全,无所不包。纵使修为高深,有时也免不得用上一用。” “譬如呼风唤雨之术。若用真气施为,让一地降雨,不免消耗颇多,纵使金丹真人也会感到疲惫。但只需摆下正确的仪式,便是一个刚入门的弟子,也能招来雷公电母风伯雨师。” “哦?”李淳风精神一振。他根骨寻常,也不知何时可以引气入体,因而凭他现在的真气,许多法术根本用不出来,自然对请神之法产生了兴趣。 “少主,若要学这类请神之法,根本不用来藏经阁。主人那里就有不少,足够少主学习。而主人之所以让少主来藏经阁,应是让少主你学习一些其他偏门法术。这类法术主人虽也会上不少,却比不得藏经阁种类繁多。而且纵使少主一样不学,光是开开眼界,多认识几种法术也是好的。” 听梅儿所言,李淳风自然不急着修习请神之法,而是随意转悠起来,走走停停,停在哪处书架,就顺手抽出一本翻看。书中前几页只是简介,若李淳风看得喜欢,梅儿就从怀中掏出一枚方印照下,书上封印自然解开,让李淳风可以观看下去。 如此走了一阵子,前方出现几名身穿青袍的崂山弟子,他们捧书彼此讨论,比较着何种法术适合修习。对于他们来说,用功劳换取法术,却不能过于随意。 李淳风与他们不同,也没有兴趣听他们谈论比较,而是脚下一转,远离这几人,远方向一处无人的书架行去。在李淳风看来,这里人少,或许法术不实用,但若只是开阔眼界,增长见识,却也不错。 李淳风仍是随手挑出一本,只是粗略一翻,立刻眉头紧皱。这本书上记载着数种请神之法,只是请的全是邪魔,祭祀方法也诡异血腥,比如将大量活人剥皮、剔肉、削骨,就能请来天狼神的祝福。 梅儿看了一笑从旁解释:“少主,这藏经阁里不但有佛道两家典籍,也收录了魔道一些邪法。这本意是让门中弟子多些了解,但也有弟子融汇佛道魔三家之长,创出新的法决。例如佛门有修成舍利之法,魔道修改之后,出现一门天魔舍利的功法,虽后患很大,但初期进步极快。而咱们崂山派曾有一弟子,借鉴两家之长,以天魔舍利炼制成混元珍珠伞,以此横行数百载之久,却无人奈何得了他。所以少主别看一些功法血腥邪恶,取长补短融会贯通,也未必不能飞升上界呢。” 梅儿此言抛去善恶,直指飞升,这种观点在旁门中有很多人赞同,而清风真人也是其中之一。只是这种观点,李淳风心中不免有些抵触。 若无莽阳镇民好心施舍接济,李淳风早就饿死,绝对不会有现在踏入崂山,挑选法术的机会。因而他心里自然充满着感激,不想不愿为一己长生,便用邪法魔功荼毒苍生。 梅儿见李淳风默然不语,似乎并不认同这种观点,自然不敢继续说下去,只是让他继续独自看书。这一看,便是许久,直到清风真人赐下方印法力耗尽,不能解开书卷封印,李淳风这才离开藏经阁,骑上大喵,向竹屋行去。 大喵脚程很快,不久已经回到竹屋,正见到清风真人背负双手,站在竹屋前方,似乎已经在此等待许久的样子。 ------------ 第十二章 改换根骨 “师父!”李淳风翻身从大喵背上跃下,紧走几步来到清风真人身前,恭敬的施过一礼,就默默站在一旁等候吩咐。 因为按照以往的习惯,这天色已晚,清风真人轻易不会来到竹屋。但她现在既然来了,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,因而李淳风以往之前的随意,变得严肃起来。 “嗯,淳风,你今天在藏经阁前遇见了周广南……”清风真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,见李淳风并无任何激烈的反应,这才继续接着说下去,“我与朱长老曾有过争执,最后更险些动手打上一场,周广南是朱长老的徒弟,他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。” “呃,师父……”李淳风就是一愣。他从未想过,清风真人特意跑来一趟,就是为了周广南一句嘲讽之言。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,按说根本不放在金丹真人眼里才对。 旁边梅儿也是一惊。她不是不知道清风真人格外重视照顾李淳风,但居然对这点小事都如此上心,这明显已经超出师徒之情,更近似于母亲对儿子的关心,关心儿子的一举一动,一个表情,一个动作,甚至语音语气的变化。 “淳风!”清风真人见李淳风愣在那里,以为周广南一句嘲讽,确实影响到了他,不免心中着急,唯恐他心灰意冷,自暴自弃,于是赶忙从旁开解,“哼,周广南修为低下,眼界自然狭窄。为师我有妙法,能给你改换根骨,只需你勤于修炼,自然金丹可期。” “师父,你不用担心,其实周广南那厮的话,我并未往心里去。”李淳风赶忙解释起来,“我虽然曾希望自己根骨绝佳,但也能接受得了现实。根骨寻常又如何,只要努力修炼,引气大成,寿有一百五十载。若侥幸跨过引气,凝练窍穴,寿元随之大增,能活二百到三百载……凡人不到百年寿命,我却有望多活如此之久,自然要把握住机会才是。” 清风真人听李淳风此言,并无任何沮丧,自然松了口气,但只说引气炼窍,未免志气太小了一点,于是摇头好笑的说道,“你如此说法,不光小看了自己,也顺带小瞧了为师。根骨一事,为师自有妙法,保准给你一个绝佳的根骨。” 说到这里,清风真人唯恐李淳风不信,或者心中还有疑虑,于是长叹一声:“罢了,我就与你说个明白。……这百年之中,我搜集众多功法,耐心研究,颇有心得。……魔门有一种功法,随着修习越深,越向妖怪靠拢,及至最后,一个人就会彻底变成妖怪。” “人能变成妖怪?”李淳风双眼圆睁,大为惊讶。 “怎么不能!上古之时,这世上本没有人,有大神通者采集众生鲜血,融入九天息壤之中,这才有了人族的出现。也就是说,人有众生鲜血,只需有秘法纯化血脉,纵使成就上古魔神之位,也不是不可能。” “只是人乃万物之灵,修成妖怪,在长远来看,并不划算。但此法却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,一个改换根骨的思路。按照这个思路,我借鉴了许多修炼肉身之法,最终总算有了眉目。只是秘法所需真气过多,在为炼成之前,更与其他法决冲突。这一点让我不断费事修改,直到融入四象混元如一,这才将问题彻底解决,……” “我先让你顿顿草药吃下去,修炼真气自然很快,然后以四象混元大阵封住你的真气,让它们在你体内集聚,孕育,不断改造你的血脉,也不需要让你彻底变成妖怪,只要几种特定血脉壮大,你自然而然可以轻松跨入引气,而且吐纳的天地灵气,肯定不比根骨绝佳之人少。你练成之后,自然知晓原因。” 李淳风闻听此言,心中自然欢喜,恨不得现在就盘坐在地上,凝练真气,一点时间都不想耽搁。长生久视,逍遥自在,这是天下众生永恒不变的追求。 清风真人见此就是一笑:“努力修炼自然是好,但修行路上,有诸多艰难险阻,少不得与人争斗厮杀。若无法术法器傍身,不免在修行途中殒命。自明日起,每天上午,我传授你各种法术,下午你去藏经阁看书,只需晚上修炼积攒真气即可。” “呵呵,淳风,别心急,晚上修行六个时辰足矣。纵使你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修炼,也多炼不出多少真气,反而有些得不偿失。”说完,清风真人转身离去,留下李淳风慢慢享用草药大餐。 ------------ 第十三章 请神(一) 清风吹散了竹林里的薄雾,太阳肆无忌惮的洒下光芒,透过稀疏的竹叶,落在了林前一个红木供桌上。 供桌左右两端立着青铜烛台,烛台上孩童手臂粗细的蜡烛噼里啪啦的燃烧着。在两支蜡烛中间,摆满了时令瓜果,以及一个硕大的猪头。而猪头前面,则是一个香炉,只是此刻香炉上面空荡荡。 供桌左侧,李淳风手持火石、火镰、火绒,正满头大汗的点火,旁边地上则散着几盒檀木线香。 大喵卧在地上,两眼无神,时不时打着哈欠。梅儿则一脸焦急,恨不得上前一个法决,帮李淳风点燃线香。只有清风真人仍微笑的看着。别说李淳风一刻钟都点不着火,就算是一百年,相信清风真人也有耐心等下去。 只是李淳风心中越加急躁。他以前在莽阳镇与小伙伴们烧烤,点火可是利索得很,不知今天怎么回事,仿佛手脚都不听使唤一般,非常笨拙,好几次已经点燃火绒,却一不小心,身体动作过大,将火苗吹灭了。 清风真人笑着摇了摇头,回想起以前的往事。三世之前,李淳风也是刚学第一个法术,也是心中激动,也同样笨手笨脚…… “主人,要不梅儿帮少主点火如何?想来是第一次施法,少主过于紧张,下次应该不至于如此!”梅儿终于忍耐不住,凑在清风真人身边,低声询问着。 “修行,修心!这也是一种磨练,不急!”清风真人说着,左脚踏前一步,轻轻点在大喵的尾巴尖上。 大喵浑身一阵哆嗦,扭头看去,正撞上清风真人闪烁着寒光的眼睛,不免心中一惊,立刻精神起来。 “据说吃什么,补什么。猫类身手灵巧,想来老虎也是不差,若用虎骨炖上一锅汤,让淳风喝下去,想来他手脚一定灵活许多。你说是么,大喵?” 大喵可怜的看着清风真人,飞快的晃着虎头,随后想想又不保险,赶忙将学自“老狗”的绝招用出,如钢鞭似的虎尾奋力的左右摇摆,抽打空气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呼啸。 然后…… 李淳风再次点燃的火绒灭了。 大喵哀号一声,停下晃动的尾巴,两只前爪抱着脑袋,趴在地上瑟瑟发抖。别说清风真人,就算梅儿出手,也能轻易让他瞬间变成一锅虎骨汤。他已经看到凄惨的未来…… “大喵这是怎么了?怎么不住哆嗦?”李淳风顺着风向,正见到颤抖不休的大喵,心中不免有些好奇,出言询问,同时手上火石仍不断撞击火镰。一点火星迸出,顺利的引燃火绒,随后李淳风习惯性的轻轻一吹,一丛火苗冒了出来。 见到火苗出现,李淳风也顾不得心中好奇,赶忙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子,抽出一支线香,将其引燃,随后两支线香一对,第二支也顺利点燃,然后是第三支。 李淳风右手四指并成一排,与大拇指一起,捏住三支线香,然后左手叠住右手,双手恭恭敬敬捧着线香,就要上前插在香炉之中。 清风真人摇头一笑,弹指熄灭三支线香,见李淳风满是疑惑的转头看来,这才温言说道:“淳风,你之前太过紧张,否则这线香早就点上了。” “师父!”李淳风面色发红,这次确实有些失常。 “你知道自己紧张,下次注意就好。只是火石火镰撞击引火的方法太慢,你现在又用不了引火的法决,以后点火不免麻烦。为师现在就教你一个妙招。你把线香,火镰递给为师……” “是!”李淳风期待的走上前去,将火镰,线香递了过去。 “许多东西,你要学会自己摸索,不能师父不教,你就不会!”说着,清风真人挥动火镰,劈在线香上,随后一点火光斜落在地上,正是一小段点燃的线香。而再看清风真人手中,线香也点燃了。 “世俗武者,有一门绝技,名唤燃木刀法。其实说来简单,就是真气推动下,快速劈出一刀,在刀与空气摩擦下,温度上升,点燃木柴而已。”清风真人笑着仔细解释着,“在草药辅助之下,一年多勤修苦练,真气虽然不多,但也可比世俗高手,只需一刀快速劈下,足以点燃线香了,哪需要火镰、火石、火绒这些东西。” “真的!”李淳风心中一喜,也顾不上什么规矩,抢也似的从清风真人手中拿过火镰,对着手中两支线香一刀奋力劈去,两支线香果然同时燃起。 见此,李淳风仍不满足,接连抽出线香劈个不停,直到一盒线香全都点燃,这才按下激动的心情,整理好衣衫,双手捧着线香,恭敬的插入香炉里,然后连续三鞠躬,口中念诵请神祷文。 “崂山弟子李淳风,有请黑白无常二位阴神。” 这祷文,前面崂山二字表面身份,可以不用念出来,而是写着纸上,而且与黑白无常相熟,更可略去“崂山派”三个字。这时黑白无常就会产生感应,至于来与不来,就全看黑白无常二人心情如何。 而显然,李淳风运气不佳,不知黑白无常是公务繁忙,还是正在喝酒吃肉,反正并未现身,也没有传来法力,这不免让李淳风一阵失落。 “淳风,别灰心,我教你一句祷文,必能唤来黑白无常。”清风真人笑着说道,“清风真人座下弟子李淳风,有请黑白无常二位阴神。” “这……!”李淳风一愣之后,抱着试试看的心思,念道:“清风真人座下弟子李淳风,有请黑白无常二位阴神。” 随着李淳风话音刚落,一阵阴风卷来,在供桌前化成两人。其中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高帽,正是传说中黑无常的样子。而另一个道袍散乱,脸色通红,满身的酒气,却怎么看怎么不像白无常。 李淳风不由一愣。莫非是白无常有事没来,找人顶替一下? 正这样想着,就见清风真人走上前去招呼道:“黑白无常二位道友,清风在此有礼了。” ------------ 第十四章 请神(二) “黑白无常?” 李淳风面带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像酒鬼多过像鬼差的家伙。若非师父清风真人开口招呼,他绝对想不到赫赫有名的白无常就是这个样子。 “哈哈,清风道友,别来无恙!”黑白无常笑着与清风真人招呼,一副彼此非常熟悉的感觉,“不知清风真人唤我兄弟俩来,是有什么事情么?” 黑白无常二人说着向四下望去,发现周围既无阴气、死气,也无戾气、怨气,不像有大量恶鬼出没的样子。而他二人除却捉鬼自认强过清风真人之外,真正的战斗力与清风真人也不过是半斤八两,况且阴神鬼差从不介入人间的争斗之中。因而一望之下,黑白无常就找到了原因。 “这个小娃娃是清风真人最近收下的徒弟吧?果然是根骨极佳!……”黑白无常随口一夸,却发现堂堂金丹真人,居然收一个根骨寻常之人作为徒弟,于是仰天打个哈哈,急忙改口道:“根骨什么都是浮云!修行之路崎岖坎坷,更有颇多凶险,在我兄弟二人看来,再好的根骨,也不如坚毅与勇敢来得实在!” “我看这娃娃……”黑白无常二人下意识查看一遍李淳风的经历,生怕满口胡言再次说错丢了颜面,“嗯,三岁丧父,之后不久母亲也随之去世,这些年自然吃了不少苦头,但经此磨练,性格必然坚毅。而且居然敢于野狗搏斗,也很勇敢嘛!清风真人果然收了一个好徒弟!” 清风真人面带笑容。在寻常百姓,两家碰面,少不得互相夸赞对方的孩子,而修行之人,自然改为夸赞对方的徒弟,因而黑白无常这些话自然信不得。但清风真人听到二人夸赞李淳风,仍不免欣喜,甚至因为李淳风根骨寻常,清风真人生怕无意出言伤到他的信心,所以连惯常谦虚的话都不说,反而更进一步夸赞着:“二位道兄所言极是。正所谓,‘大道五十,天衍四九,人遁其一’,众生都有一线超脱轮回之机,所谓天生根骨,在我眼中,反而不如大智慧、大毅力、大勇气来得重要。” “哈哈哈……,清风真人所言颇具禅意,想来最近一定糅合佛家功法创出了什么精妙法术吧!”黑白无常笑过之后,彼此互看一眼,“我俩匆忙来此,也没有备下礼物,不如这样吧,小娃娃,你寻一副镣铐,不拘是何材质,放在供桌上每日勤加供奉……” 话音未落,黑白无常转身卷起猪头,化为一缕阴风消散不见。正在李淳风以为黑白无常已经离开之时,远处一阵飘渺的声音传来。 “清风道友,有肉无酒,你可太小气了!” 清风真人哑然失笑:“淳风,日后你供奉之时,注意备上酒水!” “是,师父!”李淳风点头记下,之后好奇的望着清风真人,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 “淳风,想问什么,就大胆的问吧,难不成我还会训斥你么?” “嘿嘿,师父,为何之前祷文上将‘崂山派’改成师父您,黑白无常立刻就有回应?” “咱们只是修行之人,并无管辖各路神灵的权利,所以这法术才叫‘请神’,而非‘唤神’。请嘛,自然人家想来就来,不想来就不来。”清风真人仔细给李淳风解释着,“与佛道两家名门大派不同,他们功法传自上界,历代飞升的前辈也能在上界谋得一个不错的职位,神灵们自然颇为照顾。而咱们崂山,虽立派千年之久,号称旁门第一大派,但却只有二代掌门祖师仙鹤童子得道飞升,因而请神之时,对方应与不应,全看心情。” “不过早些年,黑白无常贪杯误事,若非为师恰巧将那厉鬼收服,他二人免不得被阎君惩罚。因而他俩与为师我有些交情,闻听你用我的道号召唤,又感到我的气息,自然过来一见。” “哦,原来如此!”李淳风恍然大悟,然后从怀里掏出三道黄符,“那么师父,黑白无常二位阴神说的镣铐又是怎么回事?而且这三道黄符可还没有经过祭炼呢。” “若是寻常供奉,也就降下些许法力,勉强祭炼三道黄符,每张都有驱鬼之能而已。但既然他二人如此说,就是要出手将镣铐祭炼成法器。这法器平常争斗几乎无用,但遇见厉鬼,就算修炼千年之辈,亮出镣铐,也足以保你一命。” “这么厉害!”李淳风眼冒精光。 “黑白无常专司抓鬼,由他二人出手祭炼的镣铐,自然颇为克制阴魂恶鬼。但千年厉鬼,只要不是岁数都活到了狗身上,纵然为师对上它,也颇为头痛。因而这镣铐可对付不了千年厉鬼,但黑白无常的面子,它总是要给的。” “至于镣铐的材质,自然要寻找最好的。祭炼法器,便是寻常草木,在无量法力无穷岁月滋养下,也能成就最上品的法宝,但花费时间未免太长。不过这镣铐一事,淳风你不需担心,我自会寻一副好的给你。” 一段话说完,清风真人见李淳风不在继续问下去,这才就转身离去。 此时李淳风抬头看去,见太阳已经升起老高,再过不久就要吃午饭,便将上前吹熄蜡烛,顺手拿起一个果子狠狠咬上一口,然后才收拾东西。 梅儿自然要上前帮忙。大喵也上前背上红木供桌,一行人向竹屋走去。 吃过午饭,李淳风按照清风真人的要求,再次前往藏经阁看书。而这次运气不错,并未碰上讨厌的周广南。至于其他师兄,顾及清风真人,自然不愿出言讽刺李淳风,但也不想与他交好,得罪周广南。毕竟二人背后都有金丹真人,但周广南修为更高,根骨也好,自然更让人顾及。 李淳风也不是热脸贴人冷屁股的,别人不与他交好,他也并不在意,仍与昨天一样随意选书翻阅,倒也乐得安静,只是与昨天不同,这次看书更多了不少思考。 ------------ 第十五章 重塑身体,根骨绝佳 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,转眼一年过去。 这一年中,在清风真人的教导下,李淳风学会了许多法术。这些法术不单只是请神一类,还有一些诸如掌心雷、穿墙术、障眼法这样简单的小法术,并能将这些法术制成符篆,用起来甚是方便。 而且别看这些小法术威力不大,但若理解透彻,灵活运用,效果也是不错。譬如穿墙术,乃是地遁术简化而来,施展起来不但能够穿墙,短时间内遁地也是无妨,用来躲避敌人效果自然不错,并且更有助于学习地遁术。 而障眼法,幻术的一种,若只是单独用出最多可以骗一骗凡夫俗子,但如果与其他法术搭配,却有不凡的效果,因为它几乎可以与所有法术配合。 至于掌心雷,也叫做五雷正法,不单是崂山派,也是许多门派弟子必修之法。这是因为世上诸般法术,以雷法威力最大,又曰“夫雷霆者,天地枢机”,而且五雷正法聚胸中五气,相生相克化为雷霆,不假外求,正是集易学,易用,低消耗,大威力于一身,算是性价比最高的一门攻击类法术。 李淳风修成这些法术,终于真正脱离凡俗,拥有斩妖除魔的能力,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修行之人。即便他现在没有认识到这一点,也并不想在世间行走,只想一门心思刻苦修炼,得道长生。 “呼…吸…呼…吸……” 李淳风盘坐在蒲团之上,一呼一吸均匀悠长,在胸口温玉散发阳和之气的辅助下,很快入静,静而生定,眼前出现一片光明。在光明之中,地、水、火、风四个符篆仿佛四颗巨大的星辰,放射出亿万道耀眼的毫光。这些毫光彼此交织在一起,化成一张弥天巨网。 这巨网不断阻挡这天地灵气侵入体内,令李淳风全身真气极为精纯,蕴含着勃勃生机,日夜滋养着身体,彷如重新回到母亲的子宫之中孕育着…… 直到两年后的今天,身体每一分每一毫似乎全都吸饱了真气,有一种将要炸裂开来的感觉,而真气也仿佛沸腾起来,一边想要冲破巨网,一边却又想挤入肉体之中。 李淳风心中一段口诀流过,肉体似乎突然发生了变化,不断吞噬着真气,仿佛永无止尽一般,而这两年来积攒在体内的药力也突然爆发,化为更加巨量的真气汹涌澎湃着。 这些真气一边不断填入肉体,满足它的需求,一边也跟随法决运转,产生一种莫名的震荡,抑制肉体进一步变化。这两者看似互相矛盾,却又相辅相成,最终达成平衡。 就这一瞬间,李淳风眼前光明尽数消失,却仿佛来到苍茫古老的大地之上,看着面前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,正手执蔓藤肆意挥舞,宛如一段曼妙的舞蹈,而那蔓藤每一次抽在地上,都有一团泥土飞出,化为一个个小人,围在女子身边跪拜,祈祷…… “这是女娲造人!” 李淳风恍然大悟,同时不免回忆起师父清风真人的教诲。 “……上古,世间本没有人,有大神通者,女娲娘娘采集众生鲜血,融入九天息壤之中,捏泥成人,世间这才有了人类。……人类身倶众生鲜血,其中不乏大神通之辈,譬如玄冥、后土,又如帝俊、羲和,……以此法激活诸多血脉,其中互有生克,相和且强大的,表现在外,……” 这样回忆着,李淳风突然置身于红色汪洋之中。这里有诸多幻影显现,彼此争斗不休。有那蛇首人身,足踏黑龙,手缠青蟒之人,正与一个兽首人身,足踏火龙,耳挂火蛇之人酣战。——这两人李淳风识得,正是火神祝融,水神共工。 也有那不认识的,如那参天巨猿,庞大海鳅,三眼的,多足的,巨翅的,大嘴的……这些形貌古怪不甚出名之辈,李淳风全都没有听过。只是看那神通法术,也必然是大能之辈。 这些幻影也不知征战多久,突然有二十八个幻影脱身而出,聚在一起,合力攻伐。他们虽非最强,但二十八人齐心协力之下,自然没有敌手,不久便将敌人扫荡一空。 李淳风仔细看去,认得这正是二十八星宿。 东方青龙:角木蛟、亢金龙、氐土貉、房日兔、心月狐、尾火虎、箕水豹。 西方白虎:奎木狼、娄金狗、胃土雉、昴日鸡、毕月乌、觜火猴、参水猿。 南方朱雀:井木犴、鬼金羊、柳土獐、星日马、张月鹿、翼火蛇、轸水蚓。 北方玄武:斗木獬、牛金牛、女土蝠、虚日鼠、危月燕、室火猪、壁水貐。 就在李淳风看清二十八星宿之时,突然肉身一震,眼前红色汪洋退去,眼前再度出现地水火风弥天巨网,只是这才巨网不断向内凹陷,似挡不住漫天洒下的星芒一般,不过一个呼吸,巨网断裂,地水火风四道符篆也崩散开来,重新化为李淳风体内的真气。 这些真气与星芒融合,性质又生变化,不但更加凝练,而且蕴含着一种特殊的力量。这股力量扫过全身,李淳风只觉精神振奋,肉体潜力大增,似乎寿元暴涨,正是一步踏入引气期的征兆。 这征兆不过是些幻觉,李淳风寿元虽有增长,却并不多,直到引气大成,肉体蜕变完全,才能拥有一百五十岁的寿命。只是从引气初期到引气大成,其中并无艰险关隘需要突破,只需按部就班,水到渠成即可。 李淳风心中喜悦,翻身站起,透过窗户仰望漫天星斗,不免豪情万丈,纵声长啸。而星空也似乎应和一般,有星光洒下,足有二十八道,正是二十八星宿的力量,似乎他一举一动,都能借助星宿之力一般。 李淳风见此更是大喜。天地灵气只是总称,其中分为日精、月华、五行灵气、阴气、地气……,而二十八星宿之力也在天地灵气之中。而能如此轻易引动天地灵气,正是根骨绝佳的表现。 ------------ 第十六章 庆祝 竹屋外面,清风真人察觉二十八星宿的力量往练功室里聚集,心知这是李淳风大功告成,真正脱胎换骨。 并且若仔细计算,此刻李淳风引动的星宿之力,比之根骨绝佳之辈引动的天地灵气还要多上几分,纵然白日受到太阳压制,牵引借用星宿之力要艰难许多,但综合考虑起来,也与根骨绝佳之辈相仿。 见此,清风真人这才终于放下心来,一脸紧张焦急全都化为了喜悦。 按说这套功法,清风真人早已推演了无数遍,在理论上自然没有任何错漏,但功法一事,事关重大,或许细节上稍有不对,就能让人死于非命,自然一点也疏忽不得。 况且此事涉及自己的儿子,按清风真人的性子,若有可能,巴不得找上十个八个弟子,先实验几遍再说。但这功法不比寻常,耗费资源颇巨,纵然以清风真人金丹修为,以崂山旁门第一大派的实力,也只够李淳风日日草药大餐吃上四年多罢了。 这自然也是正常。李淳风所吃草药,无一不是百年以上,纵然比不得千年灵药难以寻觅,但终究不是地里的萝卜白菜,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,想吃多久就吃多久。 而没有这些成山的草药,体内积累不下若此多的药力,任凭一个人真气如何雄厚,终究后劲不足,满足不了身体蜕变的需要,百分百要失败的。 可如果提供如此海量草药,固然可以验证功法是否有所缺陷,但草药消耗一空,纵然证明功法正确无误,但没有这许多草药之助,李淳风根本无法修习,功法自然失去了它的意义。 如此一来,清风真人只能不断推演。但任她推演千百遍,心中总不免担忧,可在李淳风面前,却要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…… 李淳风神采飞扬,推开房门大步走出,却不见梅儿、大喵上来道贺,正觉得奇怪,转过竹廊就见清风真人站在前方,正对他微笑着。 “师父!”李淳风心中感动,轻呼一声,随后却不知说些什么,眼眶也不免泛红。 别家师徒如何,李淳风虽未见过,但在崂山生活了两年,也不免听说了一些。这其中大多奉行“师父领进门,修行在个人”,只是将功法传给弟子,让弟子不懂来问,然后就放手不管。 纵然寥寥几个对徒弟关心的,或许会关注弟子修行,主动给与指点,甚至赐下丹药,但这些与清风真人相比,却是小巫见大巫,根本不能相提并论。 “淳风,你这是干嘛?”清风真人笑着摇头,“无论脱胎换骨,还是步入引气期,都是喜事一桩,自该大肆庆祝才是,你这种表情可是不对。” 李淳风脸上一红,只觉这样子看上去却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,不免有些尴尬,于是“嘿嘿”干笑两声作为掩饰,双目四下望去,见仍没有梅儿与大喵的踪影,便努力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:“师父,梅儿与大喵去哪了?之前他们俩可是守在门口的?” “为师见二十八星宿光芒大放,星宿之力落入练功室中,岂会不知你大功告成,自然命他二人出去准备酒席,总不成还要让你吃草药吧!即便你吃不腻,为师也没有那么多草药让你吃。” “酒席”这两字刚一传入耳中,李淳风只觉口中唾液不住分泌。他虽然并不挑食,却从小嘴馋,之前一天三顿草药,自然让他腻烦,现在听说不用继续吃草药,不免有些急不可耐,也不等梅儿、大喵回来,便与清风真人说道:“徒儿我厨艺还是很不错的,不如师父等待片刻,我去寻些食材回来,露上一手。” 说着李淳风就想钻入竹林之中。这里他生活了两年,对里面的食材知之甚详,无论竹笋、蚯蚓、蜘蛛、蜈蚣,还是溪中游鱼、虾米,在李淳风眼中都是上好的美餐。若非一日三顿不得不吃草药大餐,他早就去里面寻觅食物了。 “不必去了!”清风真人摇头拦下李淳风,“想来些许酒菜而已,梅儿用不多久便可弄来。” 正说着,就见梅儿与大喵从远处走来。梅儿仍旧是两手空空,倒是大喵左右两侧挂满酒坛食盒,嘴上叼着一头梅花鹿,就连尾巴上也挂着一个黄皮葫芦。 “哈哈,你这大喵,倒是惦记上杜师兄自酿好酒,并且连门派驯养的梅花鹿也咬死一头。”清风真人笑完,见李淳风一头雾水,不知怎么回事,便解释起来。 “咱们崂山派中,你杜师伯最喜饮酒,只是平常酒水,根本入不得他口中,因而曾改换身份,混入专供御酒的酒坊里,偷学了一手酿酒的本事,然后回到咱们崂山,收集各种奇珍,辅以清冽的甘泉,酿出许多好酒。只是这些酒,他大多自己饮用,鲜少有人能讨要一葫芦来。” “主人,你要喝酒,杜师伯可不敢不给!”梅儿走到近前,笑着接话道,“只是我一个照看不到,这大喵居然偷了一头梅花鹿来,却真是气人,弄不好明天掌门就要找上门来。” “哪有这么严重,不过是些坐骑而已,况且这梅花鹿年头不够,尚未开启灵智,吃了也就吃了。纵使那些开了灵智的,是蒸了还是煮了,也随我心意罢了。只是门派驯养它们,花了不少资源,白白吃掉不免可惜了。” 清风真人嘴上这么说着,手上却不慢,挥手之间,梅花鹿已经去了皮毛,清洗干净,分成大小许多块,随后火焰升腾,正是要来一道烤梅花鹿。 李淳风想要上前帮忙,却见火焰突然熄灭,梅花鹿已经烤好,外焦里嫩,香气扑鼻。而单这一手控火法术,就让人叹为观止,不愧是金丹真人。 “好了,淳风,快些尝尝为师手艺如何!”清风真人笑着将一块烤肉递上去,而大喵也同时伸过尾巴,将黄皮葫芦送上,里面正装着杜师伯酿的好酒。 ------------ 第十七章 下山游历 这梅花鹿,烤的火候恰到好处,咬上一口满嘴流油,自是好吃。但若说美味绝伦,冠绝天下,却也未必。 清风真人毕竟不是她那杜师兄,可以为喝上美酒,放下修行,改换身份,潜去偷学。因而她控火虽精,可不说比不得皇宫御厨,就连各地府城酒楼大厨们的手艺,清风真人都比不上。 但李淳风何尝吃过那些大厨们的饭菜,况且纵然现在将那些大厨们的招牌菜端来,让李淳风比较一番,他也必定觉得师父清风真人的烤鹿最好吃。 这与手艺高下无关,因为其中蕴含着更深层的东西。 人人皆云,“有事弟子服其劳”。不论凡俗,还是修行之人,弟子孝敬师父自是天经地义。别的不说,单是莽阳镇里,若想学门手艺,便需给师父白干十年,除去包吃包住,拿不上一分工钱之外,师父还能任意差遣徒弟,如同自家仆人一般。 而崂山派中,弟子在凡俗走动,若是得到什么好东西,也需孝敬师父,若是探听到散修遗府的消息,更是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师门,而不能自行探索。 当然,崂山好歹也是大派,也不会沾门中弟子们的便宜,少不得有所奖赏,而若徒弟特别出色,讨得师父欢心,赏赐下来的东西,也往往比送上的孝敬贵重千百倍。 但无论如何,却从来没有师父特意给徒弟做饭,并且满含期待的看着徒弟,希望听到一声“好”字的。这种情况,也只有父母对待子女时才会出现。因而当回忆起从前吃过的美食,总少不得想起儿时母亲做的手擀面。这个一种亲情的味道,爱的味道。 而现在清风真人也是如此,那么纵然这鹿肉烤成一块焦炭,恐怕在李淳风,在自幼父母双亡的他心中,这鹿肉必然也如“手擀面”一般,是天下难寻的美味吧。 所以这一顿饭,李淳风吃的很饱,很饱。饱到只想一动不动的躺着,因为胃里盛满了食物,只要动弹一下,仿佛食物就要从胃里跑出来一般。 对于修行之人,暴饮暴食已经伤不得他们的身体,若非修为尚浅,李淳风更不会吃上这些就饱了。譬如清风真人,一顿若是愿意,可以吃上十头牛,而一些上界大能,例如敖家子孙,一顿饮酒,能喝上一条河流。这并非运用法术,而是实打实的吃喝,只是吃喝这么多,既无害处,也无益处,纯粹浪费而已,因而一般遇上美味,也只是吃上一点,尝尝味道罢了。 所以见李淳风半躺在椅子上,清风真人并无担忧,只是欣喜,更暗自琢磨着,今后一日三餐是否顿顿烤一头梅花鹿,不过想到在好吃的东西,若是天天吃,也不免腻烦,这才作罢,让崂山的梅花鹿们逃过一劫。 吃喝已毕,清风真人看着李淳风,脸上笑意越来越浓,只觉得若能日日看到儿子,乃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。 可惜…… 清风真人长叹一声。世间从无避世不出,苦修数百年,一举成就金丹的人,现在李淳风踏入引气期,正该去世间游历一番,不但可以磨砺道心,还顺便积修功德,更说不定能撞上机缘,得到好处,令修为精进。因此纵然清风真人想让儿子留在身边,却在权衡利弊之后,不得不对李淳风安排着。 “淳风,你既然已经踏入引气期,崂山派的法术也学了不少,正好下山一趟,在世间游历一番,对你日后修行自有好处。” 说到这里,清风真人思量一番,唯恐李淳风一个不慎丢掉性命,便紧随其后叮嘱道:“虽说新朝初立,人心思定,正是正道昌盛,邪道虚弱,道长魔消之时,因此许多修为高深的魔头老怪顺应天时,避世不出,但各地仍不免有歹人作祟,虽大多修为不深,只会一手小把戏,可你也需小心谨慎,在行动之前尽量探明对手实力,切不可过于鲁莽。若不慎遇上强敌,万万不可抱着侥幸心理,应迅速撑起为师给的那把符伞,当可保你一名。” “是,师父!”李淳风点头答应,并将这番话一一记载心里。 只是如此,清风真人仍不放心。那符伞是她亲手所制,伞面由十四万三千二百七十八片符篆组合而成,正是清风真人精研上百年的地水火风四象合一之法,无论面对正邪法术,都有极强的防御作用,并且不会被克制,使用起来真气消耗也少,是极佳的消耗类法器。 但这法器并非没有缺点。若李淳风不幸落入大阵之中,或者敌人有颠倒方位的法术,就可以将他困住,慢慢耗尽符伞法力。而在清风真人看来,能达到这种效果的大阵与法术有许多,并且如果清风真人出手,根本不需要任何高明的法术,只需招来大雾,配合一些幻术,也足以困住李淳风。 这样一想,清风真人自袖中掏出一个青铜铸就的罗盘,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,一枚滚圆通红的弹丸,将它们交给李淳风道:“这罗盘可辨方向,只需敌人不能开辟空间,这罗盘就能指引出正确方向,助你脱身。而这银针,威力不大,却胜在隐蔽,更善于破护身真气以及一些法术,若运用巧妙,足以助你打败强敌。至于这弹丸,乃是为师我收摄部分火劫之力,加以封禁而成,用时只需以特殊手法打出即可。只是此物威力很大,用时需谨慎小心。” “是,徒儿记下了!”李淳风将这三样宝物放入怀中。 “还有,之前赐下的宝剑,你需随身携带,片刻不离。这柄剑名曰青釭,并非法器,而只是一件锋利的兵器,但因主人不凡,这剑也沾染上些许灵性。若有人对此剑主人怀有恶意杀意,此剑立生感应,可以让你察觉敌人暗算。……” 清风真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,李淳风一一应下,直到东方微亮,她这才醒觉过来,吩咐李淳风仔细准备之后下山,便转身离去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卷 游历 ------------ 第十八章 路遇王复 清风真人走后,李淳风回屋整理行囊,梅儿也从旁帮忙,将符伞、罗盘、青釭剑等或是师父赐下,或是自行炼制的法器符篆全都装好,在备上几两散碎银子,一把铜钱,一包干粮,便算准备齐全。 只是其中备下的银两确实不多,若自行打猎,自行烹饪,花上几年并无问题,但如果寻上等酒楼,一顿下来,这些钱连零头都付不起。 梅儿这时自然少不得解释一下。原来这正是为崂山派特意立下的规矩。银钱不多,或省吃俭用,或想办法赚钱,而若赚钱,使用何种手段,赚到银钱如何花用,也有诸多选择。而这些选择正适合磨炼道心。 “梅儿,那么如何选择才是最佳?”李淳风关心的问了一句。 “少主,非是梅儿不告诉你,而是这本就没有标准答案。有人一路步行,穿州过县,露宿街头,满身污垢,饮食也全靠百姓施舍,比之乞丐尚且不如,更受尽讥讽嘲笑,但也因此心性坚毅,宠辱不惊,日后成就自然不凡。” “也有人一路降妖除魔,大战小战数之不清,更有数次险死还生,但这正好磨炼道法心性,日后战力极高,同等修为之中,并无敌手,更有越级挑战,战而胜之的纪录。” “也有人潇洒自在,……” “更有人……” 梅儿讲了一堆例子,似乎怎么做都有各自的好处。这不免让李淳风有些苦恼,不知该向那位前辈学习,却在这时,一片竹叶落在他的手中,上面写有“随心”二字,看那笔迹娟秀,正是清风真人所写。 “师父放心,弟子明白了!”李淳风高声喊道,然后骑上大喵,向山下跑去。 崂山派占地广阔,周围更有大阵守护,李淳风左绕右绕,花费不少时间,这才来到崂山山门,却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,正背着包袱,沿着山路,向外走去,似也是外出磨砺的崂山弟子。 李淳风见之大喜。他以前只在莽阳镇附近走动,仅只一次远行,也是在银戟携带之下飞遁,现在下山历练,正不知如何走,便起意与人结伴通行,不过顺不顺路,走上一段,好歹也能增长点经验,于是一催大喵,追了上去。 “这位师兄,等一等我!” 书生听人招呼,转头一看,正见一只凶恶的老虎迎面扑来,不免心中一慌,立足不稳,仰倒在地,骨碌骨碌向下滚去。 只是才滚了两下,大喵自后赶上,一个虎扑,将这书生压住,总算避免他滚下山去,不幸摔死的悲剧。因而大喵心中得意,邀功似得吼叫一声,一张虎脸更显狰狞。 “救命,救命啊!……虎大爷,不要吃我,我不好吃!……呜呜呜,我尚未娶妻生子,这下王家要绝后了!……” 这书生显然是个嘴皮子利索的,惊吓之后神志不清,语无伦次,噼里啪啦说了一顿,让李淳风看得只觉好笑,崂山派居然有这样的弟子,于是随手拍下一个醒神的法咒,让书生清醒过来。 “这位师兄,这位师兄……!” 书生向上看去,这才注意老虎上面居然坐着一个人,显然这老虎也是驯养熟了的,非是吃人的猛虎。书生不免尴尬的一笑,这老虎太吓人,一眼看去,光注意老虎了。 见书生看过来,李淳风责备似的拍打了两下虎头。只是不用真气,这拍下来就像挠痒痒,让大喵误以为是夸奖他,高兴的晃了晃脑袋。 书生看不懂这些,以为老虎发怒了,不免又是心惊胆战。他现在可是在老虎身下,万一老虎起了性子,一口下去,他这条命自然保不住的。于是赶忙急着给老虎说好话。 “这位师兄,是我不对,与虎兄无关,真与虎兄无关。” 李淳风见书生如此好说话,心中也是高兴:“师兄,大喵既然吓到你,自然是他的不对。”说完就让大喵退开几步,使书生能够站起身来。 “我可当不得师兄的称呼,看你能驯服这威猛的老虎,本事自然比我高强,想来应该是师兄才对。”说完书生就自我介绍起来。 “师弟我姓王名复,家中排行第七,熟识之人都呼我王七。因为念过几天书,崂山众师兄们却叫我王生。” “好吧,我就称你王师弟如何?至于我么,姓李,师父赐名淳风。”李淳风笑着问道。 虽然看上去王复比他年纪大上一些,但却被大喵吓到,显然本事的确不怎么样,想来并非崂山正式弟子,大概只不过是记名弟子罢了。而崂山规矩,只要正式弟子,无论年纪大小,均是记名弟子的师兄,因而纵然八十老翁,称呼几岁孩童一声“师兄”,这也极为正常。 “啊,是李师兄!”王复眼睛一亮,赶忙上前招呼,语气更是恭敬,甚至带着一丝谄媚。因为在崂山,记名弟子没有师父,自然不会赐下名字,只有正式弟子,才能有这种待遇。而那些正式弟子,在王复看来,一身法术高深莫测,彷如仙人一般,这才有心讨好李淳风,或能多学一些法术。 “王师弟,你这是下山历练么?”李淳风问出自己关心的事。 “历练?我这是下山回家!莫非李师兄这是下山历练,那么不如随我一行,到了我家,我必会款待师兄。”说到这里,王复想起那些师兄们法术高明,银钱自然想有多少有多少,些许款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,于是心中后悔,觉得说错了话。 只是这话正合李淳风的心意,自然大笑起来:“王师弟既然邀请,我就走上一趟,反正也不会花费多少时日。” “多谢师兄!” 王复说着就是一礼,腰深深的弯了下去,自是要多恭敬有多恭敬,似乎恨不得李淳风就是他的师父一般。 如此,二人一虎结伴而行,顺着陡峭的山路,一直向下离开了崂山,在附近旅店住上一夜,第二天辨明路途,往洛阳而去。 ------------ 第十九章 洛阳王家 一路西行,沿途恶霸山贼,亦或者魑魅魍魉之辈,见李淳风骑着一头猛虎招摇过市,心知这人非同寻常,自然不会胆儿肥过来招惹是非。 甚至唯恐李淳风是那种打抱不平的少年侠客,所以更是极力约束收下,扮作一群无害的小白兔,恭送李淳风过境。因而一路之上风浪不兴,在王复大洒银钱用心招待下,李淳风舒舒服服的来到洛阳城前。 洛阳,虽不比国都长安,但作为陪都,也是一处繁华所在,城中居住着众多达官权贵、商贾富绅,因而纵使把手城门的兵卒见到猛虎满脸惧色,仍上前将李淳风等人拦下,仔细盘问,并非之前那些塞点钱就让进城的货色可比。 王复,在崂山上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记名弟子,但在凡俗世间,在陪都洛阳,却有不小的影响力。因为王家,正是定居洛阳城中的官宦之家。 “原来是王公子!”守城军官笑着让开进城的道路。 王复一边催马前行,一边转头面对李淳风,有些自豪,有些讨好的说道:“我王家世代为官,只是师弟我不喜为官,一心修行,追求大道,可惜……” 李淳风与王复一路同行,也算摸透了他的心思,知他根骨寻常,只求学些法术,便出言允诺道:“王师弟也是我崂山弟子,些许法术而已,师兄我传你就是!” “多谢师兄!”王复连声道谢。他拜入崂山三年多,历尽辛苦,也只学会一个穿墙术,这才心灰意冷下山返家,没想天降机缘,能从李淳风手上学得法术,而且似乎不止一个,自然大喜过望。 二人说话间,已经来到一处朱红色的大门前面,抬头向上看去,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“王府”,却是到了王复家门口。门前仆役见到自家公子,赶忙迎了上来,接过王复手中缰绳,然后看向大喵,一脸为难之色。 “这猛虎乃我师兄的坐骑,不比寻常马匹,你不用多管。”说着王复顺手揭下旁边骏马身上的符篆。 这一下,没有符篆镇压,骏马嘶鸣一声,瘫倒在地,却是感知大喵这头猛虎的气息,硬生生给吓死了。 仆役见此,想起自家七公子出外求道,大概学成归来,那所谓“师兄”也必然道法高深,自然不敢怠慢,其中一人往里通报,另一人赶忙将李淳风迎进府中。 这王府占地广阔,里面亭台水榭,花草树木,布置精巧,李淳风边走边看,到了正厅,却见一面白微胖的老者坐在正中主位,正是王复的父亲,王博。 其实最初听闻儿子回来,更带回一个“师兄”,王博本是不愿露面。因为他这儿子一心求道,以前也领过不少骗子回家,但当听仆役禀报,王复揭下符篆,骏马当场吓死的事情,这才有心出来一见。 王博上下打量着李淳风,见他身材高大魁梧,根本没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模样,只是眼睛清澈,看上去也不像一个骗子,于是哈哈大笑道:“李道长,请坐!” 李淳风坐下,有仆役上前,送来茶水点心。这点心做的精致,闻上去也应该香甜可口,李淳风拿起一块塞入口中,眼睛就是一亮,也不管主人王博,自顾自的大吃起来。 王复心中叫苦,生怕父亲见师兄不懂规矩,勃然大怒,开口赶人。可他想从李淳风手中学得法术,也不敢出言阻止李淳风吃东西。于是站起身来,对父亲说道:“爹,我这次学了一门穿墙术……” 说着王复默念法咒,向一面墙壁撞去。只听“碰”的一声,以往屡试不爽的穿墙术居然失效,撞得他眼冒金星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只是相比撞击的疼痛,穿墙术失效对他的打击更大一些。 王博见此大失所望,只觉儿子再次被人欺骗,正欲吩咐仆人将所谓“师兄”乱棍打出去,就听旁边李淳风哈哈大笑,便想听他说些什么。 “师兄?” “王师弟,这里风水不错,隐隐组成一座阵势,将这整个府邸护住。凭你浅薄的修为,穿墙术自然钻不过去,这并非穿墙术失效。”说着李淳风站起身,也不见掐决念咒,几步来到那堵墙边,转头一笑,向前踏上半步。 就见李淳风半边身子已经消失,只有另外半边身子留在墙外,随后这半边身子也消失无踪,想来已经穿墙而过。 厅中诸人甚是惊讶,王博更是快步走到墙壁前面,伸手摸去,感觉这墙仍是坚硬,与以往并无任何不同,心中已然相信这是真的。 这时,墙上突然有一颗脑袋冒出,吓到王博连退数步,仔细一看,正是李淳风无疑,随后李淳风整个身子冒出,回到之前的座位上,继续吃起点心。 “快,快,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!把时令瓜果,各色点心吃食,全都给李仙长端上来!”王博说完,小心翼翼的向李淳风问道,“不知仙长可还有别的吩咐么?” “哈哈,我这人就是贪吃。”李淳风喝下一口茶,只觉满口清香,眼睛一眯,“只是我那头坐骑大喵,正趴在外面,还需有人照料才行。” “不知仙长坐骑……” “不麻烦,只有给大喵烤肉就行。不过千万别让他喝酒,否则那家伙会撒酒疯的。”李淳风说着一笑。 大喵喝酒之后颇为兴奋,迈着醉醺醺的步子,也不伤人,只是四处连撞,在崂山上到没什么,在这里恐怕一不小心,墙上恐怕就要开几个大洞。 王博、王复父子二人一听老虎撒酒疯,脑中不由出现一头喝得酩酊大醉,四处伤人的猛虎,浑身一激灵,连忙再三嘱咐仆人,万万不可让那头猛虎沾上一滴酒。 “嗷唔!”外面传来一声虎吼,父子二人心中着急,不知发生了何事。 “没事儿,没事儿!”李淳风笑着摇头,“这大喵耳朵还真灵,听我说不让他喝酒,这不,正委屈的抗议呢!” ------------ 第二十章 夜话 李淳风在王家家主王博面前露上一手穿墙术,王家上下知道遇见真正的修行之人,自然好生招待,衣食住行全是最上等的待遇,行止坐卧皆有美貌侍女相随侍候。 王家七郎王复,也不在是一名不务正业的公子哥,而是学得法术之人,虽然法术不精,但在王家地位自是上涨不少,便连王博见这个儿子,也和颜悦色起来。 晚宴之后,李淳风在两前两后四名侍女的陪同下,来到一处僻静清幽的院落。院子里,一条曲折的溪流潺潺而过,注入正中的水潭。水潭里,锦鲤成群结对游动,在灯火照应下,反射着五色鳞光。 李淳风见这里景致不错,也不回房修行,跨过一座石桥,来到潭中央的凉亭里坐下,两眼微阖,一呼一吸均匀悠长,吸纳着星宿之力,开始每晚的修行。 …… 后院书房,王博坐在主位上,王复以及三名男子垂手站立两侧。其中一人脸色青白,眼眶乌黑,正是王博四子,王安。另一人身材高大,红脸,长须,若非眼睛睁得溜圆,便如武圣关羽一般,则是王博五子,王导。至于最后一人,看上去与王复年纪相仿,面白无须,一副标准的书生样貌,却是王博八子,王兴。 此刻王安正面色难看的说道:“爹,那李淳风不过会些小把戏,何须如此重视?想我王家历代为官,便是朝廷里的供奉法师,也要礼敬的称爹一声王公……” “够了!”王博一拍桌案怒喝一声。他这四子王安,整日流连烟花之地,若非各种汤药进补,早就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。因而一见到王安,王博就少不得大动肝火,出声训斥。 “哼,我怎么有你这个不知上进的东西。看看你七弟,同样不喜读书做官,但从不迷恋女色,现在不但学成法术,更邀来一个真正的修行之人……” “爹,那李淳风也不知是哪来的野道士,我看与之前那些骗子没什么两样。七弟被他糊弄了,爹你可不上当啊!”王安不断诋毁李淳风。 “四哥,什么野道士。李师兄可是崂山派的正式弟子,真正有大法力之人,比之朝廷里那些狗屁供奉不知强出多少倍!”王复愤愤的反驳。 “七弟,慎言!”王导出言阻拦道,“那些供奉大人,出身名门正派,便是当今陛下,也经常赏赐笼络,岂容你在背后胡说八道!” 在几个兄长之中,王导学问最深,如今已在东宫为官,日后自然前途无量,因而王复最佩服他这五哥,所以听王导训斥,立刻默不作声。 “爹,太子素来喜欢道法,若那李淳风真有本事,比得过当朝供奉,必然能讨得太子欢心,与我王家自然有大好处!况且,现在太子就在洛阳……”说到这里,王导转头看着王复问道,“七弟,你对那李淳风李道长是否了解?” 王复听五哥王导问起,本想吹嘘一番,言自己与李淳风关系多么多么好,但见父亲与五哥两双四只眼睛死死盯着,心知这件事极为重要,便打消了吹嘘的心思,老老实实的回答。 “爹,五哥,我根骨寻常,在崂山派中根本不受重视,只不过是一个记名弟子罢了,若非下山偶遇,我岂能认识一个正式弟子。”王复说完不由苦笑起来。 王博、王导父子二人对看一眼,尚未说话,就见王安出言讥讽:“我还以为七弟出息了,没想也不过是崂山的一个记名弟子。那崂山我并未听过,想来是个不知名的小派,你这记名弟子么,嘿嘿……” “你给我滚出去!” 随着话音落下,一支毛笔飞出,擦着王安的脑袋,砸在墙上。所幸,毛笔并未沾墨,不至于溅到身上。 王安见父亲大怒,似要将桌上镇纸砸来,心中就是一惊。与毛笔不同,那是一个青铜卧虎镇纸,沉甸甸的,若是砸到脑袋上,可不是头破血流的事情,恐怕一个不好,命丧当场也说不定。 王安不敢多待,转身溜出书房,心中不断咒骂着。不过他还没胆子咒骂父亲王博,五弟王导,只能拿王复、李淳风出气,寻思着明天找机会教训李淳风一顿。只是没等他走出两步,书房又传来训斥。 “孽子,这几天老实待在你那院中,不得出去招惹是非!你听到没有?算了,我直接吩咐任威就是!” 任威,王家的护卫总管,向来只听主人王博的命令行事。吩咐任威,王安自然只能窝在自己的小院之中。果然,知子莫如父。 王安走后,王博总算消了气,对王复详细盘问:“你既然是在下山之时偶遇的李淳风李道长,那么可曾探明他法术高低?这事关重大,你可不能胡说!” “爹,不是我吹嘘,崂山正式弟子,任何一人均是法术高强,比之朝廷供奉只强不弱。在我想来,那些供奉,大概也就是名门大派的记名弟子而已。”这话王复说的信心十足。 “我在崂山时,虽不被重视,也结交不到正式弟子,但与同是记名弟子的各位师兄关系不错。据那些师兄说,纵然踏入引气期,也未必能够成为正式弟子。引气期大成,可是寿有一百五十载!” 见王复说的有理有据,并非胡言乱语,王博、王导二人心中大喜。 “复儿,你明天就带着李道长去拜见太子殿下。只需太子高兴,我王家好处自然少不了。” 王复眉头一皱,非常为难。 “李师兄修为高深,别看他贪吃,但凡俗中的功名利禄,只要他想,自然唾手可得,只是修行之人,并不看重这些。我没能力说服师兄去见太子。万一师兄不喜,转身离去,……” “罢了,七弟,你这些天只需要带着李道长在洛阳附近游玩就是,其他事情有我安排,既不会得罪李道长,也能让太子殿下满意。”王导手捻胡须,自信的说道。 “好!” ------------ 第二十一章 上清观 早饭过后,王复按照昨晚约定,急匆匆的赶了过来,正见李淳风斜靠在桥栏上,脚边大喵无聊的卧着,前爪伸出探入水里,不断来回滑动,溅起一蓬蓬水花。 水中锦鲤日日有人喂养,脑袋蠢笨,不知惧怕,误把虎爪当作食物,一群群聚集过来,被锋利的爪子抓伤抓死许多,鱼尸漂浮在水面上。 王复眉头一皱。这些锦鲤是王家特意饲养,品种极为特殊,全身鳞甲能够反射出五彩光华,所以纵然用千金购买,也未必能买到一条。现在被大喵祸害,成片成片的死去,王复自然非常心疼。 只是与李淳风一路同行,王复却知道大喵的脾性,他虽是一头猛虎,但心眼却非常小,比之猫咪也相差无几。若要出言阻拦,大喵看在主人李淳风的面子上,自然会放过这些锦鲤,但绝对会在背后捣乱。 “李师兄,今日风和日丽,阳光明媚,正适合出外游玩!”王复假装没看见水上飘着的锦鲤,上前邀请李淳风一同郊游。 大喵一听出外玩耍,双耳翘起,转头看向李淳风,眼中满是期待之色。他正好觉得无聊,游玩自然比祸害锦鲤有趣许多。 “改天吧!”李淳风摇头拒绝。他今早起来推演符篆,正遇见几处关隘,无论怎么思索,就找不到正确方法,自然没有心思出去游玩。 大喵一听心中着急,硕大的脑袋不住拱着李淳风,一副撒娇卖萌的样子,嘴中更是嗷嗷叫着,催促他赶快答应下来。 只是李淳风专心修行,符篆推演不出,任大喵如何哀求,也绝不会改变主意。当大喵叫声急切,两个爪子抓住他的衣襟下摆,不断拉扯之时,李淳风更是直接呵斥起来。 “大喵,你侥幸开启灵智,更应该努力修行才是,怎么总想着玩耍!” “哈哈,李师兄,别责备大喵了。他现在与五六岁的顽童一般,正是爱玩的时候。”王复出言为大喵辩解几句,然后继续说道,“不过说起来,修行固然重要,但也需劳逸结合才是。” “此言自是不假,但有几个符篆,我一直推演不出。要知道,从迈入引气,到引气大成,只需日日积累,自然水到渠成。但引气之后就是炼窍,需要符篆相助,而在后面炼法,更是离不开符篆。若符篆研究不透,任你根骨绝佳,也休想突破。况且平日祭炼法宝,也必须刻画符篆。” 王复听的心中焦急。李淳风所言不是没有道理,但按照昨晚商量好的,王复却必须邀李淳风出去一游,这才能创造与太子殿下见面的机会。 “对了!”王复突然想起一借口,“洛阳城郊有一处上清观,观主精通卜算,人人皆言极为灵验,想来也必然是修行中人,不如李师兄过去与他交流一番,或许对推演符篆有所帮助。” 李淳风听了心中一动。因为清风真人善于观星推演,所以李淳风对任何精通卜算之人都心生好感,况且卜算灵验,想来必然修为不弱,极有可能是某位隐居的前辈高人。李淳风自然要去拜见,于是连忙点头答应。 “即便符篆推演出来,我也应该上门拜见才是。师弟,你若无事,不如咱们现在就出发吧!” “好的,师兄!” 说完,王复命仆人牵来快马,照例贴上定神符。二人一个骑马,一个骑虎,往洛阳城外的上清观奔去。 上清观,坐落在洛阳城北邙山翠云峰上,本是一处无名的破旧道观,只因许观主精通卜算,每卦皆准,这才受到上至达官贵人,下至黎民百姓的追捧,香火越发繁盛,在不久前道观更是翻修了一遍,看上去颇为气派。 来到上清观,李淳风见游人如织,正不知如何见到观主,一名小道士迎了过来,与王复打起招呼:“王公子,你来是上香,还是卜卦?若是卜卦,却不凑巧,有位贵人先你一步……” “无妨,我等着就是!”王复笑着回答。这上清观可不是酒肆青楼,银钱也好,身份也好,在这里全都无用,想要卜卦,必须按照观主定下的规矩来。 小道士点了点头,转身前面带路,绕过几座宏伟的大殿,来到一片树林之前,透过树林间隙,隐约可见里面藏有一个院落,想来就是许观主的住所。 穿过树林,跨入院中,就见一堆大老道,小老道,胖老道,瘦老道……围在一个男子身边。男子身材高大魁梧,一眼望去,只觉一股煞气铺面而来,彷如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。 在这男子对面,孤零零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,此刻正双眼微眯,拨弄着桌上的几枚铜板。只是这铜板杂乱无章,李淳风一眼望去,却什么都看不出来。 其实卜算本就是一门深奥的学问,即便精研数百年,修为达到崂山掌门这般,也未必能够算的准确。李淳风自知不过跟师父清风真人零零散散学了两年,只是学得一点皮毛中的皮毛,看不懂桌上铜板,自然是在正常不过。 “师兄,那就是许观主!”王复在李淳风耳边轻声介绍,眼睛望着的,正是对面的老道士。 此刻许观主仍专心的拨弄铜板,许久不发一言,似乎也算不出来。这无疑让一群“老道”心生轻慢,目露不屑,更有的“老道”窃窃私语,无外乎“名不副实”“欺世盗名”之类的话语。 李淳风眉头一皱,甚是不解。 王复从旁解释:“这些‘老道’我从未见过,想来并非上清观的人。想来这些人过来,是看许观主笑话的。” 李淳风扫了这些“老道”一眼,心中暗自冷笑。他虽看不出一个人的修为深浅,但这些“老道”里,不少人眼睛浑浊,脚下虚浮,这根本不是修行之人该有的样子,若不是特意隐瞒,八成就是骗子。而许观主,别看须发皆白,但精气神之足,这才是修行之人的样子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二章 太子杨英 此刻“精气神十足,一副修行之人样子”的许观主,却正在琢磨着如何蒙混过关。因为根据桌上散乱的铜板,他居然什么也卜算不出,仿佛有一团迷雾,将那人命运笼罩的严严实实,不露一丝痕迹。 许观主早年侥幸得到一部书卷,里面记载一些散碎凌乱的法术。他,人还算聪明,自行整理学习,用了八十年的时间,竟然跨入引气期。但终究年纪太大,身体也好,魂魄也好,都显得暮气沉沉,修为无法更进一步。 许观主也看开了,不在努力修行,反而把心思放在经营道观教导徒弟上。凭借他引气期的修为,用铜板神算,总能窥见凡人命运的一鳞半爪,然后察言观色,说话也含糊一些,这才博得“每卦皆准”的赞誉。 只是现在,铜板神算居然无用,这让许观主颇为头痛,只得一边手捻胡须,装出一副专心推算的模样,一边仔细回忆着之前那人一言一行,推测着他的身份。 “……这人言行举止贵气十足,只是找贫道卜算的人,必然是达官显贵,世家豪门。……衣着么,这必然是云霓坊的布料,自是华贵,可云霓坊是洛阳知名商铺,而他明显并非本地人,这套衣服自然是新制的。”许观主抬眼一扫,那人衣着服饰全都印入脑中,“啊呀,这玉佩,戒指……全都是到洛阳才买的,根本不露点滴信息,显然来上清观之前,特意换了一身,这莫非是来砸贫道招牌的么。” 许观主有些懊恼,有些后悔。 “早知如此,我推说正在感悟天道也就是了,难道他还能闯进来让我卜算不成?还有那静虚,也不查明身份,就将人放进来……” 想到这里,许观主眼睛突然一亮,却是回忆起一件重要的事情。 “对了,若非王家的人引路,寻常阿猫阿狗,静虚可不会放进来。……王家的人?样子我绝对认得!只是名字么……是了,王导!”许观主左手轻击一下右手,心中不无得意。 王导在长安为官多年,久不在洛阳露面,也难怪许观主一时之间想不起来,若非貌若武圣关羽,恐怕现在许观主也想不出王导的名字。 有了名字,王导的一些事情,自然被许观主自脑海中翻出。而在东宫为官这一条,无疑点名眼前这人的身份。并且正是因为这个身份,铜板神算才会失效。 这并非是用大法力进行遮蔽,而是真正的卜算不出,无论修为高低,神通如何,运用何种妙法,均卜算不出。并且不单是卜算不出,而是万法不能加身。 想到这里,许观主哈哈大笑着站起身,恭敬的稽首一礼,然后说道:“原来是贵客临门,贫道刚才失礼了!” 言毕,许观主顺手拾起桌上铜板,收入袖中,摇头笑道:“贵客身份尊贵之极,有大气运加身,一言一行,一举一动,涉及天下苍生,这岂是我一个小道士能卜算的。” 一群大老道,小老道,胖老道,瘦老道……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尽皆目露鄙夷之色,只认为许观主卜算不出,直接厚颜无耻,一个马匹拍上去。当下就有人想出言讥讽。 只是…… “哈哈哈……!”杨英朗声大笑,似乎极为开心,“好,好,好!不愧是每卦皆准,从不妄言!你若能算出我命中吉凶,那才是虚言欺骗!” 许观主双眼从一群“老道”身上掠过,淡淡的一笑。一群蠢货,尚未摸透这人身份,就凑上去逢迎,哪能讨得了好处。当朝太子殿下,岂是容易哄骗的。至少,他一定知道,无论以何种妙法卜算,对他都无用处。 后方王复眼睛一亮,从许观主与这男子的话中,他已经听得明白,这人正是太子杨英。也正因此,他不得不大叹命运的奇妙。就在昨晚,他们还商量着让太子杨英与李淳风来一场“偶遇”,没想他还未与哥哥联系,俩人就偶遇了。 想到这里,王复低声对李淳风说道:“师兄,许观主既然推算完了,那么自然应当轮到咱们了。” “嗯!”李淳风点了点头,大步从人群中走出,当先对着许观主一礼,“许前辈,晚辈李淳风,听闻前辈道法精深,特来请教。” 说完,李淳风也不做任何隐藏,一呼一吸之间,体内真气与天上星宿遥相感应,展露出引气期的修为,以表示对许观主这位前辈的尊敬。 许观主眉头一皱。若是平常,有一个引气期的同道前来,互相切磋道法,自然是一件喜事,但现在情况不同。既然太子杨英在这里,许观主不能不多想,以为李淳风与那些“老道”一般,特意赶来讨好太子殿下,以求晋身之阶。那么这请教以及引气期的修为,自然也就变成了挑衅。 “好!”许观主一边点头应下,一边借着袖子遮盖,暗掐法决。只见一阵阴风卷过,场中出现一只厉鬼。这厉鬼身体散碎不堪,瘸腿,断手,周身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,显然死的极为凄惨。 周围大老道,小老道,胖老道,瘦老道……见到厉鬼齐声惊呼,大多扭头就跑,只有个别几人一动不动。这并非他们胆大,而是已经吓得身体发软,在没有一丝力气用来逃跑。 王复也是心中一惊,不知本来请教符篆,怎么突然动起手来。不过他心知李淳风修为高深,法术精湛,因而只是后退几步,躲在李淳风身后。 旁边杨英与众人不同。他虽是太子,但也曾率军攻杀,勇武过人,若论起身上戾气,比之厉鬼更甚,自然不会惧怕。在他看来,区区厉鬼,若要逞凶,一剑劈了就是,况且听闻朝廷供奉所言,些许厉鬼根本伤不得他。 杨英虽然镇定,但他手下护卫心中焦急,唯恐太子殿下受伤,一个个或从房上,或从墙外,或从林中出现,手持利刃围住许观主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三章 离开上清观 “贵人不必惊慌,我与这个晚辈切磋一二,保证不会伤他性命!”许观主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,但任谁也能看出,他动了嗔怒。 断人财路,如杀人父母。纵然在太子杨英面前,许观主有些顾及自身形象,但也只是不伤性命而已。他保证要好好教训李淳风一番,让这小子生活不能自理。 见太子点头允许,许观主心念一动,厉鬼散去形体,化为一股灰黑色的阴风,带着凄厉悲惨的哭号,向李淳风卷去。 这阴风无形无相,寻常手段难以阻挡,而且只要被它侵入体内,便会消磨人的元气,轻则重病一场,重则元气耗尽,魂归地府。却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手段。 只是同为引气期,面对这股阴风,李淳风自有诸多手段抵御。只听见一阵钢铁摩擦碰撞的刺耳声音,一副暗黑色充满着阴寒气息的镣铐凭空出现,对着阴风锁去。 “咔嘣!” 随着镣铐合拢,阴风重新化为厉鬼,跌落在地。任它如何翻滚、撕扯与挣扎,也无法摆脱镣铐的束缚,就仿佛老鼠遇见猫儿一般,被死死克制着。 许观主心中一惊。他早就猜到这阴风伤不了对手,但如此简单抓住厉鬼,这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。于是稍微犹豫了一瞬,之后手中法决不变,再度招出一头厉鬼。 却是许观主想得明白,镣铐虽然厉害,但抓住一头厉鬼之后,自然无法继续抓鬼。因而这才继续招来一头,只为让它缠住李淳风,也好为他争取时间,施展大威力的法术。 只是这新出现的厉鬼尚未进攻,镣铐再生变化,凭空生出一段铁链,尽头连着一个铁箍,往前一伸,已经扣在厉鬼的腰间,将它抓住。 许观主惊骇非常,急忙停下手中法决,中断施展到一半的法术,压下体内翻腾的真气,同时右手自袖中掏出一个画满朱砂的黄符,心念一动之下,灵气汇聚而来,化为一个脸盆大小的火球,向李淳风砸去。 这下攻击,比之阴风尚且不如,李淳风也不需施法,真气直接凝聚在拳头上,一记朴实无华的直拳捣出,与火球正面相撞,只闻“噗”的一声,火球变成点点火星,四散开来,根本没伤到李淳风一根汗毛。 只是任谁被一而再,再而三的攻击,心中也少不得愠怒,李淳风胸中五气运转,相生相克,聚在掌心,化为一道震雷,向着许观主打去。这却是正宗的掌心雷。 法术之中以雷法威力最大,纵然李淳风仓促之下施展,威力并未达到顶点,一击之下也令许观主五脏六腑震荡不休,之前刚刚压下的真气也再次翻腾起来,冲击周身经脉,于是一口忍不住鲜血喷出,随后瘫倒在地,失去再战之力。 “好!李道长果然好本事!”太子杨英大声喝彩。王复也精神振奋。 只是作为当事人,李淳风没有一点欢喜之意。他来上清观,是为了讨教符篆上的问题,而非是为了与人争斗。所以纵然打败许观主,李淳风也不会感到得意。 “王师弟,咱们走吧!”李淳风摇头叹气,转身就要离开。 “哎,哎,师兄!”王复转头看看太子杨英,然后开口阻拦道,“师兄,别急着走啊!” “不走?不走干什么?”李淳风心中不解。看许观主身上伤势,就算调养一年半载也未必可以痊愈,而作为打伤他的人,李淳风不认为许观主能够心平气和的解答他符篆上的问题。而且打过一场之后,李淳风也不认为,符篆上的问题,这个手下败将可以解答。 “哈哈……!李道长莫要急着离开。孤……我欲请道长喝上一杯!”杨英喜欢道法,见李淳风欲走,急忙开口相邀。 “喝上一杯?”李淳风看了过去,正见到王复露出期待之色,巴不得替他做主,答应下来。见此,他哪还猜不到原因,必是这男子身份非同寻常,纵然出身官宦之家的王复,也需要巴结讨好。 只是李淳风不是王复,他是真正的修行之人,对凡俗权势没有丝毫兴趣。纵然他天性贪吃,但也不是杨英可以邀请的,即便杨英比王家更有权势。 李淳风之所以与王复一路同行,吃住都有王复招待,却是因为王复出身崂山,算得上他的师弟,那么师弟请师兄吃饭,自然在正常不过。至于这些需要花费多少银钱,李淳风却不在乎。因为只需一个五鬼搬运术,要多少钱财,就有多少钱财。反正崂山弟子下山磨练,偷也可,抢也可,幸勤劳动也可…… “哈哈!”李淳风仰头大笑,转身继续前行。 “师兄,师兄!”王复在后面不断叫喊着追了上来,双手拉住了他的胳膊。 “唉!王师弟,你虽酷爱道法,但终究不能放下权势,非修行中人!罢了,罢了,我自去游历,咱们就此别过!”说完李淳风挣脱王复的拉扯,一边向前走去,一边以传音入密,教授王复几种实用的请神法术,当法术传完,李淳风也失去了身影。 这时王复才醒悟过来,想去找寻李淳风,跟在身前学些东西,只是太子杨英还在后面,自然不能不顾,于是只得长叹一声,转身来到太子面前拜见道:“王复拜见太子殿下!” “你是王导的弟弟,我听说过你。据说你一心求道,……可惜了!”杨英说完望向远处,脑海中浮现一个仰天大笑着离开的身影。沉默良久之后,才有些钦佩,有些羡慕的说道,“只有他才是真正的修行之人。” 王复赞同的点点头。“或许我更适合入朝为官。”他这么想着,抛开继续求道的念头,一心一意讨好太子殿下。 而远去的李淳风,骑着大喵,哼着小曲,悠闲的向前走着。身旁两个厉鬼低头恭顺的跟在后面,一个手捧美酒,一个手捧瓜果。 “啊呀,上清观里居然没有肉食,真不是人过的日子!” ------------ 第二十四章 风雨破庙 天空阴云弥补,豆大的雨滴在狂风中噼里啪啦砸下,疯狂的抽打在人的脸上、身上,不但带来些许疼痛,更仿若一道帷幕,遮住了前方的道路。 路上一行人趟着水,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跋涉着。间或有人脚下一滑,栽倒在泥水中,然后挣扎许久,这才以刀鞘支撑,重新站立起来。 “大哥!雨太大,咱们找个地方歇一歇,避避雨吧!”一个身着粗布短衫,浓眉大眼的汉子大声吼道。 “贺老三,咱们恐怕走岔了路,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避,往哪里避?……”罗豹头也不会,大声回答。 只是后半句,不但贺老三听不到,就连罗豹自己也听不到。耳中只闻滚滚雷声,震耳欲聋。这时一道闪电劈下,仿若一柄利剑,划破了雨幕,照亮了前方的道路。就见左前方一座小山坡上,依稀有间小庙。 “……!”罗豹大吼着。 吼什么,在雷声,雨声的遮盖下,根本听不清楚,但大家心有灵犀一般,全都脚下一偏,奔着小庙而去。只是雨中行走甚是艰难,足足走了一刻钟,这才到达小庙。 这是一间废弃许久的庙宇,院墙有数出崩塌,大门也不知丢在何处,幸好房顶尚未损坏,还能用来挡雨。 此刻庙中点燃一堆篝火,火旁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道人,看面相不过十几岁的样子,正手持树枝,悠闲的拨弄着火堆。在道人身后,一头猛虎卧在地上,似乎是在睡觉,只是不知梦到什么,时不时伸出舌头,舔着自己的鼻尖。 罗豹心中一动,停下脚步,暗中给众人打个手势。却是嘱咐众人小心谨慎,莫要惹是生非。他心知,单凭一头猛虎,就非自身可以轻松应付,况且那道士也未必是平常之人。 李淳风懒懒的靠在大喵身上,看着那一群人聚在庙中一角,扫开一块空地,放下行李包裹,这才围坐在一起,默默的拧着衣衫,一副与自己江水不犯河水的样子。李淳风乐得清静,仍旧翻动着火堆,那跳动的火光让罗豹等人煞是羡慕。 出门在外,罗豹等人自然随身带着引火的工具,但外面雨大,哪里能找来干柴,而没有干柴,这火也点不起来。众人不但要穿着湿漉漉的衣服,并且要吃被雨水泡过的干粮,滋味自然不好受。因而罗豹犹豫再三,起身来到李淳风面前。 “这位小道长,不知可否匀我们一些火,我们也好烘烤一下衣服,否则浑身湿漉漉的,弄不好要生病的。”罗豹语气平和,态度恭谦,不骄不躁,不卑不亢,显然是在外行走多年,经验丰富。 李淳风身前这堆火烧的正旺,匀一些给对方,火堆也不至于熄灭,本着与人为善的想法,自然点头答应了罗豹的请求。 对面立刻过来二个人,与罗豹一同,挑起火堆中一些烧得通透的木柴移到角落。贺老三起身带领几人冒雨去外面寻找木柴。现在雨大柴湿,但有了火堆,正可以烘干湿柴,填入火中,否则烧光了木柴,火堆必然熄灭,到时更加麻烦。 不一会,贺老三等几人回来,每人抱着一堆树枝,其中一部分抱到角落,另一些则由贺老三抱着,来到李淳风身前,一边仔细码在火堆旁边,一边嘿嘿笑着:“小道长,这柴烤一会就能用了,填进去保管比之前烧的还要旺!” 李淳风只觉这些人别看长得五大三粗,更各个腰挎钢刀,但对人倒是不坏,自然愿意与他们聊上几句:“这位兄弟,不知你们是要去往何处啊?” “不用这么客气,叫我贺老三得了。哈哈,我们之前护送一批货物前往洛阳。这不,事情了了,我们这就返回总舵!”贺老三天性爱说,况且这次回返,并没有押着货物,自然不需要保密,一张大嘴噼里啪啦说起来,比说书还要精彩。 从这次护送货物出发开始说起,沿途惊险曲折不断,仿佛一步一个阴谋,五步一个陷阱,连场厮杀不休,踏着尸骨与鲜血,杀到了洛阳城。 “哎,小道长,别听贺老三瞎说,这一趟押送一些药材,在寻常不过,若这也步步惊心,我们也吃不得这碗饭了。”罗豹笑着给李淳风解释,“只是贺老三这些话也并非都是谎言,你只需要将这一次的事情当成许多次的,那便八九不离十了。” 贺老三听罗豹揭破,也不气恼,大笑几声之后,话题一改,说起各地风土。只是他走马观花,风土人情知道的不多,说来说去都围着青楼转悠。比如这家的姑娘便宜,那家的姑娘漂亮;这地方的姑娘柔情似水,那地方的姑娘热情如火…… 这些东西,李淳风可没有经历过,听着既是尴尬,又巴不得贺老三多说一些。这种心情,若说的文雅一些,正是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”,若说的明白一些,则是“春天到了,万物复苏……”。 贺老三说的兴高采烈,眉飞色舞,随手掏出一个酒壶,咕咚咕咚连喝几口,甚是爽快。直到喝完之后,才想起李淳风来,不由自主的手抓头顶嘿嘿一笑:“我这说的兴起,光顾着自己喝,把小道长你给忘了!嘿嘿,没关系,我去给你讨点过来。” 贺老三话音刚过,一个酒囊划着弧线,落到李淳风身前。 “小道长,你若不嫌弃这些劣酒,便喝上一些你看如何?”罗豹笑着撕下一块肉干,再次抛向李淳风。 酒囊里只剩一半酒水,其它的已经被罗豹与众人分着喝掉,而肉干同样如此,正是从一大块众人分食的肉块上面扯下。这些自然是罗豹特意而为,让李淳风放心食用。 李淳风笑着接过肉干,大咬一口,随后拔开塞子,喝了一口酒。这酒甚烈,一口下肚,彷如一道火线,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,至于酒香却完全感觉不到。 喝过酒,吃过肉,大家更是熟悉,山南海北乱说一通,直到一个个酒劲上来,支撑不住,才呼呼睡去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五章 飘渺歌声 看着歪七扭八醉倒一地的大汉,不断发出震耳的呼噜声,李淳风摇头一笑,随手在身旁布置一个静音法阵,耳边这才清静下来,继续推演符篆。 符篆,阐述天道的文字,并非照葫芦画瓢就成,那样写出的符篆没有任何效用,必须融入自身领悟,才能发挥作用,因而一丝一毫都不能懈怠。 李淳风右手食指伸出,凭空虚画,以真气与心念,形成一个弯弯曲曲的文字,正是符篆中的“火”字。此字一成,自有火焰生出,在空中悬浮,李淳风手指向下一点,火焰落下,让火堆更旺盛几分。 李淳风手指再次一画,又是一个“火”字,只是这次并不激发,而是笔画不断,继续写出一个“木”字。五行之中,木能生火,本该出现大火,但两字勾连之后,却无任何灵气波动,也无任何现象发生,显然是失败了。 “唉!”李淳风轻叹一声,自洛阳一路走来,他苦研符篆,除却勾画的更快之外,并无任何进步。五行符篆任何一个,他都能成功激发,但两两组合,虽不断改变勾连之法,却没有一次成功过。 五行相生相克,演化万物,因而五行符篆可以组成一切法术,若能学成,自可心念一动,万法随身,极其厉害。更据说有大神通者,将五行演化到极致,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之物,一刷之下皆可收得。可惜,在五行道法上,李淳风的悟性不够,连最简单的两两相生之法都不能掌握。 “若师父在此,也好请教。”李淳风心中不畅,遂不在思索五行符篆,右手虚空连续点下,仿佛游戏一般,空中浮现出“井”、“鬼”、“柳”、“星”、“张”、“翼”、“轸”七字。这七字散落空中,彼此勾连,恰好组成一只振翼而飞的大鸟。这大鸟一现,自有火焰生出,比之前更炽更烈,足以焚金融铁,却正是朱雀火。 这火,李淳风可不敢乱放,于是心念一散,七字崩溃,朱雀火也散入空中,化为朱雀星宿之力,被李淳风一个吐纳之后,吸入体内,化为自身真气。 李淳风抬头上望,似透过屋顶直入苍穹。天上阴云密布,仿若一层层幔帐,遮蔽天空,拦下了大部分的星宿之力。这时吐纳修炼,不免事倍功半,效率不及以往三成。 “罢了,罢了,阴天下雨,正好睡觉。”李淳风自我安慰一句,仰躺在大喵身上,眼睛一闭,酣然入睡。 庙外,雷声渐止,雨也越来越小,最终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。而这时,一股飘渺空灵的歌声传来,若隐若现,却将几名酒醉的大汉唤醒。 “这声音真好听!”几名大汉不约而同的如此想道,随后脑海中浮现出一名身披轻纱,姿态婀娜的妙龄少女。这少女的样貌一经浮现,便占尽世间的美丽,只让人忍不住前去追寻。 几名大汉站起身来,也不管其余酣睡的同伴,迈步走出小庙,冒雨向远方走去,许久也没有回来,却不知是否寻到了那位美貌的姑娘。 不一会儿,歌声再起,仍是一样飘渺空灵,并再次唤醒几名大汉,诱·惑他们离开小庙,消失在雨幕之中。 如此再三,庙中已经只剩下李淳风、罗豹、贺老三。这次歌声又起,唤醒了罗豹、贺老三二人。只有李淳风,因为早先布下静音法阵,仍然没有发觉异常。 歌声落入贺老三耳中,彷如丽春院的姑娘娇声呼唤一般。要知道,丽春院的姑娘样貌各个极美,身价自然极高,纵使贺老三攒一辈子钱,也不够进去逛上一次。现在,姑娘们赔本大甩卖,贺老三岂能不去? “贺老三,你干什么去?给我回来!”罗豹出声相唤。 这歌声在罗豹听来自是悦耳,但也只是悦耳罢了,却不像其他人一样,被其迷惑。因而醒来之后,一见庙中只剩下他、贺老三、与那个小道士三人,其余兄弟们全都不见踪影,心中自然一凛,知道不妙,自然阻止贺老三走出去。 贺老三对罗豹的呼喊充耳不闻,直奔庙外走去。不过刚走出几步,一只大手按在他的肩上,连番用力,也无法挣脱。这才转头看过去,正是罗豹出手阻拦。只是在贺老三眼中,罗豹却成了一个陌生的白面书生,想与他争抢美人儿。 若是平日,便是争抢姑娘,也会先争吵,后动手打斗,一般很少动用兵器,却是避免事情闹大,不好收拾,但此刻贺老三被迷惑了神志,右手抽刀就向罗豹奋力劈去。 罗豹既是此次押运货物的头领,武功比之贺老三要强上许多,即便这一刀劈得突然,仍能闪身避开。 但贺老三一刀不成,再劈一刀,刀刀不断,只攻不守,拼命杀来。不,说拼命还不准确,确切的说,应该是送命。那胸膛空门大开,别说是罗豹,就是之前任意一个兄弟,只需一刀捅去,就能杀掉贺老三。 “他疯了!不,不对,是被控制了。”罗豹结合飘渺的歌声,贺老三旁若无人向外走去,以及现在疯狂的“送命”打法,已然猜出大概。只是这个结论让人毛骨悚然,因为除去鬼怪,任何武功都不能以歌声控制人的神志。 想到这里,罗豹更不能让贺老三出去,去见歌声的主人,那不知是妖怪还是鬼魅的东西。只是若想制服,而不会伤到贺老三,却困难许多。以罗豹的武功,也需要花费不断的时间。 正在这时,一道黄符轻飘飘的落在贺老三的身上。随即贺老三手脚僵硬,彷如化为一块岩石般,动弹不得。罗豹顺着黄符飘来的方向看去,正见到那个小道士李淳风满脸戒备之色,手持几张黄符,四周扫视着。 “小道长!”罗豹心中一喜,走上前去问道,“贺老三这是怎么了?还有我那些兄弟们呢?”问话之中贺老三在前,兄弟们在后,却是罗豹心中隐约预感到,那些人已然身遭不测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六章 白衣女鬼 此刻李淳风正心中懊悔不已。之前嫌大汉们呼噜打的震天响,比之外面雷声还有过之而无不及,因而随手布下静音法阵,虽说得到清静,但也正因此没有听到飘渺的歌声,没能救下之前走出去的大汉们。若非罗豹与贺老三打斗,让本来熟睡的李淳风心中警铃大作,惊醒过来,恐怕直到现在他也不会有所察觉。 这些大汉刚才与他一起喝酒,一起吃肉,一起天南海北的胡吹穷侃,彼此也算熟悉,却因他一时失误,被歌声诱出小庙,现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。李淳风自然少不得愤怒与自责。见罗豹问起,更满是歉意的解释着。 “这歌声蕴含法力,专门迷惑人的心神,只要意志不够,任你有通天本事,也须被其所惑。想来罗大哥意志坚定这才无事,但贺三哥以及其他人,却不幸被歌声诱·惑。……其实若非我察觉太晚,本该能够救下众位的。” 李淳风话音刚落,便已经探查清楚,小庙周围并无敌人埋伏,那歌声应该是将大汉们诱往远处,若现在赶过去,说不定能救下一些人。 想到这里,李淳风不敢继续耽搁,掏出罗盘确定歌声传来的真正方向,一边嘱咐罗豹、贺老三万不可离开小庙,一边唤起大喵跨坐上去。 自从李淳风迈入引气期,已然可以飞行,只是御风而飞,高不过数丈,快不及奔马,远不如大喵奔行迅速。就见大喵咆哮声后,一个纵跃,离开小庙,风驰电掣一般,向着歌声来处追去。 一路直行,钻过灌木,跨过溪流,翻过山岗,正见几名大汉沿着小路前行,他们面无表情,双目呆滞,显然被歌声迷惑。李淳风不敢停留,一拍大喵脑袋。 “嗷唔!”大喵心领神会一声咆哮,仿若刮起一阵狂风,将这几人震得东倒西歪,昏迷过去。这却与沉睡不同,任歌声如何诱·惑,也不怕将这些人唤醒。 大喵吼完继续前行,不久便赶到歌声传来之处。只见一群大汉横七竖八躺在泥水之中,已然没了呼吸,而在中央一块巨石上,一名女子正在雨中高歌,看那白衣飘飘,似欲随风而去,直入九天之上。 这女子一见李淳风身穿道袍,跨虎赶来,显然是一名修行之人,便立刻停止唱歌,跃下巨石,化为一道阴风,向远处逃遁而去。 “呔!大胆女鬼,竟敢在此害人!”李淳风大喝一声,抬手抛出一副铁黑色镣铐。 这镣铐一经离手,也化为一道阴风,片刻之间,已经来到女鬼身后,显出形体,向她扣去。 女鬼大惊失色。 那镣铐散发着浓郁的阴气,隐约可以感到阴神鬼差的法力波动,正是女鬼的克星。要知道,平日抓鬼之时,黑白无常只是将一根锁链套在厉鬼脖子上即可。现在镣铐经黑白无常法力祭炼,也带上这个特性,女鬼纵使有万般法术,面对这幅镣铐,也发挥不出半点作用。 就在她束手无策之时,身上一道墨绿光芒闪过,化为一个屏障,将镣铐弹开,而屏障自身不免也崩散开来。但有它阻挡一下,女鬼已经找到机会,重新化为阴风,拼着元气大伤,倾尽全力向远处逃遁。 阴风无形无质,飞遁起来极为迅捷,比之大喵跑的还有快上几分,兼且无视地形阻碍,更不计损耗拼命逃跑,因而只是三两个呼吸之间,已然失去踪影。 “唉,却让她给跑了!”李淳风轻叹一声,稍微有些失望。只不过他急匆匆赶来,最根本的目标并非斩妖除魔,而是尽可能多救下几名大汉。因而也不继续追踪,反而将地上尸体收敛起来,返回去找到被虎啸震昏的大汉,将他们一同带回小庙之中。 “啊……!”罗豹望着尸体,神色悲戚,心中充满愤恨,但对于女鬼这种东西,他却根本没有能力复仇,最终只能挥舞着钢刀,大声呼喊,状若疯狂。 “大哥!”贺老三以及侥幸活下来的众人一起出声劝阻。 “我没事!”罗豹发泄之后,心中舒服许多,转头对李淳风躬身道谢,“若非道长,我这些兄弟们恐怕全都要死在女鬼手中!” “唉,若我早点察觉……” “道长别怎么说!你与我们萍水相逢,就能出手相助,我罗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,日后你就是我们兄弟的大恩人!” “罢了,此地不宜久留,还请各位快些离去!还有,此时新朝初立,正是道长魔消之时,你们只需沿大道而行,一般妖邪鬼魅必不敢骚扰。”说完李淳风起身跨上大喵,拱手说道,“咱们就此别过,后会有期!” “道长,后会有期!” 看着李淳风远去,罗豹等人忍住悲痛,将尸体焚化,骨灰装入空酒葫芦中,再次踏上归途。这一路沿着大道,晚出早歇,终于回到总舵。 …… 另一面,李淳风离开罗豹等人,从怀中掏出罗盘,按照记录下来的气息,一路追踪而去。或许是女鬼惊惧,不敢停留,连续数日都找不到她的踪影。到了最后,就连那道气息也消散开来,不知是女鬼元气损耗过度,魂飞魄散,还是其他原因,…… 李淳风并不就此罢休。区区女鬼,自然阻挡不得镣铐拘魂,但看最后出现的墨绿屏障,显然这女鬼身后尚有主使之人。只是女鬼气息消散,却是断了线索。 不过根据李淳风的猜测,女鬼一路逃遁,自是奔着主使之人的藏身处而去,因而线索虽然断掉,但也为他指明大概方向,自然一路仔细搜索前行,不怕找不到她的老巢。 如此又是数月,李淳风却从山中钻出,来到一处县城,名曰“南郭”。进了城里,李淳风直奔一家客栈投宿。 在山中数月,打猎烧烤,让李淳风已经吃的腻烦,现在急需改换口味,况且他一身道袍变得破破烂烂,也需要换上一身。最好在舒舒服服洗上一个热水澡。至于找寻幕后主使,李淳风却是不急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七章 穷书生 “哎,道长,里边请!”店里伙计眼睛忒尖,远远望见李淳风骑虎走来,立刻赶出店外,大声招呼着。 这伙计看得明白。此人虽然道袍破破烂烂,但看他骑虎而行,必非寻常百姓,十有八九便是行走江湖的武者。那些人刀口舔血,用命换钱,今天饮酒高歌,明天指不定就命丧黄泉,因而只要让他高兴,出手必然大方得很。 而当伙计走到近前,看见在那破烂的道袍下面,隐约露出红润细腻的皮肤,能让南郭城里最漂亮的姑娘都心生嫉妒,自然更加笃定,这人绝非穷苦之辈,并且即使是江湖中人,也必然是江湖中的上层人物,走到哪里都人称“大侠”的。 “道长,我家店面虽然不大,但客房干净整洁,掌勺大厨更有几样拿手菜,不但南来北往的行人,就连本地县太爷,也称赞不已。……”伙计笑眯眯的自夸着,仿佛来到南郭城,若不住他家客栈,便是一种莫大的损失。 “哦?拿手菜?都是些什么?”李淳风听到好菜,眼睛就是一亮,急忙打断伙计的滔滔不竭,出言询问道。 “我们这里,烤羊腿香嫩……”伙计刚一出言,见李淳风眉头一皱,立刻改口说道,“……多汁,必然符合老虎的口味!……” “哈哈,我问你们的拿手菜,你却先给大喵找吃的?”李淳风含笑问道。 “道长,你有所不知,此乃我们这一行的规矩。你看,只要骑着骏马而来的客人,我们上前必然说一句‘上好草料照顾着’。骏马可娇气着呢,若是吃不好,是要掉膘的,可马儿既不会说话,更不能点餐,我们自然要先说一句。” “而道长你骑的这头老虎,看这皮毛,看这身段,恐怕黄金万两也买不来,日常饮食必然花费不小,因而我自然要先问清楚了,羊腿到底合不合它的口味,免得委屈了你这头老虎。至于拿手菜,等你坐下之后,我自然一一报来,到时若是口味上有什么特殊要求,你也可以提出来。”伙计眼珠一转,立刻找到了一个理由。 虽然李淳风心知他是在胡扯,但这扯得绝妙让人赞叹,就连大喵也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,李淳风自然也不会跟一个伙计多做计较,更特意叮嘱道:“我钻了两个月深山,吃的除了烤肉就是烤肉,实在已经吃腻了!至于其他拿手菜全都端上来就是!还有,一会儿你跑一趟成衣铺子,看着有没有道袍,给我买来几件!” “好嘞,道长,这些小的我全都记下了!”说着伙计带着李淳风走入店中,安排了一处宽敞清静的桌子,至于大喵则不得不留在门外,等着之前说好,香嫩多汁的烤羊腿。 这伙计手脚麻利,李淳风刚坐下片刻,就端上了几碟凉菜,一壶好酒,并且据伙计所说,这酒并非自酿,而是客栈掌柜从府城买来,本来专供自己饮用,但见到李淳风仪表不凡,这才取出来让他品尝一壶。 李淳风心知,什么仪表不凡之类,全都是胡说八道,不过是看他出得起价钱,这才让他喝上一壶,若还想喝,也必然可以喝到。只是掌柜的必然趁机抬高价钱罢了。 李淳风尚未喝上几杯酒,掌勺大厨的拿手菜便陆续上来,这其中自然有荤有素,除去烤羊腿端去喂了大喵,剩下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。 李淳风每样尝上一点,除去其中一盘炒竹笋,一盘炒鸡丝确实美味之外,其余饭菜味道极为寻常,与一路走来各地饭馆客栈相仿,只能称得上马马虎虎而已,但与吃了两个月的烤肉一比,仍然要好吃许多。 就在李淳风专心吃饭之时,一名背着书箱的书生来到客栈投宿。看他身上衣服打着补丁,啃着又凉又硬的干粮,显然囊中羞涩,因而此人一上来先问伙计有没有最便宜的房间,住宿一晚需要多少钱。 “50文。”伙计张开五指比划一下,然后继续忙自己手中的事情。 “50文!”书生大吃一惊,不由默默盘算着,结果算来算去,若他一路住店,口袋里的银钱绝对无法支持他走到长安,于是赶忙问道,“伙计,能不能在便宜一点!” 伙计有些不耐烦。若在平日,他根本不做回答,因为50文住一宿,这价钱可绝对不高,但今天他招待了一名贵客,一会赏钱绝对不少,因而勉为其难给书生解释道:“一间房50文,就你一人住,格外安静,正适合你读书,这价钱可真心不贵!” “我不怕吵,可以与人挤一挤的!” 伙计摇头笑道:“你想挤一挤,但没人与你合住啊!这样吧,如果你找到一个与你合住的,我收你一人40文,两个合住的,一人收你35文……” 书生一听心中欢喜,只是询问来询问去,根本没人与他合住,因而只能失望的再次找上伙计:“不知这附近哪里住宿便宜?” 这问题可不该问伙计。这开的是客栈,就是让人投宿的,书生不住也就算了,居然还询问便宜的住处,伙计自然不在搭理他,扭头离开客栈,去成衣铺子给李淳风买道袍去了。 “嗨,书生!你要想找便宜的住处,我告诉你!”角落里一个食客对书生招手道,“出了县城之后,往西大概走上十来里路,在密林之中,有一处废弃的道观,你若想白住,去那里就是!” “谢谢,谢谢!”书生连忙道谢,离开了客栈。 过了一会,伙计捧着一叠道袍回来,来到李淳风身边:“道长,等会你穿上试一试,看看合身不?不合身我再跑一趟!……唉,我在成衣铺子里就听说了,那书生也是的,去哪里不好,非去道观,据说那里可是闹鬼的!” “闹鬼?” “可不是么!据说有人在那里听到过鬼哭呢!” “鬼哭!”李淳风听了心中一动,想起之前白衣女鬼空灵飘渺的歌声,随后低头专心吃饭,似乎不感兴趣一样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八章 胡宁儿 昏暗的森林中,时不时有怪声传来,让书生胆战心惊,一边前行,一边不断看向四周。他出了南郭城,西行十里钻入森林,并未见到荒废的道观,于是在林中寻找起来,然后不但没有任何收获,更迷失了方向,无法离开。 现在太阳快要落山了。夜晚,森林里无疑更加危险,万一遇上豺狼虎豹,……书生心中越发焦急,在森林里磕磕绊绊的奔跑起来,也不想找什么道观,只要能离开森林,他就谢天谢地了。 只是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跑,岂能找到离开的道路。因而直到书生气喘吁吁,靠坐在一颗大树脚下,才发现他跑了半天,不过是在兜圈子。因为他身旁就有一片黄草纸,这是他之前吃完干粮后随手抛下的。 “我难道真要在森林中过夜不成?”书生如此想着,最后一点支撑他走下去的意志也崩散开来,疲惫如潮水一般侵袭。这时书生只觉腿脚胀痛难耐,连站起来都显得困难。正当他打算认命,在森林中露宿一夜,就听远处一阵响动,似有什么东西走向这里。 “不,不是吧!”书生更加恐惧。这时候在森林里走动的,十有八九便是猛兽,而他手无缚鸡之力,遇见猛兽自然是必死无疑。想到这里,书生扶着大树,再次勉强站了起来。 就见远处灌木丛一阵剧烈晃动,钻出一头尖耳,长吻,黑色毛皮的动物。书生瞳孔一缩一放,瞬间忘记了疲劳,转身拔腿就跑,一边跑还一边大呼着“狼,狼,狼……” 这头狼看了书生一眼,或许它并不饥饿,转身再次钻入灌木丛中。而书生并不知道危险已经离去,仍旧亡命狂奔,直到体力真正耗尽,点滴不剩,这才一个站立不稳,瘫在地上。 “呵呵,真是一个傻书生!”林间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,似是女子掩口轻笑一般。 “人,这里有人!”书生欣喜若狂,高声呼喊起来,“姑娘,姑娘!你在哪里?可否知道离开森林的道路?” “哦!你在找我么?”就见树后转出一名身材曼妙的青衣女子,而在这女子脚下,还跟着之前看到的黑狼。只是现在看黑狼驯服的样子,这不过是一条狗罢了。 书生见到女子的样貌,一时愣在那里,只觉得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,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,至于离开森林的想法,却早就抛在脑后。 “呵呵,你这个呆子!”见书生直勾勾的盯着她,姑娘也不恼怒,只是轻笑着,随手抓下一把树叶抛向书生,让他清醒过来。 “姑娘,小生李宁,江州彭泽人氏,途径此地,欲在附近道观住所一宿,不想一不小心迷了路,……”书生再三努力,终于站起身来,略微整理一下衣衫,自我介绍道。 “迷路么?”女子眼中光芒一闪,然后嘻嘻笑道,“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道观,恐怕你是被人糊弄了!” “难怪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!” “罢了,现在天色已晚,你又傻傻的被人糊弄,恐怕现在回去,城门已经落锁,不如你到我家里歇息一夜,也免得你露宿在荒郊野外。” “如此,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!”书生李宁连忙点头答应。他本就不愿意离开这位貌美的姑娘,现在一听能住所在她家中,自然心花怒发,连忙点头答应下来。 女子前头带路,边走边说道:“前朝战乱,我家为避兵祸,隐居在这处森林之中,很少与外人接触,家里许久没有客人到来,我若带你回去,爹娘一定非常欢喜。” 正说着,前方出现一条弯弯曲曲由碎石铺成的小路,而顺着小路向前走去,尽头正是一座宅院。这宅院墙壁斑驳,更爬满了蔓藤,显得古朴清幽。 “书生,进来吧!”女子推开大门,领着李宁来到客厅,让他先在这里坐下歇息,然后转身离去。不久之后,女子再度过来,手中捧着香茶糕点,而在她身后,一男一女年纪颇大,看似正是她的父母。 女子送上茶点之后,便侍立在父母身前,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,时不时看向书生。而李宁一边回答着盘问,一边也时不时偷看着女子。 “老夫姓胡,这是小女宁儿。宁儿今年年芳二八,只因此地偏僻,少有人来,因而至今尚未婚配。书生你若有意,不如……” “嗷唔!”一声虎吼自远处传来,打断了胡父的话语。就见胡父脸色一变,身体颤抖不已,就在书生李宁以为他是被虎吼吓到之时,周围景象一阵晃动,彷如平静的湖面中抛入一粒石子一般。 “嗷唔,嗷唔!”不等李宁反应过来,虎吼声越来越近,也越来越频繁,而四周景象也晃动的越来越厉害,最终如镜子一样破碎开来,显露出与之前不一样的景象。 这里哪是什么客厅,分明是一间道观的正殿,而正上方胡父胡母也全都化为稻草人一动不动靠在一边,至于李宁身下座椅,也变成一块巨石,此刻殿中只有两处没有变化,一个是女子宁儿,一个是书生李宁。 此刻宁儿面色难看之极,一口气吹过,弄昏了书生后,飞身离开大殿,来到道观门前,正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骑着猛虎自林中钻出。 宁儿掩去脸上怒容,仍是一声轻笑道:“这位道友,不知来此有何贵干?” “我乃崂山弟子李淳风,听闻有妖邪鬼魅在此害人,特来降妖伏魔!”李淳风话虽如此说,却并不出手进攻。原来他之前已经点开双目,有看破幻术的能力,但他根本看不出宁儿的真身是什么。 若宁儿是一名真正的人类,自然没有问题,可根据法术的反应,宁儿身上缭绕着浓厚的妖气,分明是一只妖怪。那么李淳风看不破她,这就是一个大问题。或许她幻术高明,或许她修为高深,可无论是那一种,都必定是一个强大的敌人。李淳风自然不能不谨慎行事。 ------------ 第二十九章 各显手段 “哦,原来是崂山派的道友啊!”这个名叫宁儿的女子言笑晏晏,仿佛她并非妖怪,而真正与李淳风是道友,甚至是亲密的朋友一般。 那么既然是“朋友”,自然不能站在门口说话,这样可非常不礼貌,于是宁儿出言邀请道:“李道友,不如随我进来坐坐,品一品我亲手采摘,亲手炒制的香茶,顺便交流一下修行路上各自的心得体会如何?” “李某自然求之不得!”李淳风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,仿佛不记得面前这是一个妖怪,而他过来铲妖除魔,两人本是敌对,纵然不当场打起来,也万无可能进道观品茶。 因为胡宁儿不知在这废弃的道观里住了多久,是十年、二十年,还是一百年、二百年,反正这道观外表虽然破旧,但正是宁儿的老巢,里面也不知布置下多少强力阵法,若进去品茶之时,两人发生争斗厮杀,李淳风无疑要吃上大亏,一个不好甚至丢掉性命,连逃跑都做不到。 因而大喵听到李淳风答应下来,立刻“嗷唔”一声嚎叫起来。可李淳风听到虎吼,却拍拍大喵的脑袋,不以为意的说道:“难得这位……呃,这位道友请我入内品茶,交流心得体会,你在这里怪叫什么!” 说着,李淳风从大喵背上下来,抬腿往道观中走去,并且满是歉意的对胡宁儿说道:“这大喵平日非常听话,极为乖巧,也不知今天这是怎么了吼叫个没玩,还望道友勿怪才是!” “李道友风流倜傥,英俊潇洒,我怎忍心怪你呢?”胡宁儿又是一笑,那银铃般的声音清脆悦耳,却让李淳风心中一荡,绮念丛生,只想现在就扑到她的身上,将她扒个精光,大家亲密交流一番才好。 大喵听这女子如此说,心中更是觉得不妙,探头张嘴,死死咬住李淳风的衣袖,无论如何不让他前进一步,以免踏入废弃的道观之中。 “大喵,你这是干什么?松嘴啊!”李淳风一边叫嚷,一边挥动右臂,想将袖子抽出来,但大喵咬得很紧,若用力挣脱,这袖子必然保不住,甚至连上半截衣服也要被它扯裂。这无疑在女子面前非常丢脸,因而李淳风急的跳脚,却无可奈何。 胡宁儿眉头一皱。她是一个狐狸修炼成精,天生就有魅惑的能力,只是轻轻一笑,就能将人迷惑的神魂颠倒,六情不认,纵使父母妻儿阻拦,被迷住的人也会毫不心软,挥刀砍去,却只为与她一夜欢好。 而现在她以炼窍期的修为全力催动之下,李淳风更应该失去理智,杀掉大喵才对。没想到李淳风却只是不断拽着袖子,苦口婆心的劝说,心中根本没有升起杀死大喵的想法。 “哼!”胡宁儿见一人一虎拉扯起来没完没了,唯恐夜长梦多横生变故,因而眼中寒光一闪,手里暗掐法决,要亲手杀死大喵这头碍事的东西。至于李淳风么,胡宁儿还没吸·干·他·的阳气,现在可舍不得他死。 下一刻,就在她法决完成,将放未放之际,突然只觉护身真气一震,随后似有蚊子叮了她一口,体内真气更一阵散乱,准备好的法术也莫名散去。 这时胡宁儿自然知道被人暗算,一边急忙往道观中退去,一边内视身体,查找原因。她可不认为,敌人暗算一记,只是让她散去法术。 果然,发现在腿部经脉中,一根牛毛粗细的银针,正破开真气一路前行,而目的地正是丹田气海,储存真气的所在。若银针到达那里,胡乱穿刺搅合,虽因银针细小,一时半刻未必能造成多大损伤,但足以搅得真气混乱不堪,休想发出一道法术。 “卑鄙!”胡宁儿咬牙狠声说着,手上飞快连点腿上几处大穴,暂时以浑厚的真气化为符篆封住银针片刻,然后耳听雷霆炸响,连忙右手成兰花状向前挥出,布下一道粉色屏障,与李淳风的掌心雷狠狠拼了一记。 这掌心雷是李淳风十成真气催发,兼且雷法在诸法之中威力最强,并克制妖邪,纵然胡宁儿以炼窍期的修为,也不敢小觑。现在她以大量真气封住银针之后,仓促接下一记掌心雷,自然并不好受。 胡宁儿就觉五脏六腑一阵翻腾,若非他步入炼窍期之后,生命本质上产生了一次蜕变,全身更加坚韧,就连脏腑也不例外,恐怕现在她已经口吐鲜血,身受重伤了。 “好你个李淳风,我胡宁儿发誓,必将你碎尸万段!”胡宁儿一边狠声说着,手中却飞快打出法决,将道观中的法阵一层层全部激发,不求杀敌,只求防御。这时胡宁儿才心中稍定,任凭阵法自行运转,自己却跌坐在地,双手法决不断变化,配合体内真气鼓荡不休,欲倾尽全力逼出银针。 这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。只要逼出银针,以胡宁儿炼窍期的修为,自然不怕区区一个刚踏入引气期不久的小子。纵使李淳风出身崂山大派,掌握诸多法术法器,也未必能胜过胡宁儿,况且再如何不济,以炼窍的修为,逃跑也总该万无一失。 逃跑,没错,就是逃跑。胡宁儿虽有炼窍期的修为,仍没有必胜的把握,甚至在被暗算之前,她就有此想法。因为她修行数百年,见过听过不少老妖魔头一时大意,被那些大派小辈们手持法宝围攻斩杀的例子。也正是因此,她之前才全力施展魅惑,想要将李淳风引入道观之中,结合阵法将他拿下。 在外面,李淳风自然不知道胡宁儿心中所想,见道观被一层迷雾笼罩,若隐若现,并且道观四周更时不时有符篆闪现流转,摆出一副全力防守的架势,这才终于松了口气。 他先是银针偷袭,接着十成真气的掌心雷劈下,那胡宁儿表面虽然狼狈,却并没有受到重创,见此李淳风岂能猜不到大概,这胡宁儿已经跨过了引气期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章 决心一战 说起来初入引气期与引气大成战力相差不大,上佳法器与秘传法术才能最终决定胜负。 但引气期与炼窍期的战力却相差极大,因为迈入炼窍期之后,全身真气再次蜕变,身体也随之发生蜕变,本来对引气期能一记绝杀的法术,面对炼窍期时,纵然对方没有防备,也只能一记重伤而已。 可偏偏炼窍期对引气期施展的法术威力倍增,一些小法术小手段就足以让引气期头疼不已,并且这些小法术施展起来非常快捷、隐蔽,与之对战自然非常吃亏。 譬如这青衣女子胡宁儿,本是狐狸修炼成精,施展本命法术魅惑敌人,只需心念一动即可,无声无息,无形无相,根本防不胜防,之前用来偷袭之时,李淳风也不免被她迷惑心智,将其视为红颜知己。 而面对红颜,李淳风智商直线下降,差点自蹈死地,若非宝剑青釭连番示警,更用百战杀伐积累的杀意惊醒了他,恐怕现在他已然跟着胡宁儿进入道观,生死操之于人。 “大喵,这次多亏了你!”李淳风笑着摸了摸大喵的脑袋夸奖着。若非大喵咬住他的袖子,帮他推延了片刻,那么无论银针也好,掌心雷也好,李淳风都来不及用出。那时候虽是挣脱了魅惑,也仍然颇为被动,而不是现在这种情况。 现在胡宁儿被银针暗算,躲入道观之中,开启层层阵法全力防御,根本无暇对付李淳风,若他现在骑上大喵转身跑路,等胡宁儿逼出银针的时候,早就找不到他的身影了。 至于之后李淳风却可以飞书传信崂山,请来援兵助阵,攻打这座废弃的道观,那时胡宁儿早已搬家,自然能躲过一劫,若犯傻留在这里,则免不得变成一条狐皮围巾。反正到时候不管胡宁儿如何选择,李淳风已然立于不败之地。 但…… 李淳风跨上大喵,刚跑出几步,心中却有些犹豫。他上来自报家门,说是“崂山弟子”,想崂山旁门大派,这青衣女妖怪有多傻才不知搬家避避风头?恐怕他这一走,十有八九再也找不到这个妖怪了。 其实李淳风并非那种一心降妖除魔之辈,妖怪跑了也就跑了,但道观中的书生,必然保不住性命,并且几个月前的雨夜里死去的那些大汉们,也很可能是这妖怪操控女鬼所为。 想到这里,李淳风总觉得他似乎不该这么转身离开,而是应该与这妖怪战上一场将其斩杀,即便斩杀不得,也总要努力试上一试,求个心安才对。 “可我不过是引气期,那妖怪却已然步入炼窍期。正面打斗厮杀,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!”李淳风心中这个念头刚升起来,又被他自己打散。 一个人的性格往往与他的经历有关。李淳风幼年父母双亡,吃百家饭长大,心中有的不是怨恨,而是对莽阳镇中那些人的感激,之后被清风真人接入崂山修行,虽根骨不佳,但仍顺风顺水的迈入引气期,心中自然是一片温暖,不光温暖自己,也会温暖他人,这就是所说的回报社会。所以…… “尚未打上一场,何谈胜负?况且她不过是个妖怪而已,纵然修为比我高出许多,也并非无法可想!”李淳风想到这里,双拳紧握,坚定的说道,“大喵,咱们回去与她斗上一场!” “嗷唔!”大喵虎吼一声,并不掉头回返,反而更加卖力的向林外跑去。在它心里,安全第一,至于因此死去多少人,跟他有什么关系。 “大喵,听话,咱们回去!只要我提前施法准备,护住心神,不被魅惑,纵使打不过那个妖怪,凭我身上的法器,也总能保住性命。” 大喵闻听此言,停在原地犹豫片刻,想到那把四象合一的符伞,虽是法器,但论防御之能,堪比法宝,自然信心大增,扭头驮着李淳风返回道观。 道观周围黑雾弥漫,更时不时有符篆凭空闪现、流转,与之前离开是并无不同,想来胡宁儿尚未把银针逼出,现在还有时间做些准备。 李淳风在囊中翻找一番,找到一枚黄符。这黄符上面字体扭曲,如牛似龙,更有风雨飞石之象,有庇护心神之用。这黄符与安心、定神两符不同,安心、定神两符不过是李淳风炼制而成,对上炼窍期的胡宁儿,效果自然大减。而现在这张黄符,是李淳风之前请来九丑星君龙须虎的法力炼制而成。 龙须虎,属于夔龙一族,而夔龙天生有大神通,吼声如雷,可振奋军心,黄帝曾在流波山寻到一头,宰杀后以皮制鼓,用来与蚩尤一战。因而以龙须虎的法力制成黄符,虽不能定心安神,但心神振奋却可以避免被胡宁儿魅惑。 只是这张黄符炼制不易,李淳风之前在崂山时每日供奉不断,借来龙须虎的法力也只够炼成三张黄符,与黑白无常的慷慨大方自然不能相比。不过这时李淳风顾不得心疼,一张贴在自己身上,想来想未免胡宁儿魅惑大喵,又取出一张贴在大喵头上。 大喵只觉心中战意升腾,彷如熊熊燃烧的烈焰一般,恨不能现在就冲入道观中,与胡宁儿大战一场来得痛快,于是弓身蓄力,“嗷唔”一声大吼。 道观中,胡宁儿正在专心逼出银针,听闻大喵战意十足的吼叫声,心中大为欢喜。 这银针比她之前所想还要麻烦,想要将其逼出,胡宁儿自忖尚需不少时间,足够李淳风逃出千里之外。 那么胡宁儿也不得不放弃布置许多年的老巢,藏身在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处,躲避崂山派随之而来的追杀。 可现在听到虎吼,显然李淳风并未逃跑,而是想要与她在道观外面一战。以她炼窍期的修为,只需小心崂山派赐下的诸般法器,那么在胡宁儿想来,胜利必然是属于她的,只是能否杀死李淳风与大喵,来个杀人灭口,她却只有五成的把握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一章 二十八星宿大阵 五成把握? 若李淳风知道胡宁儿如此自大,一定会笑出声来。他只需第一时间打开符伞,四象合一,返本归原,只要不超过金丹真人的攻击,那么不论面对何种匪夷所思的法术,符伞也可以轻松防住。这是清风真人特意为儿子炼成的保命法器。 有此保命手段,李淳风自无丝毫慌乱,按部就班的布置着除掉胡宁儿的方法,一种让引气期能够越级杀死炼窍期的方法,——布下大阵。因为只有阵法这种手段,能将一个人的修为暂时越级提升,让李淳风拥有在引气期对战炼窍期胡宁儿的实力。 李淳风骑着大喵,围绕着道观不住奔驰,间或一阵寒光闪过,便有一颗树龄百十年的大树轰然倒下,当几圈过后,道观东南西北四个方向,每一面只留下七棵大树零散分布,一共二十八棵大树,正好与天上二十八宿一一对应。 这时大阵骨架已成,只剩下一些细致的工作。李淳风从囊中掏出朱砂与珍珠。这朱砂粒粒殷虹如血;这珍珠颗颗光洁如月。无论是朱砂还是珍珠,任一放在世俗中,都是价值上百两银子的珍品,此刻却被李淳风以一捧朱砂一斗珍珠的比例仔细碾成粉末,用无根之水以特殊法决调和,化为一种粉红色的粘稠液体。 这液体与平常所用朱砂不同,保有极易吸纳、传导、储存灵气的特性,更加强了与月华、星光的亲和力,对牵引二十八星宿之力有极大的辅助作用,对李淳风来说比之平常朱砂更加适合布阵。 调和完毕,李淳风左手托药钵,右手执狼毫,在提前选好的二十八棵大树上写画勾勒,以“角”、“亢”、“氐”、“房”……为核心,画出布满整个树干的奇异图案。这图案既成,便慢慢渗入树干深处,与大树形成一体,不需特意催动,已经吸纳着对应的星宿之力。或许放着不管过上百十年,这大树全都可以开启灵智,修行成妖。 不过这座大阵是一次性用品,与胡宁儿一战之后,必然全数枯死,却根本不可能保留下来,让李淳风不免感到颇为可惜。为了布下的大阵足够强大完美,李淳风耗尽心思,将这些日子对二十八宿的感悟全都融入其中,是他最为满意的一件作品。 李淳风摇头将这些无用的想法丢掉,手指或伸或曲,或环或合,幻化出道道指影,有万千变化,犹如绽放中的优昙波罗花。而便是如此,李淳风十指变化却越来越快,越来越急,头上更是大汗淋漓,咬牙苦撑。 这些大树已经能够吸纳对应的星宿之力,只是若无人调节,却仍杂乱不堪,无法彼此配合,互相呼应,尚不算一座大阵。而李淳风此刻正在牵引这些力量,让它们彼此平衡,真正勾连在一起。 由秘法激发的血脉,让李淳风对二十八星宿格外亲和,对其感悟也极为深刻,已然远远超越了引气期该有的境界,但这二十八股力量极为庞大,却不是李淳风目前心神所能驾御。这就如一条鱼儿与大海亲和,却只能拍起一朵水花,而不是滔天巨浪一般。并且幸好他与星宿之力足够亲和,否则这庞大的力量足以将他挤个粉碎,在修行界中称其为阵法的反噬。 “或许,这个阵法过于完美,完美到不是我现在可以催动,并且掌握的!”李淳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,十指变化也越来越慢,似乎已经想要放弃,但若放弃这座大阵,他却没有时间另行布下一个阵法,也就不能胡宁儿…… “罢了,罢了,如此大阵,非我所能掌控,看来是天意如此!”李淳风只觉心神疲惫,再也支撑不下去,叹息一声就要停手,只是下一刻,一个念头突然出现,恰巧可以解决当前的问题。 世间大阵无数,且有许多有镇派之用,便是大派掌门,所有长老齐心合力,也无法抵挡阵法反噬之力,成功开启并掌握大阵,但这并非说明此阵只能无用,因为布阵之人,在阵法初成时,已经炼成镇压阵眼的法宝,让法宝承受大阵的反噬之力。 譬如号称“死生幻灭同泡影,两界等微尘”的两仪微尘阵,若无先天一气太清神符镇压,整个人间根本没人有能力催动此阵,而纵然在上界,能轻松催动此阵的人也并不多。 这些算是修行界的常识,清风真人之前自然给李淳风讲过,只是此次仓促布阵,李淳风哪来时间寻觅天材地宝,炼成镇压大阵的法器。因而一开始自然想着以自身修为阵法大阵。 若没有李淳风如此耗尽心思,一个临时布下,且没有运用天材地宝、珍贵材料,只是二十八棵大树,加上一些朱砂与珍珠布下的大阵,李淳风凭自身修为便可镇压,催动无碍。 但现在…… 幸好,李淳风及时想起身上的一件法器,用来镇压阵法却是在恰当不过,而那法器正是他刚拜入崂山,清风真人赐下的符伞。 这符伞有辟尘、分水、避火、定风四种符篆组成,并且四象合一,防御极强。而李淳风布下二十八星宿大阵,东七宿为青龙,属水;西七宿为白虎,属风;南七宿为朱雀,属火;北七宿为玄武,属地。这二十八宿虽是星光之力,但却脱离不了四象属性,被符伞死死克制,并且符伞四象合一,蕴含着清风真人对四象的感悟,有利于统合二十八星宿之力结成阵法。因而综上所述,符伞自然是最佳的镇压阵眼的法器。 想到这一点,李淳风大喜,一边十指翻飞掐着法决,一边心念一动取出符伞。就见符伞悬在空中,在璀璨星芒交织成的大网上移动,并越升越高,最终停下大阵中心,道观正上方的天空之中。 李淳风大笑一声,催促大喵踩着星宿之力汇聚的阶梯,来到符伞正下方,探手握住伞柄,真正催动并掌控住大阵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二章 香艳秘法 随着李淳风的右手握住伞柄,似乎夜空中二十八宿突然一亮,并垂下亿万道星芒,源源不断的灌注到大阵之中,为它提供无穷无尽的力量。这力量宏伟浩大,甚至让李淳风产生出一种能够移山填海的错觉。 道观中,正闭目打坐,努力驱逐银针的胡宁儿,突然感到一阵心悸,似乎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,于是连忙抬头上望,就见二十八星宿仿佛化为一柄柄利剑,当空斩落下来。 “啊!”胡宁儿充满无助绝望的惊叫一声,闭目等死。只是随后迟迟不见利剑落下,这才再次抬头望去,却发现哪里有什么利剑,眼中只能看到特别明亮的二十八宿。 修行之人,不论有没有学习过卜算,都能偶尔心血来潮预知凶吉,并且这种能力随着修为越高越发灵验。胡宁儿刚才所见并非幻觉,而是突然心中升起的警兆,预示着二十八星宿大阵已经危及她的生命,她自然不敢视而不见,于是她立刻起身赶到正殿,轻轻一口气吹过,便将书生弄醒。 “这是……!”书生刚刚醒来,看着破败的大殿,殿中两具稻草人,以及匆匆来到他身前貌美如花的胡宁儿,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状况。 不过现在时间紧迫,胡宁儿根本来不及编造谎言玩弄书生,只是心念一动,施展出天赋魅惑。这魅惑连李淳风都能迷住,区区一个书生自然手到擒来。因而只见上一刻书生满脸疑惑,下一刻已经满面通红,呼吸粗重,仿若变身饿狼,对月一声长啸,狠狠扑向面前这个身着青衣的“小白兔”。 而“小白兔”非但不跑,反而迎了上来,急吼吼的撕扯着自己与书生的衣服。在二人努力之下,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,这些碍事的东西就化为蝴蝶四散而飞,两具白乎乎的肉体在地上不断翻滚搏斗着。 起先是“饿狼”压住“小白兔”。但那柔弱无力的起伏,与潺潺流入的阳气,让“小白兔”非常不满,于是就见她一个翻身,将饿狼压在身下,剧烈的,狂野的,如榨汁一般,压榨着珍贵的阳气。 书生身上的阳气如决堤的洪水一般,疯狂的冲入胡宁儿的体内,并于她体内的真气合二为一,更加汹涌,更加澎湃的向着银针冲去,就如海中的浪涛,一波尚未平息,一波已然来临,不断拍打着礁岩,并且因为后一波吸纳了前一波剩余的力量,使得每一次的力量都比前一次更加强大几分。 银针虽然是清风真人亲手炼制的法器,并且擅于破开真气法力,但面对如此汹涌的力量,也不免支持不住节节败退。只是胡宁儿也不好过,她并非大海无边无涯,这汹涌的力量对她也产生了极大的伤害。 就见她每一次身体起伏,便有一口鲜血喷出,化为一蓬血雾,罩在着二人赤·裸的身上,将他们全都染成刺眼的血红色,正好掩盖住书生越发苍白的脸庞,黝黑的眼圈,以及逐渐花白的头发。可即便如此,也仍掩盖不住书生越来越干枯瘦弱的身体。 及至后来,透过越加浓密的血雾,隐约可见一名女子头发不住飘荡,身体疯狂的扭曲舞动着。而在她身下,则是一具瘦得不成样子的人静静的躺着,若非仔细观察,发现他的胸膛略微起伏,尚有微弱的呼吸,或许还以为他不过是一具血红色的枯骨。 “嗖!”一道银光划破血雾,射入院墙的砖石之中。胡宁儿一阵大笑,站起身来,向院中一尊青铜大鼎走去,而将书生弃在一边,只有眼角余光在他身上略微扫过。 书生浑浊的眼里,全是贪婪与狂热,似乎想要拉住胡宁儿,继续之前的事情,但他阳气已然寥寥无几,剩下那一点或许只够维持他一天的寿命,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,却哪还能拉住胡宁儿。 若是往常,胡宁儿提倡借鉴,就算剩下这一点点阳气,她也不愿意浪费,或是吸得一干二净,或是在最后撤销魅惑之术,津津有味的看着对方恐惧绝望的死去,但现在时间紧迫。 因为就在胡宁儿逼出银针之时,守护道观的阵法,在二十八星宿大阵的攻击下,已经摇摇欲坠,而失去阵法相助,胡宁儿根本无法与星宿大阵抗衡。这是生死存亡之时,容不得一点耽搁。 胡宁儿掏出一颗丹药,吞服下去,暂时压住体内的伤势,双手按在铜鼎上,竭尽全力催动着阵法,幻化出一个个面目狰狞手持刀枪的“鬼魂”,与星宿大阵对抗着。 这些“鬼魂”皆是被胡宁儿吸净阳气而亡,或是恐惧与绝望,或是疯狂与贪婪,这些与阵法聚拢的阴死之气结合而成,因其并非魂魄,只是一股纯粹的意念,与寻常厉鬼不同,不受拘魂镣铐的限制,并且不死不灭,每当被星宿之力绞散,就会在与聚拢过来的阴死之气结合,再次化生而出。因而想要消灭这些“鬼魂”只有耗尽阴死之气。 不过胡宁儿在这废弃道观一住上百年,期间有许多人,不论是男是女,被她吸进阳气而亡,因而林中积攒着大量阴死之气,李淳风想要将之耗尽,自然是一件困难的事情。 “如此邪恶阵法,也不知她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!”李淳风双目赤红,几欲睁裂。这阵法与崂山派著名法宝百鬼夜行幡的原理近似,李淳风对其自然非常了解,因而一想到许多如莽阳镇民一般淳朴善良的人无辜丧命,他又岂能不怒火高涨。 百鬼夜行幡,是师门前辈炼制,李淳风不好说些什么,但面对下方的阵法,面对这些面目狰狞的“鬼魂”,李淳风却暗暗发誓,即使这次无法将胡宁儿消灭,之后他也必定返回崂山,跪求恩师清风真人出手,将其彻底灭杀,灰飞烟灭,永世不得超生,为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们报仇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三章 示敌以弱 李淳风心中怒火高涨,手持符伞向下一挥,立刻就有大片星宿之力显化、凝聚,化为漫天箭雨,一波波射下,接连将“鬼魂”洞穿,击打在下方大阵上。 而大阵上空则浮现出一枚枚符篆,不断四处流动,忽聚忽散。只是每次星宿利箭落处,都有几枚甚至几十枚符篆聚在一起,共同抵挡同着,就如它们拥有意识,懂得彼此配合一般。 因而无数星宿利箭撞在符篆上,化为点点银色星宿之力,四散飞溅。但也偶然有利箭趁着符篆来不及聚集,便硬生生撞了上去,与符篆互相抵消,消失不见。 而每当这种情况发生,下方大阵就会颤抖一番。并且随着这种情况越来越多,大阵生出并聚集的符篆便越来少,同时每一次的颤抖也越来越剧烈。 及至后来,每次聚集起来的符篆更是只不过有三五枚而已,且每消散一枚符篆,大阵便如水波一般,剧烈颤抖许久。往往一次颤抖尚未平息,便有符篆再次消散。 如此不断叠加之下,令大阵颤抖更加剧烈起来。如果将下方大阵比成湖面,那么之前只是微风吹拂水波荡漾,而现在则变成狂风巨澜,浊浪滔天。似乎下一刻星宿利箭就能击溃大阵,将藏身其中的胡宁儿击杀一般。 可无论李淳风如何坚持努力,疯狂催动压榨着二十八星宿大阵的力量,源源不断的化成星宿利箭射下,可下方大阵总是下一刻便能攻破的样子,但那一刻却迟迟没有到来。 随着时间推移,李淳风已经不像之前初见“鬼魂”之时那么愤怒,知道残害无辜百姓的胡宁儿固然该死,但自己却不能因此失去理智。而也就在这时,他突然看透了下方示敌以弱的险恶用心。 诚然,全力催发星宿箭雨,以庞大的星宿之力猛打猛攻,对下方大阵的压力自然很大,看似下一刻就能将大阵攻破,但这些根本没有太大的意义。 之前星宿利箭确实打碎了许多符篆,但那些不过是阵法演化而来,或许短时间里因为阴死之气大量消耗,这些符篆无法迅速生成,但对大阵本身并无损害,除非力量差距过大,一口气将之攻破,否则只需缓上一缓,这些符篆便会再行演化而出,与最初没有什么不同。 而一鼓作气将之攻破,或许之前怒火熊熊的李淳风尚有如此想法,但他现在理智占据上风,自然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打消。 先不论下方废弃的道观正是胡宁儿的老巢,而作为守护老巢的阵法,自然是胡宁儿这些年感悟的结晶,纵然因为她是野路子出身,在阵法并不擅长,但炼窍期的修为与境界,使得她布下的阵法容不得李淳风小觑。 并且之前暴怒之下,李淳风二十八星宿大阵全力甚至是超负荷催动,看似下一刻就能将其攻破,却到现在都没能成功,从这里自然看出,胡宁儿十有八九在示敌以弱,故意迷惑撩拨他。 超负荷催动,这种用法并非没有代价,那便是对阵基损伤很大。而偏偏二十八星宿大阵,只是李淳风临时以树木、朱砂、珍珠布下,本就是一次性的阵法,超负荷催动,对其损伤自然更大,若李淳风仍不能有所察觉,恐怕不久大阵便要崩溃,那时面对炼窍期的胡宁儿,李淳风也只有败走一途。 并且纵然是现在,李淳风心念扫过,也能清楚观察到,作为阵基的二十八棵大树,树干之内已经充满裂纹,也不知什么时候,这些大树就会轰然倒塌,并且在他推算,至多也就能支撑到天亮而已,也就是说只有不到二个时辰了。 李淳风暗自庆幸,幸好及时发现,否则就要败得稀里糊涂,而这种蠢事,就算返回崂山,也没脸给师父说啊,甚至师父一气之下,不愿出手,也是大有可能之事。 不过现在既然及时发现,李淳风尚有手段弥补之前的错误,或许还能反败为胜也说不定。就见李淳风法决一变,漫天星宿利箭散去,转化为四象星力,彼此结合宛如一体,并不猛烈轰击,而是以困为主,缓缓消磨。 攻势放缓,对阵基压迫自然减轻,而多余的星宿之力,在李淳风的掌控之下,则幻化为一座祭坛。这祭坛悬于空中,通体散发着柔和的银光,并充满了古朴沧桑的意味。在祭坛顶端,有一副以银线勾勒的,鸟身人面,乘坐二龙的画像。 “句芒!”胡宁儿喃喃低语。纵然有重重阵法的阻隔,让胡宁儿看之不透,但那种莫可言状的意味,却无视阵法的存在,向附近的生灵传递着讯息——“句芒”。 仅只这二个字,就让人体会到草木与生长,这是太古大神句芒的力量。纵然他在太古征伐中陨落,但意志却并没有消失,只是散于天地之间,等待着无量量劫之后的重生。 而李淳风在此刻祭拜句芒,自然有其原因。他之前无意间并没有以山石布阵,而是以二十八棵大树作为阵基,虽然比不得山石坚硬,但有了生长修复的可能,而这需要借助句芒的力量,也就是说“请神”。 胡宁儿本是一头狐狸修炼成精,自然天性狡黠,论及智慧不输于人。她虽然不知李淳风以二十八棵大树作为阵基,但既然感受到句芒的气息,自然也就有所猜测。而这种事情,只要有万一的可能,她便要全力阻止。 下方道观中,胡宁儿双手按在鼎上,眼睛微闭,嘴里念念有词,随着她声音越来越低,几不可闻,外面阵法却发生变化。一时间阴死之气大盛,黑雾弥漫。在黑雾笼罩下,“鬼魂”不在攻击星宿大阵,而是互相撕咬吞食,并且随着“鬼魂”越来越少,它们的体形也越来越大,到了最后却只余下两个身高数丈,由无数扭曲的面孔组合成怪物。 其中一个名曰“色·欲”,另一个名曰“绝望”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四章 祭祀 这是由诸多“鬼魂”临死前最后一点意志——色·欲、绝望凝聚而成,并且力量汇聚,单纯论起攻击来,反而比之前乱糟糟的众多“鬼魂”强出许多。 胡宁儿法决变化,嘴中狐鸣啾啾,“色·欲”、“绝望”收到指令,同时大喝一声,疯狂吸纳着弥漫在周围的阴死之气。 黑雾越来越淡,而“色·欲”与“绝望”的身躯也越来越大,直到它们聚集的阴死之气,达到意志所能控制的极限,再也无法继续吸纳之时,这才同时弓身向上撞去。 “轰!” 随着一声爆响,天空中出现一张星宿之力组成的巨网,只是未能支持一息,便被撞的断裂崩散。而“色·欲”、“绝望”去势不减,仍然向着上方,祭坛所在冲去。 李淳风只觉脚下一震,却仍不管不顾,一步一阶不疾不徐的走上祭坛。这并非他充满信心,而是之前莽撞之举,让他非常被动,若不能祭祀成功,请来句芒的法力,那么他必败无疑。 下方二十八星宿大阵自行运转,按之前的布置,再度生成一张星力巨网,拦在“色·欲”、“绝望”的上方,同时虚空中伸出四道银色锁链,缠在它们的身上,不断用力向下方拉扯着。 “啊!” 两声大喝先后响起,“色·欲”、“绝望”双臂奋力一挣,随着“咔嘣”一声脆响,星力锁链断为数节,消失不见。随后它们齐齐撞上巨网,不过一息时间,再度将巨网撞散。 震动再次传来,李淳风明白第二道防御已经崩溃,但他只能安慰自己,防御一道比一道强,必能拦住下方的进攻。同时他表情庄严肃穆,一丝不苟的在祭坛上蹦着跳着,大声呼喊着莫名的话语,听起来就彷如唱歌,看上去像似世俗中的巫婆神汉。 只是那些巫婆神汉纯粹唬人,动作随意并且癫狂,而李淳风则必须按照古老的祭祀动作,一步也不能踏错,一句也不能说错,因为只要有一点错误,这场祭祀就前功尽弃,所以第三次、第四次震动传来之时,李淳风仍不为所动。 在下方,“色·欲”与“绝望”的头上仍是一张巨网拦路,身上也缠绕着三十六道锁链,而偏偏它们去势已尽,只能不断拉扯着巨网与锁链。 随着它们两双四只大手不住撕扯,或是头上巨网上的丝线断裂,或是身上锁链崩断,但它们并不能一鼓作气同时将之扯开,因而不论它们如何努力也是无用,有源源不断的星宿之力补充,断裂的丝线也好,崩断的锁链也好,下一息便会恢复如初。 这尚且不算什么,真正的危机则在脚下。那是一片弥漫的银色微尘,肆意飘荡着,看上去并无任何攻击的欲望,似无一点危险,但正是这些微尘,一层一层阻拦着阴死之力的传输。“色·欲”、“绝望”过于深入大阵,它们现在已经得不到丝毫力量的补充。 胡宁儿眉头紧皱。没有意志的统合,单纯的阴死之力很难突破阻拦,现在“色·欲”、“绝望”被困在星宿大阵中动弹不得,力量越渐衰弱,而李淳风则继续祭祀着,似乎不受影响一般。 “哼!”随着一声轻哼,胡宁儿手中法决再变,狐鸣也随之凄婉起来。上方“绝望”突然放弃挣扎,散为一团浓郁的阴死之气,至于意志则崩解成许多道,不受星宿之力的影响,重新回到下方道观附近,化为一片乱糟糟的“鬼魂”。 这时银色微尘突然扑向阴死之力,彷如亚马逊河中的食人鲳,团团将之围住,不断对消着。不过瞬息之间,这团阴死之力已经瘦下去几圈。 “色·欲”怒喝一声,右手伸出,驱散了银色微尘,探入阴死之力中,猛然一阵狂吸,将其全数吸纳进体内。而得此补充,“色·欲”重新返回巅峰之时,变成一团伸出无数手臂的肉球。 这些手臂有的抓住巨网,有的抓住锁链,不断拉扯摇晃着,只是手臂虽多,但力分而弱,反不如之前一双手臂来得强大有力,既不能扯断锁链,也不能拉断丝线。 但胡宁儿不想让“色·欲”继续突进,只是命令它时而左摇,时而右晃,时而上窜,时而下跳,这些在锁链与巨网的束缚下,看上去动作并不大,但强大的力量却顺着锁链与巨网,传递到阵法的各个角落,而与相连的祭坛也不免收到影响,不断左右摇晃,上下起伏。 这就是胡宁儿的主意。既然不能一鼓作气打碎祭坛,那么打乱祭祀进行,或许也可以达成目标。当然,这是最后的,没有办法的办法。 不过这个办法的确影响到李淳风的祭祀。那忽高忽低、忽左忽右的祭坛,让他每一个动作,每一个步子,都困难无比,唯恐出现丁点错误。 若非李淳风步入引气期,身体发生蜕变,五感更加敏锐,身法更加灵活,能清楚的感受到脚下细微的震动,提前一步预测到祭坛的动向,这才能一直不出错的舞蹈着。 但预测祭坛的动向,颇为消耗心力。这令李淳风冷汗刷刷而下,浸透了身上的道袍,脑袋更是一跳一跳的疼痛,及至后来,眼睛也有些模糊,看东西出现了重影,只能靠着感觉舞蹈着。 幸而,祭词终于唱完最后几句,舞蹈也可以停下来。李淳风站定身体,深吸一口气,缓解了脑袋的疼痛,双手整理一番衣冠,这才躬身跪拜,以最郑重的礼节,一连叩首九次,伏地不起,以示虔诚。 这时祭坛突然凭空消失,却是李淳风以构成祭坛的星宿之力为祭品。而句芒取走祭坛,祭祀得以成功,一股独特的法力出现。这法力透露着勃勃生机,注入作为阵基的二十八棵大树。 这些大树得此法力,迅猛的生长起来,弥合着树干中裂纹,与此同时,树根在土地中不断延伸,树叶也越发茂盛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五章 阵法的缺陷 借着大神句芒的法力,这二十八棵大树树干中的裂纹,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,就已经完全弥合,纵然以李淳风引气期的修为,心念展开,仔细探查,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受伤的痕迹。 李淳风见此心中大喜,甚至升起将这座星宿大阵保留下去的念头。 若非明白自己只是以星宿之力供奉,祭品的档次太低,并且也根本拿不出让句芒满意的祭品。恐怕现在他现在要立刻开始第二次祭祀,使得这些大树逃过一次性用品的命运,让初次布下的二十八星宿大阵长久存在下去。 但纵然是现在,阵基修复完成,也足以让李淳风可以与胡宁儿对耗下去,有了越级挑战的能力,甚至有不小把握可以斩杀炼窍期的胡宁儿。 毕竟胡宁儿修为境界虽超过李淳风,但终究是野路子出身,凭借自身修行感悟布下的守护阵法,终究免不得有不少漏洞,而其中有一处漏洞,正巧可以被李淳风利用。 世间凡是布在老巢的守护阵法,莫不是以抵御强敌为目标,若以此评判,胡宁儿布置的这座大阵也算成功,至少足以将四五个同级好手拦下,甚至纵然面对炼法期高手,也能支持一阵子。 但这只是以阵对人,而不是以阵对阵,若面对寻常阵法,胡宁儿布下的守护阵也足以应付,但面对二十八星宿大阵,胡宁儿留下的漏洞就显得太大,太过致命。 这无名阵法布置的思路也算不错,以惨死之人遗留的意志为核心,吸纳阴死之气,化为“鬼魂”。而有这许多打不死的“鬼魂”守护,论起攻击力,比不得金属、火属等阵法,但优点是韧性十足。可惜这阵法偏偏需要吸纳阴死之气。 这并非瞧不起阴死之气。如果这座阵法布置在古长平战场,或者北邙山等这些地方,自然没有任何问题,但胡宁儿偏要布在这里。这里距离南郭城并不远,人烟聚集之地,阳气总是免不得旺盛一些,阴气免不得衰弱一些,因而这里聚集的阴死之气,大多是后天人为,胡宁儿杀人聚集而成。 相比之下,李淳风布下的星宿大阵,借二十八星宿之力,源头上可谓无穷无尽。面对胡宁儿的阵法,无疑占据优势。而李淳风发现了这个优势,找到了破解敌阵的办法。 就见李淳风神色平静,不急不躁,闭目盘坐在空中,洒下星力,编制成巨网,将道观团团裹住,同时更有银色微尘飘荡,时刻与黑雾对消着,摆出一副稳守消磨的架势。并且忙里偷闲,借助大阵引来充沛的星宿之力,缓慢吐纳积累着自身真气。 胡宁儿见此,一连数次催动“鬼魂”进攻,只是阵法攻击不足,根本打不穿星宿大阵,更别提伤害,甚至杀死李淳风。这样一来,她也只能与李淳风消耗下去,指望着过个几日,阵基承受不住压力,自行崩溃,然后才能将这崂山派的小子擒下,与其欢好一番,吸尽榨干他一身修为,也算报了大仇。 双方都在等待,之后自然波澜不兴,直到时间匆匆流逝,东方泛起鱼肚白,随后一轮红日跃出,洒下耀眼的光芒,昭示着忙碌的一天即将开始。 胡宁儿的阵法吸纳阴死之气,在白天自然威力削弱不少,但阳光大盛,压制着星辰的光芒,二十八星宿大阵也因此威力减弱,所以还是谁也奈何不得对方,就在胡宁儿以为白天还要波澜不兴的度过,一头老虎自天上落下,钻入树林之中。 “哼,莫非这是要请帮手?”胡宁儿不屑的一笑。崂山距离此地足有数千里路,一头尚不能飞遁,只能一路狂奔的老虎,要跑到崂山派报信,还不知需要多久,反正有那个时间,足够外面星宿阵法自行崩溃。“大不了等擒下这个小子,我搬家就是!这世间之大,还怕你崂山找来不成?” 胡宁儿这么想着,自怀中掏出一枚红色的药丸,一口吞下,趁机缓慢调息养伤。之前她为了尽快逼出射入体内的银针,只得吸尽书生阳气,施展秘法,以此连绵不绝的鼓荡着真气,虽成功逼出银针,但她也不免受伤颇重。为了在星宿大阵崩溃之后,有能力出去抓住逃跑的李淳风,胡宁儿自然要抓紧时间疗伤。 就在五脏六腑、浑身经脉一阵清凉酥麻之时,胡宁儿突然感觉阵法运行有些晦涩。狐狸天性谨慎,她纵然成精也不例外,赶忙停下运功,心念在阵法中搜寻,仔细查找着原因。 这非常简单,不过片刻时间,胡宁儿已经找到问题所在,却是大阵吸纳的阴死之气不足,并且偶有中断之时,虽然只不过是一瞬之间,尚不足以令大阵停止运转,但也免不得产生影响。 胡宁儿大惊失色,不知李淳风用了什么手段,赶忙手掐法决,催动阵法另生变化,面前铜鼎中有一股小指粗细,彷如灵蛇似的黑烟冒出,在空中扭曲盘旋,不过数息之间,就勾勒出一副水墨画。 画中树木林立,更有动物跑来跑去,胡宁儿仔细分辨,其模样与之前李淳风骑着的老虎很是相像,却正是大喵无疑。只见大喵跑上一段就挥爪抓断树木,让阳光能够直射林中,并不时用肉乎乎的爪子夹着一片片黄符,按照规律贴着,正好组成一座座小型聚阳阵法。 这聚阳阵法并无多大威力,一般只是名门大派布下,用以配置喜阳的草药,但这时与透入林中的阳光配合,却竭尽全力驱散着阴死之气。 此地阴死之气在胡宁儿这些年刻意积攒之下,自然不是片刻所能驱散,不说花费一整日,就是十天半月也是不成,但这些阳气无疑压制着阴死之气的流转,自然要影响以其为源的大阵。 现在不过是清晨,阳光显得稍弱,聚阳阵法布置的也不够多,若是正午太阳最烈之时,且大喵将黄符全数贴完,那时阵法便不只是运行晦涩的事情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六章 破开阵法 釜底抽薪! 胡宁儿放任守护阵法自行运转,而她则是脸色煞白,双目无神的瘫坐在地上。 不用等到正午,她也能推算出结果。等那时候,林中阳气最盛,将阴死之气彻底压下,纵然守护阵法能勉强吸到一些阴死之气,也必然大为减少,使得阵法威力骤减,甚至不免出现一些薄弱之处。 到时,李淳风操纵二十八星宿大阵的力量,对着薄弱之处猛攻,必然势如破竹,如刀切豆腐一般,轻松攻破守护阵法。而她胡宁儿虽有炼窍期修为,但与执掌星宿大阵,借庞大星力的李淳风对抗,无异于螳臂当车,被那庞大的力量碾成齑粉。 所以,她败了,败在一个引气期的小家伙手中。 但胡宁儿真正失败的原因,则是她万万想不到,一个不过引气期的小家伙,居然有能力布下一座可以与守护阵法抗衡的大阵,而这正是大派弟子的优势。可以说,若无符伞作为阵眼,镇压星宿大阵,李淳风纵然布下阵法,威力也不可能如此之强,撑住“色·欲”、“绝望”的攻击。 现在,不甘也好,懊悔也好,全都晚了,胡宁儿败局已定。而她现在需要想的,是如何在守护阵法被破之前,先一步脱出星宿大阵的笼罩范围,逃得一条小命。 天空中,李淳风心中一动,睁开眼睛,一脸嘲讽的向下方看去。下面道观被黑雾笼罩,更不时有“鬼魂”出没,除去这些便什么都看不到了。但通过阵法感应,李淳风却知道,有一物遁地而行,想要提前脱身。 但既是阵法,自可封锁内外,天上地下全都包含其中,想要借着土遁偷偷溜走,无疑是痴人说梦。因而李淳风嘴角上翘嘲讽之色越加浓厚:“畜生终究是畜生,纵然是狐狸成精,也仍免不得干些蠢事!” 这么并非李淳风骄傲自大,看不起胡宁儿,而是按照目前行事,胡宁儿也只有想方设法逃走,根本不可能翻盘。那么胡宁儿急于逃命,用土遁尝试一下,也是很正常的事情。 随着李淳风心念一动,一张闪着银辉的星力巨网张开,兜住废弃道观的地下,阻住遁地而行之人,然后就是一阵法力碰撞,但以炼窍期修为,与阵法硬拼,却根本不能取得胜利。 不过胡宁儿并不死心,见凭一己之力,不足以破开巨网,而且惊动了李淳风,不能无声无息悄悄逃遁,便索性全无顾忌,抽调守护阵法的力量,想要强行突破。 就见道观周围的黑雾急速收敛,几乎不留任何防护之力,而地下巨网的压力瞬间大增,不等李淳风反应过来,那个强大的力量就将巨网撕得粉碎,继续向下逃遁。 任何阵法,必然都有薄弱之处,此阵借二十八星宿之力,因而在上方防御最强,而在地底受到诸多灵气的影响干扰,防御自然要有些削弱。 但纵然如此,地下也非只有一张巨网,况且之前修补阵基之时,句芒法力刺激树根急速生长,李淳风灵机一动,引导着二十八棵大树的树根纠缠在一起,成为了一张实体巨网,将附近地底全数笼罩。 因而那股强大的力量连续粉碎三道星力巨网之后,却撞在了树根巨网之上。这与之前不同,现在等于硬撼阵基,与庞大的星力直接对撞,一时之间根本别想突破。 而李淳风在天空上指挥星力化为长有数十米的巨刃,自上向下斩去,轻而易举穿过守护阵法,落入道观之中,向着阴死之气汇聚之处,也就是阵眼所在,铜鼎上斩去。 铜鼎无人执掌,更被胡宁儿抽调许多力量用以突破巨网阻拦,因而铜鼎中的阴死之气只剩下一点点,勉强维持守护阵法的运转而已,岂能经受住巨刃一劈之力。 随着“刺”的一声,铜鼎分作两半,之后星力爆发,将之彻底抹去,阵法自然停止运转。而没有阵法的约束,胡宁儿岂能掌控住如此庞大的阴死之力。下一刻地下传来一阵狐狸的悲鸣声,便再没有任何动静。 等了一会,就见地下隆起一个土包。下一刻土包破开,一张银色网兜徐徐升起。在网兜之中,却是一只死去的狐狸。看它一副干瘪的样子,想来是因为驾御不住阴死之力,被其吸干全身血肉精华,只剩下一堆毛皮与骨头。 “哼,多行不义必自毙!”李淳风冷笑一声,自天上落下,不在注意红中透着晦暗之色的狐皮,而是在道观中四处寻找,想找到一些法器、丹药、符篆之类战利品,也好弥补之前哗哗流出的珍珠、朱砂以及黄符。 “咦!这是……?”李淳风在破烂的大殿中,找到一段枯木,虽然看上去不起眼,但上面蕴含着浓郁的阴气,显然应是一种特殊材料。 李淳风与所学一一对照,这才将枯木认出。这段枯木应该是一株槐树的枝干,本没有什么稀奇之处,但那槐树生长的年头不短,枝干已可以吸纳阴气,并且道观里阴气旺盛,在其日夜不断滋养下,品质得以提升,最适合炼制御鬼类法宝。 李淳风将枯木收起,继续翻找着。在泥土里面,找到许多惨白色破碎的骨头,这些碎骨想来应该是被胡宁儿所害之人留下,沾染着许多不甘与怨恨,可以用来炼制一些邪道法器。 李淳风不喜那些狠毒的法器,却也不能将这些碎骨放着不管,那会引来孤魂野鬼,借其修炼,也不知要害死多少人。所以他右手一招,收摄起碎骨,想着等回到崂山,将上面不甘与怨恨洗净才好。 李淳风心中这么想着,不免有些走神。正在这时,他突然感到腰间青釭宝剑不住震动,并发出阵阵尖利的剑鸣声,而与此同时,在身后有一股阴气袭来,虽尚未接触,却感到五脏六腑一阵寒意,仿若被冻住一般。如果被其击中,不用说,自然立刻毙命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七章 魂飞魄散 幸好,青釭剑提前预警,虽然只不过快了一步,但却给了李淳风反应的时间。 随着他心念一动,符伞立刻展开,悬浮在他的头顶上方,并垂下道道灵光。这些灵光可辟地水火风,进而能御世间万法,除非修为高过清风真人,一击之下能耗光符伞全部法力,否则休想伤到伞下之人。 这道阴气岂能强过清风真人?不过无法穿过灵光,更因冲得太快,太猛,被灵光震散,直到数息之后,才重新聚集起来,组成一个模糊形状,两眼闪烁着愤恨的光芒,看上去就像一条恶狼似的。 但李淳风明白,这根本不是恶狼,而是一头狐狸,因为她的气息与之前在道观门前见过一面的胡宁儿一模一样,想来应该是她的魂魄才对。 见此,李淳风恍然大悟。之前那具只剩下皮包着骨头的死狐狸,不过是胡宁儿的肉身而已。想来她为了从星宿大阵的笼罩中逃脱,操纵肉身遁地而走,更不断冲击星力巨网,以此来迷惑李淳风。而胡宁儿的魂魄则提前离体,躲藏起来,只等着李淳风放松警惕,停下星宿大阵。那时没有大阵笼罩,在她想来,自然可以从容离开。 这种方法,的确匪夷所思。修行之人,虽则魂魄强大,纵使失去肉身,也可夺舍重生,但别人的身体,终究是别人的,比不得自己的肉身契合,对魂魄的保护弱上许多,在以后修行上自然困难重重。 因而胡宁儿如此行事,李淳风根本意料不到,不但停下了星宿大阵,更毫无警惕的进入道观,寻找合用的材料,若非有青釭剑示警,必然被胡宁儿偷袭成功,糊里糊涂的丢掉了性命。 现在胡宁儿一见偷袭不成,李淳风更被符伞垂下的灵光护住,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可乘之机。而她失去肉身,一身修为十成中,失去了七成,只余下三成而已,已经与李淳风相差仿佛,自然不愿纠缠下去,转身化为一股阴风,迅速向外遁去。 阴风无形无质,遁形迅速无比,兼且胡宁儿急于离开,耗费力量强行催动,更是快上许多,因而只不过一眨眼之间,就已然出了道观。 想李淳风不过引气期的修为,尚且不能飞遁而行,根本追不上她。胡宁儿心中大定,嘴里咒骂着李淳风,更发誓等她夺舍之后,恢复了修为,遇见崂山在外游历的弟子就杀,杀他一个尸骨如山,血流成河…… 胡宁儿正这么想着,突然听见一阵“哗楞楞”的锁链声在耳边响起。还不等她反应过来,一副拘魂镣铐从天而降,不但将她扣了个结实,更禁锢住她全身法力,令其反抗不得。 “哼,黑白无常的拘魂镣铐,也是你这阴气缠身的魂魄所能逃开的?”李淳风快步走出,见胡宁儿被镣铐拘住,狼狈不堪,心中自是畅快之极,冷哼一声说道。 “李郎,你想要什么,奴家都依你,何须镣铐锁着我?”胡宁儿媚眼如丝,娇声说道,并且在话语中,用上了魅惑。这是她的天赋,却根本禁锢不住,只是没有法力支持,威力下降罢了。 但别说是这威力下降的魅惑,就算在胡宁儿全盛之时,对早有防备,并且激发了以龙须虎法力制成符篆的李淳风,魅惑也根本不会起到任何作用。 因而就见李淳风嘲讽的笑着,就如看一个戏台上表演的小丑一般。只是未免夜长梦多,横生变故,李淳风不想看她继续表演下去,于是从腰间抽出青釭剑,灌注法力高高举起。 “你不能杀我!不能杀我!我没有犯规,那书生是自己闯进来的……”胡宁儿一边高叫着,一边手脚并用,不住后退。 “什么规矩不规矩的!你早就该死!”李淳风大喝一声,跨步上前,一剑斩下,将胡宁儿劈的魂飞魄散。 此次除妖,可谓一波三折,却正是因为李淳风经验不足的缘故,全仗着所学法术够多,法器强力,这才化险为夷。现在胡宁儿虽然真正死去,李淳风却仍旧回到道观,暂作休息,细心反思,吸取这次战斗的经验与教训。 过不多时,大喵气喘咻咻的跑来。看他满身湿漉漉,也不知在哪儿找到小溪,在里面洗了个澡,这才回来。之前一边奔跑伐树,一边粘贴聚阳符,纵使大喵有引气期的修为,也把他累的够呛。 其实大多数妖怪,只需迈入引气期修为,就可口吐人言,并幻化成人。不过大喵是崂山派特意培养的坐骑,平时修炼特定的功法,除非成就金丹,否则万无可能化身为人,并且现在尚不能开口说话,只能用心念与李淳风交流。 但这并非没有好处。要知道,普通野兽之中,能够开启灵智的,可不是万中无一,而是十万百万之中,也不一定有一个能够开启灵智,而其中能顺利达到引气期,更是少之又少。 因而若非崂山派掏出一颗启慧丹,强行给大喵灌下,给他开启灵智,更传他功法,大喵现在根本不可能有引气期修为,而且十有八九已经死去多时。 因此对李淳风的吩咐,大喵从来尽心尽力。这些事,作为主人,李淳风自有体会,现在见大喵这么疲惫,便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,拍打着他宽厚的脊背,说道:“咱们在这里暂住一晚,等到明天天亮,在返回南郭城中!” 大喵听到此言,虎口张开,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,闭目卧在旁边。不会就呼吸均匀,进入甜美的梦乡。 李淳风摇头苦笑。他操纵阵法,与胡宁儿战了一个晚上,心神已经非常疲惫,早就想要休息一下,最好能实实在在的睡上一觉,但他终究与大喵不同。 大喵是头老虎,整天就是吃饭、睡觉、练功,心思简单的很。可他李淳风生为人类,却不能不多思多想,即便他已经将经验教训总结出来,并且牢牢记下,但仍有些琐碎事情,需要仔细计划一下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十八章 一个和尚 此战,李淳风越级斩杀胡宁儿,收获自然不少。 这并非说,经此一战,李淳风修为突飞猛进,更得到许多灵材宝物。因为这不是网游里打怪升级,别说是杀一个胡宁儿,就是杀一百个、一千个,也不会给1点经验,爆一地装备。 至于之前找到的枯木与碎骨,论价值,还不如李淳风布阵用的朱砂与珍珠。那殷虹如血的朱砂,一条矿脉淘不出三五斤来;那光洁如月的珍珠,更需百年老蚌才能产下一颗。 而枯木与碎骨,不过是沾染一些不甘与怨恨,吸纳了许多阴死之气罢了,称不得什么宝贝,若清风真人能舍下脸面,请黑白无常两兄弟吃上一顿酒宴,这些东西车载斗量,那是要多少有多少。 因而所谓收获,却是这一次战斗积攒的经验与教训。这些东西虽然无形无质,不好衡量,但无疑宝贵之极,甚至与增加修为,获得宝物相比,还要珍贵许多。 因为修为可以吐纳灵气日积月累,宝物可以踏遍山水四处寻觅,但在引气期能与炼窍期一战,无疑可遇而不可求,经验教训自然极为宝贵,对李淳风日后与人争斗,自然有极大的好处。 是以这场战斗,被李淳风掰开揉碎,反复咀嚼回忆,一点一滴认真分析总结。知道夜幕降临,大喵一觉睡醒,出去抓来山鸡野兔,丢在旁边,眼巴巴等着,流着口水之时,他才清醒过来,哈哈大笑着点燃篝火,做起拿手的烧烤大餐。 吃过香嫩可口,令大喵百吃不厌的烤肉,李淳风重新开始思索。这次不是归纳总结经验与教训,而是考虑战后一些琐碎且麻烦的问题。 胡宁儿虽然死了,但这废弃道观附近,仍汇聚许多阴死之气,更有许多无辜之人枉死的不甘与怨恨。这些东西若不能清理干净,极容易或滋生或招来一些妖魔鬼怪,到时附近百姓仍免不得被其祸害。 但若要耗费法力将之净化,无疑费时费力,而这尚且算不得什么,可关键是在这期间,不但修为不得寸进,更有很大可能倒退不少,因而纵然是李淳风这种心善之人,也不愿意做这种事情。可若让李淳风撒手不管,转身离去,他又心中不忍。 为此,李淳风左思右想,不断回忆清风真人的教导,苦思冥想几个时辰,到了后半夜,还真让他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绝妙办法。 在这世间,若没有修行之人耗费法力净化阴气、戾气、晦气……那么尚有两种方法可以解决。 一种是多见阳光,借至刚至阳之气净化。但阳光散于大地,有诸多用途,兼且日夜交替,阴阳轮转,若要净化一地,所需时间很长,少则几十年,多则上百年,并且这期间不能有妖魔鬼怪横加阻碍。 另一种是借人类阳气与善念,来镇压净化,但这方法却有利有弊。若此地人口稠密,人人向善,借阳气与善念自然庞大无比,净化一地只需要三五年而已。可若此人荒无人烟,则不会有任何效果。而万一此地人口稠密,却道德沦丧,乱了伦常,没了法纪,使得阴谋杀伐不断,那么此地必成大凶之处,使得妖孽横生,更有可能生出盖世妖魔,祸乱天地人三界六道。 现在李淳风想到的办法,却正是借人类阳气与善念的方法。因为他出身莽阳镇,那里人心淳朴善良,所以在他看来,自然是有利而无害。若非清风真人再三叮嘱,李淳风根本不会苦思几个时辰,不断在此基础上修改,而是直接拿来就用。 第二日,李淳风骑上大喵,赶往南郭城中,四处打探寻访此地知名的道士。却是他想在重修一座道观,请来知名道士担任观主,那时道观香火鼎盛,人来人往,皆虔诚敬神,自然能净化此地。 只是南郭城地处偏僻,哪里有什么道士,更何况是知名道士,反而是那些打着道家的幌子,行坑蒙拐骗之事的人,却真正遇见不少。但那些家伙,李淳风恨不得一掌心雷将他们劈死,又岂会让他们执掌道观。 因而一连三天,李淳风转遍南郭城,就连周围方圆百里之内,各村各镇全都走了一遭,却根本找不出一个合适之人。就在他想要放弃,重新思考其他办法之时,却见远处走来一名和尚。 这和尚长得又黑又瘦,披着一件沾满泥土看不出本色的僧衣,手托缺口破瓷碗,用来充当钵盂,正在挨家挨户化缘,若非看他光头,并一口一句“我佛……”,恐怕李淳风还以为他是一个乞丐呢。 李淳风心中一动,来到近前仔细打量,发现这和尚眼睛黢黑,却不断闪烁着光芒,彷如夜空中的星辰一般,显然精神旺盛过于常人,若非身上没有丝毫真气法力,李淳风可能要误认他是修行之人。 不过佛家与道家不同,譬如这和尚纵使根骨极差,只要能一路苦行,磨练身心,如此轮回数世,积累数世,终有一日可以踏入修行之路。 李淳风想到这里,心中一喜,也不管佛道之别,纵虎来到和尚身前,开口询问道:“若有一座庙宇让大师主持,可否?” “我必教导他们一心为善,虔诚礼佛!”和尚想也不想,脱口而出。他一路苦行化缘,所得钱财全部积攒起来,正是为了搭建一座庙宇,供奉诸佛菩萨,现在突然有一座庙宇让他主持,他自然一百个愿意。 李淳风心中大喜,抓住和尚的一条胳膊,将他拉到大喵背上,转头出了南郭城,风驰电掣般直奔废弃的道观而去。 大喵脚程颇快,不一会儿,已经穿过树林,来到道观跟前。那和尚见道观破旧,但略做修整,正可以用来供奉诸佛,心中自然非常激动,连滚带爬下了大喵,跌跌撞撞闯入道观。 “不错,此地果然不错,虽总觉有些阴森,但有佛祖菩萨保佑,自然群邪退避。” ------------ 第三十九章 飞来寺 和尚不嫌弃这道观破旧,想用化缘得来的银钱,雇人修补一番,也就马马虎虎算了,等以后香火旺盛,攒下钱财在来翻修,甚至可以请来名匠,塑上佛像金身。 但这明显与李淳风的意思相左。若按照和尚的搞法,修修补补弄出一座庙宇,那么开始香火必然稀少,需要一点点积攒声望,这才是正途,但要净化此地,不免需要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。 可毕竟和尚才是此地未来的主持,李淳风不愿意强迫他,因而表面上转身离开,实际则藏身林中,打算等到夜幕,趁着和尚熟睡,做些手脚,也好让这里打响名头,香火旺盛,尽早将这里盘踞的不甘、怨恨、阴死之气彻底净化掉。 夜幕笼罩着废弃的道观,只有正殿尚有一点昏黄的灯光,和尚正手持木鱼,虔诚的念经诵佛。这是僧人的本份。但李淳风却有些心中不耐。 “这和尚继续念下去,时间可就不管用了!”李淳风心中着急。 大喵听了,弓身曲腿,摆出一个猛虎扑食图,转头向李淳风看去,一脸“包在我身上”的样子。他虽不能言,但意思李淳风自然清楚明白,分明是要扑进去,一口将和尚咬死,省去了麻烦。 “这可不行!好不容易找来一个和尚,大喵你若将他咬死,这里让谁来主持!”李淳风摇头阻止,见大喵垂头丧气重新卧在旁边,心中不免觉得好笑,同时决定干脆将问题解决,即使那样免不了让和尚产生怀疑,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。 打定主意,李淳风略施法术。和尚就觉眼皮越来越重,纵然他意志坚定,晚课不做完,绝不肯睡去,甚至想要手持木槌敲在腿上,用疼痛对抗睡意,但尚不等他木槌落下,就眼睛一闭,手一松,坐着呼呼睡去,任由木槌掉在地上,弹了两下,发出“铛铛”声,也无法将他唤醒。 这正是法术的效果,可以让人很快睡去,直到第二天才能自然醒来。若是其他人中了这个法术,也不过以为自己过于疲惫,早早睡去而已,但这和尚不同,第二天必然发现不对。 但这些李淳风已经不在考虑,而是立刻用几块石头,堆成香案的样子,然后随手揪下几根野草,去掉两侧嫩叶,只余下草茎,插在石头缝里,将之点燃,彷如焚香一般。这是在借土地公的法力,因为土地公只是区区一小神,所以随便一些也没关系。 有土地公的法力相助,李淳风轻易将松软的泥土化为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岩石,这是修葺庙宇的主要建筑材料之一,配上之前与胡宁儿斗法时砍伐的树木,材料已经齐全。 李淳风微微一笑,取出一个棉布口袋,里面装满黄豆。他右手伸入布袋,一边抓出黄豆四下撒去,一边口中念念有词,仍是在请神。只是这次不是请的土地公,而是请来天兵,将他们的精神、法力临时附在黄豆上,这就是世俗中耳熟能详的撒豆成兵。 就见黄豆落在地上,散出道道金光,化成一个个金盔金甲的士兵。在这些士兵最前面,是一个手持环首大刀,面相威武不凡的校尉,正是这些士兵们的统领。 “这位将军,此次贫道请你前来,却是有事相求!”说着李淳风一指远处废弃的道观,“我欲在一夜之间,将那处道观改成庙宇,还望将军出手相助。” 李淳风说话客气,更摆下饭菜酒水,校尉心中大喜,挥手让士兵们干活,他则坐下与李淳风对饮,边吃边说着上界的事情。 “人人都说神仙好,嘿,好个屁啊!我前世在大将军手下当差,大口吃肉,大碗喝酒,若攻破城池,更能挑几个漂亮的妞爽爽!” “只是后来,唉,大将军因赫赫武功,死后得以上天庭,成了一名神将,我们也因此鸡犬升天,成了一名天兵,仍在大将军手下当差。那里自然有奇珍异果、美酒佳肴,但非我等所能享用,伙食反而不如下界之时。那里自然美女如云,但各个非我等能够招惹……” 这些事情,在崂山请神法术中也有记载,因而崂山弟子需要人手,往往喜欢撒豆成兵,这些天兵战力不强,但胜在人数众多,且消耗法力甚微,只需准备一些酒菜而已。 李淳风耐心的听着校尉不住抱怨。当他终于住嘴之时,却见庙宇已经建成,看上去宏伟庄严,与诸多名寺古刹相仿,并且庙前一条青石大道穿过树林,与前往南郭城的黄土道相接,便于香客来往。不过美中不足的是,庙门上方的牌匾留着大片空白,连一个字也没有雕刻。 “哈哈,道兄!你说这牌匾上刻什么字好,我立即亲自出手,给你雕刻上去!”校尉见李淳风疑惑的转头看来,手按刀柄,哈哈笑着解释,显然对一手刀法颇为自得。 “唔?”李淳风皱纹思考着。他并未精研佛门典籍,一时间根本想不出个充满禅意的好名字来,只得在佛经中截取几个字,“般若!不如就叫般若如何?” “好嘞!”校尉环首刀出鞘,只见刀光闪烁,刀气纵横,庙门牌匾上便出现“般若”两个字。这两字虽刻的一般,但充满了刚硬与力量,彷如怒目金刚,单是这两个字,足以让孤魂野鬼心生畏惧,退避三舍。 庙已建成,校尉也不多留,抱上两坛酒,带着手下士兵离开这里,返回上界。李淳风微微一笑,想来在一夜之间冒出一座宏伟的庙宇,必能招来许多香客,只要妥善经营,必然香火鼎盛,很快便可净化此地。如此自然不用他继续操心,因而转身跨上大喵,踏着晨光,向远处行去。 这里只留下般若寺的传说,因其一夜成寺,仿若神迹一般,附近居民更多是称呼它为“飞来寺”,寺庙香火鼎盛一时,直到在战乱中,寺庙再度损毁,为妖邪盘踞…… ------------ 第四十章 名医李淳风 离开废弃的道观,现在的“飞来寺”,李淳风继续四处游历,时而扮作世家公子,游山玩水,收集各地美食;时而扮作游方郎中,给那些贫苦之人免费看病。 李淳风在崂山学了三年,法术的确记下了不少,但并没有学习号脉诊病,自然更开不出药方。不过寻常疾病,治疗起来也很容易,只需要喝上一碗符水即可。这符水含有一些灵气,能使人身体强健,免疫力随之提高,许多疾病自然不药而愈。 有此手段,自然“药”到病除。李淳风一路行来,被许多百姓称颂,只是并未博得“神医”的名号,而是“活神仙”。在百姓眼中,用符水治病,绝非医生的手段,更似传说中的神仙。 虽有句俗话说“好事不出门,恶事行千里”,但其实这好事,也如插上翅膀一样,传播的飞快,至少比大喵奔行要快上许多。这不李淳风刚一进城,就有三人上来将他拦下。 他们身着粗布青衣,一副大户人家里的仆人装束,其中为首一人前走几步,深鞠一躬,满脸堆笑的说道:“李仙长,我家主人备好酒席,正等着您呢!” “哦?你家主人?这里我还是第一来,可不记得有什么朋友?不知你家主人请我所谓何事?”李淳风笑着问道。 他天性好吃,纵然现在一个五鬼搬运术,就能弄来大量钱财,想吃什么买来就是,但有人上赶着请吃请喝,心中却也非常高兴,觉得若有能力,可以出手相助。 “嘿嘿,李仙长一猜就中!我家主人的确有事想让您帮忙,至于具体什么事情,您去了便知,反正对您来说,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,轻松的很……”为首那个仆人见李淳风并无拒绝,心中大喜,知道功劳到手了,赶忙转身在前方带路,更有一名腿快的仆人赶回去报信。 因而当李淳风来到一座朱红大门之前,恰巧见到正门大开,一群仆人簇拥着一个身体胖大,仿佛肉球似的人,正一步一挪,气喘咻咻的从里面走出。 那“肉球”见李淳风跨虎而来。单是那头老虎,便有将近一人多高,且身姿矫健,威猛无比,与寻常卖艺之人驯养的老虎绝然不同,透着一股凶性。那么能骑上这头老虎的人自然不凡,传言自然并无夸大之处,想来确有降妖伏魔的手段。 这么想着,“肉球”更不敢怠慢,在仆人搀扶下紧走几步,道:“按说得知李仙长路经此地,我本该在城门处迎接才是,但你看我这身体,连走几步路都喘,因而也只得让仆人代我前去等候,失礼之处还望李仙长莫要怪罪!” “客气了,主人家太过客气!不知请我前来所谓何事?”李淳风仍笑眯眯的说着,心中却警惕起来,这非是怕“肉球”心怀不轨,而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,现在这“肉球”态度如此卑谦,所求自然并非易事。 之前李淳风以符水给人治病,看似简单的很,灵验的很,但若真是面对一些疑难杂症,他却根本没有一点办法。就譬如眼前的“肉球”,如果想要减肥,那么李淳风的符水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。 “唉!这是说来话长,李仙长不如随我进去,咱们边吃边说!” 李淳风跟随在“肉球”身后,见里面池塘假山星罗棋布,亭台楼阁参差其间,并以回廊勾连,矮墙切割,使得里面景致极富层次感,非有名家指导不能建出,显然这“肉球”财力权势均是不小,并非一个乡下土财主可比。 走不多久,前面出现一片水潭。而在水潭岸边,正停着一艘游船。李淳风眼力极佳,远远就能看见,游船上面,摆放一张红木餐桌,上面碗盏碟盘排布整齐,想来这顿饭是在游船上吃。 “肉球”与李淳风二人踏上游船。自有仆人持长篙撑船,将这艘游船划到水潭中心,这时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,吃着美酒佳肴,果然别有一番风味。 “肉球”见李淳风吃的满意,这才松了口气,彻底安心,在与李淳风喝上几杯之后,便说出将李淳风请来的原因。 这“肉球”子嗣不旺,这么些年辛勤耕耘,却只有一个儿子。不过这儿子还算懂事,并不四处胡闹,而是一门心思苦读,想要有一天能金榜题名,高中状元。 这无疑比那些纨绔子弟强上百倍,是以“肉球”虽只有一子,却足以让人羡慕。只可惜,在不久之前,“肉球”的儿子突然昏迷不醒,脸色乌黑,“肉球”一连请来许多医生诊治,不但不能将其子救醒,甚至连病因都没有查出。因而听闻李淳风以符水治病救人,声明远播,“肉球”自然抱着试一试的心思,赶忙将他请来,给自家儿子治病。 “这……”李淳风有些为难。那些名医都找不到病因,那么凭李淳风的“医术”,更不可能将“肉球”的儿子治愈。因而再三思索,李淳风打算实话实说,回绝了“肉球”。 “说实话,我医术不佳,也就只有符水一种治病方法,也就能治疗寻常疾病,效果实在有限,未必能治好令郎的病!” “若李仙长不能治好,我想天下所有的医生,再也没人能治好我儿子的病!” 这话“肉球”说的斩钉截铁,显然信心十足。 “哦?”李淳风心中惊讶,不知道“肉球”哪来这么强的信心。 “不瞒李仙长,自我儿子昏迷之后,我请过不少名医,就连一名退下来的太医,也被我请来,为我儿子看病。只是这些医生别说什么药到病除,就连病因都没找见。如此奇怪的事情,我估计十有八九,我儿子是中邪了,这情况自然要找李仙长前来诊治。” “哦,是这样!”李淳风点了点头。与治病不同,驱邪正是李淳风的拿手好戏,并且相比那“肉球”的儿子现在都没死,想来是邪物法力有限。 ------------ 第四十一章 杂乱的元气 李淳风得知宴请自己,并非看病,而是驱邪,自然放下心来,右手抄起酒壶,咕咚咕咚一口喝个干净,然后挥手招来仆役,让其多搬几坛酒过来,也好喝个痛快。 “肉球”见李淳风如此随意,心中也是非常高兴。俗话说,拿人钱财,与人消灾。在这个年代,虽也有光拿钱,不办事的人,但大多数还是守着规矩,既然面前这位李仙长放心吃喝,必有捉鬼驱邪的本事,能治好他的儿子。 因而“肉球”也随之吩咐仆役,各种窖藏美酒,珍贵食材,一点也不吝啬,接连不断端了上来。这些东西全是“肉球”私人珍藏,在市面上,纵然有钱也很难买到,这顿宴席自然让李淳风吃的痛快。 吃过饭,李淳风起身,由老管家带路,前往后宅,为“肉球”的儿子驱邪,至于“肉球”,因为行动不便,并未跟着,而是坐在游船上等候,自然有腿快的仆人来回跑着报信。 “李仙长,这是我家少爷的住处!”老管家说着推开院门,入眼就是一棵大柳树,在柳树周围,摆放着一圈花木,其中以黄荆长势最旺,此刻紫花盛开,煞是好看。 “我家少爷读书疲乏之时,总喜欢给这些花草浇水施肥,根本不让仆人插手,而其中更以这盆黄荆最得少爷喜爱!”老管家见李淳风看向黄荆,便从旁解释道。 “哦?”李淳风点了点头。他总觉这黄荆有些别扭,但仔细探查,却感觉不到丝毫妖气,便不在继续关注,而是跟上老管家,绕过柳树,进入正房——这是“肉球”儿子的住处。 “嘶,好重的妖气!”李淳风心中一惊,几步甩开老管家,绕过屏风,直奔后面卧室而去,那里也是妖气最重的地方。果然,在前面床铺上,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,而妖气也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,不过经李淳风查看,他的的确确并非妖物,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类。 “你是谁?”床边一个侍女放下药碗,厉声喝问道。 李淳风并不答话,这问题自然有慢上一步的老管家回答,而是几步来到床前,右手按在男子胸口,一股股真气缓缓输入,在其体内流转,借此详细检查妖气来源。 不过越是检查,李淳风眉头皱得越是厉害。这男子体内的元气杂乱无比,根据气息分辨,似是抢夺了他人的元气,这才如此混乱,而那股妖气,却又不断侵蚀着此人的元气。这种情况,让李淳风大为头疼,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无策。 人一降生,体内便有元气,经过修习功法,元气化为真气,之后引天地灵气入体,与真气合一,这时真气发生蜕变,虽与真气性质相仿,却层次稍高,也可称之为法力。 但不论元气,真气,还是法力,不管修习的是否同一种功法,其中总有一些不同于他人之处,这是个人的烙印,很难将之消除,因而才创出各种魔道秘法,但也只有寥寥几门秘法,才能完全消去个人烙印,而不会有任何残留。 现在一个普通人,体内却元气杂乱,纵然没有妖气侵蚀,也是轻则大病一场,重则一命呜呼,更何况他体内还有妖气为害,想要救治自然难上加难。 “李仙长,我家少爷他……”老管家见李淳风眉头紧缩,不免有些担忧,出声询问。 李淳风摇了摇头,一连说出三个“难”字,随后仰天长叹一声:“若只有妖气为害,我一道黄符下去,也能将这妖气驱散,但现在你家少爷体内的元气,不知为何混杂了别人的元气,这问题就难办了。” “别人的元气?”老管家大惊失色,“李仙长,你可不能乱说,我家少爷好好一个读书人,体内岂会有他人的元气!” “可事实就是如此,这妖气侵蚀着你家少爷的元气,而外来的元气则帮着抵挡妖气,但同时这些元气与你家少爷身体格格不入,免不得要损害他的身体。……” “还请仙长出手,将这妖气与外来的元气一并驱除。我敢保证,这些外来元气绝对与我家少爷无关!”老管家急忙说着,什么妖气、元气,只要有害的,同时驱除好了。 “若这么简单,我也不会发愁了!现在你家少爷体内元气不足,若无外来元气支撑,极可能在顷刻之间,就会魂归地府!而偏偏我若驱除妖气,那么不属于你家少爷的元气也会一并驱除,这你叫我如何动手!”李淳风眉头紧缩,或许师父清风真人法术精妙,操控入微,能救下此人,但他现在却绝对无法做到。 “这,这,……李仙长,照你所说,我家少爷岂不是……”老管家眼中含泪,哽咽的说道。“肉球”的儿子并非纨绔子弟,而且为人谦和,待人和善,老管家将其视为子侄,现在听闻李淳风束手无策,自然伤心不已。 “唉!我现在并无办法,不过尚可为他固本培元,吊住他的性命!说不定过上几日,兴许找到救他的办法!”李淳风说着,自袖中取出一道黄符,也不需念咒掐决,直接贴在男子胸口。 就见这黄符发出蒙蒙绿光,似缓缓渗入男子体内,而这男子样子虽无变化,更未苏醒,但细听呼吸声,与之前微弱的似乎随时都要断气之时不同,里面出现了一股韧性,纵然呼吸仍旧微弱,却非常顽强。 老管家经常来看自家少爷,对之前的呼吸声自然熟悉无比,因而只是这一点变化,却也能听出来,于是连声道谢,弄得李淳风也有些不好意思。 “这符中有乙木之气,木主生,而与甲木相比,乙木更加阴柔,正好给他固本培元,之后我日日给他贴上一符,只要没有别的变化,自能保住他性命。告诉你家主人,我便住在旁边厢房就是。”李淳风说完转身离开。 有仆人将话原原本本说与“肉球”知道,并将厢房打扫干净。 ------------ 第四十二章 黄荆妖 厢房收拾的非常干净,并且搬来了全新的书案、座椅、床铺……总之除去这间厢房没办法拆掉重建之外,里面的东西全都换了一遍,更派来两个侍女,两名男仆,侍女立在房内,男仆等在房外,随时听候招唤,安排的极其周到。但李淳风坐在书案后面,看着左侧的青花瓷瓶与名人字画,却眉头一皱,长叹一声。 “李仙长,这厢房的布置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?哦,对了,听说像您这样的修行之人,更喜欢山山水水,我立刻就去找管家,让他将这幅仕女画换成山水画!”旁边一个侍女说着就要转身往外走。 “不用换了!”李淳风出言拦下侍女。 这厢房之中的布置,他并不是不满意,而是太过满意了,满意的让他心中不安。他并没有治好“肉球”的儿子,只是出手吊住性命而已,这让之前大吃大喝的李淳风心里过意不去,何况现在又布置厢房,更让他心中不安。 因而李淳风垂头苦思所学法术,寻找着能够治疗“肉球”他儿子的办法,只是一直想到深更半夜,茶水也喝下去五六壶,但仍旧一无所获。 这并不是说没有能够救治“肉球”他儿子的法术,相反有许多法术都能将其治好,李淳风也都能施展,但他不过引气期的修为,控制法术不过精细,这才显得束手无策。 若在这里的是清风真人,不,不用清风真人,只要梅儿在此,施展一个小法术,就连一盏茶的时间都用不了,“肉球”他儿子便可苏醒,只是身体不免虚弱,暂时下不了床而已。 可惜! 李淳风暗叹一声。他的黄符,用来吊命,必然可以让“肉球”他儿子活上半年有余,这些时间足够他返回崂山一趟,但是师父清风真人的性子他非常清楚,为这种事情绝对请不动师父,并且就连梅儿也不会下山。因此这件事只有他自己想办法解决。 “唉!”李淳风暗叹一声,右手提起茶壶,想要在倒一杯水,却发现茶壶再次空了,而本该在身旁的两个侍女,此刻正靠在墙上呼呼大睡。 “夜已经深了!”李淳风笑着摇了摇头,起身离开书案,往卧室走去。他并不是要去歇息,而是要打坐练功。 修行之道,贵在持之以恒,因此李淳风每天总要吐纳练功,而时间就定在晚上,因为对他来说,只有晚上星力大盛,练功效果才是最佳。 可就在李淳风刚刚起身,突然感觉院中出现一股妖气,而这妖气分明与白天在“肉球”他儿子身上感到的一模一样,也就是说此刻出现在院中之妖,正是一切的始作俑者,那么说不定将此妖抓住,就能找到治疗“肉球”他儿子的办法。 这个想法不过在脑中一闪,李淳风已经一步跨入院中,恰好看见一名身着紫色长裙,面容温婉的女子,正要推开正房的房门。不用说,她就是妖怪。 这女妖见李淳风突然出现,心中就是一惊,二话不说,招来一阵薄雾,向李淳风罩去。这薄雾七彩斑斓,煞是漂亮,那么自然少不得含有剧毒。 见此,李淳风哪敢让这雾气罩上,连忙唤来一股清风,不断打着旋,将毒雾卷住,送往高空。这却是他怕毒雾散往别处之后,殃及这座宅院里生活的世俗中人。 而女妖显然也知道单是一阵毒雾,根本奈何不得李淳风,因此手持一条长鞭,紧随毒雾之后,攻了上来。这长鞭灵活无比,不用女妖操纵,就可自行攻击。 李淳风在崂山上苦学三年,但主要学得法术,在武功却显得马马虎虎。若以此与江湖中人厮杀,凭借蜕变后,更加敏捷,更有力量的身体,自然能取得胜利,但与女妖这作弊一般的长鞭相比,无疑要差上许多,不过几招之间,已经左支右绌,处在下风。 只是李淳风却从容不迫,右手持青釭剑与女妖厮杀,左手取出一枚银针,在空中轻轻一抛。这银针便化为一道寒光,不等女妖做出反应,就已经刺入她的体内,顺着经脉逆行而上,势如破竹一般,钻入她的丹田气海。 女妖只觉真气法力失去控制,浑身软弱无力,瘫倒在地,险些化成原形,又岂能继续战斗下去,手中一松,长鞭落在一旁,显出本来面貌——一根带刺的荆条。 李淳风目光一闪,恍然大悟,转头看向柳树旁边的花盆,却见正巧少了一株黄荆。这女妖不问可知,本体无疑是一株黄荆,只是之前不知用什么方法,将妖气隐藏了起来,让李淳风没有察觉。 “好你这株黄荆,此家主人浇水施肥照料于你,你却恩将仇报,暗中出手害他!”李淳风疾言厉色的喝问着。若非想要从她身上寻找解救“肉球”他儿子的办法,李淳风现在就要挥剑将她当场斩杀。 “道长,我不是成心要害董公子,我岂会想要害他!还求道长救救董公子吧!”女妖拜服在地,哀声恳求,不是求李淳风饶自己一命,而是求他救治“肉球”的儿子——董公子。 “哼!”李淳风岂能相信一个妖怪的话,说不定这黄荆女妖非常狡黠,知道求饶无用,这才转而求他救治董公子,也好让他心生犹豫,兴许可以逃得一命。 但此时的确不宜杀掉女妖,因而李淳风沉吟片刻,这才开口询问道:“你且将这件事情的始末,给我原原本本的说出来,若有一字假话,我必然饶不了你。若你所言属实,让我得以成功救治董公子,那么我饶你一名也是无妨。” 李淳风口中如此许诺,其实却打算反悔的。对于一个妖怪,即使是一个女妖,他也不打算讲什么信义。因为自打小时候,李淳风在莽阳村,听到的就是妖怪害人的传说,斩妖除魔在他看来自然天经地义。只不过他选择性的忽略了梅儿与大喵,或许在他眼中,梅儿与大喵根本算不得妖怪。 ------------ 第四十三章 书生与女妖的故事 黄荆女妖似乎相信了李淳风的承诺,一连叩首三次,这才将事情的起因娓娓道来。 “道长,奴家不过是一个初开灵智的小妖,……” “初开灵智?”李淳风看这黄荆已是引气期修为,便连忙出言打断,“哼,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儿,可以虚言哄骗不成?” 他自己上崂山苦修三载,得以迈入引气期,但对于妖类来说,尤其是一株草木精怪,单是开启灵智,便需数百年之久,然后吸天地灵气,日月精华,仍不免要上百年时间,这才能步入引气期,能够幻化人形。而这株黄荆初开灵智,却身倶引气期修为,不是虚言哄骗,又是什么? “奴家真的是初开灵智,掐指算来,距今也不过才五年而已!” “五年前?”李淳风听了心中一动。 五年之前,正是庚申年,这一年七月十五的晚上,月光中含有一种名为帝流浆的东西,妖怪若有幸服食,一夜修炼相当于平日数十年苦修,若这黄荆能得到一枚,自然可以开启灵智,迈入引气期修为。 只是纵然庚申年七月十五,月光中的帝流浆也是极为稀少,并且尚未落地,就被修行之辈提前收取,或增进修为,或用来和药,便如崂山派中,就收藏了许多,而大喵也正是吃下帝流浆与一些草药合成的丹药,这才开启灵智。 只是这样一来,那些野生的动物植物,能够得到一枚,用来开启灵智,无疑难上加难,若非运气极佳之辈,根本想都不要想。因而之前李淳风听到黄荆初开灵智,根本没想到她能有幸得到一枚帝流浆,自然以为她是虚言哄骗。 可现在想来,纵然帝流浆得到艰难,但终究是一种可能,因此李淳风心中信了五六分,不愿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纠缠,便点点头,对黄荆说道:“这样?好吧,你继续说下去!” “是的,道长!”黄荆应了一声,接着往下说,“五年之前,我开启灵智,不过是一只懵懵懂懂的小妖,还不知怎么化形,得董公子浇水施肥,自然心生感激,并且董公子年少英俊,熟读诗书,奴家因而心生爱慕……” “哦,是这样啊!”李淳风心中大感有趣。他听说过一些狐妖爱慕读书人的传说,一直以为只是世人编造的故事,没想到确有其事。 只是无论是何妖怪,与世俗中人一夕欢好,纵然并不施展采补之法,但交·合之时,偶尔泄露的妖气,也必然损害那人的元气,若天长日久,那人自然妖气缠身,一病不起。 因此听黄荆所说,“肉球”的儿子——董公子身上的妖气也有了来由,但他身上却不知怎么混杂了他人的元气,是以李淳风也不打断,仍由黄荆继续说下去。 “……直到半年前,董公子突然病倒,我才知道,是我害了他!”黄荆说到这里抽泣起来,但仍断断续续的说下去,“他身上的妖气虽出自我身,但我却无法收回,只得无奈看着董公子在妖气侵蚀下日渐削瘦,这才无奈想出一个主意,摄取他人元气,补入董公子体内。不过道长明鉴,我并未因此伤及他人性命。” “哼,别人若无补充元气的方法,日后自然少不得折损寿命!况且他人元气经你转手输入董公子体内,这其中免不得带上你的妖气,因而他体内妖气越积越多,且元气混杂,就是我现在想要救治,也暂时束手无策!”李淳风怒哼一声。 若这黄荆有心害人,李淳风自然一剑斩去,也不管什么承诺不承诺,但偏偏她是要救人,却越帮越忙,这让李淳风不免郁闷无比。 救人救不得,杀妖杀不得! “唉!”李淳风长叹一声,转身回屋,也不取出黄荆丹田中的银针,任由她瘫倒在地,却是因为还没想好如何处治她。不过李淳风也不怕黄荆被人发现,反正她化为原形,根本不需要任何法力。 李淳风收拾一下郁闷的心情,趁着晚间星光大盛,赶忙盘坐床上,吐纳星力,勉强补足功课,只是心情终究不佳,自然免不了影响修行。 当天光微亮,李淳风收功坐好,正见到大喵醉醺醺的推开房门,摇摇晃晃,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,不用说它这一晚上必然是偷酒去了。 李淳风见此,将昨晚的事情说与大喵,也不管它醉卧在旁边,不久呼呼大睡起来。这些事情,大喵根本出不了主意,李淳风也不用它出主意。 但大喵听不到,却有人能听到。崂山派的后山竹林里,清风真人正在做早课,吐纳着太阳初升的一缕紫气,却突然心中一动,张开双眼沉思起来。 李淳风下山之时,清风真人虽然给了不少法器让他防身,但终究心中不安,偷偷在大喵身上施了法术,因此一路上李淳风遇见的事情,清风真人全都知晓,只不过这些事情是对他的磨练,这才没有出手相助。 可这次不同,虽不用打打杀杀的,但要救治董公子,这件事对李淳风来说太过困难,清风真人纵然要磨练他,可也少不得要提供帮助。可要怎么帮助他,却不免要认真思量一下。 因为这个帮助要足够隐蔽,以免李淳风养成依赖心理,遇到难题就来求助,而是要学会多思多想。要知道,纵使是清风真人自己,也遇到过许多难题,便如转换根骨一事,清风真人耗费百年时光,巧取豪夺了很多秘法,才创出了这门法决。所以她也想让李淳风像自己一样,能通过思考,最终独立解决问题,这样才能在修行之路上走的长远。 至于因此耽搁时间,甚至一个不好,让董公子丢掉性命,这在清风真人看来并不重要。或者说,若能让李淳风得到磨练,学到一些东西,她甚至不介意亲自出手干掉董公子。 这看起来心狠手辣,但却正是旁门中人的性格,因为比之有现成典籍的佛道两家,旁门中人每前进一步,都更加艰辛。 ------------ 第四十四章 救治的方法 清风真人略一思索,就想出数种救治董公子的方法,并且无论哪一种方法,对修为要求都并不苛刻,凭李淳风引气期的修为,便足以施展,只是不免有这样那样的缺陷。 譬如,这些方法中最简单的,就是护住董公子魂魄,然后让他肉身自然死去,那时无论凭借完好的魂魄专修鬼道,还是魂魄与尸体合一修炼尸道,都是能轻易的解决问题,并且由于魂魄完好,只要修行之时多加注意,根本不会被阴气、尸气影响心智,言行与之前的书生模样并无丝毫不同,只是若要修为更进一步,自然困难重重,但能活下来已是幸运,想来董公子必不会奢求更多。 以上两种方法直接绕过纠缠不清的妖气与元气,最是简单有效,想来李淳风未必没有想到,恐怕是对鬼修、尸修心生偏见,这才可以忽略这两种方法。因此考虑到李淳风的喜好,清风真人首先将这两种方法剔除。 而与这两种方法相似的,就是修妖与修魔。修妖,自然是让黄荆心甘情愿奉上内丹,给董公子服下,让他身体直接半妖化,妖气与杂乱的元气自然奈何不得他,不过那时董公子妖不妖,人不人,并且内丹与他不合,永生永世修为再无进步的可能。 至于修魔,则要麻烦许多,首先要唤醒董公子,然后教他魔道秘法,将体内妖气与杂乱的元气化为己用,若秘法足够高明,隐患自然不大,日后还能想方设法化解,无论由魔入道,还是由魔入佛,或者将魔功推到巅峰,有结成金丹,甚至飞升上界的可能。但这种方法全看董公子天赋悟性如何,若无法尽快学会,自然化解不了体内的妖气与元气,到时仍不免一命呜呼。 不过修妖与修魔,比之鬼修、尸修好不了多少,也必然让李淳风不喜,清风真人自然将这两种方法剔除出去。而剩下类似的方法自然是寻正途修行,只是正途修行,初期不免进展缓慢,纵然董公子悟性绝佳,闻一知十,但他元气不足,若要短时间里修到可以保命的地步,免不了要大量丹药进补。这些丹药又不是给李淳风吃,清风真人自然舍不得,因而这方法她一开始已经非常自然的忽略了。 而除去各种修行之法,清风真人手上也有几门秘法可以解决问题,只是也无一例外需要大量资源,甚至有的秘法过于珍贵,不到万不得已,清风真人不愿将之在人前显露。 不过好在清风真人修为够高,所学也极其广博,还真让她想到一个偏门法术,所需资源极少,却也能解决问题。而这法术只在典籍上有所记载,清风真人虽是不会,但它原理非常简单,推演起来非常容易。 不过片刻时间,清风真人已经推演完毕,将典籍中寥寥几笔记载的法术还原,虽未必与原版法术一模一样,但施展出来的效果却是相同。 …… 董府,李淳风例行公事,以一道黄符吊住董公子的性命,然后也不多留,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厢房之中,闭目盘坐,参悟道法,吐纳灵气。 他苦思救治董公子的办法已经月余,却仍然没有丝毫头绪,最终只能感叹人力有时而穷,便打算尽到自己的本分,然后听天由命,看董公子运气如何。 只是纵然有李淳风的黄符吊住性命,让妖气无法侵蚀元气,以此保住董公子本身元气不在流失,甚至在黄符滋养下,使得元气在缓慢的壮大,但体内混乱的元气,却无时不刻都在损伤着他的身体,就彷如一剂无解的慢性毒药。 而若要让一个未经修行的世俗之人死去,或是伤其魂魄,或是损其元气,亦或者毁其身体。现在董公子身体日渐衰弱,以李淳风推算,最多不过半月,董公子体内五脏六腑就会衰竭,这就如同取下一个人的心脏,那么便是元气充足,人也不免一死。 “唉,只有半个月了!若这段时间有高人到此,出手施救,或许还能救他一命,若是……”李淳风收功起身,来到院里,在大柳树下走来走去,不住犹豫着。 他也的确想到让董公子变成鬼修,这个救治的方法,但在最后时刻出手,还是让其进入轮回,投胎转世,李淳风却有些犹豫不定。或许轮回转世,开始新的一生,对董公子来说,也是一种好事,可“肉球”却不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。 就在李淳风步子越走越急之时,却见大喵撞开院门,跑了进来,并且在它嘴里还叼着一本古书,想来是大喵从“肉球”的书房里翻出来的。 这半个月来,李淳风呆在这间院子中,不是苦思救治董公子的方法,就是在厢房中专心修炼。只是大喵又是不同,它虽开启了灵智,却如小孩子一般,刚来董府第一天,就光明正大的偷酒喝,后来更是将董府当作游乐园,四处游逛嬉戏。而“肉球”作为主人,因为求李淳风救他儿子,这些事情只得装成不知,这越发让大喵无法无天。 “大喵,把书还回去!”李淳风停下脚步,严肃的说道。这书虽然很是寻常,但既是古书,自然价值不菲,甚至并非银钱所能衡量,与偷喝几坛好酒,或者是打翻打碎一些东西并不相同。 大喵连连摇头,一改往日听话的样子。而装订古书的麻线与大喵锋利的牙齿相互摩擦,自然立刻断开,随着大喵摇头,书页四散而飞。 大喵也知道惹了大祸,转身一溜烟跑出院子,只留下李淳风看着飞舞的书页,长叹一声,大袖一卷,将其收在一起。只是书页散乱不堪,若想重新装订,却必须一页页过目,粗略了解文中意思,排好顺序才行。 李淳风一目十行,如此浏览了十来页后,当他再次捏起一页,扫过一眼,便欲看向下一页时,却突然轻咦一声,重新拿起这一页,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。 ------------ 第四十五章 七星借命 这是一本纪传体史书,而李淳风手里捏着这一页的其中几句,正记载一门独特的法术,一个可以救活董公子的法术。 可此书不过是一本史书,主要为了记录历史,而非什么法术,因而上面对这门法术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,大概是说一名姓孔的道人,施展名为“七星借命”的法术,若七日内主灯不灭,则可延寿十二年,至于详细的施展方法,并没有写出。 但李淳风根据上下文推断,却也推测出一些有用的东西。 首先,这门法术属于请神类法术,施展时所需修为并不高,甚至那名孔姓道人的修为并未达到引气期,因为一个身倶引气期修为的人,寿有一百五十载,并且根本不可能被繁杂的政务累死。 其次,这门法术所请的“神灵”极为特殊,乃是向天祈寿,而所需贡品也同样特殊,并非常见的五畜与酒水,也非世俗香火,更非天材地宝,而是需要一张独特祭文,这祭文上孔姓道人写了一生的事迹,随后发下誓愿,若延寿成功则“上报君恩,下救民命,克服旧物,永延汉祀”。 这祭文言词恳切,可在李淳风看来,汉室覆灭,乃是天下大势,这孔姓道人逆天而行,有违天意,自然有人劫降临,让他施法失败,最终命殒五丈原。 不过孔姓道人生死与李淳风无关,他现在只想补全“七星借命”这门法术,以此为董公子延寿十二年,然后施法驱除妖气与他人的元气,将董公子真正救活。 幸好,“七星借命”是一门请神类法术。而这类法术的难点是一般在所请的“神灵”与所需的祭品上,至于祭祀的仪式,只是为了与“神灵”沟通罢了,通常来说并不重要。 而李淳风在清风真人身边苦学三年,不但见过听过许多请神类法术,更在清风真人的教导下,对这一类法术理解透彻,并非不能重新推演出祭祀的仪式,将“七星借命”补充完全。 想到这里,李淳风也顾不得训斥不知躲到哪里的大喵,而是转身返回厢房,对派来的侍女吩咐一句,说是要推演一门救治董公子的法术,期间无论何人,何事,均不得打扰他。说完将两名侍女赶出,然后房门一闭,不闻外事,努力推演补全“七星借命”。 天道至高,无处不在,更彷如一只隐形的巨手,操纵着世间的一切变化,因而每逢乱世,便英雄能人辈出,但李淳风若要沟通天道,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。所以虽然残缺记载的帮助与启发,李淳风仍然耗费了整整十日,这才将“七星借命”补全。 当厢房的房门打开,只见一个“肉球”突然滚到李淳风面前。这却是因为李淳风闭关之后,虽有大喵每日贴上黄符,吊住董公子的性命,可其日渐衰弱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,所以事情关乎独子的生死,“肉球”心中焦急,天天来厢房门前等待李淳风出现。 “董老爷莫急,我已将救治董公子的法术推演出来!”李淳风满脸疲惫之色,对着“肉球”勉强笑道,“还请你速速寻来四十九盏青铜小油灯,与七盏青铜大油灯,我马上就要法施法救治董公子!” “李仙长要不先歇息一下?”“肉球”小心翼翼的问道。他现在自然想尽早让李淳风治好儿子,但看对面那张疲惫的脸,“肉球”却硬生生压下心中的焦急,反而劝说李淳风休息一下,这并非是出于关心,而是唯恐李淳风疲惫施法,出现失误,害了自己的儿子。 “无妨!你去准备就是!” “肉球”心中虽然担忧,却不敢说出口,只得按照李淳风的要求,吩咐老管家出去准备,而他则留在院中,欲言又止的看着。 李淳风不管“肉球”的想法,两眼在院中扫过,见这个院子虽然不小,但由于中间一棵大柳树占去许多地方,反而让剩下的地方不足摆开仪式。 默掐手决,李淳风唤回银针,而没有银针的压制,黄荆得以化为人形,拜倒在李淳风面前,一副老老实实等候发落的样子。 李淳风抛出一副图,吩咐黄荆在院中清理出一片空地,并将董公子搬出来,摆在空地中央,而在其周围,按图所画,七盏大灯围成一圈,在外围四十九盏小灯,七个一组,成北斗七星之状,斗柄朝外,斗身朝内,并且代表天枢星的小灯所指,正是一盏处于北极星位的大灯。 黄荆领命而行。李淳风则返回厢房闭目调息,当他再次出来之时,院中已经按图中所画摆好青铜灯,而在青铜灯的中央,董公子双目紧闭,毫无知觉的躺着。 李淳风跨过青铜灯,来到董公子身前,右手食指刷刷几笔,画出一个符篆,随后一指点在董公子的眉心。就见本来昏迷的董公子眼皮微颤,缓缓醒来。 “董公子,你现在虽然清醒过来,可生命危在旦夕,贫道这便向上天借命,施法救你!只是你必须想出一篇祭文,文采如何并不重要,却是要你真心发下誓愿,而这誓愿关系贫道施法成功与否,成功则你生,失败则你死,但这誓愿不可乱发,因为你若做不到,上天自有惩罚,不但取你性命,甚至连你死后都要受罚。”李淳风简单的将要求讲出,等待着董公子的答复。 “誓愿么?便如阿弥陀佛四十八大愿?”董公子人很聪明,很快明白自身的情况,更看到父亲与黄荆站在青铜灯外面,自然不纠缠于李淳风所言真假,而是直指问题的核心——誓愿,因为这誓愿,李淳风说的太过笼统。 “呵呵,四十八大愿,这可不是你所能发下的誓愿!不过向天借命,能延寿十二年,与之交换的誓愿必然小不了,你需要慎重考虑才是!”李淳风言语极为郑重,却是他唯恐董公子誓愿太大,最终偿还不清,被天道惩罚。 ------------ 第四十六章 治好董公子 作为一个读书人,董公子他会立下什么誓愿? 这,李淳风根本猜不到。他不过读了几天书,认得一些字,虽然这些文字中包括一些甲骨文、金文、大篆、小篆……,但简单一句话,“识字”,这根本算不得读书人,自然不明白读书人的想法,也根本无法从旁建议。 但李淳风只希望董公子慎重考虑,量力而言,因为现在对天道发下的誓愿,纵然是死,也必须做到,根本不容许反悔。而若不能做到,天降惩罚之下,那种痛苦与折磨,李淳风虽未经历,但能猜到一二,至少要比十八层地狱更加恐怖。 可董公子不明白这些,因而纵然李淳风强调过几遍,他仍不够重视,所以第一时间就要喊出: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。” 好大的一个口号,一个足以让许多书生热血沸腾的口号,也是一个极其困难的誓愿,除非董公子在儒学上能够取得极大的成就,不说成为圣贤,但至少也必须是一个流派的宗师,否则他未来必然悲剧。 只是就在董公子要喊出誓愿之时,却看到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,黄荆正默默的看着他,于是董公子心里的激动,沸腾的热血,被这似水的柔情浇灭,至少想法变得更加实际。 李淳风见董公子缓缓点头,似乎心中想好了誓愿,便不在等待,而是手舞青釭剑,脚下倒踩七星,以示逆天改命,同时运转全身法力,灌注在七盏青铜大灯之中,于是七盏大灯无火自燃,灯芯上跳动着蓝色的火焰,下一刻外围四十九盏小灯也同时燃起,却是普通橘黄色火焰。 李淳风见此,连续撒下几把朱砂,只见周围灯火立刻窜起来三尺来高,将董公子围在火中,并且里面似有蒸汽升腾,把一切笼罩在朦胧之中。 这时董公子仿佛感到了什么,嘴巴不住开阖,似乎正在念出誓愿,只是火焰与蒸汽的力量,将董公子与外界众人分割开来,仿佛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,因而所发誓愿也根本不是世俗凡人所能听闻。所以在场只有李淳风、大喵、黄荆这一人两妖,身倶修为,得以听到董公子的誓愿。 “苍天啊,我不过一个普通书生,也不知日后能做什么,可若我得以借命成功,我必娶黄荆为妻,虽然她是一个妖精,但我并不在乎。然后我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,光宗耀祖,若为官一任,必造福一方……” 董公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,并非讲究对仗工整、声律铿锵的骈文,而是一段直白的不能在直白的话语,里面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,只是非常实际的把他若能活下去,将要做的事情详细说出。 黄荆听到董公子的誓愿里居然有娶自己为妻,而并不在乎人妖之间的分别,自然心中感动不已,双目含泪注视着董公子,仿佛若董公子借命失败,她便要随着殉情而死。 而李淳风见到这一对情人生死相许,也不免仰天长叹,心中惋惜。他之前怕董公子为求活命,胡乱许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大誓愿,却没想到董公子这么实在,发下这种奇葩的誓愿。这誓愿实实在在,自然可以轻松完成,但李淳风认为,这些不足以与苍天交换,借到十二年寿命,那么法术不免失败。而法术失败,李淳风再也想不出能够救治董公子的办法。可誓愿已经发出,李淳风也无法补救,于是默默的转过了身。 “李仙长,怎么样?法术,法术……”“肉球”嘴唇哆嗦着。他见到李淳风的表情,便有所猜测,只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最后两个字。“法术失败”便意味着儿子得不到救治美过不了几天就要死去,这让“肉球”如何能够接受。 “唉,一切都看天意!只是誓愿太小,成功的可能性不大!”李淳风说完长叹一声,心中却琢磨着,是否出手将董公子转化成鬼魂,即使他并不喜欢鬼修。 只是不等李淳风下定决心,灯焰突然汇聚在一起,凝成一朵明亮的光焰,缓缓跳动着,落在董公子的眉心,在一阵痛苦的惨叫声中,留下一个火焰形状的伤疤。 李淳风大喜。这火焰状伤疤,便是法术成功的标志,只有这伤疤没有消失,董公子的元气就不会耗尽,如此一来,李淳风自可从容施为,将不属于董公子的妖气,他人的元气,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驱除,然后慢慢调养,滋补元气,有十二年之久,且家中富贵,若调理得当,自然能将元气重新补充回来,长寿自然不用想,但活个五六十岁,这怎么也算不上短命了。 想到这里,李淳风也不管董公子身体虚弱,直接跨步上前,想要一鼓作气将他治好。反正借命成功,救治的难点已经绕开,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轻而易举,万无失败的可能。反而若是拖延下去,身体受到他人元气损害,万一肉身提前崩溃,那么纵然之前借命成功,董公子也不免死去。 就见李淳风挥掌一拍,董公子悬于空中,仿若躺在一张无形的床铺之上。随后一阵噼啪声响,李淳风或掌,或爪,或拍,或捏,在不伤害董公子身体的情况下,小心翼翼的将妖气与他人元气驱除。 这统共只是用了一炷香的时间,李淳风就彻底完工。这时黄荆赶上前来,接下董公子,将其送回正房中休息。 而这一切“肉球”自然看在眼里,不免眉头一皱。他早就猜到黄荆妖怪的身份,甚至儿子中邪也可能与这个女妖有关,自然对黄荆不喜。若非看在儿子刚刚痊愈,身体还很虚弱,“肉球”恐怕现在就要求李淳风出手,纵然不将黄荆斩杀,也必然要驱离董家。 “董老爷莫要如此!”李淳风出言劝阻道,“人妖殊途,我也不喜欢这株黄荆,但令公子既然发下誓愿,要娶黄荆为妻,并得到上天认可,那么董老爷就不用阻拦了,否则令公子完不成誓愿,上天自然降罪。那时纵然有人修为高过我,也万万护不得他。” ------------ 第四十七章 游历的最后一站 唯一的儿子终于康复,“肉球”董老爷自然非常高兴,并且再次大排筵席,只是这次不光宴请大功臣李淳风,而是连续大宴三天,宴请全城官员、百姓,以示庆贺。 当然这宴席也分三六九等,李淳风不用说,自然坐在首席,董老爷的身旁,这是最尊贵客人坐的地方,就连本地县尊的座次也排在后面。 治好董公子,李淳风心中高兴,这一顿吃得自然畅快。只是他迈入引气期,身体已经与世俗中人不同,所以虽然将董老爷窖中藏酒喝空,但当他返回书房,坐在椅子上把玩毛笔之时,看上去与平日并无不同,仿佛刚才喝得一坛坛全都是水,甚至连水都不如,因为除非沉入江中,否则没人可以喝下这么多水。 “大喵,那一张书页是怎么回事?”李淳风右手转了几圈毛笔,仿佛漫不经心似的,但下一刻却突然抬起头来,两眼紧紧的盯着大喵,出言询问道。 之前李淳风满脑子都是如何救治董公子的事情,因而“恰巧”看到“七星借命”这个法术,他才没有多想,第一时间闭关推演,将这个法术补全。但现在已经治好董公子,李淳风事后回想,自然觉得有些不对,仿佛有人借大喵的手,特意提醒他似的。 大喵得意的晃着脑袋,“嗷唔”叫了一声,然后抬起左前爪,奋力挥舞了几下。若是一只猫咪如此动作,自然很萌很可爱,但大喵是头猛虎,如此动作,看上去却不免有点傻乎乎的。 李淳风见此,微微一笑,之后也不追问。因为能使唤大喵,故意让他看到“七星借命”这个恰好能救治董公子的法术,那么这个人九成九是师父清风真人,此事自然用不着太认真。 只是想起师父清风真人的温言教导,想起梅儿的耐心照顾,想起在崂山平淡却仿佛家一般温暖的生活,李淳风心里自然升起一种思念,一种眷恋。 他下山游历,一路上走走停停,掐指算下来已经有一年多,将近两年了。这近两年时间,对于像清风真人那样,生命动辄几千年的修行中人,自然算不得什么,仿佛打一个哈欠就过去了,但对于李淳风来说,却觉得离开崂山已经很久了,是该返回崂山了。 只是俗话说得好,救人救到底,李淳风不能立刻转身离去,而是又在董家待了两日,针对董公子的状况,开下一套滋补元气的药方,并且看到董公子服下之后确实达到预期的效果,这才骑上大喵,向着南方行去。 这南方自然不是崂山的所在,也不是李淳风迷了路,认不得东南西北。而是往南方行去,正是莽阳镇,也是李淳风外出游历的最后一站。 其实一开始下山游历,李淳风就想回莽阳镇一趟,看一看那些照顾他长大,勤劳淳朴的镇民们,但他因为心中有个疙瘩,这才一路上绕来绕去,一直不敢回莽阳镇。 还记得那是五年前一个普通的夜晚,他李淳风和小凡一起在破庙,遇见两个崂山道士斗法。其中小凡不幸被战斗波及,肉身粉碎,只保住魂魄转世投胎。而他却被带入崂山派,步入修行之路。 那么他若是再次回到莽阳镇,见到小凡的父母,要如何说出小凡已死的事情?而知道此事,小凡的父母又会多么悲伤?这就是李淳风心中的疙瘩,最终却不得不亲自面对。 一路急行,数日之后,李淳风踩着熟悉的土路,来到莽阳镇中,看着几乎不变的景物,以及一张张老了许多的面孔,心中自然激动不已。 “蔡大叔!张大婶!王老爹!……”李淳风边走边打着招呼。 只是五年前,李淳风才十一岁,而现在,他已经十六岁了,模样自然变化很大,并且在崂山苦修三年,他不免沾上一点出尘的味道,而在外游历近两年,既曾与达官显贵同座宴饮,也曾与贩夫走卒一起喝过大碗茶,这些经历使他看上去年岁大了许多。因而这些莽阳镇民,已经认不得李淳风了。 “这位道长,你喊老汉我,有什么事啊?”王老爹满脸皱纹叠在一起,笑呵呵的问道。 “我……!”李淳风有些迟疑,他不知道怎么说起五年前的事情,最后只能选择不说,“我,我要打听一下,张家该怎么走?” 张姓虽然是大姓,但在莽阳镇里,却只有一户姓张,正是小凡他们家,并且若他们没有搬家,也必然还住在镇西,与李淳风家离得很近。 “张家么,从这里往西走,穿过两条街,然后向左拐……”王老爹说的很详细,但显然张家并没有搬家。其实也很少有人经常搬家,往往一间房子,要住上好几代人,纵然房子破旧不堪,修修补补也能将就着住下去。 因而王老爹话音刚落,李淳风便直奔张家而去。不过才半炷香的时间,就已经来到一处由几块木板拼接而成的大门之前,然后他深吸一口气,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,缓缓敲着大门。 “谁啊?”里面一个女声问道,然后不等回答,一路疾走,将门打开,当看到门外是一个不认识的道人,身后还跟着一头老虎,这才心中一惊,不知该不该让道人进来。 “张阿姨,是我,我说李二狗啊!”李淳风说到这里有些哽咽,不知怎么继续说下去。 “二狗?你不是五年前与小凡一起……”小凡他娘——张阿姨有些不敢相信,“那天大地都在颤动,事后我们赶去一看,连土地庙都没了!” “这,这事情说起来话长!”李淳风语带悲伤。 ------------ 第四十八章 解开心结 进屋坐了一会,小凡他爹也得到消息,急匆匆赶回来。见到人已经来齐,李淳风这才将五年前土地庙前发生的事情详细讲出。 其实之前李淳风心里有疙瘩,觉得事情说不出口,但第一句话说出来之后,发现并没有那么困难,而且小凡父母也并非如想象中一样悲痛欲绝。 这说来也很正常。当年那银戟的威力,连土地庙都被抹去,化为一堆尘埃,莽阳镇上上下下均知李淳风与小凡二人遇到危险,并且十有八九丢了小命,纵然是小凡的父母,心中也当小凡死了,哭也哭了,伤心也伤心了,现在五年过去,虽听到事情真相,心中仍旧悲伤,但总算有所准备,在表面上看起来自然好了不少,只是默默垂泪罢了。 等了一会儿,还是小凡他爹先从悲伤中走了出来,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脸上一抹,将鼻涕眼泪统统擦去,这才转头对默默不语的李淳风问道:“二狗,你也别太过伤心,唉,这都是小凡的命啊!” 李淳风默然。他清楚知道,这些老实巴交的人们,最相信命运,说是一个人的生死祸福,在他刚生下来时就已经注定好了。这个想法虽然有些错误之处,但都错在一些细枝末节。 修行之人,大多求得是逍遥长生,这看似有违生死轮回之道,是在逆天而行,但实则不然。“大衍之数五十,其用四十有九”,自然留有一线生机,而修行之人正是抓住了这一线生机,这才求得长生的可能。因而可以说,无论一个人有多高的修为,皆没有能力逆天而行,所以也最讲究揣摩天意。 天意莫测,但也有迹可循。一个人生死祸福,并非定数,却是可以变动。譬如当时只要清风真人心念一动,银戟的威力决不会波及到小凡,小凡自然能够活命。 但这些事情,李淳风自然不会给小凡父母二人解释,只是心中暗暗决定,等日后修为提高,必然要推算出小凡转世投胎之处,将他渡入崂山派。 下了这个决定之后,李淳风感觉心中畅快了不少,隐约似乎感觉更加敏锐,能更加清晰的感到周围星力彷如大海中浪涛,不断无规律的起伏荡漾。不过或许星力变化也并非是无规律的,而是这规律李淳风还没有发现而已。但不论如何,感觉更加敏锐,对日后修行自然益处多多。 李淳风从张家出来之时已经是日落西山,但他还是骑上大喵,离开了莽阳镇,那些小时候的事情,被他埋在了记忆深处,就如同被抛在身后的莽阳镇一样。 之后一路上,李淳风早上赶路,晚上修炼,因心中的疙瘩解开,感觉更加敏锐,吸纳星力之时,与之前照本宣科机械死板有所不同,而是努力应和着星力变化,一呼一吸之间,尽量与星力涨落相同。 这种做法显得太过刻意,并且因为尚不能摸到规律,李淳风呼吸总是慢上一点,但即使这样,修炼效果也比之前好上许多。当到达崂山脚下之时,李淳风浑身真气充盈,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木桶,再也无法继续吸纳星力化为己有。 这种状态表明,李淳风只需将体内法力凝练到最完美的状态,就算迈入引气大成,可以着手进行下一步修行。也就说,不过用去两年时间,李淳风已经从引气初期迈入引气大成。 虽说这一阶段修行,并无任何瓶颈,只要耐心积累法力,自然水到渠成,但以只花费两年时间来说,纵然在名门大派的弟子之中,这修炼速度也远超其中大多数人,与那些杰出弟子的修炼速度相仿,并且根基也非常牢固,与用丹药催起来的不同。 这就是转换根骨之后的好处,并且越往后,好处越大。在引气期,想要修炼到大成,还可以用丹药堆上去,但进入炼窍期,炼法期,不光需要更多丹药,并且丹药品质也要提升几个档次,因为之前寻常的丹药已然几乎没有什么效果。 但丹药品质越好,需要的材料也就越发稀少珍贵,便如百年的人参,崂山自家就有种植,清风真人甚至可以一连几年让李淳风拿它当饭吃。可若人参到达千年以上,便必须去深山老林寻找,这本就是一个碰运气的事情,况且修行之人采伐过多,纵然深山中也寥寥无几,找上一株彷如大海捞针。只有去一些人迹罕至,存在着种种危险的地方,采到的几率才会大上许多。 因而修为越高,也越加依赖吸纳天地灵气进行修炼,这时候根骨绝佳与根骨上佳之人,修炼起来自然容易许多,也因此收徒之时,一些名门大派才择徒甚严。 李淳风轻轻一笑,沿着山路向上而行,当到达山门,对守门弟子表明身份,这才穿过护山大阵,绕过崂山正殿,向后山竹林走去,只是刚走不远,就见前方一个身着淡雅的女子,一边等候,一边与梅儿说笑。 “少主,你可算回来了!梅儿可是等你半天了!”梅儿笑嘻嘻的说着,然后转身牵过旁边的女子,给李淳风介绍道,“少主,这是陆文绮,程真人新收的徒弟!” 程真人既是崂山派的程长老,也是一名金丹真人,平日刻意与师父清风真人交好,因而门下弟子与梅儿的关系自然不错,只是之前李淳风忙于修炼,当迈入引气期又下山游历,却是不认得程真人门下的弟子。现在听说面前这名女子是程真人新收的徒弟,李淳风自是含笑点头招呼道:“陆师妹!” “师妹见过李师兄!”陆文绮脸上一红,手忙脚乱的上前见礼。 在崂山派中,按照规矩,不论修为高低,师弟师妹需要先一步给师兄师姐行礼,当然若关系不好,不行礼也没什么。但程真人与清风真人交好,门下弟子也是如此,那么按理说陆文绮自当先行打声招呼才对。 ------------ 第四十九章 陆文绮 “文绮妹妹,你莫不是走神了吧?也不知想些什么,可否告诉梅儿,满足我的好奇心!”梅儿嘻嘻笑着,看了看陆文绮,又看了看李淳风,眼神之中透着一丝捉狭的意味。 “梅儿姐!”陆文绮一跺脚,扭头下山去。 这让站在旁边的李淳风看得莫名其妙,也不知梅儿与陆文绮师妹在搞什么,只是隐约有些猜测,感觉二女所说似乎与自己有关,但李淳风却懒得刨根问底。 梅儿见陆文绮跑得远了,嘻嘻一笑,这才与李淳风一起,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,向山上走去,边走边说,似是闲聊,介绍着陆文绮的详细情况。 “这陆文绮并非世家出身,但她修炼刻苦,资质聪颖,根骨也还不错,在外门弟子中脱颖而出,与魏子启,钟万奇,邬元琦三人并称‘四奇’,是这一届外门弟子里的杰出人物。因此陆文绮被程真人看中,收入门下,作为弟子……” “陆文绮性格温和,知书达理,人也长得不错,是个少有的美人儿,在外门弟子有许多倾慕者,甚至在内门弟子里,也有不少想与她结成连理,合籍双修……” “陆文绮琴棋书画俱佳,其中以琴艺为最,弹奏起了如高山流水,令主人颇为喜爱……” “陆文绮……” 一路之上,梅儿不断说着陆文绮的事情,从先前笼统大略的说说,到后来把她在崂山上的一些趣事也说了出来,这无疑显得颇为奇怪。 只是思及一身素雅,彷如梅花一般的陆文绮,李淳风不免心生好感,想来梅儿也不例外,并且与陆文绮成为好友,那么这一切也就不奇怪了。 可是,当李淳风上得山来,在溪边凉亭处见到师父清风真人,刚施过一礼,却不想清风真人第一句话也是陆文绮。 “淳风,你上山之时也巧,想来正好见到陆文绮吧?这女孩人漂亮,性子也好,修为也不错,更弹得一手好琴……”说到这里,清风真人停顿一下,转头看向李淳风,似是随意的问了一句“你看如何?”,但那眼神却让李淳风颇为不自在。 “我……”李淳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不知刚才正说着陆文绮呢,怎么一下子问起自己了,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,因而愣了一下,才含含糊糊的说道,“……我看可以吧?” 清风真人听得此言,摇头苦笑,觉得李淳风在这方面还真是迟钝,听了半天,都没有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。其实说明白一些,就是问李淳风喜不喜欢陆文绮,若是喜欢,清风真人就去与程真人说项,让他娶了陆文绮。 崂山派并不禁婚嫁,甚至收录了不少采阴补阳、采阳补阴、和合双修这一类的功法,之前历代更出过不少淫贼,因此清风真人张罗着让自己的儿子李淳风娶妻,这自然在正常不过。况且在清风真人看来,陆文绮的确是儿媳妇的合适人选。 为此,清风真人不但提早与程真人商量好,更特意将陆文绮唤来,将意思透露给她,并安排她与李淳风在山下“正巧”遇见,让男女双方见上一见。至于陆文绮满意不满意并不重要,只要李淳风满意就行。 但现在,既然李淳风并没有这个心思,还是一个很淳朴的男孩,清风真人自然将此事先放下不谈,反正修行之人寿命很长,也不必急在一时。 这样想着,清风真人便问起李淳风下山历练的感悟,并且耐心解答了一些修行上的问题,最后才对李淳风叮嘱道:“淳风,你现在引气大成,虽说可以步入炼窍期,但你目前对符篆理解不够,贸然炼窍,对你有害无益!” 李淳风点头应是。 修行,并非一味吸纳灵气,积攒法力,然后水到渠成,自然而然,便可不断进步的。因为人类并不是在混沌中孕育,天生就含有一丝法则烙印的魔神们。 所以免不得需要对符篆,对天道的感悟,当然前期主要是对符篆的感悟,只有如此,才能继续修行下去。否则纵然侥幸迈入下一层境界,也会因为感悟不够,日后再无寸进。 这个道理,清风真人早就告诉过李淳风,因此下山历练之时,李淳风每日除去吸纳星力,也少不得推演符篆,只是显然在清风真人看来,李淳风对符篆的感悟仍旧不够。 于是,之后一连数月,李淳风每日在清风真人的指导下,不断推演符篆变化。在这期间,陆文绮时常来亭中,听清风真人的教导,因此与李淳风见得多了,互相也熟悉起来,至少陆文绮不会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,被梅儿说上几句,就害羞的跑掉。 但李淳风与陆文绮两人之间,进展却是不大,而这主要是李淳风心无杂念,将陆文绮当作一个师妹,或许她比别的师妹漂亮,但也只是一个漂亮师妹而已,万万不会想到要娶她为妻。 而陆文绮年纪与李淳风相仿,但她心思更加敏锐,通过日常相处,自然大概猜测出李淳风的想法,心中不免有些苦涩与不甘。 她无论相貌,品行,还是修为,无一不是上上之选,因而被许多人爱慕,甚至有人许诺,只要同意合籍双修,可以私下传授功法,赠送丹药,并助她成为内门弟子。只是陆文绮性格看上去温和,骨子里却非常骄傲,这才没有答应。 若非程真人与清风真人说过不少李淳风的好话,并且陆文绮心知反对无用,这才勉强点头同意。可没想到李淳风却根本不喜欢她,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师妹。 ------------ 第五十章 听琴,炼器 或许在有些人看来,李淳风将陆文绮当成一个普通师妹,至多是一个比较熟悉的师妹,而不是想要娶陆文绮做妻子,这并没有什么不好,反而让陆文绮摆脱了麻烦,可以追寻自己喜欢的人。 但,陆文绮知道,这事情没这么简单。 在这个时代,讲究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陆文绮家里不过是个普通富户,自然无法管不到陆文绮的婚事,但师徒如父女,陆文绮的婚事,程真人却能做主,而李淳风这里,则是清风真人做主。 可以说,自从清风真人看中陆文绮,有心让她当儿媳妇,那么李淳风与陆文绮的婚事便算订下,只是什么时候结婚,不过是早晚的问题。除非能让清风真人改变主意。 可显然,陆文绮没有这个能力说服清风真人,也不敢故意做出一些事情,惹清风真人厌恶,甚至不能迂回的通过李淳风,来影响清风真人的决定。 因为金丹真人的怒火,不是陆文绮一个小小的引气期弟子所能承受的,况且她之前凭借这层身份,也确实得到不少好处。 譬如,可以随时来到凉亭中,接受清风真人的教导,可以随意修习崂山藏经阁的法术,可以领取许多丹药,领取许多炼器材料,……甚至陆文绮怀疑,就连程真人收她为徒,也是这些好处之一。 而这些好处,不管陆文绮接不接受,都必然是她的,但若她无法嫁给李淳风,这些好处她也必须还回来。只是陆文绮一个小小的引气期弟子,用什么来还,纵使甘愿付出性命,清风真人也不稀罕啊。 因此,纵然李淳风将她当成一个师妹,陆文绮也忍住委屈,时常过来,努力与李淳风拉近关系,培养感情。这些无疑让清风真人非常满意。 竹林前方,小溪旁边,陆文绮一身青衣,盘坐在蒲团上,双手十指如春葱一般,缓缓拨动着琴弦,一段悦耳的旋律流淌而出,与风吹竹林,流水叮咚,融合在一起,令人听之心旷神怡。 清风真人斜瞄了李淳风一眼,见他听得入神,并且脸上出现一层晶莹的光泽,精气神也与之前不同,就如被春雨洗涤过的嫩叶一般,显然有所收获,不由喜出望外,自然对弹出这一曲的陆文绮大加赞叹起来:“好,好,好!文绮这首曲子融入了对自然的感悟,已然超出世俗琴艺的极限,听之不但悦耳,对修行也有不少好处!” 说完,清风真人一笑,转头看向李淳风,道:“淳风,看你有所收获,不知悟出了什么,说来让为师听听!” “这……!”李淳风张口欲言,却最终作罢。听了陆文绮弹奏一曲,他确实对符篆有些感悟,但终究理解的不够透彻,自己虽然明白,却不知道如何说出来。 “说不出来么?罢了,为师不听你说。”清风真人微微一笑,“既然你听文绮弹琴有所感悟,那么不如炼制一把琴,用来感谢文绮好了,而为师也顺便考考你的炼器水平如何。” “好!”李淳风答应的干脆,不过翻找储物袋里,却没有适合制琴的材料,于是两眼扫视四周,打算寻一些东西代替,勉强练出一件法器即可。 “你这也太小气了!”清风真人看得好笑,摇头唤道,“梅儿!” “是!”梅儿应了一声,化为一道遁光,向远处飞去,不久便即回返,只是手上多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翠绿布囊,随后走到李淳风身前,将布囊递了过去。 接过布囊,李淳风神念一探,发现里面装着紫檀、松木、桃木、竹木、乌木等木材,更有蛛丝、蚕丝、马尾、兽筋、以及五金之精,天外陨铁等。这些东西全都灵气十足,正是制琴的上好材料。 李淳风仔细挑选,最终选中一段松木。这松木无论木质,还是灵气,全非最佳,只因对五行的亲和性非常均衡,却正适合用来展现李淳风对五行符篆的领悟。 只见李淳风双目微闭,左手一拍松木,法力顺着木纹渗入,将松木的细微结构展现出来,宛如人体经脉一般,只是其中不免有阻塞,或是不畅的地方,不过随着法力流过,这些地方一一得到纠正。 随后,李淳风右手拍在松木上,法力通过五脏,转化为金水、水木、木火、火土、土金这五种属性,然后再次流入松木,分区对其进行炼制,将这五种属性,烙印在不同的木纹之中。 清风真人点点头,脸上露出笑容,对李淳风如此处理,非常满意。要知道,若是纯粹的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,纯,固然是纯,但炼制困难无比,稍一有误,不免互相排斥。 而李淳风转化的五种属性,金生水,金水属性表现为水;水生木,水木属性表现为木;木生火,……如此一来,这五种属性外在表现仍然是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,但由于里面是两种混合,并不纯粹,有隐藏属性的调和,反而不易排斥,使得炼制法器更加简单,并且这种技巧,在布阵,施法等多方面,也同样有效。 这技巧看上去简单,可实际上,两种属性的比例,混合的方法,无不复杂之极,容不得一点错误,因而除非悟到,否则纵然听人说说起,自身也无法运用。而现在李淳风运用的如此熟练,彷如吃饭喝水一般,正好表现出他对五行符篆的领悟更进一步,这自然让清风真人非常高兴。 而旁边陆文绮作为“四奇”之一,悟性自然很高,早就掌握了这个技巧,这时脸上却配合的表现出吃惊、赞叹与爱慕来。这些表情,由于李淳风正专注炼器,自然没有看见,却落在清风真人眼里。 虽然清风真人看出陆文绮不过是假装如此,但仍不免对陆文绮更加喜爱几分,更加坚定了要让陆文绮作儿媳妇的想法,并且决定出手助李淳风炼成一把好琴,算是给未来儿媳妇的礼物。 ------------ 第五十一章 琴身,琴弦 半个时辰过去,李淳风缓缓收回灌注在松木中的法力,疲惫的睁开双眼,脸上露出一丝微笑,随后也不歇息,右手抽出青釭剑,运剑如风,在松木上或切或削,不过片刻时间,琴身已经成型。 制琴,最主要的就是琴身,因为这里面积大,容易雕刻符篆,并且效果也是最好,至于琴弦么,虽然也很重要,但过于纤细,只要材料好,灵力充足,也就可以了。 因而看着面板上漂亮的纹路,琴首雕琢的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、日、月,这七个大篆,纵然现在尚未完工,李淳风也不免非常满意。而这七个大篆中,五行对应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五音,一日一月则对应文弦、武弦,接下来只需要在材料里挑选合适的琴弦配上,这把琴就算炼制成功,弹奏起来,可调动五行阴阳,称得上是一件出色的法器。 正待李淳风想要歇息片刻,在来挑选琴弦之时,却见清风真人右手一招,琴身便浮在空中,随她指尖不住弹动,一枚枚五行符篆化作微尘,钻入琴身之中,雕刻在一条条木纹之上。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,清风真人停下手中动作,琴身也重新落在李淳风怀中,但经过清风真人出手,这琴身已经大为不同,若论对五行阴阳的亲和力,比之前大上数倍不止,但这不是重点,重点是琴成之后,若用心温养,还有晋升的可能,可以从法器蜕变成法宝,威力自然大增,非任何法器所能比拟。 这,化腐朽为神奇,却是清风真人的手段。但这些李淳风见得多了,已经习以为常。可旁边陆文绮却无比震惊,她明白纵使程真人,也无法用一段松木,炼制成具有晋升潜力的法器,并且不光程真人不能,崂山其他真人也都不能,甚至陆文绮私下猜测,连崂山掌教,也没有如此能力。 这能力与修为无关,而是代表着一个人对天道的感悟,那么有此能力,有此手段的清风真人,日后成就绝对不会止步在金丹期,而是必定超越掌教,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。 陆文绮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心中充满了震惊,并且有些不敢相信,眼前看到一切是真的。修行之人,无不想要飞升上界,但纵使是旁门大派崂山,从立派之时算起,也只有二代祖师鹤童子,以天纵之资,炼成法宝混元珍珠伞,并凭借四象合一之法,得以飞升上界。因而纵然是清风真人,陆文绮也不认为她能达到如此高度。 陆文绮的心思,清风真人根本不去猜测,她真正关心的,是名为徒弟,实则自己儿子的李淳风,因而见李淳风愣在那里,似乎有些地方想不通,便出言开解,道:“符篆一途,涉及天道之秘,最是博大精深,淳风,你不必心急,慢慢参悟就是!” 李淳风目光一闪,点头应道:“是,师父!不过徒儿见您出手,却是有所领悟!”这话音刚落,李淳风便低头在布囊中翻找起来,最后看上了一块五金之精。 所谓五金之精,便是以法力精炼五金,得到其中的一点精华,往往需要用上数百斤,才能得到一两五金之精,但这些对修行之人,却并非太过难得,正适合用来练手。 只见李淳风手捏一张黄符,嘴里念念有词,随后一口元气喷在黄符上,大喝一声,“有请火德星君!”,这话音未落,黄符便化成一团烈焰,浮在空中,正是火德星君的力量。而这力量,正适合引气期的弟子,借来炼器。 李淳风将五金之精抛入火中煅烧,待得其化为一团粘稠的液体之时,这才手掐法决,一边小心翼翼拉出堪比蛛丝的细线,一边左手微微颤动,用这细线编织成一个个重叠在一起的符篆。 这些符篆不过芝麻大小,并且由于重叠在一起,显得模糊不清,以陆文绮的眼里,尚不能分辨明白,只有清风真人看得真切,认出这些叠在一起的符篆,正是二十八宿,且这二十八宿符篆,并非依次重叠,而是打乱了循序,譬如上一个符篆是青龙七宿之箕水豹,下一个符篆却成了玄武七宿之女土蝠。 这样看起来显得混乱,但却暗含着秩序,使得符篆之间不但并不冲突,反而互相契合,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,虽达不到1+1>2,但能1+1=2,这也算一项了不起的成就。 随着符篆越来越多,叠加起来也越来越长,等得后来,已经像是一个粗如柳枝的丝线,旁边陆文绮也恍然大悟,明白李淳风这是要用符篆编成一根琴弦。这无疑让陆文绮感到震惊。 之前清风真人在琴身木纹中刻上彷如微尘一般的符篆,这虽然也让她震惊,但对方毕竟是金丹真人。可现在李淳风却照葫芦画瓢,想要用符篆组成琴弦,若真能以引气期的修为做成此事,那么论起对符篆的感悟来,岂不是远远超过她陆文绮么。 看着李淳风汗流浃背,却仍旧全神贯注,一丝不苟,而那用符篆组成的琴弦也快要完工,陆文绮心中一动,感到这李淳风并非像派中传言一般,是一个仗着清风真人的帮助,以海量资源堆砌,勉强步入引气期的纨绔,而是一个在符篆上超越她这个崂山“四奇”的天才。 这种认知让陆文绮第一次对李淳风升起一丝好感,并且这好感随着李淳风的汗水一滴一滴洒下,而不断增加着。及至琴弦将成之时,这些好感终于由量变引发质变,化为了爱慕之情。 这种情况在正常不过。或许用山盟海誓,以一句“山无棱,天地合……”,就能骗取一个女孩儿的芳心,但同样的,一个有本事且全神贯注的男人,也散发着独特的魅力,能够讨得女人的欢心,而现在李淳风正处在这种状态之中,并且陆文绮注定要成为他的妻子,那么爱慕之情自然容易出现。 ------------ 第五十二章 昼夜颠倒,琴成 李淳风并不知道陆文绮心里复杂的变化,而是专心致志的炼制着琴弦,但这并非是为了陆文绮这个只算是熟悉的师妹。 他之所以如此,是因为炼制琴弦,正是对符篆感悟的归纳与总结,并且他隐约知道,若这根琴弦炼制成功,那么他对符篆的理解也会得到升华,至少抵得上数年的苦功。 琴弦还差一点,就要炼制成功了,但这最后一点,炼制起来也最是困难。因为符篆叠加之时,里面蕴含的力量互相影响,而这种影响在两枚符篆叠加之时最弱,但随着符篆叠加越多,这种影响也越来越大。这就如同麻将牌叠在一起,随着叠得越来越高,重心也越发不稳,一个不小心,就会前功尽弃。 这时自然要小心翼翼,认真推演力量的变化,这无疑极为耗费心神,但现在,李淳风双手宛若蝴蝶一般变化不断,不敢有丝毫缓慢,因为那样只会让尚未完工的琴弦彻底成型,再也无法继续叠加符篆。如此一来,难度成几何级数,疯狂的增长着。 李淳风汗珠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下,浸入泥土之中,并在低洼之处形成一个浅浅的水坑,若非他步入引气期,身体进过蜕变,已经远超常人,那么此刻他绝对要昏厥过去,但纵然现在他保持着清醒,大脑也不免彷如千万细针不断攒刺一般。 李淳风咬牙忍着疼痛,继续坚持着,但却有一股无力的感觉缓缓逼近,无论他如此压榨潜力也是无用。他的心神消耗太大,已经濒临极限,这并不是毅力所能弥补的,便如一个凡人,在危机关头,或许能爆发出一股力量,可以搬起巨石,但他无论如何爆发,都绝不可能移山倒海。 “快到极限了么?”清风真人目光一闪,脸上隐现一丝心疼,但随后变成了欣慰。她知道,即使自己法力通天彻地,也不可能永远护着李淳风,为其铺平前进的道路。 也正是如此,清风真人从未赐下一件法宝给李淳风,并且平日教导之时,也并不将自己感悟说出来,而是主要让李淳风自己推演,自己感悟。这样或许在前期进步要慢上很多,可日后自然好处无穷。 不过现在,清风真人不得不出手相助,因为李淳风这种状态极为难得,可遇而不可求,近似于顿悟一般,因而此时每多坚持一息,多叠加一个符篆,李淳风都会对此类符篆的理解感悟更加深刻。 所以只见清风真人手结法印,低声叱喝,一道碧芒直冲云霄,随后太阳逐渐暗淡,彷如日薄西山一般,而随着阳光减弱,月亮与诸天星辰显现,洒下点点光芒,如此不过几息时间,崂山一地已经从白天变成了晚上。 如此异象,自然让崂山弟子惶恐不安,只有掌教与几个长老知道,这是“昼夜颠倒”,一个非常特殊的法术。这种法术一经施展,能在一定范围内,让白天变成黑夜,对某些法术起到特别的作用。 只是“昼夜颠倒”与“呼风唤雨”不同,不能请神,只能消耗自身法力来施展,因而消耗的法力非常多,纵使金丹真人,若非必须,也不愿用出。 现在清风真人用出“昼夜颠倒”,自然让崂山掌教与几位长老一惊,待得发现守山大阵完好,崂山派里也无陌生的气息,并非是有敌人闯入,这才齐齐放下心来,转头各忙各的事儿去,不在管清风真人为何突然“发疯”。 而溪边凉亭中,清风真人见漫天星光闪烁,却仍不罢手,法决一变,接引二十八星宿之力,凝成一道银色光柱,破空而下,自李淳风头顶百会穴灌入。 这些星力在李淳风体内运行一周天之后,化为澎湃的法力,源源不断的滋润着他疲惫的心神。这正是清风真人的最终目的。 作为一个金丹期的真人,清风真人自然掌握着数种恢复心神的法术与丹药,但这些无疑会打扰李淳风,因而最后她只得用出这种笨办法,通过法力与心神的联系,提高李淳风心神的恢复力。 而得此援助,李淳风心中振奋,手中法决变化也更加沉稳,一个个符篆不断叠加上去,终于将最后的十三个符篆完成,炼成了这根琴弦。 这琴弦整体由五金之精组成,里面叠加了三千七百五十二个符篆,这些符篆与二十八星宿之力互相应和,轻轻拨动,就能引来澎湃的星力,极大的提高二十八宿一系法术的威力。 只可惜,当琴弦炼成之时,李淳风才发现,这头脑一热,耗尽心神炼成的琴弦,与琴身并不相配,不但要扔到垃圾堆里,而且不免让旁边陆文绮师妹笑话,这不免让李淳风脸上有些沮丧。 见此,陆文绮轻轻一笑,走到李淳风身前,将琴身接过,右手食指一抹,在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、日、月之后,新填一个小篆——“星”,并上好这根琴弦,随后在材料之中挑选一番,根据各自对应属性不同,配好了其他七根琴弦。这把琴终于制成。 只是这琴由七弦变成了八弦,且无琴身配合,“星”弦几乎没有用途,更像是一个装饰品,可这却让李淳风脸上好看许多,突然觉得陆文绮有些可爱起来。 清风真人在一边看着李淳风与陆文绮二人,尤其是见到李淳风脸色变化之后,心中更是高兴,觉得俗话“女追男,隔层纱”,这果然没错,只有陆文绮再接再厉,不愁儿子不喜欢她。 “文绮谢过清风真人,谢过李师兄!”陆文绮一礼之后说道,“这时间不早了,文绮还有功课未完,现在先行告退!等得明日,在来听后真人教诲!” “好,文绮,我这里,你随时可以过来,不用拘束!”清风真人淡淡一笑,点头应道。 ------------ 第五十三章 咱们结成道侣吧! 之后一段日子,陆文绮借着请教的名义,每天来到溪边凉亭,聆听清风真人的教导,仿佛她的师父并非程真人,而是清风真人一般。 并且数次之后,陆文绮更加大胆,直接抛开请教的名义,时不时邀请李淳风一起玩耍。如此不过三个来月,二人就将崂山派中一些风景秀丽之处逛了个遍,只余下崂山禁地与几个金丹真人的修行之处尚未去过。 到了这个时,李淳风也终于隐约感到,这如一枝梅花般的漂亮师妹,心中似乎有些喜欢他。 这并非说李淳风愚钝,而是得窥长生大道之后,他一门心思扑在修行上,况且他自知根骨寻常,虽得师父清风真人以海量资源改换根骨,但此事不能宣扬,因而在崂山弟子看来,他就是一个纨绔,在门中名声并不好,这让李淳风憋着一口气,更加努力修炼,也好让人刮目相看。 这人啊,无论多么聪明,若将所有精力放在一件事情上,那么对其他事情,自然不会特别敏感,因此之前回山的时候,根本听不出师父清风真人话中的意思。况且古往今来,很少见过有师父急着为徒弟张罗着娶妻的,那种事情往往是父母才特别关心的。 但现在,既然李淳风明白过来,自然又是不同。这陆文绮,人长得漂亮,性子也温和,但时日一长,却知道她不光容貌与梅花相似,性子更是如此,在温和的外表下,包裹着一颗骄傲的心,而非如藤萝一般,时刻想着找棵大树攀附。 这种女孩儿本就招人稀罕,况且三个月相处下来,陆文绮早就摸透了李淳风的喜好,时不时带来一些亲手做的糕点菜肴让他品尝。这些吃食,最初只是马马虎虎,能勉强入嘴而已,却是陆文绮虽能琴棋书画,偏偏不会下厨,为讨得李淳风高兴,这才特意学来的,一开始自然厨艺不佳。 但不过几天时间,陆文绮的厨艺却不断上涨,毕竟修行之人,心神强大,记忆力自然好于常人,并且观察入微,无论是油盐酱醋多寡,火候如何,均不会出现差错,彷如教科书一般。 至于那些能搞出半生不熟,烧糊烤焦,盐多油少的奇葩,早在做出黑暗料理之前,已经自己把自己搞死了。因为无论炼丹,还是制器,甚至最基本的吐纳,都容不得一点差错,更不能异想天开。 因此当几个月后的今天,李淳风做完早课,立即赶到凉亭,正襟危坐,耐心的等候着陆文绮的到来,或者说,等候陆文绮手中食盒的到来。 “淳风,你看陆文绮如何?”清风真人含笑问道。 咕咚!李淳风将口水咽下,连连点头说道:“好,很好,非常好!像文绮师妹这样温柔贤惠,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子,哪个男人若是娶到,就有福了!” 清风真人轻哼一声,表示知道,然后就不在言语,转而看着翠竹,溪流,以及溪流中自由自在的肥鱼,也不知在做些什么,想些什么。 而清风真人这种状态,有时不过持续一盏茶,一炷香,有时却持续一上午,一下午,甚至是一整天,而在这期间,若是无人打扰,便不言不动,彷如木雕泥塑一般。 若是往常这个时候,李淳风也会专心致志,或是推演,或是修炼,除非实在有想不通,悟不透的地方,这才出言询问。而清风真人或回答,或不回答,但无论如何,之后清风真人仍然会沉浸在这种状态之中。 但之前,清风真人一问,挑起了李淳风的心思,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陆文绮,如何静下心去推演、修炼,因此他在石凳上扭来扭去,犹豫再三,终于下定决心,出言唤道:“师父!” 清风真人不言。 “师父!” 清风真人还是不言。 “师父!” 这次清风真人索性闭上眼睛,一呼一吸之间,与竹林,溪流,甚至与整个山丘融为一体,纵使清风真人就坐在对面,李淳风也不敢肯定,这就是清风真人,而不是法力幻化而成的虚影。 但,李淳风知道,面前的师父是真实的。因为虽然清风真人教导他的时候格外耐心,但当需要他自行领悟之时,清风真人总是闭上眼睛,这时李淳风若不用肉眼去看,那么清风真人就与翠竹,顽石,微风,没有什么不同。 可现在,李淳风不明白,师父清风真人到底让他领悟什么,毕竟刚才还说着陆文绮师妹,而不是一些修行之事,又哪里需要领悟什么!因此李淳风仍不罢休,继续大声说道:“师父,弟子觉得陆文绮师妹不错,想与她结成道侣,还望师父做主!” “唉!”清风真人长叹一声,重新睁开了眼睛,“我既然问了,自然要为你做主,此事你不需这么着急。须知,是你的,终究是你的,不是你的……” “不是我的,终究不是我的?”李淳风抬头接道。 “错!”清风真人干脆的摇了摇头,“我旁门中人,并无上界传下的功法在手,修行之路格外崎岖艰难,许多时候为了更进一步,要谋划许久,用尽手段!嘿嘿,若是照之前你所说,又哪里来得旁门?” 清风真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,抿了一口茶水,然后才继续说下去:“不是你的,你就要仔细谋划,可能需要三五天,三五年,也可能需要三五十年,三五百年,这时你必须耐心,等下去!” “所以弟子不该这么急躁!”李淳风这才明白了清风真人的意思。 “好了,好了,你还年轻,急躁也很正常,只要以后注意就是!”清风真人说着展颜一笑道,“文绮来了,呵呵,你又能大饱口福了!” “啊!”李淳风转头看去,正巧见到陆文绮脸上泛红,羞涩的走进了凉亭,一声不吭的放下食盒,低头不语。 “淳风,在你说要与文绮结成道侣之时,她就已经走到溪边了!”清风真人轻笑起来,似乎之前正是有意捉弄二人。 ------------ 第五十四章 拜天地 既然李淳风说出了自己的心思,的确喜欢陆文绮,并且想要娶她为妻。 清风真人在小小捉弄二人一下之后,将羞涩的陆文绮,手足无措的李淳风,这俩人扔在凉亭中,她则起身飞往乱石滩,程真人的修行之处,与之商量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的婚事。 不久,李淳风、陆文绮俩人将要结成道侣的消息,在崂山派传了个遍。这件事无疑让许多幻想着娶陆文绮的人大失所望,而面对主持婚事的两个金丹真人,也无人敢于不顾死活,挑衅滋事。 但暗中不知何人传播流言,说是李淳风贪恋陆文绮的美色,求师父清风真人施压,逼迫陆文绮嫁给他。当然,也有流言说,陆文绮死不要脸,得知李淳风是清风真人唯一弟子,颇受宠爱,便恬不知耻的贴了上去,用尽媚术…… 这些流言或许别有所图,或许只是吃不到葡萄,就说葡萄酸,但无论如何,李淳风与陆文绮二人名声受损。陆文绮还没什么,好歹有“四奇”的名声在,这些不利于她的流言,也只是在妒忌的弟子中传播,。可李淳风不同,之前本就流传说,他是一个没本事的纨绔,现在更加上一条“强抢民女”,不光自身名声越发不好,连清风真人也受到了连累。 “哼,不过是几个老家伙搞出来的小把戏而已!等着瞧,有你们哭的时候!”清风真人轻蔑的低哼一声,随手驱散了溪水中的影像,换上一副笑脸,缓步离开凉亭,沿溪而行,来到一处新搭建的竹舍,这里更加宽敞,正是日后李淳风与陆文绮夫妻二人的住所。 此时,李淳风与陆文绮正身穿大红衣裳等在一旁。在这二人前方,是老态龙钟的程真人与其座下的弟子。这些弟子们大多周身云雾缭绕,其中更有符篆隐现,生灭不息,显然是炼法期的修为,而剩下那些人也全都步入炼窍期的巅峰。至于程真人的徒孙一辈,也有许多人早早跨入了炼窍期。因而可以说,若无特别原因,崂山派的金丹真人们几乎不在收徒。 “哈哈,清风真人,你可是迟到了!”程真人大笑着迎了上来。 “哦,是么?我看着离吉时尚早,恐怕是程真人你来早了!”清风真人笑着与程真人并肩前行,边走边问道,“这次淳风与文绮的婚礼,怎么也不见那些长老派人前来道贺?” “哼,人早就来了,只是送了一些玉石、朱砂之类的玩意儿,让我一气之下将他们赶跑了,而那些小家伙们,倒是送了不少天材地宝,更有一些亲手炼制的法器,但见此情况,一个个自然不敢多待。嘿,我也就不为难他们了。” 清风真人微微一笑。她明白,所谓“小家伙”,不过是一群炼法巅峰,迟迟无法成就金丹之人,他们与崂山长老并无师徒关系,也不愿意搀和到金丹长老们的暗斗里。至于崂山掌教,未必会为了李淳风与陆文绮两个弟子的婚事派人前来。 只是没料到,随后便有两道遁光落下,露出一对美貌绝伦的女子。两位真人自是认得,此二女,一个叫香玉,一个叫绛雪,正是掌教身边的侍女,此来不用说,自然是代表掌教前来观礼。 “香玉(绛雪),见过程真人,见过清风真人!”二女当先行礼,然后自囊中捧出一对宝剑道,“掌教命我二人送来一双飞剑,其中雄剑名曰青鸾,雌剑名曰紫鹄,双剑合璧威力大增,特以此祝福李淳风、陆文绮夫妇!” “呵呵,原来是一对飞剑,倒是有劳掌教师叔费心了!”清风真人微微一笑,如此说道。 盖因,法器之间也分三六九等。其中最差的,不过是用黑狗牙齿磨制而成,刻上符篆,名曰黑狗钉,勉强称得上法器罢了,只要会得法术,就能炼成。而其中最好的,则不好比较,或是材料极佳,或是符篆奥妙,或是有晋升法宝的可能,或是能让人领悟一门法术,甚至是功法,这些在不同人的手中,价值自然不同,但无论何人,均要承认,飞剑类的法器,在法器之中至少要排在上品之列。 这是因为飞剑类法器,论起攻击力,比同等材质的其他法器要强上许多,并且随着剑术增强,攻击力也随之增强,并且御剑飞行,速度很快,能打能跑,自然进入上品之列。 只是清风真人不擅运用飞剑,因而之前也并未赐给李淳风一口飞剑,纵然现在得到青鸾紫鹄,也更多是摆设而已,所以清风真人才说掌教师兄费心了。 香玉、绛雪不过是两个侍女,论起身份,根本不能与清风真人相比,因而只是装作听不懂,将青鸾紫鹄两口飞剑送上,然后与梅儿站在一处。 清风真人自然不愿自降身份,与两个侍女为难,算得吉时已到,便与程真人一同坐在正中,作为李淳风与陆文绮二人的长辈,要接受新婚夫妻的拜礼。 “一拜天地!” 让天地作证,二人结为夫妻。 “二拜高堂!” 酬谢师恩。 “夫妻对拜!” 互敬互爱,同心协力。 此三拜之后,李淳风与陆文绮正式结成道侣,并无任何其他复杂的仪式。其实说起来,修行之人对世俗仪式并不重视,若散修之流,结成道侣,也就是请朋友聚一聚,纵然在名门大派,除非双方身份特殊,为了彰显实力,才大肆操办,否则也是精简的很。 只是岭南世家有一个独门秘术,必须要夫妻二人拜过天地,得到天地认证,这才能够施展。是以索性一连三拜,以这个普通的仪式,掩盖岭南世家的秘术。 因而当三拜之后,李淳风与陆文绮神色均是一变,却是感觉魂魄上似有一根红线,拴住了彼此,二人以后连为一体,至于具体如何,尚不得知。 ------------ 第五十五章 清风真人的棋局 李淳风与陆文绮事先得到过清风真人的叮嘱,只是心中一惊,随后就想起所谓的仪式,便按照叮嘱平静下来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 见二人正式结成道侣,香玉、绛雪说上几句吉祥话,便回转掌教身边复命。而程真人的座下徒子徒孙们,与入门没多久,且整日往清风真人这里跑的陆文绮并不熟悉,因此待不了多久,也三三两两的起身离去。 “哈哈,大家都走了,老道我也走啊,免得耽误了他俩的‘正事儿’,惹人埋怨可就不好了。”程真人大笑着就要离去,却被清风真人伸手拦下。 “程真人,不如去我那凉亭坐坐,你我手谈一局如何?”清风真人笑语晏晏的发出邀请。 “哈哈,咱们崂山派中,谁不知道清风真人善于观星,连气运命数都能推算,区区围棋自然不在话下。凭老道我这棋力,可比不得清风真人,怕是要连战连败。”程真人边说边看着清风真人的脸色,见她虽然淡笑着,却有着不容反驳的意味,心中不由一动,刚到嘴边的拒绝被硬生生咽了下去。 “罢了罢了,只要清风真人不嫌弃老道棋力不佳,我便陪你下几局!” 说完,二位真人腾身飞起,往溪边凉亭而去。 竹屋前方的空地上,只剩下了李淳风、陆文绮、梅儿、大喵这四人,就在大喵想要扑上卖萌,讨几块烤肉之时,一只娇嫩的,透着梅花幽香的玉手突然探出,揪住大喵的耳朵,往远处走去,边走边说道:“梅儿还有事要做,就不打扰少主与少夫人了!” 见梅儿揪着大喵远去,李淳风与陆文绮这对新婚夫妻不免有些不自在,两人尽皆沉默不语,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,陆文绮就感到灼热的目光望来,且不等她抬头看去,身体就是一轻,被李淳风以公主抱的姿势搂在怀里。 “呀!”陆文绮害羞的将头垂在胸口,双手象征性的在李淳风的胸口拍打了几下,然后任由对方将她抱入竹屋,以崂山派中双修之法在她身上任意施为,之后便是一番云雨。 溪边凉亭中,程真人手捏一粒黑子,正在皱眉苦思。之前棋局中,他占据上风,似乎胜利已经触手可及,但突然之间,杀招迭起,情势反转,黑子节节败退,隐约预示着崂山派将有一场劫难。 “劫难!”程真人心中一动,莫不是清风真人要借着棋局告诉他什么,毕竟也只有清风真人的观星术,才有可能观测一个门派的气运。 但这种大事,清风真人为何不与掌教明言,毕竟她也是崂山派的长老之一,与崂山派一损俱损,一荣俱荣,总不至于暗害崂山派吧? “清风真人,这,这……” 程真人就要出言劝告,却见清风真人摆了摆手,似乎非常随意的低言道“下棋不语”,但声音里面却透露出一丝严厉,仿佛若程真人继续说下去,泄漏了秘密,那么清风真人就要翻脸了。 “唉,老道棋力不佳,清风真人就不能让我悔一步棋么!”程真人摇头轻叹,似乎之前只是想悔棋罢了,并没有其他的意思,实则心里却左右为难。 程真人自幼拜入恩师门下,在这里修炼,在这里生活,至今也有一千多年了,对崂山派自然充满了感情,不愿意见到崂山派遭劫,甚至覆灭。 但清风真人不同,她之前出身岭南世家,若非岭南世家一夕覆灭,清风真人也不会投入崂山派的门下,并且自从清风真人进步飞快,成就金丹,虽按例成为崂山派长老,派中资源也按定例划拨,但其他长老有意无意联手排挤,使得清风真人纵有长老之名,却无长老之权,因此并没有对崂山派的归属感。 只是碍于誓言,清风真人无论如何,都不能出手对付崂山派,当然崂山派也不能对付她。同时按照誓言,岭南世家的秘术,也必须传授给一名崂山弟子。只是这个弟子并非清风真人的徒弟,而是在崂山派其他支脉中挑选一个悟性好的。 也就是说,崂山派必须给清风真人提供庇护,而清风真人则要交出岭南世家的全部秘术,这纯粹是一桩交易,只是过程更加含蓄罢了。 现在,清风真人以观星术预测到,崂山派将要遭受一场劫难,这并非清风真人出手对付崂山派,却是并不违背誓言,只是劫难之后,清风真人的利益不免受损…… “不,不是这样,说不定清风真人反而能攫取更大的好处!”程真人心里更加苦涩。若论感情,现在程真人应该立刻通知掌教,提早防备劫难,但他偏偏不能这样做,不能因此与清风真人翻脸。 他就要兵解转世,需要一个人前去引渡他,让他重新踏入修行之路,而这个人选,却只能是清风真人。其中原因说来简单,不过是清风真人擅于观星,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他的转世之身罢了。 这就是旁门的艰难之处。他们或许在其他法术上并不逊色于佛道大派,但占卜一道玄之又玄,崂山派中虽有收集,但那些不过是一点皮毛罢了,当不得大用,因此程真人也只能找清风真人相助。 如此一来,程真人举棋不定,神色也不断变化,仿佛苦思如何破解棋局一般,只是日落月升,月落日升,当一缕晨光照射下来,也仍然想不出两全其美之策,最终只得将黑子投入棋盒,出言认输。 “不过是一盘棋而已,程真人不必太过认真,反正来日方长!”清风真人脸上仍挂着淡笑,似乎并不急于让程真人做出选择,但“来日方长”这四个字,彷如一柄无形的巨锤,重重敲击在程真人的心里。 “是啊,还是清风真人说得对,来日方长!以后老道少不得到这凉亭坐一坐,说不定那天,就能赢上一局!”程真人哈哈大笑着离开凉亭,往乱石滩飞去。 ------------ 第五十六章 姻缘妙法 之前虽猜测程真人会让步,但真正见到他如此先择,仍然让清风真人心中大喜,若要详细形容,便如久旱逢甘霖一般。 这却是由于只有得到程真人相助,当劫难到来之时,清风真人才有把握分到鲜嫩多汁的美味,而不是捡别人的残羹冷炙。 至于一场劫难之后,崂山有多少损失,会死伤多少长老、弟子,损毁多少法宝,这些清风真人却并不关心。 这样或许过于冷酷无情,但自从岭南世家一夕覆灭,往日好友也闭门不见之后,清风真人心性自然大变,为了达到一些目的,手段更加狠辣,况且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崂山派的人。她在崂山派中,不过是一个移动图书馆,外加高级打手罢了。 想到高兴处,清风真人微微一笑,挥袖拂过水面,本来清澈见底的溪水,立刻变得漆黑一片,上有许多闪烁的光点在缓慢移动,正对应着此时天空中的星辰,只是现在太阳升起,阳光充沛,遮掩了星光。 人的一言一行,都有可能对未来产生影响,更何况程长老彻底站在她这一边,对未来影响必然很大,清风真人虽然欣喜,仍保持谨慎,再次推演起天机。 天机晦暗难测,但在清风真人看来,虽不说反掌观纹,但也相差不远,除非有精通测算的高手扰乱天机,才有可能阻碍清风真人的推演。 半个时辰之后,清风真人满意的点头一笑,伸出食指虚点在水面上,不断扰动起来,将星图搅得支离破碎,当水面恢复平静之时,已然重新清澈见底,溪水潺潺游动着。 “淳风,天色尚早,你俩也不多睡一会儿!”清风真人抬头望着远处的李淳风、陆文绮夫妇二人,含笑轻声问道。 这声音虽轻,却清清楚楚传入李淳风、陆文绮的耳中。而李淳风见师父一脸笑意,便紧握陆文绮的手,法力一转之下,身体乘风而起,快若奔马,不过几息时间,就带着陆文绮,来到凉亭之中。 “师父!”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同时行礼,只是李淳风神清气爽,而陆文绮则满脸红晕,声音细小,动作扭捏,似乎恨不得躲在李淳风身后。 清风真人见儿子劲头十足,心中自然高兴,便放过了陆文绮,不在出言逗她,而是收敛笑容,说道:“你俩拜过天地,行过周公之礼,仪式已然完备,我岭南世家代代相传的秘术,自然也施展成功了。……” “秘术?就是拴在我与文绮魂魄上的红线么?不知有何作用?莫非与月老有关?”李淳风在清风真人面前,素来胆子颇大,况且见其心情不错,因而不等清风真人说完,就抢着问道。 “你啊,都已经娶妻了,也该稳重一些,要有耐心!”清风真人笑着教训一句,然后才解释起来,“我岭南世家,正是靠着这‘姻缘妙法’,才得以发展起来!” “这门秘术,须得在夫妻二人身上才能施展,以红线拴住二人魂魄。这红线看似像月老的姻缘线,但实则不同,乃是夫妻二人之间的因果显现而成。” “世俗之人,也有‘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’的说法,但大多是夫妻一体同心,况且结婚之后,自有因果连接着夫妻二人,对我等修行之人来说,正是天然的契约,容不得丝毫违背,否则恐有报应临头!” “师父,我与文绮日后自然相亲相爱!” “是啊,清风真人,我陆文绮绝不会做那种让人唾弃的事!” “好了,没说你们,你们耐心听下去!……我岭南世家,借夫妻间的因果,这种天然的契约,在天地作证之下,将之进一步强化,化为一根红线,拴住夫妻二人的魂魄,使其宛若一人!” “宛若一人?” “是啊,宛若一人!譬如你与文绮,修炼的功法不同,即使功法一样,人与人终归不同,炼就的真气法力自然不同,若是之前,你的法力输入文绮体内,必然要与她本身法力相斗,但现在‘姻缘妙法’一成,你与文绮宛若一人,虽法力仍然不同,但你二人法力并不争斗,而是相安无事。” “这么神奇!”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大为惊讶。 “呵呵,更神奇的还在后面!……通过这根红线,你二人可以远程传递法力、神念,无论何等大阵,均不能阻断,除非它能隔绝因果!哼,隔绝因果,不知上界有没有这种法门,但在这里我是从未听说过!” “不光如此,凭借这个秘法的特性,你二人可以同时祭炼一件法宝。要知法宝自有灵性,修为不到,纵然勉强祭炼成功,也只能发挥几分威力。但你二人同时祭炼,共同拥有,自然能更过的发挥法宝的威力。”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听得心动不已,只是这二个优点,足以让他们对敌之时,占得优势,若配上一件绝佳的法宝,纵然面对金丹真人,也有几分逃命的把握。 清风真人二指捏住青瓷杯,喝上一口茶水润润嗓子,然后继续说起好处:“既然宛若一人,那么日后无论修炼,还是渡劫,另一人都可以从旁相助。呵呵,本来一个人的事情,现在两个人一同面对,难度自然大减,尤其遇上他化自在天魔降临,更多了几分应对的把握!” 正所谓天劫好渡,心魔难过。无论风火雷霆,均有抵御之法,只要修为足够,更有针对性法器护身,自然可以渡过。这就如同考试,无论题目多难,只要事先圈定范围,应付起来自然简单许多。 但心魔不同,乃是他化自在天魔的魔念降临,虽并无携带任何法力,但它随心变化,最难应对,可化为父、子、妻、女、钱财、权势……世间所有,它均能化现,抵御起来也更加困难。 甚至可以说,任何渡过心魔劫难之人,并非心无漏洞,而是你运气好,恰巧天魔并未化现出你心中漏洞罢了。归结为两个字,就是“看脸”。 而两人联手,运气总要好些,不是么? ------------ 第五十七章 炼窍(一) 毫无疑问,“姻缘妙法”颇为神奇,而这也正是岭南世家发展壮大的根本,以及最终一夕覆灭的缘由。 而现在,清风真人运用这种秘法,将李淳风与陆文绮拴在一起,正是为了让李淳风提升实力,以免崂山派遭遇劫难之时,自己的儿子不幸死去。至于提升实力的第一步,自然是要迈入炼窍期。 人类以及诸多后天生灵,与先天魔神不同,体内能够吸纳、转化,并最终储存的法力终归有限,而极限就是引气巅峰,而这时丹田之中法力充盈,再也无法储存更多的法力。 若要更进一步,便需炼窍,既是以符篆,在体内构建出一个个新的丹田,修行之人称其为窍穴。而如此方能继续修行下去。 只是以符篆构建“窍穴”,条件极为苛刻,不光需要庞大的法力,更必须对符篆有所领悟,而领悟有高有低,若仅仅只能照猫画虎,构建“丹田”之时,耗费法力极大,根本不是普通引气巅峰之人所能负担,炼窍自然失败。 但纵然炼窍成功,成就也有高低之分,这却是要看一鼓作气之下,能够炼成多少“窍穴”,因为只有一次性炼成的“窍穴”,才能互相联系,在体内布成阵法,而实力也比之零零散散炼窍之辈高了数倍不止。 因而现在,除去那些懵懵懂懂,只会凭借本能修炼的家伙外,其余之人莫不是参悟推演符篆,以求炼窍之时,尽量减少法力消耗,能一鼓作气,多炼开几处“窍穴”。 但一则符篆领悟艰难,二则阵法一道,重要无比,可以护持洞府,抵御强敌,向来非亲近之人,绝不外传。所以大多数修行之人,无非一口气炼开十处以下的“窍穴”,彼此勾连布成三才、四象、五行、……诸如此类的常见阵法。 更有人运气不佳,空有高明的阵图,但因阵法所需节点过多,无法炼成对应数目的“窍穴”,也只得在体内布下一个常见的阵法,算是踏入炼窍期。 可若是名门大派出身的弟子,那么一口气炼出的“窍穴”,通常都在十个以上,再加上各种法器傍身,战力在同级之中,自然是出类拔萃。 李淳风改换根骨之后,对二十八宿星力极为亲和,对其感悟自然非常深刻,若无意外,正可以一口气炼成二十八处“窍穴”,并在体内布下二十八星宿大阵。如此一来,纵然与名门大派的弟子相比,虽称不得顶尖,但也能跻身上等之列。 若李淳风的师父并非清风真人,那么见得徒弟能够炼成二十八处“窍穴”,自然已经心满意足,不会过于苛求。 但清风真人不同,作为母亲,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跻身顶尖之列,因此二十八处窍穴未免显得太少。若能得到周天星斗大阵,清风真人恨不得李淳风能炼成三百六十五处“窍穴”。 如此在高标准、严要求之下,且李淳风对其他符篆领悟缓慢,想要炼窍,不知还要等上多久。若无劫难威胁,清风真人自然不急,让李淳风慢慢推演符篆就是。 但现在情况不同,清风真人只能想一些其他办法。而那个办法,自然是在所布下的大阵上做些修改。 盖因,炼窍优劣,不但与所炼成“窍穴”数目有关,也与所布下的阵法关系密切。譬如若是领悟“诛”、“戮”、“陷”、“绝”,这四道符篆,并在体内布下诛仙剑阵,那么纵然只是炼开四处“窍穴”,战力之强,也可称为旷古烁今,并在未来必然能横扫整个修行界。 当然,这只是比方,除非通天教主转世,否则谁能得到诛仙剑阵。如此,也说明阵法的重要性。而清风真人,以二十八星宿大阵为蓝本,做出一些修改,在所需“窍穴”数目不变的基础上,尽可能的增加大阵威力。 如此方法自然效果极佳,古往今来,也并非没人想到过,只是方法要额外消耗法力,且这些法力,足够在多炼出数处“窍穴”,可以说性价比非常不核算,还不如改换所需“窍穴”更多的阵法。因而这种方法,用得人并不多,按清风真人所见所闻,也只有崂山派二代祖师仙鹤童子一人而已。 李淳风自然比不得仙鹤童子,因此他虽对二十八宿符篆感悟深刻,但若用修改过的阵法布阵,仍然有些感悟不住,所消耗的法力不是他所能负担,加之需要多余法力,预防炼窍之时发挥失常,以及各种预估不到的状况,这笔账算下来,需要耗费李淳风一个半丹田的法力。 好在,有“姻缘妙法”,李淳风炼窍之时,可以借用陆文绮的法力,来填补自身法力不足。如此,计划才能得以实行。 当三天之后,李淳风、陆文绮调整好状态,再次来到凉亭之中,在清风真人的护持之下,二人盘在在蒲团上,陆文绮双目微闭,最先在体内结成符篆,构建“窍穴”。 ------------ 第五十八章 炼窍(二) 作为之前外门弟子中的天才人物,名声赫赫的“崂山四奇”之一,陆文绮悟性自然是上上之选,只是与悟性相比,未免根骨略显逊色,不过是上中的根骨而已。 根骨,一般分为极佳,上佳,寻常三等,只是根骨极佳的人过于稀少,纵使旁门第一大派崂山,也只寻得二人。而这两人,刚一入门既是内门弟子,诸位长老出手争夺,无不想将其收入座下。 与之相反,根骨寻常之人,崂山派便有些嫌弃,平常之人根本别想拜入崂山,只有世俗权贵,或是世家子弟,崂山派才会勉为其难将之收下,不过也只是外门弟子罢了,只有李淳风一人是个例外,也算前无古人,大概也后无来者吧? 因而可以说,崂山派弟子之中,最多的就是根骨上佳之人,也正是因此,修行界在根骨上佳之中,进行细分,分为上上,上中,上下三阶,所以陆文绮的根骨,也只能说是不错而已,谈不上一个“好”字。 呃,有些扯远了,咱们言归正传! 陆文绮的悟性乃上上之选,人也非常勤奋,对于符篆的领悟,自然极为深刻。并且她与李淳风不同,并不偏科,较为均衡,炼窍之时,所能选择的阵法也是极多,只是碍于法力限制,之前才不得不选择天罡大阵。 所谓“天罡”,非是罡煞之气,而是对应天上三十六颗星辰,分别是天魁星、天罡星、天机星、天闲星、天勇星……(天罡三十六星,有兴趣的自己百度一下。)因此陆文绮便要构建三十六处窍穴。 这并非说,陆文绮的法力,以及对符篆的感悟,只能构建三十六处窍穴,而是综合窍穴数目,与不同阵法的效果,得出以此炼窍布阵,可以战力最大化。 但现在有了“姻缘妙法”相助,可以暂借李淳风的法力,那么炼窍之法自然要做些改变,弃天罡大阵不用,而是要在体内布下八卦阵。 八卦阵,名字俗套,会得人也多,看上去并不起眼,但其中另有玄机。八卦分为,乾、坤、震、巽、坎、离、艮、兑,似乎只能构建八处窍穴,但其实八卦可以与阴阳,五行,九宫等阵相合,变化起来无穷无尽。而陆文绮选择的,却是伏羲六十四卦,统共需要构建六十四处窍穴,所需法力自然非常庞大,但成功之后,好处自然也非常大。 陆文绮暗自调息片刻,当气息平和,心神灵动之时,这才睁眼看向身旁的夫君李淳风,微微点头示意,随后再次闭眼,运转法力,在体内勾勒着符篆。 与此同时,李淳风一边将法力缓缓注入陆文绮体内,一边呼吸吐纳,不断恢复消耗的法力,尽量做到连绵不断,生生不息,以便持续为陆文绮提供法力。 而陆文绮以自身法力与李淳风的法力混合,不过在短短片刻时间,已然勾勒出两个符篆,均是“乾”卦。随后两个符篆在陆文绮的掌控下,互相吸引,互相排斥,只是耗费了很少的法力,便调整到合适的位置,组合成新的符篆。 这新的符篆,仍读作“乾”,只是代表的意义不同,表示阳之极,或者纯粹的阳。若是卜算,象曰,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;卦辞,元亨利贞。更有初九潜龙勿用、九二见龙在田等爻辞相配。 这符篆初一生成,就在陆文绮心神的引导下,落入丹田里,与法力相合,只是几个呼吸之后,就缩成芥子大小,稳稳居于丹田之中。如此,第一个窍穴构建成功。 陆文绮再接再厉,心神牵引着法力,一连勾勒出两个“坤”卦,然后与之前相同,互相结合之下,也组成一个新的符篆,也读作“坤”,表示阴之极,或者纯粹的阴,同样有卦辞,有爻辞相配。 此符篆一成,也在陆文绮心神的引导之下,只是并不落入丹田,而是向上升起,在一个莫名的位置停下,不断吸附着周围零散的法力。 这一点与之前不同,之前有天然的窍穴“丹田”,可以储存法力,而此处没有,却要无中生有,构建出一个窍穴,相比之下,要难上许多,消耗的法力也要大上许多。 于是坐在旁边的李淳风,突然感觉一阵吸力传来,凶猛的抽取着自身法力,他心知这是关键时刻,却也不讲究生生不息,而是加大了法力的供给。 得此相助,“坤”之周围,大放光明,不断吐纳法力,将旧有法力转化,成为一种全新的法力,密密散布在周围,最终形成一个虚拟的,丹田似的东西,这就是窍穴。 此刻,乾坤相对,两处窍穴已成。陆文绮按照顺序,勾勒出“坎”、“离”两种符篆,这两种符篆,均与之前相同,由“坎”“坎”,“离”“离”相合而成,分别表示水、火,相对分在左右两处,形成两个新的窍穴,与“乾”、“坤”一起,定下四方。 随后就是相对构建出“兑”与“艮”,“巽”与“震”,分别代表“泽”与“山”,“风”与“雷”,形成新的四处窍穴,分布在“乾”“离”,“离”“坤”,“坤”“坎”,“坎”“乾”之间,仿若四面八方一般。 之后照此而行,只是符篆组成,并非两两相同结合而成,或是“坎”“乾”组合成“讼”,或是“巽”“艮”组合成“蛊”,亦或者“坎”“兑”组合成“困”,如此类推,合陆文绮、李淳风二人法力,渐渐将六十四个窍穴构建而成,彼此呼应联系,布成一座伏羲八卦大阵。 阵成之时,天地灵气疯狂涌入陆文绮体内,填补着六十四处窍穴,并在体外形成一个巨大的,覆盖着整个竹山的八卦幻象。而这幻象,随着陆文绮六十四处窍穴渐渐填满,也变得越来越小,最后消散一空。 陆文绮睁开眼睛,站起身来,感受着体内澎湃汹涌的法力,心中兴奋之极,久久不语,最终化为一礼,一笑。这礼,自然是对着清风真人,而笑容则给了李淳风。 ------------ 第五十九章 炼窍(间奏) 初次炼窍之时,若所成窍穴超过五十之数,且布下的阵法上乘,那么当窍穴互相勾连成功,阵法启动之时,自然引动灵气,蜂拥而至,产生异象。 因而当望见一个巨大的八卦幻想笼罩竹山之时,崂山派掌教,几名长老,以及一些见闻广博之人,全都清楚是怎么回事,心里第一时间升起羡慕、嫉妒、恨等种种复杂的情绪。 “哼,让李淳风那个废柴,娶了陆文绮,清风真人好算计啊!”掌教与路长老同时摇头长叹,大感可惜,而心中不免升起嫉妒之意。 至于他二人如何确定,这异象是陆文绮引发,却由于李淳风之前根骨寻常,且后来清风真人给他改换根骨之事,并未让他人知晓,因此任谁都不觉得,李淳风初次炼窍,能引发如此异象。那么能在竹山,清风真人修炼之地炼窍的,自然也只有陆文绮了。 “真是一朵鲜花,插在牛粪上!” 这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恨意,却是周身烟雾缭绕,早已迈入炼法期的周广南,而在周广南身前,正坐着他的师父,朱长老。 此时朱长老面色阴沉,彷如暴雨之前,天空上黑压压阴沉沉乌云一般,若套用李贺的诗句来形容,正是“黑云压城城欲摧”。 而此刻,这“摧城的乌云”被周广南一句话彻底引爆。就见朱长老两眼怒瞪,如雷霆霹雳似的大喝一声:“够了!” 周广南心中一惊,绕到师父朱长老座前,垂头站立,不敢多做言语,只是脸上恨意更胜了几分。 之前周广南恨得是李淳风,居然抢先一步,娶到这个不但样子漂亮,且日后战力必然惊人的陆文绮。而现在他恨,却是恨陆文绮初次炼窍,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。 要知道,周广南本是崂山派两个根骨极佳的弟子之一,刚一拜入崂山,就被朱长老抢去,一步登天,成为内门弟子。 如此一来自然得到不少好处,且根骨极佳之人,在炼窍时,法力恢复速度极快,占净了优势。但即便这样,也只炼成四十九处窍穴,根本没资格引发异象。 而偏偏现在,陆文绮一个根骨上中之人,竟然引发了异象。 这说明什么? 说明他周广南资质愚钝? 说明朱长老不会教导徒弟? 前一个猜测,不过是周广南自己丢脸罢了,忍一忍就过去了。但后一个猜测,则是让师父朱长老丢脸。而朱长老丢脸,那么…… 周广南明白,今后一段日子,恐怕要难熬了。各种丹药、法术、材料等,根本无法像之前一样,向师父求得,必须自己想办法了。 “邬元琦!”朱长老强自压下怒火,声音低沉的唤道。 “弟子在!”邬元琦赶忙出列,躬身施礼,看上去比以往,更加标准几分,却是他无故引来师父的怒火。 朱长老抬眼,看着这个姿势僵硬的不像话的弟子,眼中闪过几点寒芒。他本来看不起这个弟子,纵然他号称“崂山四奇”也是一样,毕竟在外门弟子中的名号,哼,不过是山中无老虎,猴子称霸王。但现在,既然同为“四奇”之一的陆文绮,炼窍之时,能够引动异象,一跃称为崂山派这一代的精英,那么想来,邬元琦炼窍之时,也应该能引动异象,也必须引动异象。 这不光是关乎朱长老的脸面问题,也同时关系到压制清风真人。哼,清风真人,无论修为,悟性,战力,……都是掌教之下的最强者,若压制不住清风真人,那么未来掌教,自然非清风真人莫属。而这,自然不是崂山派几名长老们愿意见到的。 “邬元琦,你可有把握,炼窍之时,引动异象!”朱长老一句一顿,显得格外郑重,两眼更是死死盯着邬元琦,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。 邬元琦心中大惊。炼窍之时引动异象,足以成为崂山派这一代的精英,而所谓精英,自然不是街边的大白菜一般,纵然以邬元琦自傲的性子,也不敢做出保证。但现在,不做保证成么? “师父明鉴,我与陆文绮同为‘崂山四奇’,但‘四奇’之间,也是有差别的。‘四奇’中,我排名第三,陆文绮却排名第四!现在,她能成功,我自然也能成功!”邬元琦面色不变,睁眼说着瞎话,并且说到后面,仿佛连他自己都相信了,语气激昂,充满了斗志,让人不得不信他的话。 “嗯!”朱长老满意的点点头,觉得邬元琦所言有理。就连金丹真人,战力也分三六九等不是?若说“崂山四奇”彼此相仿,朱长老第一个不信。因而和颜悦色的继续问道,“不知你多久可以炼窍啊?” “这……!”邬元琦面有难色,欲言又止。 “嗯?邬元琦,你莫非在虚言哄骗为师?好大得胆子!”朱长老双眼圆睁,透露着丝丝杀机。 “师父,师父!非是弟子虚言,只是,只是……,还望师父恕罪,弟子才敢说出原因!”说着,邬元琦“噗通”一声,跪倒在地,磕头不止。 朱长老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引气期弟子,有胆子诓骗自己,于是压下杀意,沉声说道:“罢了,我便恕你无罪!只是你若说不出理由,哼!” “谢师父!”邬元琦抬起头来,小心翼翼,字斟句酌的说道:“师父,那陆文绮运道不错,在两年前,也就是李淳风下山历练之后不久,便拜入程真人座下!……” “这个为师自然知道!”朱长老不悦的打断邬元琦的话。 “师父别急,听弟子给您分析!……陆文绮最先成为内门弟子,比我、魏子启、钟万奇三人都早,而且不止早上一点,而是整整早了两年!” “嗯,也就是说,你需要两年了?” “不,陆文绮虽名义上是程真人的弟子,但实际上说是清风真人的弟子,也无不可!想清风真人座下,除去李淳风这个人尽皆知的废材,就剩下一个陆文绮了,想来清风真人必然刻意栽培……” “好了,我知你意思!这几年里,你要丹药,有丹药,要秘法,有秘法,若要我指点,也不用等每月法·会,自行前来寻我就是!如此种种好处,我均给你,但你炼窍之时必须引动异象!” “是,师父!” ------------ 第六十章 炼窍(三) 如此异象,引得许多人嫉妒与憎恨,就连李淳风,心中也不免有些羡慕。 他清楚明白,纵然二十八星宿大阵经过师父清风真人修改增强,也比不得伏羲八卦阵的威力。 而若要改变阵法,以他自己对其余符篆的领悟,根本不可能一口气构建出五十个以上的窍穴。因为即便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法力合一,也经不住超出陆文绮炼窍之时几倍,甚至十几倍的法力损耗。 陆文绮也知李淳风心中羡慕的要死,因而随后几日,更加勤快起来,每日早中晚三餐,餐餐不落,亲自下厨,以此安慰着李淳风,直到十天之后,陆文绮修为得到巩固,夫妻二人才再次来到凉亭。 现在,该李淳风突破炼窍期了。 说起来,李淳风倒是占了便宜。现在陆文绮炼窍成功,拥有六十四处窍穴,法力虽不能立刻暴涨,提升到之前六十四倍,这个恐怖的数字,但也至少提升了三倍有余。 如此一来,加上李淳风自身引气巅峰的储备,一共可以动用四倍多的庞大法力,因而这次炼窍,构建二十八星宿大阵,可以说难度很小,几乎水到渠成一般。 但即使这样,清风真人谨慎起见,仍将李淳风炼窍之时放在了晚上,并在凉亭周围布下大阵,接引二十八星宿之力,提高李淳风法力的恢复速度,将准备工作做到最好。 李淳风感受着星力自天上砸下,如有实质一般,彷如置身于瀑布之中,双手并拢,捧起一把浓稠的星力,举过头顶,倾斜而下,落入嘴中,沿着喉管一直向下,向下…… 这感觉无法形容,仿若身心都经过洗涤,透着一股空灵的气息,彷如下一刻就要得道飞升似的,让李淳风格外舒畅。 这种感觉自然不能独享,于是李淳风抬眼看向陆文绮,突然心中一动,捧起一把星力,递到她的眼前,示意让她喝上一口,夫妻二人一同体会这种美妙。 看着这一捧彷如流水一般,荡漾着些许波纹的银色液体,散发璀璨的,令人迷幻的光芒,陆文绮陷入痴迷之中,呆呆的垂下头,伸出鲜红的舌头,仿若猫儿一般的舔着。 只是浓稠的星力仿若虚幻一般,让陆文绮什么滋味都品尝不到,舌尖便已经舔在李淳风的掌心。随后,便如触电一般,舌头“嗖”的一下收了回去,满脸羞红,心里不住埋怨着李淳风,让自己在清风真人面前出丑。 但现在,清风真人正注视着李淳风,心中不免有些欢喜。因为清风真人从未想到,李淳风在举手投足之间,居然能干涉到星力。别看眼前星力垂下,彷如瀑布一般,更散发着银色的光芒,但却是有形无质之物,若非附上法力,便连清风真人,也无法将星力捧在手中。 而李淳风,举手投足之间,就能干涉到现在的星力,这无疑意味着,他与二十八星宿之力颇为亲和,已然远超根骨极佳之辈,隐约带有一丝上古魔神的影子。 李淳风并不知道,这一捧之下,便漏了自己的底子,因此他玩耍一番之后,就若无其事,正襟危坐,双眼合拢,一呼一吸之间,平稳悠长,正式开始炼窍。 而陆文绮也顾不得害羞,随之闭目盘坐,调动周身法力,循环不止,时刻准备着提供支援。 李淳风与陆文绮不同,炼窍之时,要放弃丹田,因而根本没有现成窍穴可用,必须从无到有,自行构建,刚一开始,难度便提升不少。 且他构建窍穴之后,尚需在窍穴周围,以法力绘制一副图。而这副图,却要随着窍穴里的符篆不同,随之改变。譬如,以“箕”来构建窍穴,那么便要用法力绘制一只豹子出来;而若是“张”,则需要绘制一头梅花鹿。 若单是如此,尚不算繁琐,真正麻烦之处,却是要在最后,用二十八副图,组成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,这四象之形,并让四象围成一个圆。 而无论是豹子也好,还是青龙也好,都并非符篆,而是纯粹以法力勾勒,纵然错上一笔,也无法立刻察觉,非要等到图形组合之时,才能发现错误,那时若想改动,又要打散重来。也正因如此,李淳风必须死记硬背,记下三十二副极其抽象的图形,并要一丝不差描绘成功,其中难度不问可知。 好在,此时尚在夜晚,周围更是星力浓稠,法力恢复起来非常快,加之可以随时借来陆文绮的法力,因此李淳风却也不急,先是按照阵图所示,在二十八处节点构建窍穴。当成功之后,才耐着性子,缓慢的,小心翼翼的绘图,并时不时与脑海所记下的形象,进行对比。 “文绮,你看这幅图,我总觉不对,你来帮我仔细比对一下!”李淳风通过缠在魂魄上的红线,无丝毫妨碍的,与陆文绮交流着。 “这……我也不确定,要不淳风,你先保持法力稳定,我去看一看‘星图’,然后在告诉你!”陆文绮说着,撤回神念,睁眼看向旁边的“星图”,默默的重新记上一边,当确认真正背下,并无丝毫错漏,才再次闭上眼睛,将神念投入李淳风体内。 “淳风,你绘制的这幅图,大体上没错,只是有一点小小的瑕疵……”陆文绮说着,神念投入李淳风识海之中,幻化出一副正确图像。 李淳风照之修改,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,完成二十八星宿图形,随后直接以法力牵引,使其互相联系,四象图形便以完成,而在四象的中心,似有一个符篆凭空生成若隐若现,以特殊手段,将四象真正合一。 二十八星宿大阵终于完成。 ------------ 第六十一章 炼窍(天妒) 二十八星宿大阵,经过清风真人以四象合一之法修改、补充,与之前自然不同。 原先的星宿大阵,不过能够接引星宿之力,化为利剑,巨网,以此来克敌制胜。 而修改、补充之后的阵法,却能幻化出二十八宿之中的一个或者数个形态,并同时拥有其特性,若更进一步,甚至能幻化出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,布下四象大阵,炼化强敌。 如此一来,大阵威力更上一层楼,便是与需要炼开六十四处窍穴的伏羲八卦阵,也能勉强拼上一拼,虽仍不免最终落败,但也让李淳风感到大为满足,兴奋之情,溢于言表。 就在他想要收功、起身之时,却突然感到全身血液一阵躁动,并且在下一息,这躁动越发猛烈,最终仿若沸腾一般,在血管里翻滚不休,似乎下一刻就要破壁而出。 这不是最糟糕的事情。真正糟糕的是,与血液沸腾同一时间,李淳风全身法力突然不受控制,一边按照星宿大阵的路线运转,毫无节制的吞吸着周围浓郁的星力,并将之转化为法力;另一边,却有部分法力源源不断的投入血液之中,令其越发沸腾难止。 “淳风,你怎么了,不要吓我!”陆文绮通过红线的联系,最先察觉出李淳风的不妥,只是这种情况,她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,一时之间毫无办法,因此也只能一边呼唤着丈夫的名字,一边望向清风真人,希望凭着金丹真人的手段,能够救下李淳风。 “文绮,淳风体内是何种情况!”清风真人不急动手施救,而是先要弄清状况,虽然她也有手段探查李淳风的体内,但均不如陆文绮简单快捷。 “淳风本来炼窍成功,却突然不知怎么了,血液沸腾起来,而且法力也不受控制,不断滋养血脉,令其越发沸腾的厉害……”陆文绮急忙解说着。 清风真人一边听着,一边分析着。当她听到法力滋养血脉时,挥手之下,撤去亭中阵法,不在接引星力,以斩断法力的源头。果然,陆文绮轻轻点头,表示李淳风血液沸腾的情况好上许多。 见此,在下一刻,清风真人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,抛在空中,彻底断绝了星力与李淳风之间的联系。 如此,李淳风血液沸腾稍止,只是显得有些躁动,流淌起来,比平时快上许多,但总算免去冲破血管壁,爆体而亡的危及。而此刻在外表看来,李淳风不复之前全身血管突起,皮肤通红,犹如水煮螃蟹一般。 症状明显减轻,似乎已不能危及生命,这时清风真人才放下心来,一手按住李淳风胸膛,以神念扫视体内详情,一手掐指默算,推演此事的真正原因。也只有知道原因,才能找到最佳的救治之法。 无论崂山派,还是岭南世家,在典籍记载上,都未曾出现过炼窍成功之后,血液突然沸腾的例子,就连那些炼窍失败的,或有止步在引气期的,或有身受重伤的,或有法力错乱修为尽废的,但却绝对没有一人,会出现血液沸腾的情况。 或者说,也根本不应该出现血液沸腾的情况,因为炼窍成功与否,短时间里,根本与血脉无关,只有时日一长,身体受到二次变化的法力影响,才会发生蜕变,变得更强壮,更有力量,寿元也随之增加。 但这些变化极为缓慢,至少要用几年,十几年,才能蜕变完成。因而历史上,甚至出现过,在寿元快要耗尽之前,终于突破炼窍期,却不等寿元增长,便无奈老死的例子。 清风真人眉头紧锁,耐心推演着,她似乎已经猜测到问题的关键。而在这时,李淳风再生变故,他体内法力由于得不到外界星力的补充,转而要炼化元气,化成法力,若元气耗尽,李淳风难免一死。 这种情况,对清风真人来说,解决起来,并不困难。就见她掏出一支玉瓶,拔开红色的软木塞,将里面的液体,倒出一滴,落入李淳风的口中。 这液体,刚与空气接触,便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,让人心旷神怡,浑身舒畅。旁边的陆文绮,虽然分别不出瓶中液体有几种药材调配炼制而成,但凭借药香,也能粗略判断出,这液体必有补充元气的功效。 其实这液体何止是能补充元气,更有续命之能,若寿元耗尽之人,喝下一滴,就能延寿一日,若被人打伤,只要不当场死去,喝下一滴,就能保住三天性命,并且在这三天之中,伤势绝对不会加重。也正是这一点,令其成为保命圣药,纵然以清风真人之能,瓶中也只有三滴而已。 此刻清风真人舍下一滴,化出的元气极为充沛,更将血液躁动减缓不少,这才安心继续按照思路推演下去。 若是李淳风与历史上众多炼窍者的不同之处,自然也只有他曾经改换过根骨一事。而此事并无前例,清风真人当时也并未察觉不妥,但依理判断,此事正是问题的根源所在。 “莫非真是逆天而行,遭受的天妒不成?” ------------ 第六十二章 炼窍(变故再生) 所谓逆天,所谓天妒,不过是无稽之谈。 因为任你修为通天,神通广大,无敌于世,也不可能逆天而行。 人,顺应天道,呱呱落地;顺应天道,长大成人;顺应天道,引气入体;顺应天道,结成金丹……纵然最后,飞升上界,甚至更进一步,证得圣位,不死不灭,永世长存,也是顺天而成,因此万万不能逆天而行。 一个人,所有的力量,所有的成就,所有一切的一切,全是顺天所得。所以它是根基,是根本,是无法违逆的存在。 这就如同一座摩天大楼,无论如何高大,如何雄伟,也是由钢铁为筋,水泥为肉,辅以各种砖石,木料,或是其他建材。而违逆它,就是将这些东西统统舍去,摩天大厦并不会倒塌,而是没了,凭空消失了,连一点痕迹都不会存在。 那么何为逆天,不过是违反了世人归纳总结的一些规律,或是一些人为设定的规则,而引发某种反弹,由于反弹力量极大,这才有了“逆天”这个词汇。 至于“天妒”,自然不是上天妒忌,而是某些“逆天”行为引发的反弹,反噬罢了。 譬如,所谓“天妒英才”,不过是英才本身或身体不好,或保养不当,或桀骜不驯,或其他种种行为,令其寿命不长而已,换种说法,就是自己作死。 再譬如,所谓“天妒红颜”,不过是女人貌美,惹人窥视,却既无盖世武功,又无惊天智慧,没有自保之力,这才命运坎坷。其实不单女人,就是男人,既无武功,又无智慧,那么自身命运,便操之人手,只是若无惹人窥视的东西,也没人特意关注你罢了。 这些,清风真人自然心里明白,之前只是过于关心李淳风,急切之间,脱口而出罢了,因此下一刻,清风真人就冷静下来,仔细观察、推演李淳风体内的变化,欲以金丹真人的修为、见识,助其渡过莫名的反噬。 其实,这种反噬说起来简单,不过是李淳风改换根骨之时,以二十八星宿的血脉,压制其他血脉,打破了血脉之间的平衡,留下了隐患。 偏巧现在,他炼窍的时候,在体内构建二十八星宿阵法成功,法力再一次蜕变、提升,而这种法力,正极大的助长二十八星宿血脉的壮大。 若平衡之时,有其余血脉钳制,这种壮大是缓慢的,润物细无声的,而现在则是剧烈的,让人难以承受的,也就是所谓的天妒、反噬了。 清风真人手上一顿,不在继续掐算,眼中也闪过一缕明悟。她已然找出问题的根源,同时顺便得到数种解决之法,足以让李淳风暂时渡过这次反噬。至于日后或有可能来到的反噬么,自然有大把时间推算,找出一种能够劳永逸的办法。 清风真人想到这里,运指如电,以庞大的法力,结成一层层符篆,化为细碎的微尘,散发着流光溢彩,钻入李淳风体内,暂时替代其余血脉的功效,与二十八星宿血脉达成平衡,钳制着它,让其只能缓慢壮大。 如此一来,李淳风体内血液流速趋于正常,全身法力也重新得到控制,自然而然的苏醒,眼中带着几分惊恐,几分迷惑,望向清风真人。 “师父,这是怎么回事?徒儿……” “淳风,此事稍后再说!现在你全力吸纳星力,稳定窍穴!”清风真人说着,抬手召回锦帕,令二十八星宿与李淳风重新取得联系。 李淳风闻言内视体内,见开辟出来的窍穴之中,法力寥寥无几,符篆暗淡无光,窍穴也几乎到达崩溃的边缘,若不赶快挽救,一旦窍穴崩溃,他将损伤颇大,不但保不住这刚刚踏入的,炼窍期的修为,就连引气巅峰的修为也保不住,直接倒退回几年前,初入引气之时。 如此,李淳风不敢怠慢,重新闭目盘坐,吸纳着漫天星力。他与星力颇为亲和,且窍穴之中法力稀少,显得极为空虚,因而吸纳起来自然非常迅捷,漫天星力如百川入海一般,不久便将李淳风二十八个窍穴灌满,窍穴中心的符篆也重新大方光辉。 此刻算是真正炼窍成功,但李淳风冥冥之中,自有感应,总觉得仿佛少些什么,似乎还需要继续吸纳星力,因此也不收功,仍旧闭目盘坐,只是改为吐纳之法。如此,若能继续吸纳星力,自然是最好,若是不能,便将窍穴中的星力,炼化成法力就是,也不算耽误工夫。 果然,随着李淳风主动的,努力的,刻意的吸纳下去,体内二十八副星图又生变化。之前这些星图以窍穴为根本,用法力勾连而成,却不想现在,这些星图之中,闪烁着点点微弱的银芒。 这些银芒逐渐扩大,逐渐明亮,随着时间的推移,有些已然停止增长,亮度显得昏暗无光,有些则继续增长着,明亮着,最终显得极为耀眼。 当所有银芒全部停歇,显露出一个个闪烁着,或明或暗的亮点时,一个莫名的,来自血脉之中的意念扩散出来,将这些亮点与星图精密联系在一起,彷如镶嵌在上面。 李淳风非常诧异,收功起身,将体内状况详细告知清风真人,并最后询问道:“师父,徒儿按您所改阵法,构建窍穴,怎么连生变故?也不知这次是好是坏?” ------------ 第六十三章 炼窍(终) “连生变故!” 清风真人嘴角挂着一丝苦笑,不知要怎生回答李淳风的疑问。 在这个世间,佛道魔三派功法,传承自上界,除了魔道功法由于创始人的想法,不免含有诸多隐患、弊端之外,佛道两家的功法,自然没有任何隐患,直指飞升之道,门中弟子只要根骨、悟性、心性,全都符合标准,那么按照功法,潜心修行,在金丹期之前,便一马平川,全无瓶颈,而若运气不错,即可结成金丹,甚至更进一步。 而旁门功法,虽非来自上界,但也是一代代的祖师与门中高手改良而来,一开始或许有所缺陷,但天长日久下来,经过不断修改,纵然不如上界传承下来的功法,可修炼之时,却少有危险,或者在危险之处标注出来,并提供解决的方法。 但李淳风不同,他改换根骨,所用功法,乃清风真人自创,既非得自上界,也非历代修改而成,纵然清风真人有天纵之资,更有崂山、岭南两家功法,以及巧取豪夺的众多秘法作为参考,但仍免不了暗藏隐患。 这就是李淳风炼窍时,连生变故的原因。 但这话,让清风真人怎么说,说修为不够,见识不足,改换根骨之时,暗藏隐患么?这话,向来骄傲的清风真人可说不出口,于是苦笑过后,心念一转,将问题引开。 “淳风,你可知,二十八星宿大阵的由来?” “徒儿不知!”李淳风摇了摇头,然后看向身边的妻子陆文绮,见她也是摇头不知,似乎崂山派的藏经阁里,根本就没记载二十八星宿大阵由谁所创。 “天下所有接引星力的阵法,莫不是观天星运转,这才悟出。因此无论传自何人,只要接引星力相同,阵法自然极为相似……”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专心致志的听着。 “……但各人悟性不同,阵法自然有高低、难易之分,便如寻常二十八星宿大阵,不过是接引星力以之攻敌,在对敌手段略显简单粗糙。若是那些无门无派的散流之辈,或许不通此阵,但若是各大门派,却都有收录此阵。……” “师父,这么说,二十八星宿大阵,也就是比大路货高上一等罢了!” “确实如此!就如在此基础上,为师我结合自身感悟,对此阵进行修改之后,虽然在接引星力上并未增加,但运用方法上,将星力化为二十八星兽,甚至唤出四象星兽,这种手段无疑高明许多……” “……但你要知道,纵然我修改之后,大阵仍有改进、提升的潜力,而这便是你体内出现的变故!……” “……周天星斗,分为太阳、太阴,三垣,二十八星宿,而二十八星宿,角木蛟有十一颗主星,房日兔有八颗主星,心月狐有两颗主星,尾火虎有六颗主星……由此,东方青龙,共有四十八颗主星;南方朱雀,共有四十七颗主星;西方白虎,共有五十六颗主星;北方玄武,共有七十二颗主星。而这些主星,下辖或明或暗,或大或小,无数的星辰……” “……布阵之时,通常以二十八个节点,替代二十八星宿,而炼窍之时,由于法力所限,更是只能构建出二十八个窍穴,但你血脉与二十八星宿极为亲和,已然具有一丝上古魔神的影子,也正是受此影响,你炼窍之时,才会与他人不同,连生变故,甚至以后,你每有所突破,都可能有危险降临。但既是危险,同时也是机遇,只要能安然渡过,必然极大提升你的战力。” 清风真人啰啰嗦嗦讲解了一大堆,直到最后,才说出实情,告诉李淳风,日后突破均可能遇上凶险,同时也不忘进行安慰,以免李淳风心生畏惧,一身修为止步不前。 而李淳风结合师父清风真人的讲解,与自身体内变化一一对照,发现果如师父所说,体内每副星图里的亮点,均与主星数目一致,想来其所处位置,也当与星空之中一般无二。 如此一来,这些亮点虽非窍穴,但无疑也能极大的提高战力,甚至可能还会有一些其他好处。而所谓凶险,在李淳风想来,有师父清风真人在,必能让他逢凶化吉。 这样想着,李淳风便将未来的凶险抛之脑后,心中只留下兴奋之情。就见他心中一动,银芒自体内散出,将他裹住,腾空而起,化为一道银光,向远处飞去,比之前御风而行,不知要快出多少。 绕着竹林飞了几圈,李淳风才再次落在凉亭之中,默催法决,收摄周围星力,凝聚出一只星兽。这星兽身如蛇形,头有独角,四爪如鹰,满身银色的鳞片,正是角木蛟的样子。 这角木蛟在空中蜿蜒盘旋,随着李淳风心念一动,俯冲下来,尾巴轻轻扫过一块巨石上。无声无息之间,巨石已然一分为二,论起锋利来,比之上好飞剑也不逊色,且如此一击,角木蛟的星力几乎没有损耗,更能自行吸纳星力进行补充,因而在法术之中,也在上品之列。 ------------ 第六十四章 八卦镇蛟龙 旁边观看的清风真人眼睛一亮,心中更是欣喜不已。 她之前,听李淳风详细描述体内星图变化,不用推算,就能明白这是一桩好事,必然能极大提高李淳风的战力,并且对日后修行也有不少好处。但当她见到角木蛟一尾之力,比之上好飞剑也不逊色,这种情况却万万没有料到。 李淳风刚刚炼窍成功,看似二十八处窍穴已经填满,但其实不过是一些以星力为主的杂糅灵气,在品质上并不高,用来施法,威力自然有所衰弱。 但即使如此,角木蛟也可比得上好飞剑,那么当李淳风将二十八处窍穴全数凝练成法力,进而步入炼窍大成之时,想来角木蛟的威力必然要增强许多。 这种事,若别人遇上,自然是一桩好事,而若李淳风遇上,却化为天大的好事。 其原因说来简单,清风真人本不擅御剑,手中也没有上好的剑法,因而她为弥补自身缺陷,炼成一柄银戟,为得就是戟类呈“十”字或“卜”字形,多出一个锁拿的用法,正适合用来防御飞剑的攻击。 而受清风真人的影响,李淳风自然也不擅御剑,之前清风真人还头疼,怎么让李淳风应对飞剑,但现在角木蛟的出现,无疑解决了这个问题。 角木蛟,头有独角,身披银鳞,更有四只如鹰利爪,正适合应对飞剑的袭击,并且纵然飞剑迅捷,不好抵挡之时,也可让角木蛟盘成一圈,足够护住周身之用。 这些优点,自然让清风真人为了李淳风而感到欣喜,并且就连陆文绮也不免有些羡慕,甚至眼红。 飞剑,尤其是剑道高手的飞剑,号称“一剑破万法”,最是难以应付,一个不好,便是瞬间身死魂消的下场。 “淳风,要不咱俩试试手如何?”陆文绮看见李淳风得意的样子,虽说夫妻一体,但心下仍有些气恼,这才高声邀战。 “好!”李淳风兴致勃勃的答应下来,同时角木蛟盘绕在身上,等待着陆文绮先行出手。 “哼,我炼窍可比你早,还用不着你让着我!” “是啊,是啊,是我托大,文绮你可是号称‘崂山四奇’之一!说不得,我可要先出手了!” 李淳风话音刚落,角木蛟便一低头,独角正对着陆文绮,化成一道银芒,撞了过去。 二人本来站得不远,李淳风又突然动手,因而尚不等陆文绮反应过来,角木蛟已然来到跟前,似是怕伤到她,顿了一下,探出前爪握向陆文绮的身体。 只是一爪过去,却抓了一个空,这时再看陆文绮站立的地方,哪里还有人影,只留下一团四散的水雾罢了。 “镜花水月!”李淳风一惊,他之前根本没见陆文绮掐决念咒,却不知什么时候,陆文绮已然隐身遁走,此处只不过是一团施加了幻术的水雾而已。 但随后李淳风才想到,步入炼窍期之后,施法本来比之引气期要快上几分,再加上陆文绮体内布成伏羲八卦阵,最擅变化之道,已经可以念动施法,非常迅捷,根本不需要再念咒掐决。 “正是!”一个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声自四面八方传来,根本无法据此判断陆文绮藏身的位置,而且也不等李淳风仔细判断,一连串的金刀、烈焰、冰锥等小法术已经攻了过来,弄得他手忙脚乱,急忙召回角木蛟护身。 只见角木蛟在摇头摆尾之间,攻来的法术全被打散,虽则蛟身不免受损,但不过几个呼吸之后,便已经通过吸收星力,得到修补,并且仔细打量一番,似乎与之前一般无二。 陆文绮见此,心中明白,一些小法术,对角木蛟并无丝毫用处,于是皱眉现出身形,手指连点,虚空画符,却是一个大大的乾卦,随后又是一个坤卦。 一乾、一坤,一天、一地,两相配合之下,将星力暂时阻隔,首先抑制了角木蛟通过星力,源源不断的恢复。 随后不等李淳风出手破除,陆文绮再次凭空勾画起来。这次是上兑下坎,组合出一个困卦。而此卦刚成,便似有无形的囚笼一般,罩住了角木蛟。 只是角木蛟堪比上好飞剑,自然不甘心轻易被囚,飞腾起来,用角撞,用爪撕,用尾扫,直震得无形囚笼,显出原形,却是一组组兑坎纠缠,封住周围空间。 不过随着角木蛟每一次挣扎,便有符篆崩散,看上去像是困不住角木蛟几息时间,随时可能脱困而出似的。 陆文绮再次勾画符篆,这次是艮卦。只见随着一个个艮卦出现,落在角木蛟身上,就似一座座山峰落下,任角木蛟力量极大,也扛不住几座山峰,因而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,最终动弹不得,被陆文绮彻底镇压起来。 “淳风,你认不认输!”陆文绮笑眯眯的娇声问道,心中不知有多么得意呢。 李淳风也是一笑。他这头角木蛟,虽是法术,却自有灵性,不用特意控制,也就是说,刚才李淳风可以腾出手来,施展其他法术,与角木蛟一起,夹击陆文绮。况且星兽一共二十八种,他虽刚炼窍成功,无法全部唤出,但也没说他只能用角木蛟一只呀。 可是结婚之后,李淳风可不是一个榆木疙瘩,自然明白,陆文绮是自己的妻子,而非敌人,用不到手段尽出,让妻子不高兴,然后晚上自己不高兴…… 因而李淳风自然来得干脆,直接投降认输。 ------------ 第六十五章 卜算之法 一连用出数种卦象,终于镇压了角木蛟,这让陆文绮不免有些欣喜,但她并不笨,在下一刻就反应过来,知道是李淳风故意相让。 她虽则信心十足,纵然李淳风手段尽出,她也可以取得胜利,但无疑要花费不少时间,况且二人本是夫妻,过上几招只当玩耍,那么认真却是没有必要。 因而,陆文绮不过是巧笑倩兮的瞄了李淳风几眼,然后垂手站在旁边,等待着清风真人对这一战进行点评,指出不足之处。 清风真人见李淳风、陆文绮两人恩爱的样子,心中也是高兴,两眼笑成了一弯新月,只得轻咳几声,收敛住笑容,这才郑重的说道:“淳风,你攻击过于急躁,连面前站着的文绮是真是假都分辨不清,若真正遇见敌人,怕是吃大亏的。” 见李淳风点头应“是”,清风真人也不厚此薄彼,转头对陆文绮夸赞起来:“你刚才一手‘镜花水月’用得漂亮,之后一连串卦象配合也是极妙,只是伏羲八卦阵攻守均衡,若论纯粹的攻击力,反而比不得某些阵法。” “文绮,明白!”陆文绮点头答道,“伏羲八卦,能攻,能守,能困,能逃,应敌手段,自然花样百出,让人防不胜防。只是文绮我所学法术太少,无法发挥伏羲八卦的最大力量。” “嗯,你知道就好,今后多去藏经阁里学些法术!” 陆文绮见清风真人心情不错,犹豫了一下,终于下定决心,低声请求:“伏羲八卦,能测吉凶,只是崂山派中,收藏的几门占卜之术并不合用,文绮今日斗胆恳请清风真人教我卜算之法!” 陆文绮说完,垂首站在旁边,心中忐忑不安。 清风真人擅于观星,在“五大神数”上均有涉猎,更归纳总结出自己的一套独特方法,若非清风真人极为低调,恐怕早已在修行界博得神算之名。 但也正因为如此,想要将清风真人卜算之法学到手,便极为困难。按照修行界的惯例,纵然是座下弟子,也只有最得宠的,才可得到传授。而陆文绮,却偏偏算不得清风真人的徒弟。 “师父,文绮的伏羲八卦与卜算之法极为匹配,不如您就勉为其难教了她吧!”李淳风也上前一步,为陆文绮说好话,“况且,师父您看文绮,虽说是程真人的弟子,但就连炼窍之时,也是您在旁边护法,说来文绮能像您的徒弟呢……” 清风真人沉默不语。 她心志坚定,非李淳风三言两语所能左右,况且纵然是其弟子,也别想学到卜算之法。 要知道,卜算一途,不但能趋吉避凶,更能设计害人,让敌人连死,都不知道怎么死的。 因此这种妙法,自然非亲近之人,不能传授,而徒弟与儿子相比,自然是儿子更加亲近,所以好东西无疑要给李淳风留着,便是李淳风不想学,也是不行的。 且正所谓,“传子不传女”,与女儿相比,儿媳妇更远上一些,诸多秘法也是得不到传授的,但陆文绮与李淳风以红线相连,宛若一人,却又是个特例,因此清风真人犹豫片刻,终究有了决定。 “罢了,淳风、文绮,自明日起,每日上午,你二人来凉亭之中,我传授你们卜算之法!”说着,清风真人右指一点,竹林之中,自有大小合适的竹子飞来,去枝,烘干,切片,然后被竹线串好,成为一册册竹简,并在竹简上浮现出一排排娟秀的字迹。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低头看去,正见每册竹简的最前方,分别写着“紫薇斗数”、“梅花易数”、“小衍神数”、“铜板神算”……这些二人之前虽未见过,但也曾听说过,知道它们都是卜算之法。 “这些你二人带回去,用心研读!”清风真人最后说道。 “是,师父!” 二人收起竹简,离开凉亭,携手回家。 到了家中,梅儿早已准备下各种食材——这些全是她飞遁下山特意采购,正是为了庆祝李淳风炼窍成功。而陆文绮放下竹简,起身与梅儿一起去了厨房,合力整治了一桌美味佳肴。 这时,大喵也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,卧在桌边,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一盘盘美味,口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地板上。 “大喵,你不是要闭关修炼么,怎么又跑出来了!”李淳风笑问道。 大喵爪子在空中胡乱比划一通,陆文绮不解其意,自有梅儿在旁翻译道:“大喵是说,吃完这一顿,它就继续闭关修炼!” “咯咯!大喵,你这闭关修炼,一日三餐,可从来不曾落下!”陆文绮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,她觉得大喵有趣极了。 三人一虎笑着吃过饭,梅儿起身整理餐具,然后方才离开,而大喵则不知又跑到哪里闭关修炼去了,竹屋里只剩下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。 陆文绮低头翻阅竹简,长发自右肩滑下,随着她脑袋微微转动,时而遮住她半边面容,时而又显露出来,若隐若现之间,格外显得撩人。 好吧,李淳风承认,他食髓知味,无论陆文绮怎样姿势,怎么动作,他都觉得很撩人,于是嘿嘿一笑,自后面抱住了陆文绮,轻嗅着她的头发。 “淳风,现在还是白天,别闹!” 李淳风心知陆文绮心情不错,此事大有可为,又岂会听话的放手?于是一边笑着胡乱找了个理由——“修炼了一个晚上,现在该睡觉了”,一边抱起陆文绮,大步流星,向卧室走去。 ------------ 第六十六章 日常修炼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既然全都炼窍成功,顺利的步入了炼窍期,那么接下的日子里,再次进入下一轮的学习、修行之中。 炼窍期与引气期不同,此时法力已然暴涨,原来最常用的请神类法术已经退居二线,彻底成为辅助类的手段,真正御敌防身之时,几乎用不到它。 并且以前常用的其他法术,现在也显得不实用了。因为那些法术,对于步入炼窍期,体内有一个微型阵法守护的人,只能伤到皮毛罢了。如此一来,自然要学习新的法术。 陆文绮涉猎很广,有乾阳神雷、地火阴雷这种以攻击伤害为主的法术,也有移形换影、咫尺天涯、太乙炫光镜等辅助法术,更有精修了卜算之法。应敌手段极多,让人防不胜防。 而李淳风则不同,他体内并无构建伏羲八卦阵,因此除去与陆文绮一同学习卜算之法外,主要学习星辰一类,这种与他亲和度极高的法术。 这些法术上的学习,往往要占用整个上午的时间,而下午,甚至夜晚,则专注于修炼,毕竟修为才是最重要的。 这时,陆文绮便闭目盘膝,按部就班修习崂山派的功法,努力增加法力,并洗练肉身即可。而李淳风则要麻烦许多,整个下午,一遍一遍的练着罗汉拳。 这是佛门中专门炼体的拳法,号称练到极致,可成罗汉真身,并且流传甚广,恰好清风真人手中就有一套,正适合李淳风拿来增强肉体。 其实,在修行界里,少有人专门锻炼肉身,走所谓法武合一的路线。这并非说法武合一不强,只是这种修炼方法,无疑要消耗更多的灵气,拖慢修行的速度,还不如找一个防御类法器来的实惠。因此,锻炼肉身,往往是一些无门无派的妖怪,或是资质愚钝、悟性极差之人,才会如此选择。 而李淳风,却不得不如此。他悟性虽比不过陆文绮,但也算不得差,并且因为改换根骨,激发血脉之故,与星力极为亲和,对星辰类的法术、功法悟性极好,往往一点就透,甚至无师自通,像是生而知之似的。 但凡事有利,便有弊,李淳风也能不例外。他体内,二十八星宿的血脉,联手压下其余诸多血脉,一家独大,失去平衡,如此虽让他对星力极为亲和,但同时,每一次修为增长,都有可能引发血脉暴动,一个不慎,极有可能肉身崩溃,重入轮回。 为此,清风真人耗费心力,不断推演,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——炼体。只要肉身足够强大,便能将承受住血脉的暴动,而安然无事,就如上古魔神一般,或者说,李淳风就是在走上古魔神的修炼之路。 这听起来,霸气侧漏,似乎修成之后,神挡杀神,佛挡灭佛一般,但在实际上,却并非如此。 因为任何功法,不是越古老的,越厉害,说的好像现在的修行之辈全是傻瓜一般。要知道,上古魔神固然强大,但那是海量的灵气堆积而成。现如今,灵气不足,天材地宝,诸般灵药更是匮乏,修行的功法自然随之改变,法武合一,甚至上古那一套不断锤炼肉身的方法,早就过时了。若非李淳风血脉的问题,清风真人绝对不会让他走上这条路。 “呼”、“呼”,李淳风一拳一拳的打着,每打出一拳,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而与此同时,灵气也不断在他脏腑、肌肉、骨骼中流淌,缓缓滋养、强化着。 “好!淳风,你拳中已经有了一丝罗汉之意!”陆文绮信口开河,不住鼓励着李淳风。 李淳风翻了个白眼。他看得清楚,陆文绮之前盘坐练功,现在才刚睁开眼睛,能看出什么罗汉之意啊,分明实在胡说八道。况且他也不追求罗汉真身,只要能让他打完拳后,晚上还有力气与陆文绮大战八百回合,他就阿弥陀佛了。 陆文绮见胡说,被李淳风看穿,赶忙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,然后重新闭目,继续搬运周天,将灵气炼化成法力,或是储存在窍穴之中,温阳着核心的六十四个符篆,或是以此洗练着肉身。 这种洗练,与锻体不同,纯粹是为了加快肉身蜕变,增长寿命之用,虽也不免增强了五脏六腑、肌肉骨骼,但罗汉拳目的不同,耗费的法力自是不足罗汉拳的万分之一,不但不会拖累修炼,反而还有促进的作用。当肉身蜕变完成,窍穴中的符篆凝练成功,那么就是炼窍巅峰,准备步入炼法之时。 清风真人看着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努力修炼,笑着点了点头,当见到夕阳西下,这才拍手叫醒了二人,出言说道:“明日,就是崂山派每五年一次,大开山门,收徒之时。正好这里颇为冷清,为师打算在外门弟子中,拣选一些收入座下。淳风、文绮,你二人回去准备一下,明日与我一同前去。” “是,师父!”二人同声回答。 清风真人一笑,化为遁光,不见了踪影,陆文绮则手指轻点,一道云气组成的绳索,将李淳风捆住,然后飞遁而行,带着筋疲力竭的李淳风,往家中行去。 微风中,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抱怨之声:“该死的大喵,非要这时闭关,不行,回去就要罚它,不让它吃饭,除非日后它每晚过来接我。” “行,没问题!”陆文绮一阵咯咯的笑着,笑得花枝乱颤,前仰后合。 “哼,你就笑吧,等我那天有了力气……” 笑声更大了。 ------------ 第三卷 劫难 ------------ 第六十七章 大开山门 崂山派,每五年一次,大开山门,招收弟子。 在这个时候,只要能通过崂山派的考核,便可成为外门弟子,并且若其中有根骨绝佳之辈,亦或者与某些长老投缘,就可直接拜师,成为内门弟子。 而崂山派的外门弟子,也在此时斗法较技,展现几年来修行的成果,这其中出色之人,极有可能成为内门弟子,学习崂山派某一脉的传承。 这里不得不详细解释一番。崂山派,最初由十三家散修结成的同盟,各家功法融汇在一起,但总免不得保留一些压箱底的秘法,因而形成了十三脉传承。 这些传承之中,有八脉,由于后辈弟子资质不够,被其他几脉吞并;有三脉,遭遇劫难,衰落下去,也同样被其他几脉吞并。但由于崂山历代吸纳各方散修加入,如今尚存二十六脉传承,每一脉修为最高,战力最强之人,称为首座,其中大多数困在炼法期巅峰,只有七个首座,成就了金丹,称为长老。 譬如清风真人,她就是崂山派岭南一脉的首座,不过她向来宅在竹峰上,每次大开山门,均不露面,至今也只收下李淳风一个弟子而已。 因此她驾御遁光,带着李淳风、陆文绮、以及侍女梅儿来到前山大殿之时,上至崂山掌教、长老、各脉首座,下至内门、外门弟子,全都大为惊讶。 只是惊讶过后,长老与各脉首座将清风真人列为最大的竞争对手,提高警惕,唯恐她与自己抢夺弟子。而那些外门弟子,则非常兴奋,几欲欢呼雀跃,因为清风真人的出现,代表了更多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。 清风真人不管别人怎么想,一脸淡然的走入大殿,先是对掌教行礼,然后与几个长老打过招呼,转身回到既定的位置坐下,李淳风与陆文绮一左一右在她身后站立,梅儿则随侍身侧。 掌教真人看了清风真人一眼,然后轻咳一下,声若洪钟的吩咐:“时辰已到,咱们就正式开始吧!” 随着话音落下,崂山派阵法运转,将山门前方的景象投射在广场上,仿若海市蜃楼一般,那里正有一个个或提刀,或背剑,或手摇折扇,或御风而行的人,等待着崂山派的考核。 “哎,师兄!你瞧这人,御风而行,分明已经步入引气期了!”一个身穿蓝布短衫,胸前配有外门弟子标志,胡须戟张的大汉,满是好奇,低声对旁边的师兄说道。 “师弟,你入门不久,还不知咱们崂山派的威风!”这师兄显然是个话多之人,不厌其烦的给大汉讲解着,“咱崂山,号称旁门第一大派,近百年来,更是好生兴旺,尤其是清风真人,别看成就金丹不久,但战力远超同济,在六十八年前,与昆仑派一真子言语不合,当场动手,你猜如何?清风真人硬接一真子三击玉清神雷,将其打伤……” “哎,要我说,还是四十年前,清风真人破开血河兵王幡,连斩魔道十一个炼法巅峰的高手来得威风!”另一个师兄中途插言道。 “你俩说得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。知道不,就几年前,清风真人与朱真人发生争执,清风真人邀其比斗,嘿嘿,朱真人自知不敌,开口认输了!”又有师兄插言进来。 “嘘!长老的坏话你也敢说,还要不要命了!……” “是啊,是啊!纵然你不要命也不要拖累我们啊!……” 几个师兄说着四散开来,钻入人堆,装作一副专心致志观看崂山派入门考核的样子,只留下那名胡须戟张的大汉,一时间弄不明白,清风真人战力强大,与入门考核出现引气之人,这之间有什么联系。 另一边,梅儿则笑眯眯的低声给李淳风普及知识:“修行界里,除了各大门派之外,还有许多世家存在。他们有的根基雄厚,有金丹真人坐镇,有的由于功法问题,家中修为最高的,只有炼法,甚至是炼窍期。后者属于中小世家,这些世家子弟,若要更进一步,便需参加考核,拜入某个大派之中。” “哦,原来如此!” “少主,你看这人,虽能御风而行,但周身上下水汽浓厚,若梅儿所猜没错,应当是余家子弟。余家,东海边一个小世家而已,不过他们擅于养殖珍珠蚌,每年都要给咱们崂山进贡上百斗珍珠,因此与崂山派达成默契,收下余家最优秀的子弟。也就是说,这家伙无论考核结果如何,必然要成为内门弟子,就看是拜入哪一脉了。” 李淳风听到梅儿解说,便格外关注此人,知他果然是余家之人,名叫余泽,一手剑法极为出色,犹如连绵不绝的春雨,一连打败三名考核弟子,顺利通过了考核。 “淳风,你去将余泽接来,他就是你的师弟了!” 听闻清风真人吩咐一声,就见有几个首座欲言又止,最后长叹一声,无奈放弃与清风真人争抢。 李淳风点头应是,驾御一道星光,飘然出了大殿,往山门处飞去。到了那里,也不多说,卷起余泽,就往回返。 余泽也是聪明人,知道规矩,明白谁当他的师父,根本由不得他选,也不挣扎分说,安安静静的跟着李淳风回到大殿,见其站到清风真人身后,便紧跟着上前三拜九叩,行拜师大礼。 “余泽,你站在我身后!”清风真人淡淡的嘱咐一句,然后继续观看其他弟子的考核。 ------------ 第六十八章 广收弟子 崂山派的所谓入门考核,根据各人修为不同,年纪不同,考核的项目也随之发生变化。一般来说,年纪越大,修为越高,考核也就越严。毕竟任谁都明白,徒弟是要身世清白,从小培养,才对师父,对门派更加忠诚。 因而之后许多人的考核,跟余泽又是不同,除去第一关例行鉴定根骨之外,有的要撑过负责考核的弟子几招,有的要入幻阵问心,有的施展最拿手的法术,有的布下阵法,还有的考核对符篆的领悟…… 这其中,考核“上天梯”的人数最多。这些人大多尚是孩童,观其衣着,有贫有富,但家中并无修行的长辈,因此也无修为在身。现在这些孩童站在一处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之前,听负责考核的弟子讲述要求。 “少主,所谓‘上天梯’,不过是一座阵法。那些孩童身处阵法之中,受其迷惑,虽是不断攀爬,却永远不可能顺着阶梯,来到崂山派中。”梅儿见李淳风对“上天梯”这项考核感兴趣,便特意从旁耐心讲解。 “哦,也就是说,要考验这些孩子的意志了?”李淳风点了点头。 若想修行有成,离不开大智慧、大毅力、大机缘这三项。只是智慧与机缘两项,各门各派都难以考核。因为大智若愚是智慧,人情练达是智慧,举一反三、闻一知十也是智慧,…… 至于机缘么,更是飘渺难测,得到是机缘,失去也是机缘,根骨绝佳是机缘,但根骨寻常,也未必不是机缘。先贤曾说过,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……”,所谓灾厄,未尝不是上天正在磨砺他,这时谁又能看出他的机缘? 如此一来,各门各派在鉴定根骨之后,才着重考核毅力,只是相比较起孩童来,其余之人要考核毅力,却不免非常困难,几乎得不到正确结果。 比如李淳风,在刚听闻梅儿讲解“上天梯”,便猜出这是要考核毅力,那么所有行动,便会迎合着考点,所谓考核自然也就无效了。 这就好比一个人,面前一堆金银财宝,身后却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战胜的强者,正手持利剑指着后心,并且满含杀气的告诉他,“你若贪财,我就一剑杀了你”,那么他十有八九不会捡起财宝,若捡起了,也绝非毅力不够,而是他智商有问题。 但如果变换一下,让他面对财宝几十年,并且身后手持利剑的家伙中途离开,再也没有回来,那么最后的结果,可能性就非常多了。这也就是为何总有贪官知法犯法。 而现在的考核,一举一动均在崂山派的眼中,那么自然要努力表现,若考核毅力,那么自然全力展现自身的毅力,这么一来,考核成绩自然做不到数。 就在李淳风听着梅儿仔细讲解之时,“上天梯”终于有了结果,陆陆续续有精疲力尽的孩童被送到了广场上,喂过丹药,缓解疲劳之后,站成了一堆。 “我这一脉,弟子太少,纵然现在,也只有李淳风、余泽二人,想来各位不会与我争抢弟子吧?”清风真人说着,大袖一挥,罩住十个孩童。 这十个孩童,并非登上最多阶梯的,也非坚持最久的,但以清风真人的眼力,却看出他们刚才在“上天梯”时,最接近自身的极限,也就是说,毅力比其孩童要强上一些。 但无论他们十个毅力有多强,在正常情况下,也就是成为外门弟子罢了,兴许其中有一二个运气不错,才能被首座看重,一跃成为内门弟子。 因此,当无人阻拦清风真人才是。可朱真人与她不睦,已然是崂山上下皆知的事情,所以也不顾面子上的和气,同时一挥衣袖,打散了清风真人的法力。 “哦,朱真人不同意么!”清风真人脸色一沉,双目闪烁着寒光。 “清风真人,我也想要收徒,这最好的十个,自然不能都让给你!”朱真人不甘示弱,回瞪了过去。 “罢了,咱们按照崂山派的规矩就是!你若能胜得了我,这十个孩童,让给你又何妨!”清风真人冷笑一下,自信满满的说道。 朱真人微微一笑,他虽无必胜的把握,或者说,他认为一旦打起来,能保持平局收场,便是极大的运气了,但既然他敢横插一手,自然早就准备好说辞:“嗯,咱崂山派规矩自是不错。但你我动手,不免让下面的弟子们笑话,况且纵然分出胜负,那胜利的一方,也只是战力稍强而已,未必会教徒弟,平白浪费了这十个孩童。” 这话,朱真人说的冠冕堂皇,但其实不外乎是要避战,以免众目睽睽之下,战败丢了脸面。而照他所说,比教徒弟的水平,无非是让各自的徒弟出战,即便只能让炼窍期的与李淳风比斗,朱真人也自信门下弟子必能取胜。 清风真人岂会不明白朱真人的算计,但她犹豫片刻,思及如此一来,正好可以丰富李淳风的实战经验,纵然输了,也不过少十个弟子而已,便点头顺着朱真人的意思说下去。 “既然如此,那么就让你我弟子比上一场!”清风真人说完,转向李淳风,嘴唇开阖,仔细叮嘱一番。 “是!”李淳风点头应下,大步走上前去。 ------------ 第六十九章 星兽VS蛊虫 见果然是李淳风出战,朱真人自然微微一笑。 他座下弟子众多,其中不乏迈入炼法期的高手,但炼窍初期的弟子中,却并无出色之人。如此一来,朱真人暗自思忖,座下弟子与李淳风一战尚可获胜,若面对炼窍初成,便能引动异象的陆文绮,却没有胜利的把握。 不过陆文绮虽在竹峰上的时间更多,但终究名义上还是程真人的弟子,纵然清风真人令其出战,朱真人也就多费些口舌,逼迫李淳风出战就是。 这一点,朱真人自然早就算得清清楚楚,否则他也不敢在今日这种场合,众目睽睽之下,阻拦清风真人收下广场上十个孩童为徒,公然与之作对。 毕竟,在许多时候,争来争去,就是争一个面子,有了面子,才有威望,在崂山派中的话语权才会更重,得到更多资源,更好的提升实力…… 朱真人招了招手,身后走出一个身穿粗布短衫,衣襟开裂,露出健壮的胸肌,脸上、身上纹上各种古怪图案,疑似蛮族的家伙。 此人,名叫李逸风,之前清风真人详细介绍朱长老座下有可能出战的人选时,就特意提到过他。李淳风知道,这人并非蛮子,而是纯正的汉人,只是经常出入南方毒瘴之地,捕捉毒虫,炼制成各种阴毒的蛊物,这才如此打扮。 “哦,原来是李师兄!”李淳风打过招呼,便驾御星光飞往空中,与李逸风拉开距离,以免不小心被蛊物阴上一记。 “嘿嘿,师弟,跑这么快干什么!”李逸风哈哈一笑,也不顾所谓师兄的面子,挥手之间,掏出一紫金钵盂,叱喝一声,就有成片成片的毒虫嗡嗡飞出,仿若黑云一般,向李淳风扑去。 这些不过是普通的毒虫罢了,纵然引气期的修行之人,也有办法轻松应对,但此刻毒虫极多,恐怕有几十万还不止,占据了半边天空,想要灭杀干净,却少不得要费些手脚,若一个不慎让其近身,李淳风自忖免不得要吃些苦头。因而,他也不敢有所保留,右手一抓,一颗圆坨坨,闪烁着耀眼银光之物,已经飞射出去,冲进了毒虫群里。 下一刻,银光炸裂,隆隆巨响,仿若银色的波涛,眨眼扫过虫群,一举消灭了其中八成以上的毒虫,而剩下两成,也被震得摇摇晃晃,无法飞行,噼里啪啦的往下掉。这却是普通毒虫过于脆弱,连李淳风一记星光神雷的震荡之力都承受住。 “好,师弟好手段!”李逸风并不心疼毒虫,反而大声称赞一句。这些毒虫,不过是炼蛊之后剩余的下脚料而已,此刻废物利用,逼出李淳风一记雷法,极为划算。 就见李逸风掏出一杆旗幡,幡面成墨绿色,冲着李淳风轻轻一摇,就有大蓬大蓬的毒雾涌出,其中夹杂着一些微尘似的,极不起眼的灰色斑点。 若是常人,必然专心应付毒雾,但李淳风知道,那些灰色斑点才是重中之重,正是李逸风独门蛊虫,可以在不知不觉中,侵蚀对手的护身法力,顺着七窍钻入五脏六腑,那时任你有天大法力,也要被啃个肠穿肚烂。 李淳风看得眉头一皱。对付这些细小的蛊虫,雷法已然无用,真正能克制它们的,是水火法术,只是这两类法术李淳风悟性不够,虽能施展出来,但根本笼罩不得如此大范围的蛊虫。 因此,李淳风自然大为头疼,一边法决不断变换,或是狂风,或是烈焰,驱散、焚烧着毒雾与蛊虫,打出一条干净的通道,不住躲闪着。一边召出角木蛟、奎木狼这两头星兽,穿过毒雾,攻向李逸风。 见到两头星兽纯粹由星力凝聚,不畏剧毒与蛊虫,李淳风也只得御使两只七八尺长的铁背蜈蚣,以御剑之法,上前与其缠斗。 “铛”、“铛”一连数声脆响,星兽的利爪与牙齿,连续与铁背蜈蚣碰撞,却不知李逸风如何炼制,居然真的将这蜈蚣炼成飞剑,纵以星兽爪牙之利,也不过撞出一连串火星罢了。 如此一来,战场分成两边,一边是李淳风躲避毒雾蛊虫,一边是李逸风御“剑”斗星兽。这样一来,似乎打成了持久战,若没有其他手段,恐怕就要看二人谁坚持的更久了。 若说手段,李逸风不是没有,只是星兽或扑或抓,极为难缠,一不小心,蜈蚣就可能被星兽的利爪扣住,因而牵扯了他大量的精力,此刻自然无法施展其他手段。 而李淳风么,躲避毒雾、蛊虫都唯恐不及,除非他有与星兽一般,具有灵性的法器,或是法术,否则也无法腾出手来,再次攻击李逸风。 这种情况,下方观战的掌教,各位长老与首座全都一目了然,便是弟子之中,那些修为高深,或是战斗经验丰富的,也全都有所推测。 就在大家以为,这最终比得就是谁坚持更久之时,角木蛟与奎木狼这两头星兽突然同时张嘴,吐出两个颗星光神雷,向着李逸风轰去。 这一下出乎众人意料,李逸风也不免手忙脚乱,急忙召回两条蜈蚣,险之又险的挡在身前,接下了这一招,但面对星光神雷炸开的庞然大力,两条蜈蚣被炸得乱飞,让李逸风根本无法御使。 趁此良机,两头缩水不少的星兽,一头直奔李逸风冲去,一头则探抓扣住两只蜈蚣,将之牢牢禁锢,这才随后向李逸风奔去。 自两只蜈蚣被炸飞,李逸风就猜到这种情况,所以也不在努力御使蜈蚣,而是掏出一面龟壳炼制的巨盾,挡在了身前。 “碰”一声巨响,奎木狼最先撞在巨盾之上。只是一下撞击,奎木狼便星光暗淡,身形不稳,可见撞击的力量之大,而李逸风也承受不住如此大力,被撞得口吐鲜血翻滚而出,一声不吭,昏迷了过去。 没有李逸风的催动,毒云、蛊虫全都收入墨绿旗幡之中。李淳风这才脱身而出,落在大殿里,对着朱真人一礼,满是喜悦的说道:“朱真人,这局淳风侥幸赢了!” ------------ 第七十章 比试炼丹 朱真人在众目睽睽之下,自然不好与小辈发怒,只得挂上一副笑脸,手捻白须,说上一句“名师出高徒”,便不在搭理李淳风,转而对清风真人言道:“罢了,这十个孩童,我便让给真人!” 这句话,语气、语调,尽显慷慨大度的君子模样,似乎刚才俩家弟子比斗,落败的李逸风留手了一般,否则这十个孩童,清风真人根本赢不到手。 其实说起来,李逸风或许有所保留,根本没有用出杀手锏,但李淳风何尝不是如此,整场比斗,没有用出一件法器,全是以法术对敌。 若李淳风真正撑起符伞,四象合一,万法不侵,除非有金丹之上的修为,以强横的力量攻击,否则李淳风便立于不败之地,这场比斗也就不用打了。 只是如此一来,也起不到磨练李淳风的效果了,因此上场之前,清风真人特意叮嘱几句,除了朱真人可能派出的几名弟子详细资料外,就是禁止李淳风运用法器。 不过既然获胜,清风真人自然不会巴拉巴拉,将儿子李淳风的护身法器全部晒出,那样做非但没有好处,反而让李淳风对敌之时平添几分凶险,因此清风真人只是一笑,再次挥手罩住十个孩童,将他们拉到身后,并顺便定身、禁言,免得他们乱说乱动,惹人厌烦。 在清风真人面前,能自由随意的,也就只有一个李淳风罢了。 这一幕落在大殿里众多长老、首座们的眼中,却并不觉得奇怪,崂山上下谁不知道清风真人,非常宠溺李淳风,不惜大量资源,将之硬生生堆到炼窍期的修为。 好吧,最后一点不过是大家的猜测,但也算八九不离十了。 而作为刚拜入清风真人座下的余泽,却立刻感受到清风真人对待李淳风的不同。余泽,世家出身,见多了所谓偏爱,心知接引他的这个师兄颇得师父喜爱,万万不能得罪了,立刻升起巴结讨好的心思。 不过大殿之中,庄严肃穆,余泽可不敢现在出声讨好,只得默默的如标杆般站在一旁,规规矩矩的,等待五年一次的活动结束。 山门前,已经考核完毕,现在该轮到外门弟子,展现自己五年来的进步,若能被长老、首座们看中,便可一跃成为内门弟子。 而这些外门弟子,在根骨相差不大之下,唯一展现自身的方法,就是彼此两两比试,或是比拼法术,或是比拼炼器,或是比拼炼丹,再或是乱斗一场……总之就是用自身的长处,击败同样长处的同门,以此获得可能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。 这其中,由于大家都不过是引气期的修为,斗法之时,免不得要掐咒念决,一个法术往往要花费数息,甚至数十息的时间,才能施展出来,并且有些人因为过于紧张,还会出现施法失败的情况,看起来乱糟糟的,没有一点意思。因而李淳风就将视线投在炼丹、炼器的比试上。 比试炼丹在广场的东侧。由于大家修为不够,不能长时间施法引火,所以这里摆放着一排排丹炉,供这些弟子们使用,并根据所报丹药不同,分配下来不同的药材。 这些弟子,以拿手的法决,开炉布药,并引燃炉火,耐心细致,不断打出一连串法决,控制着火焰的大小、强弱,争取成丹最多,品色最好。 李淳风粗通炼丹,只能按照丹方,炼制最为普通常见的丹药罢了,至于成丹多少,品色如何,根本不做考虑,因此观看之时,虽然也学到一些东西,但仍有许多看不明白。 “梅儿,你看这几个手决,也不知有何妙用?”李淳风遇见不懂,习惯性的问向了侍女梅儿。 “少主,梅儿不过是一株梅树成精,天性畏火,这炼丹一事,也不过是看过几本书而已,懂得并不多,看不出这几手法决有什么用。”梅儿一脸苦涩的回答道。 “哦?我看梅儿你烧菜做饭的手艺也是不错,没想到居然畏火?”李淳风好奇的追问起来。 “少主,这普通凡火,与炼丹之火,怎么可能相同!再说,梅儿的手艺,可比不得少夫人啊。” 李淳风轻轻一笑。妻子陆文绮,为了自己的爱好,特意学来的手艺,更每日不断练手,做得好吃,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。但他不好意思承认,陆文绮做到比梅儿好吃,所以只得转移话题。 “罢了,既然梅儿你炼丹不行,我就问师父好了。”说着李淳风就要探身询问,却被陆文绮伸手拉住。 “淳风,你低声说话也就算了,还公然询问师父!”陆文绮努努嘴,让李淳风看向对面挺身而立,不言不动的众内门弟子。 “好了,好了,我现在不问就是!”李淳风说到这里,突然想起来什么,“对了,文绮,你号称‘崂山四奇’,不会不懂炼丹吧?” “那几手法决,出自‘戊土大稷禁法’,只是禁法比法术更加高等,可以说是一种小型的,类似法术的阵法,因此凭此人修为,根本用不出‘戊土大稷禁法’,只能截取其中几个手决,用来炼丹罢了。”陆文绮侃侃而谈,详细解说着。 “那么有何作用?” “土属灵力最为厚重,想来此人借这几手法决,招来土属灵力,以此将药力全都封在丹炉之中,这样无论成丹数目,还是品色,都要有所提高。”陆文绮说完,更是紧跟着赞叹道,“此人为了炼丹,居然自己摸索法决,果然是一个奇才,若不出意外,这次比试,他当可拿到第一。” “哦,照文绮你的说法,此人也要成为师弟了么!” “成与不成,都看师父喜不喜欢,岂是你我所能决定!”陆文绮翻了个白眼,出言反驳。 不曾想,清风真人不言不动,却有声音传到身后李淳风等几人脑中:“淳风说得没错,若此人不收入座下,就太可惜了!” ------------ 第七十一章 风雷缤天戟 炼丹,是个耐心细致的工作,所需时间自然很长。而在此期间,广场中央比试斗法,已经分出了结果。 崂山外门弟子之中,“崂山四奇”早已被人选走,剩下不过是一群猴子,一群在没有老虎的山中,称王称霸的猴子。因此,大殿里众位长老、首座,一个个如同木雕泥塑般,不言不动,根本没有一丁点收徒的心思。 清风真人眉头一皱,她喜欢走精英路线,不想收一堆杂鱼,只是思及许多事情总要有杂鱼去做,更能壮大声势,这才犹豫再三,也不挑比试斗法的前几名,而是挑了一些看起来憨厚老实的,挥手之间,拉到身后,照例定身、禁言。 见此,掌教、朱长老以及其他长老,心中一动。俗话说,“事有反常必为妖”,清风真人一反之前的习惯,在大开山门之时亲自过来,这本就让众人心生疑惑,现在见她不分优劣,大肆收徒,更是断定她必然算计着什么。 “清风师侄,我看这些弟子悟性不够,成不了大器,不如再等待五年看看,或有优秀弟子出现,你看如何?”掌教明为劝告,实则试探,虽知问不出真正原因,但话中五年之后,正好猜测清风真人谋算布局的时间长短。要知道,擅于卜算之辈,往往当时“无意之间“布下的一颗“闲子”,却要在百年之后,人们才恍然大悟,发现它的用途。 “师伯明鉴,我这一脉,弟子稀少,作为首座,我自当广收弟子才是。而这些人,虽根骨、悟性马马虎虎,但既然被我选上,也算有些机缘,日后纵然有人成就金丹也说不定呢。”清风真人面露微笑,仿若一尊菩萨似的,张口说些机缘,自然在正常不过。 只是大殿之中,信清风真人所言机缘,却一个也无。纵然是李淳风、陆文绮、梅儿三人,也只当清风真人此举必有深意,机缘一说,只是她不愿说出真正原因,胡乱找得理由而已。 但清风真人终究是崂山长老,一脉首座,收徒本就是她的自由,按照崂山派的门规所定,纵然掌教真人也无权干涉,因此掌教、长老们不在多言,只是下定决心,暗中注意罢了。 就在这时,广场西侧,比试炼器那里,也先后有作品呈了上来,里面飞剑、旗幡、如意、宝鼎、……种类繁多,甚至有人锻造出一件神兵来。 所谓神兵,与法器不同,里面并非铭刻了各种奇妙的法术,而是坚硬的质地,间或附加一二个实用的小法术,以法武合一的用法,来克敌制胜。譬如,清源妙道真君的三尖两刃刀,三坛海会大神的火尖枪,这都属于神兵。 只是现今的修行界里,走法武合一的人是少之又少,倒是一些妖怪没有上乘功法,一味只知道炼体,才炼制神兵来用。没想到崂山弟子中居然有个奇葩,居然也炼制出一柄神兵,…… 大殿之中,上至掌教、长老、各脉首座,下至所有内门弟子,一个个全都面色怪异。若说这神兵,以精铁为本,一边锻打,一边铭刻符篆,并用梧桐木引火,炼出里面的杂质,如此成千上万次之后,方才打造出一柄重逾千斤的铁戟。此铁戟质地坚韧,锻造者更在戟身两旁的月牙上,铭刻风雷符篆,一则增加出手速度,二则增加伤害,也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精品。 但千多斤的重量,虽说任意一名炼窍期,身体连续蜕变过两次的人,都能将它拿起,可若说挥动自如,却是少有人及。况且若不能法武合一,大家都是拉开距离,法术、法宝乱砸,谁会拿着神兵,近身砍人啊。 因此这神兵虽然锻造的不错,但最终十有八九就是个摆设。而作为锻造出“摆设”的人,自然没有什么好结果,被长老、首座们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,永远也别想成为内门弟子。 “清风真人,不如你收他作为弟子,他的手艺还是不错的!”朱真人哈哈笑着问道。 清风真人脸色一变,觉得若收下这奇葩的弟子,她的库藏就要消耗一空,并且换回来一堆看着让人吐血的摆设,所以不言不语,装作听不见的样子,只是手却不慢,将铁戟收入怀中,思忖着日后李淳风罗汉拳练到小成,也可拿出来耍耍,并且连神兵的名字都起好了,叫作风雷缤天戟。 无论在哪里,精于炼器之人,总是一种稀缺资源,因此与斗法得胜者,姥姥不疼,舅舅不爱,正好相反,比试炼器得出的前十名,几个长老争相抢夺。清风真人自然无法来个包圆,只能与几个长老平分,收下了两个弟子。 现在就剩下比试炼丹尚未得出结果,大殿里的众人,看着丹炉上升起的袅袅白烟,闻着四溢的药香,评判着弟子们炼丹的手法,猜测着最终的结果。 ------------ 第七十二章 评判丹药 再次等候了大约一个来时辰,终于零零散散有丹药出炉,被杂役弟子放入玉盘,双手捧着,送到众位长老、首座面前,让他们仔细评判一番。 若说丹药,与之前的法器不同,评判起来更加困难。 盖因在修行界,一件法器的好坏,有十分严格的划分标准,分为上、中、下三品,而同一个品级之间,根据材料与手法不同,又分成上、中、下三等,评判起来有一套非常繁琐的程序。 况且这次崂山外门弟子之间的比试,师门根本不会大方的让他们浪费宝贵的灵材,只是提供一些常见的材料罢了,比得就是铭刻符篆的手法,不同符篆之间的搭配,以及对符篆更深层次的感悟。 而若论符篆,在场诸位长老、首座们,最次也是炼法巅峰的高手,更有几个金丹真人,对符篆的领悟,自然不是才引气期的弟子所能比的,因而一眼扫过,便能分出优劣,评定名次。 可炼丹虽不涉及符篆,其中却非常复杂。即使同种丹方,由于炉火不同,手法不同,各个环节的处理不同,最后炼成的丹药也是不同。或许成丹稀少,或许药效不足,再或许直接炼成一颗废丹,一颗毒丹也说不好。 这并非危言耸听。要知道丹药药性不同,大体分为寒、热、温、平四种,可炼丹之时,丹药中不免夹杂火性,若处理不当,自然要产生一些影响。 譬如一些滋养身体的丹药,如人参养荣丸、当归养血丸、六味地黄丸、金匮肾气丸,这些分别补气、补血、补阴、补阳,本就是让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人服用的。若这些丹药里面火性过重,必须搬运周天才能化解,这药炼成又有何用?能搬运周天,谁还吃这些药啊! 而若炼丹之时,所用炉火不对,例如以梧桐木,配合法决,引来一丝南明离火,而丹药偏偏药性燥热,以丹药壮大火性,可以说就是一颗包着离火的毒丹,那么金丹期以下的修为,谁吃谁死,金丹期以上,一旦误服,也不免元气大伤。 这些还是同种丹方炼成的丹药。可这世间许多药材难寻,期间不得不用类似的药材代替,其中变化自然更加复杂难测,丹药炼成之后,想要正确评判自然难上加难。 这时一名梳着羊角辫的童子,捧着玉盘来到清风真人面前,等候着真人的评判。 清风真人却是不急,微微一笑,转头对李淳风、陆文绮以及梅儿三人说道:“我现在考考你们!你们看,这颗丹药炼的如何?” 梅儿就在清风真人身边,眼力自不用说,虽天性畏火,不擅炼丹,可只是评判丹药优劣,还是能够做到的。 而陆文绮,她能从外门弟子里脱颖而出,非是只会打打杀杀之辈,对丹道也略有涉猎,若是两名丹道大师炼成的丹药,可说难分伯仲,自然不是她能评判的。可现在只是一个崂山外门弟子炼就的丹药,且其中高手的丹药尚未出炉,陆文绮自信可以评判。 但这二人都有自知者明,心知她们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,清风真人想考验的,不过是李淳风罢了,因此二人都不说话,等着李淳风的评判。 李淳风也不用清风真人点名,早就习以为常,最先来到近前,一边努力回忆着以往看过的《崂山丹经详解》,一边围着丹药转圈,从不同角度,仔细观察着丹药的形状、光泽,寻找其中的瑕疵,随后又轻嗅一下,分辨着丹药流露出的些许气味。 一般来说,丹药的气味既非苦涩难耐,也非辛辣刺鼻,更不会是恶臭以及香甜,而是一种清香怡人,香气不浓不淡,彷如微风送上一缕青草的气息,是那样自然而然…… 李淳风看过,嗅过,再以心念感应,只觉里面药力充盈,结合《崂山丹经详解》,最终得出结论,说道:“师父,这丹药品色上乘,并且看成丹数目,推断药力浪费不多。由此,弟子觉得此人炼丹的手艺还是不错的。” “不错”二字,用得含含糊糊,却是李淳风自信心不足的表现。而他的评判果然有些错误。只见陆文绮上前一步,纠正着丈夫的错误。 “淳风,想来你没有吃过这种丹药,对它并不了解,这才判断出错……” 李淳风连连点头。他根本没吃过固本培元的丹药,而是拿药材当饭吃,对此自然了解不多,这一点陆文绮并没有说错。 “这就对了!咱们崂山,定例配发下来的丹药,比此人炼制的,要小上三分!” “如此并非师门吝啬,而是无论何种丹药,皆有毒性,例如此丹药,一日之内,只能服下五颗,并且不宜一次性连续服下,每服一颗,均要运功炼化。” “现在,此人所炼丹药大上三分,若一日服下四颗,已然超量,而若服下三颗,却不到一日之内承受药力的极限,可以说有些浪费时间。” “这还不是大问题!真正的大问题是,一颗丹药大上三分,蕴含的毒性也大上三分,一次服下一颗,即使马上运功炼化,身体也不免受毒性侵害。虽然并不严重,甚至在突破之时,不知不觉间,通过身体蜕变,就将些微侵蚀抹去,但终究是一个极大的缺点。” “淳风,我看这丹药只能称为下品,而炼丹之人,也不过就是能照着丹方炼制而已,连每一个细节都琢磨不透,滥竽充数罢了。” 陆文绮说完,清风真人赞同的点点头,伸手屈指一弹,就击碎了玉盘里的丹药,随着一阵微风吹过,彻底消失无踪。 如此一来,这丹药自然不用传给其他长老评判,而炼制丹药的这个弟子,不用说,这次根本不可能成为内门弟子。因为纵然是公开与清风真人不合的朱长老,也不会质疑清风真人的眼力,更不会收下一个心烦气躁,不愿塌下心来仔细琢磨的人为徒。 ------------ 第七十三章 炼成灵丹 之后,一连数颗丹药,清风真人皆是让李淳风先行评判,然后或是陆文绮,或是梅儿,这二女出言指出李淳风评判的错漏之处。 如此一来,从《崂山丹经详解》上看到的理论,结合此次的实践,让李淳风对丹药好坏的判断力提升不少,至少不怕以后眼力不济,误服错丹药了。 而李淳风评判的数颗丹药,全都在一般水准之上,并没有像最开始那颗丹药似的,非常坑人,但这正在情理之中。 要知道,崂山配发的丹药之中,一些常见且炼制简单的,譬如固本培元丹,全是师门发下任务,提供药材,由接取任务的外门弟子,在有炼窍期修为的专业炼丹师,指导之下,进行炼制的。 如此,外门弟子不光学习炼丹之法,同时更能借助任务,赚取师门功绩,积攒起来,换取灵丹,法器,甚至各种法术,至于关乎根本的功法,却不是单凭功绩所能换取的。 因此可以说,外面比试炼丹的弟子们,大多数炼制的丹药,都能符合崂山派的标准,炼丹的水平自然不差,只是炼丹与炼器一般,颇得长老、首座们的重视,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更大,所以才偶尔出现滥竽充数之辈。 随着时间推移,送来的丹药越发高级,炼制起来也越来越困难,可与之相反,品色却越来越好。 这却是最为简单,最为基础的丹药,已经显示不出“丹道高手”的水平,所以选择炼制的丹药自然高级起来,并且他们一个个在丹道上感悟颇深,心知自身极限所在,所选炼制的丹药自然十拿九稳,丹成之后品色非常好。 而这时,送上来的丹药,已经不是陆文绮与梅儿所能评判,往往李淳风看过之后,便有清风真人亲自出言指点,其耐心细致之处,比《崂山丹经详解》不知要详细多少倍,不但让李淳风学到不少,连陆文绮也跟着沾光,有所收获。只有梅儿,因为之前常在清风真人身边服侍,该听的听过,该看的看过,若非忽有领悟,单凭他人指点,几乎不可能继续进步了。 却在这时,最后几人的丹药成功出炉,天地灵气感应之下,各有不同异象呈现,或有青烟缭绕成龙虎之象,或有霞光万道瑞彩千条,也或有高山流水绕梁三日,更或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,仿若佛门大德高僧飞升之象。 只是如此种种异象,皆为虚幻,当不得真,不过是丹药炼成,吸纳第一口灵气之时,引得周围灵气扰动而成,随着几人手法变幻,法决接连打出,各种异象缓缓收敛,最后封于丹药之中。 如此炼成的丹药,不但药力丝毫没有浪费,且由于丹成之时,吸纳了许多灵气,更突破极限,药力增强许多,甚至有可能发生莫名变化,成倍成倍的提高药效。因此这些丹药,也被称呼为灵丹,在崂山派里,非有大功绩不能兑换。一般来说,所需功绩,非外门弟子所能奢望,只有那些内门弟子,疯狂的接取任务,花费十年苦功,才能兑换一颗。 也正是因此,有能力炼制灵丹的人,百分百会成为内门弟子,且在各脉之中,也是特殊的存在,颇受本脉首座喜爱,拥有着其他弟子梦寐以求的特权。 所以此刻,几名灵丹的炼制者,尽皆满面红光,极为欣喜的手托玉盘,挺胸抬头,大踏步走入殿中,来到掌教、长老、各脉首座的面前,单膝跪地,高举玉盘,在彼此互相看了一眼之后,齐声说道:“请诸位师长评判丹药!” 底气十足,自然声音洪亮,不但在大殿之中回荡,更传遍整个广场上,让殿外站立的弟子们羡慕的眼睛通红,恨不得出手将这几个家伙杀死,然后以身相替。 作为旁门第一大派,崂山派的大殿,自然修建的极其宏伟,殿内空间极大,只有掌教、长老,与各脉首座,在里面端坐,不免显得非常空旷。但即便如此,大殿里面也非寻常弟子所能踏足,只有颇受掌教、长老,以及各脉首座喜爱的弟子,才能进入大殿,站在各自师长的身后。 也就是说,内门弟子之中,只有少数人,才能第二次进入大殿。至于第一次么,却是成为内门弟子之时,身不由己,被各自师长摄入大殿里面。 现在,这几个炼成灵丹的人,却能自主踏入大殿,单凭这一点,就能让许多内门、外门弟子心生嫉妒。当然,现在真正嫉妒的,也几乎都是外门弟子,因为不能踏入大殿的众多内门弟子们,在大开山门之时,十有八九在“闭关修炼”,而剩下的也各有各的理由,轻易不会到场。 当然,作为师长,诸人也理解弟子们的心情,不会强迫他们必须到场。 ------------ 第七十四章 争抢弟子 几名外门弟子扬眉吐气,半跪在大殿之中,手托玉盘,上面放着亲手炼制的灵丹,等待着掌教、长老,以及诸位首座的评判,排定最终的名次。而不论最终名次如何,他们必然成为内门弟子,并且日后就如站在师长身后,那些受到宠爱的弟子一样。 “不,并不一样,甚至他们能顶替其中某些人的地位,抢得更多的宠爱,得到更多的资源,修为突飞猛进,最终成为下一任首座、长老,或者掌教也说不定。”几名弟子对未来充满了憧憬。 只是他们半跪着,等了许久,或许有一盏茶,或许有一炷香,也或许有一顿饭,总之等待这么长的时间,却并无任何一个长老、首座评判灵丹,也没有说出任何一句鼓励的话,或者说,连任何一句话也没有说出。这,让几名弟子激动的心情重新平复下来,变得有些忐忑不安,唯恐方才私自踏入大殿的举动,惹怒了上面掌教、长老,以及诸位首座,虽然这些合乎崂山派的规矩。 掌教真人见下面几名弟子脸上的红光散去,额头鬓角已经出现细密的汗珠,感到火候已经够了,便不在继续沉默下去,嘴唇微张,一股威严的声音,传遍了大殿,传遍了广场。 “我崂山派门规,任何杰出的弟子,都能步入大殿,将才华显现在众人面前!但,我问你们,能够炼成灵丹,算是杰出么?” 下面几名弟子俯下身子,不断颤抖着。刚才,他们的确太过得意了,以为炼成灵丹,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,但现在仔细一想,崂山派中能用功绩兑换灵丹,又岂会缺乏能炼成灵丹的人,因此不由断断续续说道:“弟子,弟子等人,算,算不得杰出!” “哼,老狐狸!”清风真人冷哼一声,暗中传音对李淳风说道,“崂山派里,确实有一些能炼制灵丹的人,甚至无论手法,还是经验,都不是这几个外门弟子所能比的。但区区外门弟子,修道不过几十年,便能炼制出灵丹,自然也算杰出了,难不成要这些小崽子,与一个个活了几百岁的老家伙比么!” 李淳风听得一惊,随后仔细想想,的确像清风真人所说。一个炼丹最多不过几十年的人,与炼丹几百年的相比,根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。因为只要能用心钻研,在丹道上的领悟力又不是太差,几百年下来,总能炼成灵丹的。 但既然如此,李淳风却不明白,掌教真人为何如此说,并且之前为什么大家沉默不语,与掌教真人如此配合默契。 清风真人似是明白李淳风所想,因而继续说下去:“……这几人在丹道上果然很有天分,并且我猜测,他们几个私底下,一定互相商讨,共同提高。如此弟子,不光是我,恐怕大殿中诸位长老、首座,没有不想将他们收在座下的。” “……但他们太骄傲,太自大,纵然他们成为内门弟子,并且得到一些特权,恐怕也只认为这是他们应得的,既不会感激涕零,也不会知道满足。” “……淳风,你之前注意过么,他们其中一人,望了你一眼,眼中可是有着妒忌啊,若是我收下他,他少不得与你相争……所以这样不安分的,就是要磨一磨,这样对谁都有好处。” 李淳风这才明白了一些,继续看着事情的发展。 却见掌教真人停顿了许久,当那几个外门弟子脸色苍白,放下玉盘,连连叩首之后,才继续说道:“罢了,看在你们几个不过是外门弟子,眼界不够宽广,并且能用心钻研丹道的份上,今日我就破例免去对你们的处罚,切记若下次再犯,必然两罪并罚,饶不得你们!” “弟子知错了!” “嗯!”掌教真人微微点头,便不去管他们,转头和颜悦色的对着几个长老说道,“不过是几枚灵丹罢了,也用不着评判,大家瞅着哪个顺眼,领一个回去管教就是!” “也好,这所谓比试,不过是鞭策他们努力上进罢了,不用非要分出个名次。”程真人嘴上符合着,抬手捞过从中捞过一人,正是之前炼丹之时,用出戊土大稷禁法中几法决的弟子。 而其他五名长老,见程真人也不商量,直接耍赖抢走了最好的一个,便纷纷行动,化出各色由法力组成的大手,向剩下的几个捞去。只是剩下来四个弟子,却不够五名长老分的,于是各色大手不免互相碰撞较力起来。 这法力组成的大手,名为先天一气大擒拿手,法术修习起来简单,但真要用于比斗,却不容易,非要修为高深不可,向来是金丹真人惯用的法术。 就见清风真人所化翠绿色的大手,劲力不小,连续撞开土黄色、鲜红色的两只大手,正要向下方一名弟子抓去,却突然被一只灰褐色的截了胡,将那名弟子抓走。 清风真人对这只大手的主人极为熟悉,正是朱真人所化,知若与他争抢较力,那名弟子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,必然被捏个粉碎,不合争斗的规矩,于是转去目标,争抢其他无主的弟子。 只是这几个长老似乎商量好,因而当清风真人转移目标之时却发现,剩下三只大手并不争抢,各自捞起距离自身最近的一人,然后飞快的缩了回去。 清风真人一无所获,无奈散开大手,也不等掌教真人宣布结束,更不与长老、首座们打招呼,似乎生气一般,带着李淳风、陆文绮、梅儿,以及余泽等新收的弟子,向着竹峰遁去。 片刻之间,已经回到竹峰,自有梅儿安排新弟子住处,凉亭里只剩下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。 “师父,你不必生气,不过就是一个炼丹的弟子……”李淳风见清风真人脸色铁青,赶忙出言安慰道。 “呵呵!”清风真人脸色一变,突然轻笑起来,“淳风,我可没输,刚才不过装装样子罢了。……怎么?你不信?等明天一早,你再来瞧瞧!” ------------ 第七十五章 拜师仪式(一) 早晨,阳光透过轻纱似的窗纸,射在卧室之中,映照出里面散乱的衣服,大红色的薄被,以及被子里纠缠在一起,仍在熟睡之中的男女二人。而通过二人熟悉的面庞,却能认出,他俩正是李淳风夫妇。只是身为修行之人,灵觉敏锐的二人,却不免要被这恼人的晨光打扰。 就见李淳风最先睁开双眼,目光毫无焦点的环顾室内,当他突然醒觉室内非常亮堂,而非夜晚该有的黑暗之时,心中就是一惊,但随即感受到怀里温暖的,柔滑的,让人不舍放弃的娇躯时,便打定了主意,想要厚着脸皮,继续装睡。 但李淳风正要阖上的双眼,却与一双刚睁开的,漂亮的眼睛对上,装睡的主意便彻底破产了,于是一边对着陆文绮嘿嘿傻笑,一边想着用什么理由继续与妻子一同赖床。 陆文绮听得李淳风的笑声,不免想起昨晚的疯狂,不免脸上一红,螓首低垂,下颌抵住前胸,低声埋怨道:“都怪你,淳风!这下子要被梅儿他们笑话了!” 修行之人,除了每日惯例吐纳天地灵气之外,偶尔也会在太阳将升未升之际,吸纳昼夜轮换,阴阳转化而生的一缕紫气。 这紫气中正平和,无论修行何种功法,都不会与之产生冲突,更兼具纯化法力的作用,尤其对刚突破不久的修行之人效果最好。 因而每日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必然提前起身,在一处空旷的土丘上耐心等待,等待着太阳刚升起之时,吸纳这一缕紫气,运转纯化法力,然后才会与梅儿、大喵一同吃早饭。 只是昨日崂山派大开山门,清风真人带着三人破例前去,占用了大量的时间,打断了李淳风每日的修炼。而不用修炼罗汉拳,李淳风自然精力充沛,在晚上做完功课之后,便扑向了身边的陆文绮,最一些喜闻乐见的有益运动。 只是李淳风憋得久了,这一番运动,自然非常激烈,与大开山门之时,众弟子下场比试一般,在用尽自己体力之时,顺带着也把陆文绮折腾的浑身酸软。因此二人这才起来晚了,不但没能吸纳紫气,更是错过了早饭的时间,也就是说,二人一夜的疯狂,必然让梅儿与大喵猜到了。 大喵尚未化形,所思所想也近乎兽类,审美观还处于毛绒绒的,披着漂亮花纹才是“美女”的阶段。它怎么想,陆文绮自然不会在意,但梅儿不同,知道此事,少不得私底下取笑她。 只是李淳风怎么知道,陆文绮瞬间想到了什么,因而见陆文绮脸上红扑扑的样子,不免蠢蠢欲动,也不想什么赖床的理由,直接顺嘴说道:“反正也赶不上吸纳紫气,不如咱们继续睡会!” “哦?” 随着这一声越转越高,一股杀气蔓延开来,充斥在卧室之中,随后不等李淳风反应,就见被子一抖,宛若翻滚的红云,接着一个白乎乎的身体,就“砰”的一声横飞出去,撞在竹墙上,直震得竹屋颤了三颤,晃了三晃。 这时,李淳风自然清醒过来,知道陆文绮恼羞成怒,一只温柔的小猫,化成凶猛的老虎,因此哪敢继续胡说,赶忙急匆匆的拾起衣服,胡乱穿上,在枕头飞来之前,钻出了卧室。 过不多久,陆文绮也穿戴整齐,额饰、耳环、项链、手镯、戒指、腰饰、脚链,一样不缺,全身上下反射夺目的光彩,脸上眉黑唇红,却是与之前腊梅般素雅的形象相反,让李淳风大为惊讶。 陆文绮轻轻一笑,见李淳风衣衫不整,头发散乱,仔细瞧去,青色长衫上,还有着一些斑斑点点的东西,并非是吃饭沾染的油污,而是运动留下的痕迹。 见此,陆文绮赶忙翻箱倒柜,重新找出一件宝蓝色,镶着金丝银纹,近乎法器的长衫,亲自动手给李淳风换上,并重新给他梳理好头发,扎上发髻,然后上下打量几遍,见并无碍眼之处,这才与李淳风一同出了竹屋。 外面,已经准备好早饭,放在了石桌上,只是梅儿早已离去,赶到清风真人身边,只留下大喵,无聊着舔着鼻子,眼睛咕噜噜乱转,也不知想着什么。 昨天,大开山门,清风真人也特意过去抢来一群弟子,只是正式拜师的仪式,却要各脉回山后自己举行,无论简单也好,繁琐也好,庄严也好,随便也好,崂山派均不干涉。但无论清风真人喜欢什么样的仪式,作为大弟子,李淳风却必须到场,与各位师弟、师妹见个面才是。 因此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来不及吃早饭,只是随手卷起两叠水果,骑上大喵,一路上边走边吃,也算垫垫肚子,奔着凉亭而去。 ------------ 第七十六章 拜师仪式(二) 大喵在崂山派修炼日久,前一阵儿感觉临近突破,便找个偏僻、干燥的洞穴,玩了一把闭关,终于也顺利迈入了炼窍期,得以在天上飞行,总算有点仙家坐骑的样子。 《周易·乾卦》曰:“同声相应,同气相求。水流湿,火就燥。云从龙,风从虎。圣人作而万物睹……”,也就是说虎类的天赋就是控风,就如腾蛇之于雾气,蝎子之于倒马桩一般,而大喵修行六辨乘风决,在控风能力自然更胜一筹。 此刻它驮着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,脚踩清风,似缓实疾,不过片刻之间,已经来到凉亭附近。这里一众新收弟子分两列,沿着溪流排开,也不知到此有多久了,反正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铁定迟到了。 为表尊敬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翻身落地,一前一后,脚踩溪边碎石,向凉亭行去。一路上,两旁弟子依次鞠躬,口呼“大师兄”,且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特意打扮过,男的气宇轩昂,女的风姿卓绝,仿若仙家中人,二人修为更胜过诸位师弟、师妹,这大师兄、大师嫂的威风,立刻深入所有岭南一脉弟子的心中。 来到凉亭近前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整理衣衫,随后对着清风真人一礼,言道:“弟子与文绮昨日修行,偶有所感,细心参悟之下,不免沉迷其中,因此今日来迟,还望师父恕罪,原谅则个。” 底下新收众弟子,头不摇,肩不晃,只是竖起耳朵倾听。他们昨日又是定身,又是禁言,只道清风真人座下规矩甚严,虽知李淳风颇受宠爱,但仍心中好奇,想听听这次李淳风迟到,清风真人会降下何等惩罚。 清风真人眉眼含笑,之前梅儿提早赶来,将事情全都说了,她岂会猜不到李淳风二人昨晚干了什么,可偏偏李淳风却说,“偶有所感”,“细心参悟”,这参悟的什么,莫非双修大道,欢喜禅法么。 只是清风真人不愿处罚二人。一则修行之人不比凡俗,诞下子嗣艰难,如此辛勤耕耘,说不定她还能提早抱上孙子孙女。二则今日举行拜师仪式,若当着众多师弟师妹的面,处罚李淳风,那么李淳风这个大师兄不免威风扫地,日后怎么压得下师弟师妹们。三则,就是没有以上这些理由,清风真人也要舍得处罚自己的儿子啊。 因此只见清风真人淡淡一笑,道:“我辈修行之人,自当勤勉才是,况且淳风你二人本算不得迟到。要知,为师喜爱竹林、溪流、碎石,常日在此凉亭中修行,你们就是来得再早,也早不过为师。至于让你那些师弟师妹久等,则更算不得什么,师弟师妹本就要对师兄恭敬,别说等上一会儿,就是等上十天半月,也只当他们磨练心性了。” 这些话,本就在梅儿预料之中,因为自一开始,分派她去照顾李淳风,便表明了对李淳风的宠爱,所以梅儿才以“少主”呼之。而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,与清风真人相处久了,也大概能猜到一些。至于底下众弟子,则不免惊掉了下巴,其中某些雄心勃勃之辈,更是熄了与李淳风争宠的念头。 只是…… 清风真人扫视下方众弟子,见其中颇有几个惊讶过甚,身子摇晃了一下,于是本来微笑着的脸上,立刻挂满了寒霜,厉声喝道:“不过是站了一会儿,就站不住了?这样的弟子,若带出去,岂不是要给为师丢面?” 说着,清风真人眼中光华闪过,又是一套定身、禁言,然后才继续说道:“今日念在你等第一天拜师,不懂规矩,我便不多做处罚,只是小惩大诫,罚你等几人在这里站上一日。” “淳风,为师虽成就金丹,只是每五百年一次天劫,仍算不得长生,因而想要更进一步,所以他们平日修行之事,就交给你和文绮负责。” “师父,我该如何教导师弟师妹?”李淳风听得一惊。他不过刚迈入炼窍期,比下面处于引气期的师弟师妹们早上一步而已,若说教导,恐怕还有所欠缺。 “若遇难事,你自来寻我即可。”语毕,清风真人大袖一挥,便有一道旋风生成,卷起下方众弟子,不过顷刻之间,就送到李淳风居住的竹屋之前。 这里之前本有一块空地,不大。但当众人来此,四周竹子不断移动,将空地扩大许多,正好既能站下众人,且不会显得拥挤。这时李淳风、陆文绮等人方才明白,这片竹林正是一座阵法。 ------------ 第七十七章 拜师仪式(三) 此处竹屋离地三尺,建在一排排竹木搭乘的平台之上。这样可以隔绝地面的潮气,居住起来也会舒服许多。 现在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正站在平台上,面对下方散乱站立的众位师弟师妹们。只是这些人被清风真人的一袖卷来,心中连连惊叹羡慕之余,对所谓代师传法的大师兄,难免更多上几分不满来。 修行界里,师兄代师传法,在正常不过,但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不过炼窍期的修为,只是比众人强上一些,若平日私下指点,自无不可,但代师传法,众人却并不心服。毕竟一个金丹期的师父与一对炼窍期的师兄师嫂相比,就是傻瓜也会选择让师父教导,况且现在更见到师父清风真人的本事,自然越发看不上这对才炼窍期的师兄师嫂。 李淳风、陆文绮怎会看不出下方众位师弟师妹们的不满,那表情、那神态,就差在脸上刀劈斧凿出“不满”二个大字了,若非这些人惧怕清风真人的惩罚,恐怕现在就要对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恶言相向了。 因而李淳风、陆文绮相视一眼,尽皆苦笑,根本猜不透清风真人为何突然下此决定,这不是将他夫妇俩儿架在火上烤么。只是无论清风真人怎生想法,李淳风、陆文绮却都要不折不扣的执行,不敢有丝毫惫怠,于是只得先行显露几手法术,震慑住众人,以免众人过于轻视他们夫妇,以后不用心学习。 就见李淳风心念一动,便有一条银色蛟龙飞腾盘旋,随后蛟龙消失,又生一虎一鹿,虎扑,鹿奔,围绕着李淳风追逐不休,就在恶虎 将要得手,逮住这头鹿时,突然天空中一阵“嘎嘎”怪叫,却有一只身披银辉的鸟雀扑将下来,与恶虎斗在一起,而那头鹿也就地一滚,化为豺狼,加入争斗,时而与鸟雀联手攻击恶虎,时而与恶虎联手攻击鸟雀,更时而被二者联手夹攻,斗得是好不热闹。 下方众位师弟师妹,除去几个不曾习得功法的孩童之外,其他众人莫不有引气期的修为,自然有些眼力,看出李淳风这手法术并非上不得台面的幻术,而是极为罕见的手段,名唤“法有元灵”。 这所谓“法有元灵”,便一门法术修行到极高境界之时,才能掌握的能力。到了这时,一道法术就彷如自生灵性一般,只要下达一个简单的命令,便能自行攻敌,不必主人耗费心神,特意控制,如此一来,斗法自然沾得许多便宜。因而与“禁法”一同成为法术里的高深手段。 现在,这种手段,却被本来看不上的李淳风用出,自然让众人大为惊异,觉得这个大师兄的确有些本事,心中不满也自然而然散去几分。 见此,李淳风自然散去法术,改由陆文绮展现自己的本事。就见这位以前的“崂山四奇”之一,挥手之间,种种法术迭出,却并不是打在竹林中,以显现其威力,而是凭借莫名的牵引,在空中互相组合,不过几息之后,已然成为一座阵法,让下方众人又是一阵称奇。 却是陆文绮这一手,已经带有一丝“禁法”的影子,威力已然非同小可,与之对敌之时,若不能尽快取胜,时间拖得越久,便越难对付,到了最后,就是一个人与一层层阵法对抗。只是个人之力焉能与阵法相抗?胜败自然不问可知。 如此一来,众人不满自然又是散去几分,心里只是琢磨着,单单这两下,就够他们学上许久的,说不得到时候便会让师父清风真人看重,亲自指点,甚至是教导。 至于根本学不会,这种情况众人却有意无意忽略了。因为任谁也不会承认,自己资质如此愚钝,同时更觉得,如此愚钝之人,也当不得一个金丹真人亲自教导。 目的已然达到,陆文绮也收了法术,退后一步,任由丈夫李淳风出言说道:“我知众位师弟师妹们心生不满,认为我二人教不了大家,但想来刚才两手法术,总能扭转一些大家的看法吧!” “大师兄,看你说的,我们怎么会心怀不满呢!……” “是啊,大师兄,我们佩服你都来不及呢!……” “大师兄,好手段!……” 下面众位师弟师妹纷纷说着,反正谁也不承认,之前自己心中的不满。 而正在这时,余泽排众而出,当先对李淳风、陆文绮恭恭敬敬的施礼,然后这才说道:“论修为,大师兄已经步入炼窍期,远胜我等。论学识,大师兄最早跟着师父,学得许多东西,更不是我们所能想象。现在师父想要修为更进一步,无暇教导我们,由大师兄代师传法,自是理所当然,我们岂会不满?” 李淳风哈哈一笑,觉得余泽很会说话,不论他是真心,还是假意,当着众人如此说,便是帮了自己的大忙,只是仍继续说道:“我虽暂时教导大家,但总免不了遇到不懂的地方。这里我保证,若哪位师弟,或是师妹,提出的问题我不能解答,我便亲自上凉亭处,拼得陪师父责罚,也要询问清楚,回来说与大家知道,也好不耽误大家修行!” “有劳大师兄费心了!”众人极为整齐的大声说道,并且与此同时,他们心底最后一丝不满,也消散了个干净。 ------------ 第七十八章 拜师仪式(四) 李淳风修炼煞是勤快,此刻也不愿意平白浪费时间,见众师弟师妹们如此说,心知最终目的已经达到,剩下就是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,才能真正在师弟师妹们心中建立起威望。 因此,李淳风不在多做保证,想先讲解一遍崂山功法。这是一切法术的根基,也是日后追求长生之本,虽则看上去简单,仍要仔细讲解一番。 正在这时,本该在清风真人身边的梅儿,却从竹林里绕出,身边还跟着一个满身草药味儿的青年,正是比试炼丹时,用出改自戊土大稷禁法里的几手法决,最终炼出灵丹,被程真人一把抢走,收为弟子的那个人。 而看到他,李淳风却又想起昨日,清风真人所言,“等明天一早,你再来瞧瞧!”,现在见得此人来到竹山,李淳风方才明白,原来师父这是借程真人的手,绕开其他几位长老的制肘,间接将此人收入座下。 “少主,程真人忽有要事在身,不便教导弟子,这才将韩立送了过来,拜入主人座下,现在也归少主教导!”梅儿上前简单解释道。 “师弟韩立,见过大师兄!” “哦,韩立,好名字啊!”李淳风点头赞上一句,随后不在多说,开始讲解起崂山功法。 要说崂山功法,比之其他大派,可以说很不起眼,既非修炼迅速,也非具有特殊威力,唯一优点就是,功法属性不偏不倚,无论吐纳何种灵力,都能转化成一种没有任何属性的法力,这种法力与任何功法,任何法术,都几乎不产生冲突,日后若偶然得到奇功异法,也不会浪费了机缘。 也正有此功法为根本,崂山派才容纳许多散修,形成了如今二十六脉传承。并且可以预见,若无劫难,崂山派的传承数量还会不断增多,最终就创出一门直指飞升的功法来,也未必没有可能。 李淳风在竹台上讲得认真,下面师弟师妹们也听得仔细。 这功法入门简单,理解起来并不困难,但对于之前没有师父教导的外门弟子来说,修行越深,问题越多,这里面有些问题不起眼,短时间根本不影响修为增长,但积累起来,无疑有极大的隐患。 此刻这些问题全在李淳风的讲解之下,全都烟消云散。这无疑让师弟师妹们极为开心,对李淳风的看法也逐渐开始改变。 “好了,功法就讲到这里,接下来谁有不明白的,不拘功法,还是法术,都可以提问。其中我懂的,自然当场解答,不懂的,便去问师父。想来三五日后,也能当众告诉大家。”李淳风微微一笑坦言道。 底下众人你看我,我看你,短暂沉默之后,却是余泽第一个站出来,提出一个大家都非常关心的问题:“大师兄,从引气期突破到炼窍期,需要注意些什么?” 无论李淳风,还是陆文绮,迈入炼窍期都不久,对此均有很深的体会,自然不会被这个问题难住,于是就听李淳风最先解释道:“突破炼窍期之时,需要以符篆之力,无中生有,构建窍穴。这些窍穴有些可以借助人体天然的穴道,这时自然省力许多,但有些则不能。因而要求对符篆的感悟,这需要平日多下苦功。” “而在平日努力的基础上,其中有些符篆感悟比较深,有些则感悟比较浅,那么将感悟深的符篆归在一起,寻找契合的阵法,最终将需要的符篆筛选出来,进一步体会感悟……” 李淳风所说这些,在他刚突破到引气期不久,清风真人就一股脑儿全都说个清楚,所以不断感悟符篆,是李淳风很早就进行的,并且像筛选阵法等费时费力的工作,也有清风真人代劳,省去了他不少麻烦。 而作为“崂山四奇”之一的陆文绮,在感悟符篆上,也有自己的窍门,这些也不值得保密,是以当李淳风说完,她便随后补充起来:“若想加深对某个符篆的领悟理解,可以修习多种包含这个符篆的法术,不断施用,细心体会,效果还算不错。还有人或坐看山水,或琴棋书画,或是厮杀战斗,也能增加对符篆的理解,这就要看各人情况了。” 这些话,底下师弟师妹们之前根据功法,都有自己的猜测,并通过一些门路询问过内门师兄,因此有的人知道得多一些,有的人则知道得少一些,但从未听人系统的讲过,因而大家都不免有受益匪浅的感觉。 随后,又有人拿一些法术修习上的问题,对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提问。只是崂山收录法术众多,纵然是引气期的小法术,也非二人尽知,因此其中一些法术,二人凭借高出众人的修为,对符篆的理解,还能解答问题。但一些法术,却非二人所能解答,只得暂且记下来,等过后问师父清风真人。 像这样提问、解答,大约耗费了半个时辰,当正午时分,方才停歇,大家散去,各自用过午饭,开始正式修炼,或吐纳灵气,增进修为,或以各自的方法,加深对符篆的感悟。 如此一天,就这样匆匆过去。而随后几天,去除回答之前未能解答的问题之外,仍就各自修行,只有每月月初,或是月中,才会有这样教导指点。而每次指点,大家都收获颇丰,不单解答了师弟师妹不少困惑,就连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虽不曾增加点滴修为,也不曾多学一个法术,却不断夯实着自身的基础,所以也是乐此不疲。 ------------ 第七十九章 再次下山 一晃三年过去。 溪边凉亭外,只闻一声大吼。 “喝!” 一杆精铁铸就的长戟上,缠绕着丝丝电光,带着噼里啪啦嘈杂的噪音,只是一闪之下,已然刺在一根碗口粗细的青竹上,却被凭空出现的阵法挡住。两相撞击之下,空中荡起一阵阵波纹。 李淳风只觉一股反震之力,沿着长戟逼来,虽被他咬牙挺过,一步不退,但仍不免筋骨酥麻,一时之间无法继续催动力量,几息之后,长戟力尽,便被阵法弹开。 李淳风面红耳赤,手拄长戟,半跪在地上,呼哧呼哧,大口喘着粗气,慢慢缓解着筋骨的酥麻,当他感到体内重新充满力量之时,这才起身来到清风真人身前,眼中充满了期待。 清风真人不急着评价这一戟的优劣,而是挥手招来茶壶,给李淳风倒了一杯茶,当见他接过之后一饮而尽,颇有几分江湖豪侠大碗饮酒的架势后,便忍不住摇头轻笑道:“我这茶,采自云雾山巅的三株野茶树,一百年也未必能采集一斤,因而每次都少不得与同道争抢一番,得来很不容易,却被淳风你这样糟蹋了!” “呵呵,师父这茶自是好喝,我虽喝得快了些,却也品出了味道……”李淳风却是睁眼说着瞎话,那种豪爽的喝茶方式,根本品不出什么滋味来。 清风真人对李淳风还不了解?知他平日极为贪吃,好酒、好茶自然也不会错过,并非牛嚼牡丹之人,这次喝得如此豪爽,无非是急着听取这一戟的评价,于是也不在多说,直接进入主题道:“淳风,你罗汉拳进步很快,如今这一戟之下,威力也算不错,同是炼窍之辈,少有人能挡得下你这一戟,若同时运用法力加持,威力更是增加数倍,任对方施展何种法术,也要被你这一戟打散!” 李淳风听得心中一喜。他走法武合一之路,所需灵气极多,修行起来难免缓慢,纵然改换根骨之后,他一日吐纳的灵气远超妻子陆文绮,但现在修为也不免落后许多。此刻听得师父夸赞这一戟的威力,自然极为高兴,一边笑着,一边说道。 “还是这杆风雷缤天戟趁手,否则徒儿我也刺不出这一戟来。这样说起来,还要多谢炼制这长戟的那位师弟啊!” “这风雷缤天戟,也就是让你现在用用而已,等得以后,随着你修为提高,这长戟也就无用了,毕竟只是精铁炼制而成,材料的品质差了些……” 清风真人颇为惋惜。神兵与法器不同,主要看得是材料好坏,对符篆的要求反而不高,这既是优点,也是缺点。若运气冲天,遇到一块诸如赤火元铜、天河星沙、万载寒铁这类的稀有材料,自然可以轻轻松松炼成一个极品神兵。但若寻不到这些材料,那么无论炼器手法如何高明,炼制的神兵终究差上许多,并且几乎没有继续提升的潜力。 而法器,只要炼制的材料能够承载符篆即可,并且通过法力灌注、滋养,日积月累之下,材料品质也会随之提高,而这种提高,与符篆的多寡,种类,以此形成的法术,息息相关。可偏偏这些都是神兵所欠缺的。也正是因此,有些法器炼制精妙,往往更够提升成为法宝,而神兵则几乎没有提升的可能。 “听闻,海上有一散修,培植出万载寒铁木,它能自发吸收五金之气,以供生长所需,而当它长成时,将之砍伐,加以提炼,能炼出寒铁来,虽未有万载之久,但用来炼器,无论是法器,还是神兵,都是上佳的材料。” “是,师父,我记下了!若我再次下山之时,说不得要去寻找一番,若侥幸寻到,正好炼制一柄神兵出来……” “不,你现在法武合一也算练成,与陆文绮一同下山游历一番,兴许有些机缘,能找到一些珍宝、灵材。”清风真人满意的笑着,转头看向旁边刚退出修炼,睁开眼睛的陆文绮,然后自怀中掏出一面并不起眼的铜镜道,“这是当年岭南世家破灭之时,我随身带出来的一件法宝——古铜鉴,你二人联手祭炼之后,便下山去吧!” “师父,有符伞护身,我与文绮足以自保,这古铜鉴你还是留下吧!”李淳风摇头拒绝。他明白法宝的珍贵,纵然号称旁门第一大派的崂山,现在派中收藏的法宝,十个指头都能数过来。 “这次不同,淳风、文绮,你俩这次并非离山三五年而已,符伞无我修补,终有用尽的一天。所以才让你二人祭炼古铜鉴,当危及之时,才能保住性命。”清风真人说着,将古铜鉴塞到李淳风的怀里,随后便让二人离去。 ------------ 第八十章 祭炼法宝古铜鉴 法宝与法器相比,符篆更加玄妙,宛若天成,与天道隐隐有一丝感应,而正因为这一丝感应,也使得法宝威力大增,具有了有种种莫测的力量。 但,这样一来,也让祭炼法宝更加困难。人的心念与法宝互生感应的同时,也间接与天道产生感应,这并没有任何好处,就比如学习游泳,虽然终究总要下水,却不能上来“噗通”一下直接跳到大海之中一样,更何况天道比大海汹涌、狂暴不知多少倍。 因此若心念不够强大,那么祭炼法宝之时,刚与天道产生感应,心念就会被那种飘渺、澎湃、混沌等感觉冲击,轻则头痛欲裂,重则当场昏迷,若是普通凡夫俗子,更会心念破碎,成为一具毫无思想,毫无感觉的行尸走肉。 这些危险,不光崂山派,就连各门各派典籍中都有记载,仿若常识一般,并同时再三告诫弟子,若有幸得到法宝,万万不能直接祭炼,而是要用自身鲜血日夜冲刷,以此在法宝上留下一点烙印,这样便可发挥出法宝的几分威能。 正因此,世间流传的各种传说,或是胡编乱造的故事中,才时不时提到主角遇宝,或主动,或被动,或特意,或偶尔,来上一个滴血认主,从此一飞冲天,逍遥三界,神挡杀神…… 不过纵然祭炼法宝如此艰难,李淳风、陆文绮凭借姻缘妙法,合二人之力,共同分担其对心念的冲击,虽不过炼窍期的修为,却拥有了祭炼法宝的资格。 此刻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四目相对,盘坐在蒲团之上,而在二人中间,悬浮着一枚四周雕有云纹的铜镜。铜镜缓缓旋转,镜面上反射着流光溢彩,更时不时出现光怪陆离的景象。 若定睛仔细观看,就会发现,里面场景不断变幻,或是昏暗幽绿,尸横遍野,万鬼飘荡,这些鬼魂伸缩扭曲,痛苦哀号,似乎陷入阿鼻地狱,经受种种刑罚一般;或是阳光明媚,绿草茵茵,一群男男女女追逐嬉戏,野外交·合,似在享有无尽的欢愉;也或是白玉为堂,黄金作马,五步一楼,十步一阁,其上又有珊瑚、珍珠、琥珀、玛瑙点缀,宛如置身西天佛土一般;更或是高居宝座,两边文臣武将躬身站立,一喜一怒让人或笑或哭,一言一行定人生死福祸,权柄之大,让人艳羡不已…… 突然,古铜鉴光彩尽失,跌落在地,而两旁李淳风与陆文绮二人,在同一时间,一口鲜血狂喷而出,随即脸色煞白,眼中暗淡无光,甚至显得有几丝浑浊,可见二人心念受创,伤势不轻。 “咳咳!没想到法宝威力如此之大,一时疏忽,居然摄入咱俩的心念,索性无人催动,否则指不定要迷多久。”李淳风叹息一声,自怀中掏出一支玉瓶,倒出两粒丹药,一粒自己服下,一粒递给妻子陆文绮。 这丹药名唤“蕴神丹”,乃是用天一真水调和七种奇药炼制而成,善能滋养魂魄,是治疗心念损伤的圣药。只是在蕴神丹的配方之中,七种奇药虽然少有,但大门大派费尽心思,总能培育出来,可天一真水号称万水之母,世间已然绝尽,只有某些修炼特殊水系功法之人,练到极深的境界时,才能化出天一真水,这时若要求取,不免费尽幸苦,许诺下诸般好处,才能得到几滴,用来和药。因而“蕴神丹”自然非常珍贵,即使在清风真人手中,也不过只有一瓶九粒,还是之前外出收集秘法时,无意抢到的,若非宠爱李淳风,万不可能将“蕴神丹”给他。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服下蕴神丹,调息良久,心念缓缓恢复,直到一天一夜之后,才彻底痊愈。这时二人再次运功,祭炼法宝古铜鉴。只是有之前的教训,二人自然更加小心翼翼,心念以进二退一之法,缓缓刺探着古铜鉴里面的符篆,不断适应着心念与天道间接感应而带来的冲击。 随着祭炼越来越深,冲击也越来越强,根据古铜鉴的性质,再次变成种种幻象袭来。不过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这次早有准备,不等幻象展开,就中断祭炼,心念退了出来。这样虽不免前功尽弃,但终归更加安全。 这时二人心念疲惫,转而吐纳灵气,开始之前每日不辍的修炼,直等到灵气充盈,心念疲劳消散之时,才再一次开始祭炼古铜鉴。这一次心念对冲击更佳适应,祭炼的也更加深入几分,当幻象再次一波波袭来,便如上一次般放弃祭炼…… 如此,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,古铜鉴才彻底祭炼成功,铜镜由实转虚,藏入莫名之处,似在二人心念之中,却又在二人心念之外,颇为古怪。不过冥冥之中自有感应,让二人明白,只要心念一动,却能将古铜鉴召出,用以防身却敌,因此对于古怪之处,也就忽略不管,不在探究。 法宝既然祭炼成功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也不多做耽搁,将下山所需法器、丹药、材料分门别类,有的稍加祭炼,收入体内,有的则放入鹿皮缝制,巴掌大小的包裹之中。 而陆文绮则更是将常用的,用着顺手的锅碗瓢勺,味道不一的各种调料,以及两三套换洗衣物带上,以备露宿荒郊等情况的不时之需。 当他二人再三检验,确定东西已经带齐,这才一前一后,骑上大喵,驾御一阵清风,直往凉亭行去。到了凉亭,见清风真人正端坐其中,头上灵光化作地水火风,奔腾不息,显然正在修炼,便默默站立一旁等候。 “淳风、文绮,你们来了!”清风真人很快便收了功,微笑着招呼一声,“我之前寻思着,你二人祭炼法宝,大概要有半年左右,没想却将近一年时间。罢了,我也不多说了,你俩儿还是尽快下山,说不得能碰到什么机缘!” 话音未落,清风真人一挥衣袖,卷起一阵狂风,将二人送下崂山,送到几百里之外。 ------------ 第八十一章 清风闭关·程真人坐化 只闻耳边狂风呼啸,托着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,用不了片刻时间,就将他们送到一处村庄附近落下。这里有一片茂密的树林,正好让他俩隐藏身形,不至于惊动了里面的村民。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将被风吹乱的衣服、头发整理好,这才走出树林辨别方向,却正巧发现面前不远处就是村庄的正门,而在正门上方,悬挂了一块久经风雨斑驳不堪的牌匾,上面写着三个大字“高家庄”。 李淳风初入引气期时,曾经下山历练,以求观遍人间百态,磨砺出一颗向道之心,那时他也曾来过高家庄,只是住宿一晚,便起身离去,对这处村庄并不熟悉,但纵然如此,他也清楚,这里距离崂山派已经有五百里路。 这五百里路,说远不远,说近不近,若让大喵驾风而行,却也要用上好些时间,没想到清风真人大袖一挥之下,不过一盏茶的时间,就将他夫妇二人送来此处。 “咦?二人?”李淳风似是想起来什么,转头望去,见身边只有陆文绮一人,却不见了大喵的踪影,莫非刚才无意间,清风真人将它落下不成。 只是随后转念一想,便觉得这是师父清风真人有意而为,可无论如何,却猜测不到,不让大喵跟来到底有何原因,莫非是看大喵驮着二人过于幸苦,要放几天假么? “淳风,此事清风真人必有用意,咱们别胡乱猜测了,还是赶快进庄吧!”陆文绮嫣然一笑,头前带路,“这村庄里有家客栈,里面大厨手艺不错,最擅长做砂锅豆腐,咱们赶快进去要上一份再说。” “砂锅豆腐?文绮,你似乎对高家庄很是熟悉啊。”李淳风一边说着,一边皱眉回想。他天性好吃,上次下山吃过的美味,自然记得清清楚楚,只是却没记得这高家庄里,有什么好吃的菜色。但随即就想起来,上次下山路遇师弟王复,吃喝全是对方请客,只是王复出身官宦之家,行囊里钱财自然不缺,一路行来也大手大脚,什么菜最贵,便点什么。想来一份砂锅豆腐,却绝对不是这家客栈最贵的菜,上次说不定是没吃上吧? 李淳风越想就觉得越有可能。这里民风淳朴,一份豆腐而已,无论大厨手艺再好,也不好意思,要价贵过牛羊去。于是长叹一声,心中暗暗记下,最贵的未必是最好的。 陆文绮也不知短短一句话的时间,李淳风居然想了这么多,因此一边带路,一边回答道:“淳风,你不知道,当年我初次下山历练之时,路过这高家庄,正逢里面有一头猪妖作祟,被我一剑斩杀,这里村民感激我,留我多住几日,不但将那肥猪吃了,更吃了这里的砂锅豆腐。” 正说着,有村民认出陆文绮来,大呼一声“陆仙长来了”,就见村民们听得呼声,蜂拥而来,将一条入村的大路挤得水泄不通,恭敬赞誉之声不绝于耳。 接下来自不用说,便是一群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,举办了一场篝火晚会,那砂锅豆腐,这次李淳风自然也吃到了嘴中,感觉果然香嫩可口,味道极佳,不免一连在高家庄住了三天。 而崂山派后山,竹峰之上,一道阵法笼罩全峰上下,却是在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下山不久,清风真人便传信掌教、长老、与诸脉首座,言道忽有所悟,闭关修炼。 只是若说闭关修炼,无论掌教、长老,还是诸脉首座,皆曾有过不止一次,但也从未有人开启阵法,将整个山峰全数笼罩,即便这所谓竹峰,更像是一个小山丘。 一般来说,闭关修炼之时,为求安全,最多在或居所或洞府中,布下层层禁制,种种阵法而已,因此清风真人的手笔却显得太大了,太过了。这莫非是不信任掌教、长老,以及诸脉首座,疑心闭关之时会有人暗算不成? 况且即使与清风真人关系恶劣的朱长老,碍于祖师仙鹤童子誓言禁制所限,也就是暗中使些小手段,万万不敢明着出手攻击伤害清风真人,否则誓言反噬的威力,岂是一个小小金丹真人所能抵御,到时候必然落得一个身死道消,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。 而若非掌教、长老,纵然是诸脉首座,想要攻破清风真人所下禁制,也须大费周章,耗时良久,非一月两月所能成功,若要无声无息,神不知鬼不觉的暗算伤人,更是比登天还难。 崂山派里这些掌权之人,并没有一个傻瓜,如此一想,岂会想不明白,清风真人所谓闭关修炼,不过是给开启大阵笼罩竹峰一个理由而已,至于真正原因,却只有清风真人自己明白。 不,或许还有一人。 程真人与清风真人走得颇近,尤其最近几年来,能有以清风真人马首是瞻的意思,虽说别人不知清风真人所想,但程真人却十有八九得到清风真人提前通知。 想到这里,掌教、长老,以及诸脉首座,全都起身,向着程真人修炼之处——乱石滩飞遁而去,只是到了那里,才发现程真人座下众多弟子,尽皆神色悲戚。而作为程真人座下大弟子的沈墨风,则语带哭腔的上前说道:“师父坐化了!” “什么?” “怎么会这样?” “怎么会这样巧?” 来此众人尽皆脸色剧变,他们知道程真人要投胎转世,但在此刻坐化,这却显得太巧了,若说没有清风真人的布置,在场谁也不会相信。 “清风,好一个清风,她到底想要干什么?”朱真人疾言厉色的大声吼道,甚至心中泛起一种要打破笼罩竹峰的大阵,将清风真人揪出来问问的念头。 但这终归是念头而已,愤怒过后,朱真人化为遁光,当先离去,余下众人随后也四散而归,同时大家提高了警惕,关注着竹峰的一举一动,也关注着崂山上下,甚至整个修行界的变化。 ------------ 第八十二章 昆仑来信 大启王朝初立,吏治清明,军队士气高昂,征讨东夷、西戎、南蛮、北狄各族无有不胜,加之风调雨顺,正是国泰安康,道长魔消之时。 因而修行界自然风平浪静,波澜不兴,众多知名高手全都宅在各处名山大川,洞天福地之中,只是一味埋头苦修,就连下山游历的小辈,也日渐稀少,似乎这样就能飞升上界,得道长生一般。 如此景象,无疑让崂山派掌教、长老,以及诸脉首座疑惑不已,猜不透清风真人缘何开启大阵,笼罩住整个竹峰,只是清风真人擅于观星,这却大家不敢放松警惕。 直到三个月后,一道不含丝毫杂色,纯粹金黄的剑光,划破长空,来到崂山派脚下,显出一名束发高冠,身着蓝色道袍,剑眉星目的少年。 少年缓步沿着山道而行,以示对崂山派的尊重,当行到山门之时,一左一右有两名知客弟子出现,脸上一副标准的笑容,开口询问道:“不知这位师兄来我崂山派所谓何事?” “贫道昆仑派申屠羽,奉师命来崂山送信!”少年声音温和,仿若一块美玉,却与平日大派弟子傲气凌人不同,让人一见之下心生好感。 “申屠师兄稍后片刻,我去通知本派掌教真人!”其中一个年长的知客弟子说着就要离去,却被申屠羽出言拦下。 “这位师兄,你只需将这封信转交上去即可。”申屠羽说着,自怀里掏出一封印有昆仑派特殊法力印记的书信,双手托着递了过去,随后拱手一礼,转身化为一道剑光,斩破空气的阻碍,须臾之间不见了踪影。 知客弟子见此,转身就要将信按照规矩呈上,那封信却突然被人摄起,向崂山派大殿方向飞去,同时掌教的声音传来,言道此事已然知晓,让二人谨守山门即可。 那年长的知客弟子轻轻一叹,重新立在山门一侧。 大殿中,掌教真人双眼开阖之间,心念探过,知这封信果真来自昆仑派,便不在迟疑,一道指风弹出,撞响了殿中悬挂的一只精巧风铃。 这风铃乃是一件法器,能分出许多一模一样的副铃,只要大殿主铃一响,悬挂在各脉的副铃便有感应,同时响起,纵然有禁制阵法,也不能阻隔,甚是奇妙,只是美中不足的一点,却是风铃非要主人撞击,才能发出声响。 铃音未落,崂山各脉就有遁光腾起,下一刻便齐聚大殿之中,只有清风真人早已闭关,不曾来此。掌教真人说明将众人招来的原因,随即将书信抛出,以特定法决激发。那封信无火自燃,化成飞灰,同时有人影出现在大殿之中,仔细辨认,不但样貌与昆仑掌教一般无二,就是气息、法力也分毫不差。 “岳真人!”这身影一甩拂尘道。 “齐真人!……”崂山掌教真人盯着这道虚影,心里敲响了警钟。 昆仑派,是道家大派之首,论实力强于崂山派,而两派掌教也只见过几面,并无深厚的交情,因而寻常小事,只要一封平常的书信即可,根本用不着如此郑重其事,投影过来。而若是好事,昆仑自然要拉上道家其他各派,绝不会将好处分给崂山。若是祸事,…… 崂山掌教岳真人心中大惊,却是突然想到原因。之前数百年间,道家各派与佛教相争,论道、法·会、斗法、斗剑不知有多少场,更牵连到世俗王朝行灭佛之举。 只是后来世俗动荡,兵荒马乱,魔道兴盛,这才让佛道两家联手,重新将魔道打压下去,大启王朝也随之建立,人间恢复秩序,呈道长魔消之局,修行界也变得风平浪静起来。 但正因此让岳真人疏忽了。所谓风平浪静,不过是佛道两家分出高下,魔道暂时隐若之故,可无论佛、道、魔任何一家也不会让旁门兴盛起来,而作为旁门第一大派,崂山派自然首当其冲。 岳真人心念转动,明白原因,同时嘴上继续说道:“……莫不是你昆仑派欲找我派麻烦不成?哼,我崂山派虽是旁门,但也知约束门下弟子,分属正道一员,……” “呵呵!岳真人多虑了!我昆仑行事光明磊落,自然不会欺压同道。只是听闻崂山派博采众家之长,欲与岳真人切磋一二,互相学习罢了。” 昆仑掌教齐真人语气平和,说的更是好听,但若切磋之时,崂山一方输了,日后不免要矮昆仑一头,少不得有所退让。但若就此回绝,崂山派却要颜面大失,门中弟子下山历练,必然有阻碍,诸多不便。 “罢了,既然如此,七月十四,我就泰山之巅,恭候齐真人!” 昆仑目的达成,齐真人也不在多说,投影破碎,化为流萤也似的,四散消失不见。崂山大殿之中,只留下掌教、长老,以及诸脉首座,面面相觑,默然不语。 许久,路长老打破沉默,出言询问道:“不知可有把握胜得昆仑派齐真人否?” “昆仑一派,乃道家各派之首,无论功法、法术,还是前人留下的法宝,均不好对付,纵然我修成各脉秘法,也没有必胜的把握!除非……” “还请掌教三思!若请出此宝,我崂山派防守空虚,易被宵小寻得可乘之机啊!况且昆仑与我崂山,虽然一个和道家,一个旁门,但终究同属正道,纵然输了,只要不是过于难看,也就是了。毕竟昆仑之下,尚有峨眉、青城、茅山、龙虎山等派,我崂山与他们并列,也算不得什么。”孙真人摇头反对道。 “哼,孙真人,你整日只知喝酒遛狗,将门派日常事物交由座下弟子管理,岂知我崂山发展壮大的艰辛。若此次落败,日后无论分配资源,还是弟子,都不免差上一些,再要想赶上昆仑可就难了!莫非我崂山要永生永世被昆仑压在下面不成?” “朱真人,你这话过了!”掌教出言呵斥,“大家都是同门,都是为门派着想,不要为此伤了和气,此事暂且放下,容我仔细想想!” ------------ 第八十三章 行侠仗义 修行界中各大门派的掌教真人,清一色全是成就金丹之辈。 这并非说门派中没有修为更高者,但金丹之后,修为每进一步,提高一层境界,都是千难万难之事,故此这些人一个个顶着“大长老”或是“太上长老”的名头,离开门派,寻找机缘去了。 因此,为保门派繁荣昌盛,特意留下了几件法宝,以镇压门派气运。而崂山掌教岳真人想要动用的法宝,正是崂山镇派之宝,混元珍珠伞。 此伞虽无丝毫攻击力,但用来防御,却是极佳。对敌时撑开此伞,四象合一,不拘何种法术、法宝,除非有远超岳真人上百倍的法力,才能将之攻破。 可大家都是金丹真人,纵然法力有所差距,也很难差出上百倍来。也就是说,在与昆仑掌教切磋之时,若撑开混元珍珠伞,岳真人便先立于不败之地,胜算平添不少。 只是镇派之宝非比寻常,即便掌教真人,也不得轻易动用。为此接下来一段时间里,岳真人隔三岔五召集长老、首座前来大殿相商,更私下里去各人修行之地游说。很是费了一番工夫。 这些事情,“闭关中”的清风真人却听说了一点儿,知道七月十四,泰山之巅,昆仑与崂山两派掌教切磋之事,但她佯装专心闭关,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,心中却也有着自己的算计。…… 李淳风与陆文绮下山游历,入眼所见均是凡夫俗子,并无与修行之人接触,也不知这轰动整个修行界的大事,仍旧在到处游荡,半是嬉戏,半是修行。 修行之道,并非得到上乘功法,闭关个三五十载,甚至百八十年就能进步的,其中牵涉心性的磨练,极为玄奥,根本闷头苦修不得,非下山走一走,转一转不可。 这在佛道两家口中,称为积累善功。可魔道中人,无论修行还是炼器,却免不得杀戮,更无积累善功一说,但修为并不差佛道两家。因而崂山派的典籍之中,才称其为磨练心性,无论行善也好,作恶也好,全无分别。 若非崂山派历代掌教不愿如魔道各派一般躲躲藏藏,一心想要光大门派,特意约束门中弟子,恐怕现在的崂山派也要归为邪魔一类,被人喊打喊杀。 不过行善之事,这正符合李淳风的性子。他自幼受村人帮助,靠吃百家饭长大,现在有能力了,自然而然想要帮助他人,因此一路上虽然游山玩水,但若遇见不平之事,少不得管上一管。 “呔,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你等拦路抢劫不算,还要杀人灭口,……”李淳风手按一柄路边铁匠铺子里三五钱银子就可买到,纯粹让文人涨胆的长剑,做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。 在他旁边,陆文绮含笑站立,敬仰、爱慕似的看着李淳风,眼睛一眨不眨,完全无视前面的匪徒,以及身后的商队,像极了倾慕俊美少侠的花痴女。只是这“花痴女”长得非常漂亮,有一种仿若寒梅般的素雅,让无论商队还是匪徒,都不免心动。 只是商队人人带伤,虽则心动,但权衡一下,还是性命为重。可匪徒不同,见陆文绮爱慕的看着李淳风,心中嫉妒之火熊熊燃烧,越烧越烈,哪有耐心等李淳风说完,于是当先就有几名自持身强力壮的喽啰挥刀冲上去,想要将这罗哩罗嗦的家伙砍翻。 “唉!”李淳风故意长叹一声,仿若教书的夫子见到顽劣的学生一般,随后不过装饰用的长剑化为点点寒星,刺穿了几个喽啰的咽喉,送他们归了西。 “好剑法!”匪徒首领轻轻鼓掌称赞一句,“少侠你就此退去,我保证绝不追究,如若不然,我少不得要为几个手下做主,取你性命!” 这首领说得好听,仿佛自己宽宏大量一般,实则却是见李淳风一剑又快又急,虽自己苦练一身铁布衫,能防住这一手快剑,但见其所用装饰似的长剑,十有八九并非真本事,恐怕尚有底牌未露。两相争斗起来,实无必胜的把握,因此才会大违本性出言劝说。 李淳风淡淡一笑,自然不会被一个山贼土匪吓退,否则岂不成了修行界的笑话,被人念叨个几百年,因此反问道:“看你身强力壮,又有武艺在身,为何要拦路抢劫?不如收手退去。” “哼,不抢劫,我吃什么,喝什么!”首领说的理直气壮,而他手下那群喽啰更觉得理所当然。 见此,李淳风眉头一皱,却不想在劝下去。这年月风调雨顺,吏治清明,只要开垦一块荒地,足以养活一家老小。而若有雄心壮志,却也可以投入军队,自有立功升迁的机会。 但有些人既不愿幸勤劳动,又嫌弃从军危险,只想着欺压良善。对于这种人,除非自己舌绽莲花,否则绝对劝不动对方,纵然一时畏于自己的武力,答应改过自新,但过不多久,甚至自己刚一离开,此人必然重操旧业。 “罢了!”李淳风话音刚落,便一剑刺下。凭他的力量,所谓铁布衫不比一张白纸好上多少,只是一剑,就将首领杀死,然后也不玩什么只诛首恶的把戏,长剑化为狂风暴雨,不等那些喽啰反应过来,就将他们一并杀死。若他们走的快些,或者首领走的慢些,还能聚在一起,喝上一口孟婆秘制的热汤,最后叙一叙情谊。 商队主事之人见匪徒一下子全都死去,比割韭菜还要简单许多,不免就是一愣,当他回过神来,想要感谢李淳风之时,就见面前哪还有这对年轻男女的影子,只得无奈轻叹几句“事了拂衣去,深藏功与名”之类的话语,然后指挥手下,包扎伤口,收敛尸体,将己方死去的护卫与伙计抬上马车,拉回去安葬,对于匪徒一方的尸体,则随便找个草堆树丛,胡乱一抛也就是了。 当这琐事做完,商队方才继续上路,并一路传播着李淳风、陆文绮行侠仗义的事迹。 ------------ 第八十四章 古铜鉴的异动 救下商队众人的性命,李淳风心情极好,与陆文绮一路上有说有笑,向着山丘背面的小城行去,打算去那里找家干净并且厨艺不错的客栈过上一夜。 却在这时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心念一动,凝神内视,见得在一处莫名的空间里,古铜鉴震动不休,并轻微干扰着二人的心念,使得他俩耳中产生“嗡嗡”的幻听。 这种情况,二人自祭炼了古铜鉴后,从未遇见过一次,也猜测不出是何原因,因此更不敢怠慢,脚下一转,偏离大道,钻入旁边茂密的树林里,想要寻找一个山洞暂时藏身。 其实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步入炼窍期,已然可以飞遁来去。那小城离此不过几十里,片刻便能到达,但这时涉及到法宝古铜鉴,却让二人不免小心谨慎,不愿去往人多之处,以防万一,横生事端。 此处山丘不大,林中也无猛兽栖息,自然没有现成的洞穴让二人藏身,李淳风却也干脆,自鹿皮包裹中取出风雷缤天戟,不运法力,单凭肉身力量,将长戟当作铁锹,三两下间便挖出一人多高,四五丈深的山洞,见足够使用,便招呼陆文绮,一起钻了进来,随后二人联手布下隐藏、预警、防御数道阵法,这才放下心来,二人心念相合,唤出了古铜鉴。 只见一道略带青色的光束投向洞壁,映照出一个让二人再熟悉不过的身影,却正是崂山上谎称“闭关”的清风真人,而下一刻清风真人却自洞壁上走了下来,面含慈爱的看向李淳风,微微一笑,轻声说道。 “淳风、文绮,不必惊慌,是我有要事传讯于你!”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虽未见过此事,但都曾翻阅过崂山典籍,自然知道这是一门高深的传讯术,可以将施术者的形象化成幻影,投射过来,与人对答交流无碍,因此也不大惊小怪,齐齐躬身施礼。 “淳风,你可曾奇怪过我为何将你接上崂山,并且收为弟子么?” “此事弟子也曾奇怪过,当时只以为自己天赋过人,日后必成大器,师父这才收我为徒,只是后来才知自己根骨寻常,也不过与街上来往的行人相仿,一抓一大把……”李淳风说到这里脸上露出苦笑,“如此弟子便将此事归为了缘分。” “是啊,缘分!”清风真人也是一声感叹,“我虽擅于观星,但终究有其极限,若有人步入轮回,第一次转世,我推算的尚且准确一些,第二世则要差上许多,当三世之后,便只有模模糊糊的感应了,当六世之后,除非在茫茫人海中相遇,我才能凭借微薄的印迹,辨认出来,而若九世之后,无论那人与我有恩还是有仇,也全都一笔勾销,因为我再也认不得他了。” “淳风,你三世之前,正是我的孩子,只是岭南世家一夕覆灭,我不得不将你送入轮回之中。可我那时修为尚浅,术法不精,当我脱困之后,却推算不到你的转世之身。直到这一世,姜道真弑师之时,我突然心血来潮,暗自推算,得知他将要路过你的住处,这才讨来差事,派人追杀姜道真,并赐下了我随身银戟……” 李淳风听得此事,自然极为震惊,脑海中念头翻滚不休,一念即生即灭,也不知想了些什么,只是呆呆的站着,不言不语,仿佛一瞬间变成木雕泥塑的佛陀菩萨一般。 陆文绮心中虽然也有震惊,但终究与她关系要小上许多,自然最先反应过来,暗中想道,难怪李淳风一入崂山,便受到清风真人的宠爱,药材、法术全都不缺,并且一步步都被清风真人安排好了,就连自己这个媳妇,也是清风真人特意挑选的。 陆文绮轻轻一笑,虽说开始有些勉强,但与李淳风相处久了,却也喜欢上了他。想到这里,陆文绮转头看向李淳风,却见其呆呆的站在那里,不由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。 李淳风这才清醒过来,扯扯嘴角,也不知该哭,还是该笑,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,表情木然之极,等了许久,这才干巴巴的喊了一声“娘”,随即又哭又笑,一堆儿时的往事含糊不清的说了出来。 清风真人见此自然很是心疼,连声安慰着,陆文绮也在旁边帮腔,这才让李淳风止住哭声,大手往脸上一抹,重新恢复了精神,将此事暂时略过,询问起真正重要的事情。 “娘,你这次突然传讯,到底有何紧要之事!” “七月十四,泰山之巅,昆仑与我崂山有上一场比斗。” “什么?昆仑与我崂山同属正道……”李淳风愤愤的说着,就想回转崂山,虽然凭他修为,在崂山也没有什么用出。 “哼,正道!他们是道家,我们是旁门!不过这样也好,不管掌教如何应对,与我们总是有益无害!淳风,其他各脉排挤我,难不成你还要帮着他们么!” “娘,这,这……”李淳风不知如何选择。他自幼在莽阳镇中,为人淳朴,自然顾念同门之谊,但既然母亲早有谋算,他又岂能在后面拆台。 “唉,罢了!娘,你说要我怎么做!” “淳风,这事儿你不用搀和,为娘心中自有算计,你只需与文绮赶在七月十四之前,前往国都长安即可,到时候无论发生何事,纵然打得天翻地覆,凭那里龙气镇压,必可保你二人平安无事!”清风真人胸有成竹的说道。 “娘,那你呢?不如也来长安吧!”李淳风关心的问道。他刚有了母亲,自然不愿意再次失去。 “哼,佛道魔三家的心思,我早有预料,并在大启立朝之时,就有了准备,并且通过姜道真弑师一事,摸到了他们的布置,此事对我来说,哪会有什么危险?若到时候躲在长安,岂非白白浪费了天赐良机!”清风真人不欲在说,只是将古铜鉴中暗藏的一道法决交给李淳风,然后便收回了投影。 ------------ 第八十五章 七月十四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不敢拖延,见清风真人收回投影,便也将古铜鉴通过心念,收了回去,解开层层阵法,出得山洞,辨明方向,赶往国都长安。 这一路上与之前不同,一路逢山穿山,遇河跨河,虽不敢贸然飞遁,以免惹来莫名的敌人,但却用上了缩地成寸的法术,一步迈出,便有几十米远,加上此地本属雍州治下,距长安不远,因而用不了几日,二人赶到了目的地长安。 时大启乃天下第一富庶国家,更有名臣良将无数,南下征陈、李两国,北征草原各族,无有不胜,诸蛮夷无不咸服,西域,海外诸国,常有使节来朝,甚或诸国王子、国主,亦有居于长安,不舍离去者。 因此长安城中热闹非凡,街上往来者,相貌各异,高鼻、大耳、褐发、绿瞳已算寻常,也有头上或牛角、或三眼、或狮鼻、或巨齿,甚至双面之貌,更有狮身、马身、鹰翼、蝠翼、蛇尾、鱼尾……这些均是上古百族后裔,样貌虽奇,有种种异能,但修行艰难,却比不得血统纯正的人族。 李淳风、陆文绮来到长安,寻了一个地处偏僻的小院,以重金买下,暂做栖身之用,更备下许多食材,然后二人足不出户,整日里只是修炼,静等泰山一战的结果。 …… 七月十四这一日,正是中元节,佛家称为盂兰盆节,在这一天夜里,至第二日白天,阴气最为旺盛,修行鬼道功法,或是有鬼道法器的,也受此影响,威力大增。 而崂山法宝百鬼夜行幡,正是鬼道法宝,也难怪掌教岳真人约定这一日切磋。但纵然如此,岳真人自忖与昆仑掌教一战,胜算几乎没有,反而是败率高达八成以上。 但…… 岳真人自信的一笑,手捻胡须吩咐道:“此一战胜负已定,想来昆仑齐真人在众人面前也不会不守规矩,如此就让路长老挑选二十名弟子陪我一行,余下朱长老、孙长老、孔长老三人留守即可,三位金丹真人配合守山大阵,纵有敌人乘虚进攻,也可拖到我从泰山回来。” “我等知道。”留守三位长老齐齐点头应是。 掌教岳真人犹豫片刻,最后仍忍不住再次说道:“若敌人势大,难以抵挡,无论许下什么条件,都要将清风真人请出来,大家一同抗敌。” 话音刚落,不等朱长老、孙长老、孔长老三人答复,掌教当先上了楼船,路长老紧随其后,带着二十名修炼有成的弟子,也来到楼船之上,将法力灌入核心符篆,催动楼船离地而起,飞出崂山派,向着泰山驶去。 这一路上,楼船缓缓飞行,一来给掌教岳真人腾出更多时间调息,以求达到最佳状态。二来却要拖延时间,尽可能将时间拖到午后,如此一来,双方见面闲话几句,你来我往斗上一会儿,便到了傍晚,随后每过一刻,百鬼夜行幡的威力就大上一分。 崂山与泰山相距不远,楼船一路向西,虽则不断拖延,只需路遇修行中人,路长老都要停船与人搭话,但当楼船到得泰山,也不过才午时三刻。 而偏偏这个时辰,在历朝历代往往是处决犯人之时,路长老心中不免有些腻歪,只觉得不早不晚,这个时来此,颇为不吉。但却见远处赤骥、盗骊、白义、逾轮、山子、渠黄、华骝、绿耳八匹骏马拉着一辆青铜战车,停在泰山之巅,应是昆仑之人,两旁又有峨眉、青城、茅山、龙虎山等道家各派,也有南山和尚,海空和尚,慧净、慧能、慧真三位神僧,更有擂鼓仙,虎头禅师,钟先生等旁门高手。 路长老见得对方,对方自然也能看见路长老,于是昆仑一方走出个长相俊朗的年轻男子,正是之前来崂山传信的申屠羽。却见他上前一步,拱手一礼,随后暗运法力,声音滚滚而来。 “远处可是崂山派的人么!” 此话一出,路长老纵然心中如何腻歪,也不能拖延了,否则平白折了自家的脸面,这一场切磋还不如直接认输好了,于是吩咐弟子,催动楼船,瞬息滑过数里之远,落在泰山之巅,与昆仑一方相对。 “哈哈,没想到齐真人,你们昆仑派来得这么早,怕是几天之前就急着赶来了吧!”崂山掌教岳真人推开房门,来到船头,向对面白发白眉白须白袍,让凡夫俗子一看,必然跪到在地,口呼“神仙”的老者,笑着问道。 “哈哈,岳真人说笑了,我这八匹马,乃是周穆王的八骏后裔,更有修为在身,能追风逐电,以此拉车,从昆仑到泰山,尚用不到一天。”齐真人笑指着八匹骏马说道。 好马! 在场众人尽皆眼热不已,纵然是佛家几个高僧,也不由得心生贪念,几乎控制不住,就想来上一句“与我有缘”,将这八匹骏马渡入佛门之中。 这却是八骏极为不凡,若论临空而行,尚要超过金丹真人,如此坐骑自然宝贵无比,日后若遇强敌,骑马便走,即可保住性命,现在用之拉车,却太过浪费了。 不过随后众人却也反应过来,知道昆仑虽传承久远,派中宝贝不少,但平日也绝对舍不得用八骏拉车,现在不过是彰显实力,以便打压崂山罢了。 这一点,作为崂山掌教,岳真人自然想得明白,并且自一开始看出八骏不凡之时,便知齐真人想要炫耀一番,这才顺口问起,一来免得对方说他来晚,二来昆仑越是不凡,若一战而胜,崂山所得名望才会越多。 因此岳真人淡然一笑,也接连称赞“好马”,并坦言崂山不及,昆仑不愧是传自上界玉清道统。这一连串夸赞,直说得齐真人也免不得有些欣喜,甚至产生出崂山派极为顺服,不需要刻意打压的错觉来,不过随后这些错觉就被齐真人自脑海中统统删掉,极为理智的谦虚起来。 ------------ 第八十六章 阴阳轮回盘 昆仑与崂山二派,并无深仇大恨,只是涉及修行资源的分配,以及弟子的争夺,但在斩妖除魔之时,两派却还需要携手合作,是以不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,弄得一个两败俱伤,方才罢休。 因而齐、岳两位真人见面,自然客气许久,期间又同来此观战的佛道两家以及旁门高手打过招呼,这才面色一正,不在废话,进入正题。 “齐真人,既然我定下的时间与地点,那么这切磋的规矩,就由你来定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崂山派掌教岳真人看似谦让的说道。 “哦,也好!”齐真人点头应下,稍一停顿,似乎正在思索,但随后便继续说道:“咱们此次切磋,并无它意,只为互相学习罢了。那么为了不伤两家和气,不如一人攻击,一人防御,若防御不住,便算输了,若防御下来,则互相交换,之前防御者攻击,攻击者防御。如此轮换,直到某人防御不住为止。岳真人。你看如何?” “好,就按齐真人所言!”岳真人自忖如此一来,稳赢不输,便即干脆答应下来,然后更十分慷慨的让对手齐真人先行进攻。 “哈哈,那么老道我就占个便宜吧!”齐真人大笑一声,也不客气,心念一动,便有一道紫色的雷霆出现,集聚在掌心,引而不发,然后出言提醒道,“岳真人,小心了,我这玉清神雷可不好接!” 玉清神雷,乃是昆仑派的招牌法术,不但威力强大,修行精深之后,更可以此为根基,习得其他进阶法术,例如玉清神雷网、玉清雷罚等,因此广收昆仑弟子的欢迎。 因此对于这门招牌法术,岳真人自是非常熟悉,应对起来也很轻松,只是伸手一抓,便有一团漆黑如墨的东西,迎向疾射而来的雷光,当二者相遇,便闻一声轰然巨响,一起炸个痛快,消失不见了。 围观众高手尽皆点头,暗赞岳真人不亏是崂山掌教,这一手玩得漂亮。要知道,刚才昆仑齐真人不过随手一击罢了,玉清神雷威力并无催动到最大,在场众人无论哪个,都接得下来。 但正是这顺手一击,反而才不好接。因为这比得是技巧,是对法术的理解与掌握,所以要接便需接的巧妙,否则纵然耗费许多法力,接了下来,这脸面也算丢了,虽按约定不算是输,但实则却是输了。 这一点岳真人自然看的清楚,所以也接的巧妙,只是打出一团五火阴雷,以阴火引发玉清神雷的阳刚之力,让玉清神雷的威力宣泄一空,轻轻松松接了下来。 “好手段!”齐真人也不禁赞叹一声,用阴火引发玉清神雷本就巧妙,但在场高手也能想出,可法力削减,阴火不足,转而借用雷法爆震之力,将玉清神雷剩余威力打散,却是巧上加巧。 岳真人也颇为自得,微微一笑,也是心念一动,使出先天一气大擒拿手,化成一双法力凝聚的大手,或结不动明王印,或结大金刚轮印,或结内外狮子印,或结日轮印……随着法印不断变化,扰动着天地灵气不住变化,最终化为一个巨大的金刚法·轮,向齐真人罩去。 先天一气大擒拿手,这种法术金丹真人几乎无人不会,威力并不突出,只是格外灵活罢了,纵有巧思之人,也就是结成一个法印而已,但在崂山掌教岳真人用来,却法印连着法印,将其化成一座沟通阴阳轮回的大阵,论起威力来,在场之人均不敢小觑。 昆仑掌教齐真人更是极为重视。若这一击落实,足以将他送入轮回之中,但他偏偏不能法力尽展,非要以巧妙的手法化解,其中难度不问自知。 但昆仑终究底蕴极深,收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法,只见齐真人右手两指一并,成剑指状,在空中刷刷点点,一连写出数个古怪扭曲似是文字的东西。 这些文字刚一写成,就自发吸纳天地灵气,纠缠组合在一起,幻化成一只骨瘦嶙峋,似龙非龙的巨爪,向前一探,便以消失,下一刻就来到金刚法·轮之前,紧紧将其握住。 法·轮再要旋转,却被一股巨力阻止,彼此相持不下,发出一阵阵低沉的,让人头晕目眩,只欲吐血的闷响。这闷响让在场观战的小辈们难受之极,幸而有同门长辈施法隔绝了声音,这才免于重伤,但一个个也萎靡不振,或有人强撑下去,但大多数却宁肯放弃目睹这场高手间少有的切磋,立刻服下丹药闭目调息起来。 场上法·轮与巨爪一边僵持,一边吸纳天地灵气,弥补消耗,壮大自身,只是双方法术威力均很强大,彼此消耗远远大过补充,因此僵持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,终于无法支持下去,被二者抗衡所生的反震之力,震成了晶莹的碎片,慢慢消散不见。 “好,齐真人好手段!”岳真人也不吝赞美道,“我这一手,乃是几代祖师不断推演,结合佛道二家法术而成,名曰阴阳轮回盘,能沟通冥冥中的轮回之力,任对手有多大法力,只要被送进去,就难逃法力消散,转世轮回的下场。却不想被齐真人你这样轻松的破去。” “哈哈!”齐真人笑的有些勉强,他所用法力虽不多,但也用上了昆仑派的秘法,哪里又轻松了,况且崂山派里,最著名的并非阴阳轮回盘,而是地水火风四象合一之法,只是据说此法极为深奥,也不知到崂山掌教岳真人参透了没有。 但这些话,作为道家第一大派,底蕴深厚的昆仑派掌教齐真人,却不能实话实说,只得以哈哈一笑作为掩饰,好在他自我控制力强大,外人根本从笑容上,从笑声里,看出,听出什么。 “岳真人,一轮已过,咱们不分胜负,老道我少不得要加把劲了,你还请小心!” “好,我自会小心!”岳真人自信满满的说道。 ------------ 第八十七章 百鬼夜行幡 昆仑掌教齐真人见对方答应的干脆,似乎成竹在胸,自然有所猜测,不免暗自轻叹一句“天作孽犹可违,自作孽不可活”,非是老道心狠,实在是崂山派上下鬼迷心窍,自己往非那死路上走,却怨不得旁人。 一边这样想着,齐真人一边催运法力,就见本来尚算风和日丽的天气,突然刮起大风,随后也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片乌云,黑压压集聚着水汽,云层中更时不时传来沉响,更偶尔有或苍白或蓝紫色的疾电在里面窜过。 风越来越大,云越集越厚,疾电也越来越多,越来越亮,至于沉闷的雷声,更是隆隆不断,没有一刻停歇,显然若拖延下去,任由法术酝酿下去,当到达顶峰之时,威力绝伦,有惊天动地之能。 岳真人心里明白,到了对方攻击之时,在施展法术,就太迟了,无论哪种法术,也不可能接下这蓄势已久的攻击,所以自然不敢怠慢,心中一动,便有一株嫩苗破土而出,源源不断的从大地之中吸纳灵气,茁壮成长,只是三两个呼吸间,已然长成了一棵大榕树。 榕树枝繁叶茂,更有一条条气根垂下,并且随着榕树不断生长,枝叶越发茂盛,气根也越来越多,越来越粗大,及至后来,便如一片森林也似的,并且若凝神细看,就见一条条气根互相缠绕,仿佛结成了一枚枚符篆,粗略分辨一下,恐怕有上千种之多,组成一个个或大或小的阵法,将崂山掌教岳真人牢牢护住。 在场众人微微一笑,明白这一次比得并非技巧,而是修为,是对天地灵气的掌控,虽然两人法术仍旧精妙之极,蕴含了许许多多的技巧,但能决定胜负的,却只能是修为,是对天地灵气的掌握。 昆仑、崂山两派掌教,均是金丹真人,但金丹真人也有强弱之分,譬如在炼窍期开辟了多少窍穴,炼法期又炼入身体何种法术,这全都影响着修为的强弱,而成就的金丹是否完美,有无瑕疵,却影响了对天地灵气的掌握。 一种法术,若催动的法力越多,威力自然越大,其中某些法术,威力的大小与催动法力的多少,更呈一种线性关系,法力增加一倍,威力便增长一倍,那么同一种法术,若陆文绮施展出来,比之才构建了十几处窍穴之辈,威力自然相差极大。 而金丹完美与否,对天地灵气的掌握程度,影响则要更大,关系到法力恢复,法术吸纳灵气的速率,以及个人对天地灵气的感应,可以说,金丹以下之辈,若面对金丹真人,根本无法从天地中吸纳丁点灵气,与之对战几乎没有任何胜利的希望。 上方,云层似乎吸足了水汽,在齐真人念动之下,化为了冰刀、冰枪、冰剑和暴雨似的雷霆一同砸下,而狂风着纠结成一个个连天接地的风柱,撞向了榕树形成的森林。 只见冰刀、冰枪、冰剑不断将树枝冻结、击碎,风柱更是将枝叶、气根拉开扯断,只是本该威力最大的雷霆,却顺着树枝树干,导入大地,威力不显。 可随后雷霆又生变化,化为玉清神雷,每一道击下,便要将成片树枝劈碎。而冰刀、冰枪、冰剑却化为冰雨,冻结榕树的生机,风柱更是崩散成一道道罡风,每一道均有劈山裂石之利,不断切割着。 但榕树只是生长,生长,再生长,劈碎多少,就长出多少;冻结多少,就长出多少;切开多少,还是长出多少,任寒冰、罡风、神雷连番袭来,仍不断的生长着…… 树木的韧性,让岳真人发挥的淋漓尽致。 双方一攻一守,僵持了一个时辰之久,或许非要一方法力耗尽,才能分出胜负。却听一阵大笑自榕树包裹之中传出:“齐真人,如此斗下去,还不知要耗费多久,不如你也接我一击。” 话音刚落,就见一片黑雾自层层枝叶气根的包裹中涌出,有凄惨哀号声不断,摄人心神,更有种种形态古怪扭曲的恶鬼,借着黑雾若隐若现。 这些恶鬼里面,有枯树,也有水鬼;有人首蜘蛛,也有人面蛇法;有缠绕着寒霜,也有燃烧着火焰;……种种形象无一不有,当然更多是一颗头颅,一块内脏,一片皮肤,一根骨头,一个布满血丝的巨眼,一个伸缩不定的舌头…… 这些恶鬼极为凶戾,仿若自十八层地狱里逃脱出来,因此任何一个,都要让黑白无常、牛头马面,头疼不已,非要手段尽出,才能将之捉住。但这里的恶鬼非是一个,似有成百上千之多,一拥而上,就算昆仑掌教修为深厚,法术精妙,也要被它们吞食一空。 如此凶戾,非寻常法术所能招来,在场众人均见闻广博之辈,一见之下,自然看出这些恶鬼的来由,分明是崂山掌教岳真人,用出了百鬼夜行幡。 在修行界的众多法宝里,百鬼夜行幡也是凶名昭彰,人所共知,但它并非依仗恶鬼众多的闻名。若有人仔细数来,却能发现其中恶鬼也只有几百而已,尚不足千,比之同类法器、法宝,收敛的恶鬼并不算多。 可这恶鬼不但凶戾之极,更有种种天赋神通在身,应对起来自然极为困难,且无论打杀多少,也是无用,不过一眨眼间,就能从幡里重新生出,可谓无穷无尽,滔滔不竭,因此自然也极难对付。 在场众人心中思忖,若换自己上场,该当如何?而答案则不免让人泄气。这些高手中,大多数也就是能保命逃遁罢了,只有极个别之人,才能与其相争,保持一个不胜不败。若要破去百鬼夜行幡,却根本没有可能。 当然,若有人能用法术、法宝,将持幡之人重创,甚至杀死,也未尝取得胜利,但那样却算不得破了百鬼夜行幡,只能持幡之人太弱罢了。 因此当岳真人用出此宝,众人全都精神一振,想要看看道家第一的昆仑派掌教,齐真人如何应对。 ------------ 第八十八章 豸煌旗·混元珍珠伞 昆仑掌教齐真人,既然敢提出与岳真人切磋一场,借此打压崂山派,自然不会没有手段对付这件凶威赫赫的百鬼夜行幡。 因此见黑雾滚滚而来,其中恶鬼们若隐若现,有的天性狡诈,想要窥得破绽,一击致命,而有的凶狠残暴,却要不管不顾蜂拥而上。 这些也不过换来齐真人轻轻一笑,掏出一面旗子,上面绘着一只奇形巨兽,看上去像是一个圆滚滚肉球,背上刻着许多斑点,只是这些斑点不断游走,变化无方,让人认不出,记不下。因此在场众人,虽见闻广博,也不知这异兽是何来历,更认不出这旗子是何法宝。 却见齐真人微微一摇手中怪旗,便有一团雷光射出,方与黑雾、恶鬼相遇,就绽放出耀眼的光芒,纵然在场佛、道、旁门三家高手,也被晃得睁不开眼睛,只得以心念感应,发现黑雾、恶鬼如积雪遇上沸水,只是一下子,就有大半消融不见。 “中天紫薇震炫光雷!” 有人惊呼一声,随后众人也连连点头,觉得能如此耀眼,并且克制邪秽之物的,也只有典籍中提到的中天紫薇震炫光雷了,由此众人猜测,那面旗子上所绘异兽,十有八九应是魔神豸煌,那么这件法宝也就是豸煌旗了。 相传不知多久以前,暂称为上古吧,那时有魔神帝俊,布下周天星斗大阵,其中主掌紫薇星的,便是魔神豸煌,威能自然极大,只是上古大劫之时不幸身殒,并无纯粹的血脉留下。 想来昆仑派传自姜尚,与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攀上关系,这才借来紫薇星力,炼成这件法宝豸煌旗,至于旗上所绘为何是豸煌,而不是紫薇大帝姬伯邑考的形象,却也说来简单,便如徐盖封太阳星,但无论何人炼制有关太阳真火的法宝,在返本归元之时,也只会形成一只三足金乌,而非是徐盖。 昆仑掌教齐真人手持豸煌旗,连连摇动,放出一团团中天紫薇震炫光雷,此雷克制邪秽,正是百鬼夜行幡的克星,虽则两者同属法宝,且各自有金丹真人主持,令豸煌旗无法毁去百鬼夜行幡,但也不免让它元气大伤,非要祭炼百多年才能复原。 “哈哈,岳真人,你这一击我已接下,按规矩,该轮到我再次进攻了!”昆仑掌教齐真人状似得意的哈哈大笑,也不出手偷袭,反而提醒崂山岳真人注意,尽显大派风度,然后才抬手一点,就有一道剑光射出,斩断树枝与气根,向着里面钻去。 岳真人暗自叫苦。木属法术韧性十足,防御风雨雷霆自然不难,但面对以锋利著称的飞剑,并且还是成就法宝的飞剑,却只能略微拖延罢了,而若要抵挡,却少不得也要放出一件法宝才行。 只是崂山派终究不比昆仑派,家大业大,派中法宝也是不多,此来岳真人也是带了两件而已,其中百鬼夜行幡已然元气大伤,不能使用,岳真人也只能散去法术,将最后的底牌用出。 不过转瞬之间,这一株法力催生出的榕树便自枯萎、腐朽,最终化为一团木屑,一堆飞灰,四下飘散,露出了盘坐其中的岳真人,就见他不慌不忙掏出由宝珠串成的一把伞来,缓缓撑开,一道宝光垂下,将岳真人护在其中,任风雨雷霆,飞剑刺击,仍自巍然不动,似乎这法术也好,法宝也好,全是幻影罢了。 “混元珍珠伞!” 旁观众人心里一惊,皆知这次切磋,岳真人最次也能争得一个平局,而昆仑掌教齐真人若一时失误,说不得却要输掉,纵然他还有什么法宝,结局也不会改变。 法宝也是有强弱之分,而其中最强者,无疑便是混元珍珠伞。此伞由辟尘、避火、分水、定风四种宝珠以独特法门串成,四象合一,防御之力极强,无论法术还是法宝,只要归属四象之列,伤不得它。 只是天地初开,有地、水、火、风肆虐,演化五行,生成万物,因而四象合一,又或者五行合一,便仿若混沌,无所不包,这才有五色神光,无物不刷之名。 崂山二代掌教仙鹤童子,天资聪颖,道行高深,仿照五色神光,以四象合一之法,炼就混元珍珠伞,虽未必完满无缺,但也非此界之人所能破开,称得上一句万法不侵。 现在,崂山掌教岳真人顶上这么一个超大的“乌龟壳”,那么无论齐真人有何法术,有何法宝也是无用,根本攻不破混元珍珠伞的防御,自然要吃大亏。 只是齐真人似不明白此事,犹自发动风雨雷霆轮番袭击,更有飞剑不断刺击,随后更用出其他法术、法宝,就连豸煌旗,也摇上几摇,射出几团中天紫薇震炫光雷。 这些法术颜色各异,五彩缤纷,配上各色宝光,便如皇家秘制的烟花般,煞是好看,但也只是好看而已,对岳真人来说,还不如清风拂面。 因此岳真人也不着急反攻,只是微笑的看着种种法术、法宝砸来,等待着对方法力耗尽,或主动投降,或亲手将他击败,取得这场切磋的胜利,扬崂山派之名。 可以预见,此次胜利之后,必有许多人慕名而来,或送上供奉,或成为弟子、首座、长老,日后自然能争夺更多的资源,让崂山派再度得到壮大。 金丹真人法力雄厚,而昆仑派齐真人,法力更是超出同济,因此这一场“烟花”,足足放了数个时辰,直到亥时已过,也不见齐真人有丝毫疲惫。 但突然之间,齐真人心中一动,收了法术、法宝,笑着对岳真人说道:“混元珍珠伞,果然名不虚传啊,老道我无计可施,破它不得,便算是输了!” 岳真人听得对手投降认输,心中自然十分欣喜,只是嘴上仍旧谦虚几句,这才回到楼船中休息,自有崂山弟子驾御着它,掉转船头,往回飞去。 ------------ 第八十九章 修罗化血阵·混元珍珠伞的破法 看着崂山掌教岳真人得意的离去,齐真人与到场的几位佛道两家高手对视一眼,尽皆惋惜不已。 他们并非惋惜打压崂山派不成,而是惋惜号称旁门第一大派的崂山,这次怕要一蹶不振,甚至门派覆灭,也不是没有可能,但既然岳真人取出镇派之宝混元珍珠伞,以此赢得这场切磋,佛道两家自不会出手,相助崂山派渡过劫难。 果然,等不多久,东方就有一股血光升起,似欲贯穿天地,横渡星河一般,虽然众人离得很远,但凭那似乎有无边的凶厉、杀伐以及污秽之气,却不难猜出,那便是魔教赫赫有名的大阵——修罗化血阵。 “唉,魔道贼子早有准备,岳真人只怕在劫难逃了!”众人全都长叹一声,但即便分属旁门的擂鼓仙、虎头禅师、钟先生三人,也没有前去相救的心思。 崂山威名太盛,这次又赢下这场切磋,威名还要在上一个台阶,别说佛道两家容不得它,就是同属旁门,擂鼓仙、虎头禅师、钟先生三人也倍感压力,唯恐日后若争执起来,崂山派出几名高手,将他们围杀,毕竟大家可都没什么交情啊。 却说岳真人乘楼船离去,一头撞进修罗化血阵,入目所见,尽是滔滔血海,似无边无际一般,更有高如山岳的浪涛,不断拍打在楼船上,任崂山弟子如何拼命鼓催法力,也不过挡下三道血色浪涛,便将楼船打碎,血河一卷,就将这二十名弟子,连肉身带法器,尽皆化为一滩血水,汇入血海之中。 只有两道遁光在楼船破碎前逃出,一道是路长老,一道是崂山掌教岳真人,但不等二人联起手来,就觉空间一阵颠倒,本来二人相距不远,不过三五十步的距离,但下一刻被分割开来,有数十里之远,同时血海之中,更升腾,弥漫着一股血雾,有阻挡视线,隔绝心念之能。 “呔,区区血雾,安能阻我!”岳真人一声大喝,撑开混元珍珠伞,也不管血浪拍击,只是右手食中二指一并点在眉心,便有一道毫光射出,将血雾洞穿,看到路长老的身影。 此刻路长老被血色雷光乱砸,更有大力金刚有相神魔,十二元辰白骨神魔,六欲阴魔等有无相神魔轮番攻击,应付起来甚是艰难,显然支撑不了多久。 岳真人见此,哪敢耽搁,仗着混元珍珠伞,有万法不侵之能,也不管外面血浪滔滔,只是化为遁光,成一条直线,向着路长老冲去。 只是不说能污秽法器、魂魄的血色雷光,便说这些神魔,任何一种均是魔道极为厉害的法门,炼制起来更是困难无比,但炼成之后,任何一种皆是威力极大,便是寻常金丹真人,也未必能够抵挡。 现在这些厉害的法术,全都奔着路长老而来,纵然路长老飞遁迅速,屡屡逃开围杀,却也不免被逼迫得距离岳真人越来越远,并且虽知如此一来,不过是饮鸩止渴,但也无法可想,别说前去汇合,只要在原地停顿一息,就要被打得魂飞魄散。 但纵然这样一路遁逃,也没能拖延了多少时间,只见前方突然升起一张赤阴神网,且网上各个节点,均有一团罗喉血焰静静的燃烧,也不等路长老改变方向,只是一扑,就将其网在里面,随后血焰暴涨,围住路长老一顿猛烧。 作为崂山派长老,路长老也有一件法宝在手,化为金色宝光,将其护在里面,且这宝光一出,更有天花乱坠,禅音梵唱,显然炼制之时糅合了佛家法门,对魔道功法有克制之力,一时间倒也将罗睺血焰挡在外面。 但不等路长老运转法力,震开赤阴神网,脱出困而出,便有六欲阴魔赶到,施展魔道秘法,借着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动摇路长老的心念;而下一息,大力金刚有相神魔也自赶来,用移山拔岳之力,连番轰击;再下一息,十二元辰白骨神魔联手扣住宝光,这才路长老拉入血海深处,镇压起来。 七息过后,崂山掌教岳真人方才赶到,只是此刻路长老已然深入血海,纵然混元珍珠伞万法不侵,但血海广大深邃,并且极为浓稠,非是弥漫的血雾,岳真人却无法将其看透,找不到路长老的身影,自然也无从搭救。 而现在路长老已被镇压,将其炼化也只是时间问题,主持修罗化血阵的魔道高手这才腾出工夫,催动大阵,驱使神魔,专心对付起这个撑着“龟壳”的崂山掌教。 混元珍珠伞不愧是修行界的第一“龟壳”,号称万法不侵,若要将其攻破,杀死崂山掌教岳真人,自然极为困难,但却不是无法可想。 之前崂山派曾出现一名天才,不但学成了四象合一之法,更以天魔舍利,替换宝珠,炼成一柄混元天魔舍利伞,不光万法不侵,更兼具天魔舍利的种种威能,因此横行数百载,但也让人想出了破解之法。 仙鹤童子所创四象合一之法,虽然奥妙之极,但并非完美无缺,而后辈学会此法之人,能全部领悟,已能为之骄傲,再无青出于蓝之辈,因此若遇赝品,只需超过对方在四象合一之法领悟,便能将其破解。 而若有一人真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超过创出此法的仙鹤童子,那么自然能破开混元珍珠伞。并且即使不了解四象合一之法,只需道行高深,超过仙鹤童子,也未尝没有找到混元珍珠伞破绽的可能。 这是第一种方法,最简单,也最复杂的方法。 至于第二种方法,则是以无双之力轰击,只需力量足够强大,也能将混元珍珠伞攻破。这种方法,找寻的不是四象合一之法的缺陷,而是混元珍珠伞的缺陷,只因法术运转之时,便会对法器,或是法宝本身产生压力,若力量强大,未尝不能让法宝本体崩溃,那么无论何种法术,没有承载,自然不能运转。 ------------ 第九十章 破开血河 之前两种破开混元珍珠伞的方法,魔道众人一种也没有选。却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符合这两种方法的条件。 四象合一之法,由于太过深奥,晦涩难懂,因此在崂山派里并未归入秘法之列,自然流传甚广,各脉内门弟子只要能积攒足够的功劳,就可去藏经阁里兑换出这门妙法,自行参悟修习。 但纵然如此,目前崂山派中,除去清风真人之外,再无人能学会此法,而青出于蓝,在此法上超过二代祖师仙鹤童子之人,崂山派里更是一个人也没有。 至于道行高深,能超过仙鹤童子的,诸天神佛之中自然很多,但若说此界有人在道行上能超过他,却绝无可能。那种人,不等超过仙鹤童子,便要飞升上界了。 而困住崂山掌教岳真人的修罗化血阵,虽说威力极大,甚至能沟通真正的血海冥河,在魔道阵法里也排在前几名里,但难改阵法通病,威力无法集中在一点之上,自然不能靠无双的力量,将混元珍珠伞攻破。 不过既然魔道众人早有埋伏,摆下这么大场面,自然不是为了杀死崂山二十名弟子,并除掉一个金丹长老,因而自有对付岳真人的办法。 之前两种破开混元珍珠伞的方法,前一种针对四象合一之法的缺陷,后一种针对法宝材质的缺陷,至于第三种,说来也很简单,却是针对运使法宝之人的缺陷。 这个世间,无论何种法宝,运用起来都必然要消耗法力,若法力枯竭,自然不能驱使法宝,甚至某些凶厉的,狠毒的,甚至还有反噬主人。也就是说,只要耗尽岳真人法力,混元珍珠伞也就没了用处。 正是按照这一方法,布阵之人驱使着血浪接连拍打在混元珍珠伞的宝光之上,周围更有诸多有无相神魔不断徘徊,时而仿佛凑热闹一样,上去拍上一巴掌,然后也不看结果,继续徘徊起来。 这就彷如小火慢炖,让岳真人一刻也不得停歇,持续消耗他的法力,与岳真人对耗下去,反正此次行动,魔道各派均有人参与,高手不少,不怕耗不过岳真人。 而在混元珍珠伞的保护下,岳真人无视血浪拍击,以及周围的有无相神魔,一路飞遁来去,仔细观察着,寻找着,推演着,这座修罗化血阵的破绽,但最终也只得眉头紧皱,暗自叹息。 有阵,必有破解之法,修罗化血阵虽是魔道排名前几的阵法,但也并非无法破开,可敌人布置巧妙,却让岳真人无法可想,只能等死而已。 修罗化血阵,此阵一旦展开,自成空间,纵然混元珍珠伞号称万法不侵,也能将岳真人困在里面,并且血海之中,灵气污秽不堪,纵然是金丹真人,若无特殊法门,也无法吐纳灵气,恢复法力。 而这些有无相神魔,能聚能散,妙用很多。一则,时刻在周围徘徊、威胁,让岳真人时刻提高警惕,不得不撑开混元珍珠伞,加速其法力消耗。二则,无论岳真人施展法术、法器、还是法宝,都要先闯过它们的阻拦,有这一层“肉盾”在,便是岳真人能破解此阵,也无法随意施展手段。也就是说,要破解修罗化血阵,必选除掉有无相神魔。 这些有无相神魔,作为魔道极厉害的法门,虽则神通各异,战力也参差不齐,但纵然最差的一种,也与金丹真人相差仿佛,并且大力金刚有相神魔炼成之后,有三十六只;十二元辰白骨神魔,十二只;六欲阴魔,六只……这些有无相神魔不但数量多,而且极为抗揍,想要灭掉一只,都要废上一番手脚。 况且就算岳真人手段尽出,侥幸将它们全数灭掉,想来外面布阵之人,也必然会再次放入一群炮灰,阻拦、拖延岳真人,让他不能从容施展手段,破开阵法,逃遁出来。 但纵然如此,岳真人却还有一种方法,能百分百破开大阵,只是这种方法,代价极大,让他有些犹豫不决。不过在此时此刻,每多拖延一分,他的法力就会消减一分,距离死亡也就近上一分。 时间如此紧迫,也容不得岳真人多做权衡。就在下一刻,一只白骨神魔飞到近前,一巴掌抽在宝光之上时,岳真人最终下定决心,一套法决打出,印在混元珍珠伞上,引发了伞中极为隐秘的一组符篆。 就见一道四色毫光绽放,将串起宝珠的丝线斩断。一粒粒宝珠滑落,在岳真人胸前,组成一个实心圆盘,将他围在当中。下一刻伞柄裂开,一道莫名的波纹扩散开来,将宝珠全都震碎,化为地、水、火、风,在血海中肆虐。 这地、水、火、风之力,不断激荡,不断争斗,却又在争斗之中力量不断上涨,只是几息而已,就将有无相神魔笼罩,冲撞激荡之后,便将之炼化,地水火风之力猛然暴涨,沿着血海四处扩散。 外面,操控修罗化血阵的五人,惊恐的互望一眼,同时狂催法力,释放出阵法最大的威力,引动冥冥之中一股血海冥河之水涌入,想要将激荡的地水火风镇压下去。 可地水火风四象合一之后,互相激荡,岂是容易镇压的,虽被这一股血海冥河之水损耗许多,但却同时炼化着依仗阵法幻化而出的血海,不断补益着自身,因此力量不减反增,更削弱着修罗化血阵的根本。 当一盏茶的时间过去,幻化而成的血海越来越小,再也无法勾引血脉冥河之力时,地水火风四象在无克制,以几何级数壮大起来,不过片刻之间,就轰然一声巨响,冲破空间阻隔,夹杂着污秽的血水,将布阵的五人一卷。 纵然他们也成就了金丹,在修行界中也算高手,足以开宗立派,却也免不得当场重伤。其中除去两人侥幸逃脱之外,剩下三人勉强支撑了片刻,就被彻底炼化,魂飞魄散,彻底死去。 ------------ 第九十一章 路长老转世 岳真人见修罗化血阵被破,立刻化为一道遁光脱困而出,并未有一丝一毫停顿,也不看都有哪些敌人,直往西边飞去。 那里是泰山的方向,想来之前观战的佛道两家高手,总该有人停留在此。岳真人手上的混元珍珠伞已然崩解,又不知魔道有多少高手参与,但就算用膝盖想来,回崂山的路上,也必然还有埋伏,这才想要回到泰山之巅,求来几名高手相助。 岳真人走的果断,让侥幸未被地水火风与血海污秽卷入的两个魔道贼人拦之不急,只得驾御一缕阴风,在后面紧追不舍,几个呼吸之后,三人全都没有踪影。 “妈·的,这岳老儿忒狠,居然为求破开修罗化血阵,便想也不想,将崂山镇派之宝毁去,化成地水火风四象之力……唉,可惜我耗费三百年苦功,才炼成的十二元辰白骨神魔,就这一下子全都毁了!”一个血光暗淡影子,边费力扭动着,边恨恨的抱怨着。 “说这些作甚,若非运气好,离得稍远了一些,恐怕咱俩非是重伤,而是要丢掉性命,与此相比,十二元辰白骨神魔毁了就毁了吧!”另有一股黑烟冒出,聚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开口劝说着,“哎,我说,你还成不?要行的话,咱俩便去崂山凑凑热闹,捉几个弟子补一补!” “哼,要去,你去!就咱俩这样,过去不是被崂山派的家伙灭杀,就是被旁的某个人暗算,用来祭炼法器、法术之类的……”血光说着,转身向北而去,一路上贴在地面而行,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。 不过也无怪他小心。十二元辰白骨神魔,祭炼之法也是颇为残忍,首先就需寻找生辰相合的孩童,抽去其魂魄,然后往躯壳中灌注五行之精、十二元辰之力、九地阴煞之气,放才可以祭炼。由此可见魔道手段的狠毒,这血光推己及人,自然要小心翼翼了。 “嘿,本想趁他不备,将其擒下,无论是炼成护身云霞,还是阴阳神魔,都有不凡的威力,却不想他居然这么谨慎,太可惜了!”黑烟看着血光离去,无奈在心中叹息一声,既不东去崂山凑凑热闹,也不西去追杀岳真人,更不与血光一同北上,而是选择了南下,显然也防备他人趁自己虚弱,翻脸攻击。 当这些人全都散去,地下一滩血污中,突然伸出一只血肉模糊,露出森森白骨的右手,狠狠插入泥土里,手臂猛然使劲,终于将身子从血污中拽出。 这人身体被血污腐蚀,只剩一臂保留下来,胸腹也腐蚀的很是厉害,已然肠穿肚烂,露出白森森的肋骨,并且通过肋骨,就可见到一颗心脏无力的跳动着,似乎随时有可能停下来一样。而他的面部,也相差不多,五官之处几乎完全消失,只有头骨完好无缺,将大脑保护在内。 如此凄惨的模样,正是之前被镇压在血海里的路长老。那时他被拉入血海深处之时,体外尚有法宝护身,这法宝炼制之时,掺杂有路长老自《地藏王菩萨本愿经》中悟出的一些法门,对血海污秽的克制更强,因此在血海深处,能坚持的更久一些,再加上主持修罗化血阵的几人,专心对付崂山掌教岳真人,这才让他侥幸活了下来。 现在别看他如此凄惨,法力见底,肉身毁坏严重,但只要炼法大成,骨骼肌肉,五脏六腑,就全都印满符篆,无论防御力,还是恢复力,全非常人可比,而路长老已成就金丹,只需服下灵丹,修养一阵,肉身就可复原。 只是血海镇压消磨,在最后一刻却被破开了护身法宝,令血海污秽之气趁机侵入,让他元气大伤,修为退步不少,却要觅地闭关,苦修个二三百年才能复原,可成就金丹之后,虽说寿元无尽,但每隔五百年,就有天劫降临,若能渡过,自然继续逍遥,而渡不过,则身死道消,甚至魂飞魄散。 因此却没有时间,给路长老闭关复原,再说现在魔道贼人攻打崂山派,根本不安全,也没有地方让路长老去闭关。这些事情,路长老自然也盘算的清清楚楚,知道如何去做。 路长老挣扎着爬出血污之后,略作休息,稍微恢复了一点法力,便用颤抖的右手,掏出一瓶子回气丹,用牙咬开瓶塞,运起法力一催,满瓶丹药就全数化为一股药力,被他吸入体内。 同样是回气丹,作为崂山派的长老,自然配置最上品的丹药,不但炼制回气丹的药材最为上乘,更将其炼成灵丹,效力强上许多倍,以路长老的修为,只要服下三颗,炼化药力,就能将本来干涸的法力,恢复到最巅峰的状态。 现在路长老一下子吸尽满满一瓶子丹药的药力,药力与药毒同时发作,只觉法力不断暴涨,将体内介于虚实之间的窍穴涨满,并且仍旧膨胀下去,更有一股毒火肆虐,焚烧着经脉、骨骼、内脏,所过之处,体内符篆、法阵层层破碎,再无修复的可能,并且毒火一路上行,往头颅烧去,却是要焚烧路长老的识海,以及魂魄。 路长老也不惊慌,一边拖延着毒火上行的速度,一边疯狂的,竭泽而渔的,炼化着法力,补益着,壮大着魂魄,也不过几息时间,窍穴里的核心符篆一个个黯淡破碎,本来构建成的稳固窍穴,也随之崩溃。 “嘿嘿!”路长老暗自苦笑一声,也不等毒火灼烧,魂魄自识海中脱出,用力一撞,便打开一扇漆黑的门户。 这门户却能通往阴曹地府,路长老也等不及细看,毒火就沿着莫名的联系,向着遁出的魂魄烧来,吓得他赶忙钻入门中,一路遁逃着,走过黄泉路,跨过奈何桥,越过望乡台,这才停顿了一瞬,仰头大喝一声,“清风真人,求你来世渡我!”,然后抢过孟婆汤,一饮而尽。 这时,莫名的联系方才断开,毒火摇晃一下,在路长老魂魄不远处熄灭。 ------------ 第九十二章 崂山派中的乱战 远在崂山之上,清风真人静坐在凉亭中,透过笼罩竹峰的守护阵法,津津有味的看着外面崂山长老、首座、弟子们奋力与魔道贼人拼杀。 突然,清风真人心中一动,忽有所感,右手食中二指一并,向下方溪水点去,却见本来平缓流淌的溪水中,映射出来一副诡异的画面。 画面上,色彩极为昏暗,仿佛有一层亘古长存的黑纱笼罩,并时而似有微风吹过,扰动着黑纱,忽浓忽淡,犹如一缕缕横斜着的黑烟似的。 而在这昏暗的背景下,却有鲜花点缀期间。这种花诡异无比,有花无叶,绽放出绚烂鲜红,近乎于红黑色的浓艳,如火,似血,在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两旁,成片成片的生长着。 在这条道路上,一队呈现着黑白,无任何色彩的行人,排着队,整齐缓慢的行走着。期间却手持皮鞭、铁链的差官来回巡视,若有人稍作停顿,便要吃上一顿鞭子。 就在这时,忽然有一道黑光,一道火焰,先后从队伍上方飞过,若仔细凝神看去,却能发现前面那道黑光之中,似乎包裹着一个人影。 这人影方一出现,便吸引了清风真人全部的目光,画面也随着人影一路向前,最终定格在一个时而用长勺熬着汤,时而盛汤喂给行人的女人面前,这女人也诡异非常,一眼看去,仿若十六七岁,但再一看,却又像二十五六,三看却又变成三四十岁,当你忍不住继续看时,却觉得她是一个格外苍老。 “孟前辈!”清风真人轻呼一声,微微一礼。她与黑白无常称兄道弟,却对这个熬着迷魂汤的孟婆,不敢有丝毫不敬。 那道黑光到得孟婆身前,便自散去,露出路长老的身形,却见他急忙抢到队伍最前头,仰头大喝一声,“清风真人,求你,来世渡我!”,话音刚落,路长老便从孟婆手里接过一碗浑浊的汤,一闭眼,咕咚咚一气喝下。 “唉!”清风真人长叹一声,默算片刻,便明白了前因后果,知道掌教与路长老一行人回返之时,被修罗化血阵所困,掌教崩解混元珍珠伞,破开大阵逃遁而出,路长老则无奈转世。 “罢了,你我之前虽有嫌隙,终究没有撕破脸面,看在大家同为崂山派之人,你来世之时,我就出手推算一次,成与不成,全看你的造化。” 说完,清风真人重新微笑着,看向外面崂山弟子与魔道贼人的厮杀,只是这次她笑的更加灿烂起来。 之前她算出佛道魔三家的动作,知他们虽无互通声息,但却在有意无意之间,彼此配合着。之前魔道贼人暗中蛊惑姜道真,查明崂山派护山大阵的布置,推演出了攻破大阵的方法。但那时候时机不对,魔道贼人怕损失太大,因而只是蛰伏,等待,并不动手。可昆仑掌教与岳真人约定,在泰山切磋,将崂山两个金丹高手调走,却给魔道贼人一个绝佳的机会。 但纵然如此,魔道贼人能否攻破崂山大阵,也不过五五之数,纵然能够得手,对崂山派的伤害也自有限。可掌教岳真人取走镇派之宝混元珍珠伞,派内唯一懂得四象合一之法的清风真人又在“闭关”,要攻破大阵,自然变得轻松简单。而这些,无疑对清风真人极为有利,也就无怪乎她如此欣喜了。 就见外面,魔道六个成就金丹的高手,两两一组,分别缠住了崂山派朱长老、孙长老、孔长老三人,而差一些,处在炼法巅峰的高手,也分别与各脉首座对上。 只是魔道门派联手起来,弟子众多,加之他们修炼起来,虽后期有种种隐患,但前期进步极快,因此修为普遍比崂山弟子高出一筹,大肆屠杀起了崂山弟子。 朱长老双目如血,狂催法力,操纵着灵蛇鞭胡乱抽打着。这条长鞭,也是一件法宝,却是几代以前,一位长老斩杀作乱的白蛇,取其筋骨祭炼成型,然后又有数位长老、首座温养洗练,令其材质得以蜕变提升,这才化成一件法宝。 此鞭一击抽下,力量极大,有开山裂石之威,兼且能长能短,短则不过丈许,但用法力催动,却能幻化出上千丈的白蛇,不但对面两个敌人圈在其中抽打嘶咬,更时不时在周围略过,将无意中靠近的魔道弟子轻松击杀。 而另一边,成日只知道喝酒遛狗的孙长老,也无愧为金丹期的高手,就见他手捏骨牌一招,一条老狗就窜到跟前,一口叼起骨牌吞下,便身子不住膨胀,化为一个数丈高低,身体坚韧的大狗。就见这条狗“汪汪”几声,扛下袭来的阴风毒煞,然后蹿上去就是一顿狂咬。后面孙长老也自亮出法宝,从旁协助,一时间反而将压制了两名对手。 “呸,这个老家伙,隐藏的很深啊!”清风真人暗骂一声,却是她也看走了眼,不知孙长老养的那条只会摇尾巴的老狗,还能有这般变化。 剩下最后一个孔长老,与前两人相比,也不差分毫,只见他长衫飘飘,静立在空中,很有几分儒者之气,手握一柄不知是何羽毛攒成的羽扇,轻轻一挥,就有火焰卷出,将袭来的阴气、秽气、煞气,全都挡了下来,更时不时攻上几次,打得对方两人很是狼狈。 崂山三位长老,敌住对面六个金丹高手,并且不落下风,而炼法巅峰的战团,也有攻有守,打得热闹,打得精彩,崂山一方的首座们互相配合,结成简单的阵势,互相配合,互相支援,比之魔道贼人互相提防,战力自然高出许多,战到现在,虽己方死去四名首座,但也杀掉对方十人,更伤了许多。 由此看来,似乎崂山高端战团占据优势,似乎不久便可解决对手,将敌人彻底清除崂山派。但实际上,清风真人暗自冷笑一下,比起高端战力,崂山并不占任何优势。 ------------ 第九十三章 乙木青芒针 这次魔道各派联手攻上崂山,却是崂山近来势力膨胀的厉害,且同属于正道一员,也算魔道各派的敌人。 但若只是如此,魔道各派还未必有心强攻,可崂山非佛非道,份属旁门,与佛道两家有些龌蹉,几乎得不到佛道两家的援手,这才起了心思,要联手重创,甚至铲除崂山派。 可纵然这样,魔道各派中修为精深,位高权重的积年老魔,却一个也未露面,只是派遣各自门中新近成就金丹的晚辈,来此试上一试,成了更好,不成,也没有什么损失。 反正魔道各派与佛、道、旁门不同,修行起来快捷无比,往往世俗一次动·乱,便有大批弟子补充,其中凶狠、狡诈之人脱颖而出,不需几年,就能从一介凡夫俗子,一跃而成为炼法巅峰的高手,若有心志坚毅,气运颇佳之人,说不定便有可能成就金丹。也正是因此,魔道虽被佛道两家联手压制,更有旁门第一大派参与进来,却一点儿也没有势弱的样子。 虽说由于魔道各派中,积年老魔们的算计,围攻崂山朱、孙、孔三位长老的敌人,修为稍差一些,但两人联手之下,纵然面对手持法宝的长老,也是只强不弱,毕竟任何一个成就金丹之辈,凭借本身修习的法术,威力不比寻常法宝稍差。况且朱、孙、孔三个长老的战力,也非是如掌教岳真人、清风真人一样,与魔道几位金丹高手中任何一人相比,也不过半斤八两罢了。 可成就金丹之后,寿元无尽,纵然魔道之人阴险、狠毒、杀性极大,但任何能成就金丹之辈,智慧均不可小觑,自然能分得清,轻重缓急,却不愿过于逼迫崂山三位长老,以免对手真的拼命起来,宁死也拉上一个垫背,因此场面上,反而显得崂山一方稍占上风。 但这种局势维持不了,就有两股黑色的阴风,一道青色的遁光,自外面飞来。其中两股黑色的阴风,正是之前追掌教岳真人的两名魔道高手,只是他俩唯恐撞上逗留在泰山上的佛道两家高手,因此一见追之不上,也不敢远追,反而与留在后方拦截之人,也就是那道青色遁光汇合,转头往崂山派而来,想要捞点好处。 这三人刚一过来,第一眼就见得朱长老催动灵蛇鞭的场面颇大,幻化灵蛇笼罩了数个山峰,三人相对一笑,便加入进来,与之前两人一同,围攻起朱长老。 这五人,人人不肯拼尽全力进攻,而是至少留着七八成的力量用来护身,但怎么说也是五个金丹高手,联合起来,自然让朱长老压力大增,灵蛇鞭的范围被压制的越来越小,催动起来也越发费劲。 “哈哈,这鞭子不错,不如就归我了,其余还有何好处,小弟我就不要了!”青色遁光窥到一个绝妙的机会,突然扑上前去,以碎魂爪力,捏住灵蛇的七寸之处,只是狠狠一扣,便将其体外吸附的灵气捏碎,显露出灵蛇鞭的本体来。 朱长老岂能坐视对方将自家法宝镇压,自然鼓催法力,拼命争夺,同时另一边,心念一动,就要召出乾阳神雷,源源不断的向对方砸去。 只是这人早有准备,不等朱长老攻来,就洒下一大片地煞阴雷珠,中间更混杂着不少乙木青芒针。 这地煞阴雷珠与寻常雷法不同,需要事先收摄九地阴煞,以特殊手法封禁炼制成一颗颗菩提子大小的雷珠,类似于符箓,可说是一次性的法器,使用起来更是简单快捷,一挥手就是成片砸下。 但若只是如此,朱长老也自有方法对付,并不能耽搁他一息时间,可那乙木青芒针,名字听起来好听,没有一点儿邪魔的味道,但论起阴毒,比之魔道许多著名法器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 木分甲乙,甲为阳木,类似于高大笔挺的乔木,乙为阴木,则类似于野草、蔓藤,也正因此,木性不同,乙木纤柔,却有韧性,擅于隐忍,更能攀附寄生。所以能冠上“乙木”之名,这青芒针若刺入体内,便要源源不断的吸食法力,并如野草一般,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,让人头痛无比,稍一疏忽,就要被吸尽全身法力,落得一个散功而亡的下场。 乙木青芒针光如此也还罢了,偏偏它能吸附种种毒气、秽气、煞气,却仍然呈现出青色,非要人中上一针,才知里面吸附的是什么,是与乙木青芒针相辅相成,同样损人法力的百毒桃花瘴,还是伤人魂魄的元磁煞气,亦或者…… 反正任凭修为深厚,法术精妙,神通广大,也不敢让乙木青芒针扎上一下,来试试自己能否对付的了,因此朱长老也只得放下准备好的乾阳神雷,转而用放出一团火云,笼罩全身,任由地煞阴雷珠不断爆炸,只是专心将乙木青芒针一一炼成飞灰。 只是有此一耽搁,围攻的其他四人,也缓过手来,虽见同伴先行占下一件法宝,心中生出几分不满,但也不至于现在动手内斗,况且朱长老看上去只有一件法宝,可他肉身,精血,魂魄,也全是难得的好东西,未尝比灵蛇鞭这件法宝逊色。因此四人见同伴扣住灵蛇鞭后,更是卖力的攻击起来,争抢着剩下的好处。 朱长老用以护身的火云,只是一件法器,能聚能散,更能用真火灼烧敌人,也算妙用不小,但面对四个金丹高手的进攻,却不免差上一些,支撑不了一刻,就被一波波法术炸得四散,无论朱长老如何催动法力,也不能重新聚合起来,只能靠着遁法,以及一些法术,边躲闪,边对消着四人的进攻。 到得这时,四人反而不在着急,一边用法术、法器进攻,一边给自己套上许多护身的法术,以防朱长老临死前拼命,同时更张大眼睛,寻找着一击致命,并能最大限度抢到好处的机会。 ------------ 第九十四章 两界十方金刚胎藏大阵 法宝灵蛇鞭被人压制,驱使的其他法器,不是被对手一连串法术轰碎,就是被他们用法器缠住,因此朱长老抵抗越来越弱,到得最后身上再无一件法器,只能凭往日精修的法术,勉强保住性命。 而对面魔道五人,除去一个狠命压制着灵蛇鞭,不断尝试着攻破朱长老留在这件法宝中的烙印之外,其余四人见对手抵抗越来越弱,也不在暴殄天物轰碎朱长老的法器,而是轮流起来,三人压阵,一人出手,将空中零零散散的法器,逐个镇压收藏起来。 他们可比不得各派老魔们,虽成就了金丹,身家却单薄许多,与朱长老一比,根本就是一帮穷鬼。若非一人能够驱使的法器还有上限,恐怕凭借这些年积攒搜罗下来的法器,朱长老就能将这些“穷鬼”砸得抱头鼠窜,狼狈逃命了。 因而当周围法器全都被收入囊中后,四人摩挲着手中处在封禁之中法器,相互对望一眼,全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,就连往常脸上惯有的阴厉、狠毒、残忍,也被冲得一干二净,彷如庙里供奉的弥勒佛一般。 大丰收! 的确,必然是大丰收! 要知道,能被旁门第一大派崂山长老所看中的法器,自然不会是那些在朽木上铭刻几个符篆的垃圾货色,而是一件件质地上乘,所克符篆非常巧妙,具有用法力日夜洗练,蜕变成法宝潜力的精品。而且这些精品,更经过四人连串法术的攻击,却并未破碎,可想质地更是精品之中的精品,因此纵然四人一分,每人不过入手一二件而已,却也足以让他们非常欣喜,甚至在数百年后也不能忘却,今天这个丰收的日子。 不过这场大丰收,却满足不了他们四人的贪婪,因此他们互望一眼,彼此达成默契,攻势变得猛烈起来。这是想要尽快杀死朱长老,才好去其他战团分润一些好处。 只是任何成就金丹之人,无论他是贪婪、无知,还是自大、怯懦,甚至其他诸多性格缺陷,可若想要将之杀死,却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。 随着四人不断压缩着朱长老的遁逃空间,最终将其困住,朱长老却仍负隅顽抗,一层层防御法术接连布下,宛若一个蚕茧,将他包围,保护在里面,甚至最后更捏碎了一块色做金黄的大腿骨。 却见一朵朵洁白无暇的优昙波罗花纷纷飘下,在朱长老身边盘旋着,勾连着,以四朵,八朵,十二朵,二十朵,作为顶点,结成一个晶莹的大阵,却正是佛家封禁第一,号称能封禁诸天神魔的两界十方金刚胎藏大阵。 这座大阵以优昙波罗花为根基布下,最多可以叠加四层,组成两界十方金刚胎藏大阵,但也可以两界十方金刚胎藏大阵为根基,布下一个更大的两界十方金刚胎藏大阵,并能如此累加下去,无有穷尽。而组合版两界十方金刚胎藏大阵中,每一个小阵里,都可封禁一人或一物,作为法力的源泉,合力封禁最中心处的敌人。因此威力不但无有穷尽,更能将敌人封禁到天荒地老。 现在朱长老并非用此阵对付敌人,转而是封禁自己,这样虽被困在其中,但敌人若攻不破大阵,却也无法伤到他,当然他要攻击敌人,或者脱困而出,也必须要打破大阵。 这种用法也算巧妙,但朱长老毕竟不是佛门高僧,而是借助外物布下的两界十方金刚胎藏大阵,所以也只能布下四层而已,并非牢不可破,只要魔道敌人齐心合力,不过花费些时间,就能将其炼化。 “哈哈,他这是黔驴技穷,不过想拖延时间,等待有人搭救罢了。只是崂山已经被咱们攻下,那几个老家伙都被拖住,却哪有人来救他啊!……” “哥几个,咱们再加把劲,一个金丹真人的尸体与魂魄,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东西啊,无论提升修为,祭炼法术,炼制法器,都有极大的妙用!” “先说好,他的魂魄归我了!”其中一人自忖战力在四人里最强,当先开口道。 “那我要他的骸骨!” “我要他的血液!” “呃,罢了,我就只要一颗心脏!” 四人商量好后,各自狂催法力,释放自身炼就的魔火。这所谓魔火,与三昧真火类似,乃是成就金丹之后,以精、气、神三宝合一炼就,珍贵之极,每次动用,都要消耗本源,非要苦修许久才能恢复,只是魔道所修功法不同,这才谓之魔火。 而魔道各派功法,大多为佛家克制,也唯有魔火例外,不惧佛家法力,以之炼化两界十方金刚胎藏大阵,自然容易许多,不过一盏茶的时间,便将大阵破开。 这时,四人既不愿继续消耗本源,也不怕将朱长老炼成飞灰,因此同时收了魔火,转而或是掏出黑幡,刷下道道黑气,或是结成先天一气大擒拿手,向下抓捞,也或者吹起骨笛,奏响摄魂魔音,再或者身化血光,合身扑去。四人全力出手争夺,之前订立好的分配,在此刻不过是狗屁罢了。 似乎摄魂魔音撼动了朱长老的心神,让他全无反抗,愣在当场,只是不等魔音勾出他的魂魄,道道黑气就已垂下,将朱长老连身体带魂魄,一并刷走,将之封印起来,转身化为阴风四散,也不知躲在哪里去了。 “哼!”三人均怒哼,心念化为一张巨网,四处撒去,想要将夺得最大好处的家伙找出来,虽未必能联手将其干掉,但也总要抢到自己应得的好处。 只是那人在遁逃藏身方面,有着特出法门,并且修习颇深,并且现下崂山之中一团乱战,扰动的灵气极为混乱,让人更难搜索,因此三人寻找许久,却连一点儿蜘丝马迹也找不到。 这时三人方才想起之前镇压灵蛇鞭的人,却不想四处望去,也见不到此人身影,想来是早就藏起来,专心祭炼灵蛇鞭去了。 ------------ 第九十五章 朱长老之死 这是一片不分上下,不辨东西,寂静无声,纯粹由灰雾笼罩的世界,一眼望去,几步之内全是雾气,显得格外压抑,仿佛时间也不在奔流。 而在这些灰雾中间,如果这算中间的话,却有着两道身影散发着银辉,就如磨砂玻璃下的灯光一般,光辉淡淡的,柔和的,贴着身影,将这两道身影全都镀上了一层银色。 仔细看去,其中一道身影的眉眼之间,分外熟悉,却是之前被黑幡刷走的朱长老,此刻他正俯下身子,全神贯注的盯着下方另一道身影的变化。 这身影看上去似是一头豹子,只是它此刻却被五条不知从何而来的铁链锁着,一端扣住它的四肢与脖子,将其压制的动弹不得,一端则探入灰雾之中,伸向无限的远方。 朱长老冷漠的看着豹子无声嘶吼,奋力挣扎,只是这锁链力道颇大,仿若泰山压顶一般,纵然豹子如何拼命用力,也不见铁链有一丝晃动。 朱长老似乎无奈轻叹,就像知道自己身患绝症,活不了两天的病人一样,懒懒的抬起手,扯动了几下铁链,便放手不管,等得片刻,才接着扯动几下。 他明白,这五条铁链不过是黑幡的法术所化,不但钉住了他周身窍穴,封住了他的五感,并且还要将他魂魄锁住,让他再无丝毫反抗之力。 但朱长老早就有了谋算,以两界十方金刚胎藏大阵护身,拖得一丝喘息之机,得以施展一门移魂秘法。 这秘法乃是朱长老一脉秘而不宣的绝妙法门,能让另一个魂魄暂时拥有与自己一样的气息,以此替代自己,承受各种针对魂魄的法术。 只是一个身体里,若存有两个或以上的魂魄,时间一久,便不免有些损害,所以每次需要之时,才可临时施展,自然要耗些时间。不过这秘法本来针对天劫而创,倒也算不得缺点,不想现在却被路长老如此运用。 朱长老也是被逼无奈,这才如此而为。他清楚,单凭自己的战力,被四个金丹高手围攻,最终若非战败被他们擒下,祭炼成了法器,就是将身体、法力、魂魄三者统统点燃,来拼死一击,根本没有脱身的可能。 可是四个敌人非常谨慎,纵然他拼得魂飞魄散,化为灰烬,十有八九也不过是伤到其中一人罢了。况且魂飞魄散,这也绝对不是朱长老的选择,或者说除非万不得已,没有一个成就金丹,寿命无尽之人,会选择魂飞魄散这条路。 因而朱长老选择赌上一赌,用移魂秘法摄来一头黑豹的魂魄,代替自己被压制住,然后装作毫无反抗之力,静等自己被人抢去,若四人按照约定将他瓜分,自然再无一丝希望。但在他想来,魔道贼人哪有什么信义可讲,免不得要争夺起来,无论最终落入谁人手里,都会潜藏起来,非要将他炼成法器,才会重新出现。 这时无疑只需要面对一个金丹高手,而且还是一个放下戒心的金丹高手,若非窍穴必然被封,许多法术无法运用,说不得朱长老还能玩一手反败为胜。而现在么,他只要将其重伤,赢得转世之机便可。 朱长老隔上一会儿,就扯动一下铁链,装成一副积蓄力量、奋起反抗的样子。那头豹子虽然真正在奋力挣扎,但力量太弱,单靠它自身,纵然借助秘法,与朱长老气息一样,却也绝对会被看穿。 就在朱长老扯动了9526次铁链,正要再次扯动一下,凑够9527这个吉利的数字之时,铁链突然收缩起来,拉着豹子的魂魄,向上升去,想要将之拽出体外。 朱长老眼睛一亮,知道机会来了,但双手仍旧死死抓住铁链,奋力向下扯着,并且这一次用的力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上许多。因为纵然魂魄放弃反抗,想要将它从自己的肉体中摄出,也要花费许多力气,况且现在要收摄金丹真人的魂魄,必然要更加困难,所以朱长老总要“反抗”一番,让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对。 从来没有人统计过,将一个金丹真人从自己的肉体里摄出,大概需要花费多少力气,因此外面这人自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,只觉僵持一番后,反抗力量逐渐减弱,心中不免一喜,立刻催动法力,下一刻就见一团魂魄被黑气摄了出来。 “这……!”此人大为惊讶,“崂山派虽然也收妖怪为弟子,但从不曾听说,这个朱长老是妖怪出身啊?” 就在他惊讶之时,一团火焰突然自卤门钻出,一闪之间,已经来到身前,不过瞬息就将他急切布下的防御烧透,钻入他的体内,狠狠焚烧起来。 这团火焰,却是之前朱长老抽取大部分元气、法力,直到现在,才以一丝意念为引,将之彻底点燃,在道家名唤三昧真火的东西,是天地间寥寥几种奇火之一,若将之催到极点,世间万物皆可熔炼。 这魔道贼人一见三昧真火上身,也顾不得收摄朱长老的魂魄,赶忙盘膝打坐,催动法力护身,更用自己炼就的魔火,与其抗衡,不断对耗起来。 朱长老此刻只是一缕魂魄,虽因法力滋养,强壮了许多,但终究并无修成元神,不免非常脆弱,所以见敌人没空管他,赶忙遁出这个山洞,用最后一丝法力,触动阴阳轮回之力,想借此钻入地府,踏上黄泉之路。 只是…… “哈哈!”随着一阵大笑声,一道青色遁光出现,心念一动,周围天地灵气动荡起来,将通向地府之门绞散,随后大手一抓,将魂魄抓在手心,催动法术,想要抹去朱长老的意识。 “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!……不过我也不亏,之后会有人陪我的!”朱长老无奈长叹一声,随后感觉一阵锥心之痛,便失去了意识,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,比之魂飞魄散还要不如,成为了敌人的法器。 ------------ 第九十六章 最大的好处 这道青色遁光的主人,乃是魔道有名的后起之秀——海信陵。 此人天资聪颖,魔道功法一学就会,更能推陈出新,虽然根骨不过才上佳之列,但凭借魔功有夺人法力之能,兼且为人阴险狡诈,因而修为增长极快,只不过用去五十年的时间,便成就了金丹。 之前他假意做出镇压法宝灵蛇鞭的样子,似乎入手一件法宝,已经心满意得,但其实却另有算计,在放出成片雷珠与乙木青芒针时,暗中施展法术,印在其余四人身上,因为此法只有隐蔽与定位之能,并无丝毫攻击之力,加之当时四人正围攻朱长老,灵气混乱不堪,所以四人均未察觉海信陵的暗手。 在海信陵看来,最后四人必然要争夺最大的战利品——朱长老的尸体,到时不管四人如何争斗,最终得到收获的人,肯定要先行离去,那时他尾·随在后,出其不意动手抢夺,比之与四人乱战一场,得手几率无疑大上许多。 却没成想,居然成了黄雀,不但将朱长老急于转世的魂魄擒住,里面那个“同伴”被三昧真火焚烧,正可一并击杀,与朱长老凑成一对,炼出一杆魔幡来。 海信陵以有备算无备,出手对付正努力驱除三昧真火的“同伴”,虽然仍然花费了一番手脚,但也最终达成目的。这些暂且不必细说。 另一面,崂山派里,其余三个“同伴”被抢去战利品,自然心中不甘,转头在各处战团中扫视。 引气、炼窍的混战,三人不愿参合。虽则他们任何一人出乎,必然横扫全场,收尽好处,但那些好处,三人均不放在眼中。却是引气、炼窍这两个境界的小辈,无论魂魄也好,精血也好,肉身也好,日后若有需要,总有的是办法收集,却不用浪费现在宝贵的机会。 同理,炼法期的所谓高手,在他们眼里并不难对付,虽比引气、炼窍这两个境界的人珍贵一些,但也总有办法搞到手,而攻破一家大派的机会,却更加稀少珍贵,几百年都未必能遇到一次。这一次机会,自然要好生把握,争取夺得多大的好处。 因而三人中,有两个人将目光投向孙长老与孔长老这两处战团,成就金丹之人,击败容易,想要杀死,却极为困难,况且有此成就的,大多是一门一派的长老或者掌教,出行少不得前呼后拥,想要遇到一个落单的,却非常不易。因此这二人就想掺合上一手,碰一下运气,看有无可能,夺得金丹真人的魂魄或者尸体,不拘哪一样入手,都是大赚特赚。 二人权衡再三,觉得孙长老的修为比之孔长老要高出一筹,更有一条筋骨结实的大狗助阵,战力超出孔长老许多,但孔长老一把法宝级的羽扇,只要轻轻一扇,就有烈焰卷去。这烈焰非是凡火,而是鼎鼎大名的南明离火,也就是朱雀火。要知道火焰一类的法术法器,大多善于破除邪秽,对魔道功法有克制作用,因此在二人看来,反倒是孙长老容易对付一些,便不在犹豫,二人联手杀奔孙长老而去。 至于最后一人,他有了之前的教训,觉得大家都成就金丹不久,彼此差距不大,纵然自己也跟上去,五人合力将孙长老杀死,最后的战利品也要五人争夺一番,自己未必就能抢得过别人,因此既不去围杀孙长老,也不去孔长老那里掺和,而是化为一道遁光,往崂山派的建筑中落去,想要搜出一二样秘法,也好日后修炼。 崂山派虽有藏经阁,里面收藏了许多功法、法术以及一些秘法,这些有的是崂山派历代前辈所创,有的则是门人弟子下山行走,或奇遇或掠夺而来,包含了佛道魔三家种种法门,可谓是五花八门,种类繁多。但既然藏经阁不拘外门、内门弟子,只要功劳足够,都能进去挑选兑换,自然也没有特别珍贵的法门,对于金丹真人来说,也就能借鉴一下而已。 因此藏经阁这里防御不严,凭这人的修为,轻松便闯了进去,只是过不多久,便两手空空,失望而出。这些东西,他均瞧不上眼,也不愿打包带出来,任凭身旁魔道各派的小辈一窝蜂的冲了进去。 “嘿嘿,进去一趟,也就得到一门四象合一之法。”此人满脸苦笑,无奈的摇了摇头,他知道此法极为高明,若能彻底参透,战力必然翻上几番,但此法也出了名的难学,纵然崂山派里,也常常好几代没人能够学会,因而四象合一之法,不过是个块美味的鸡肋罢了。 “唉,也不知崂山派的众多秘法,都收藏在何处,难不成要我去每一脉所在,都仔仔细细搜上一边么?若是那样,时间可来不及了,佛道两家的伪君子们,也不知多会儿就要杀过来,如果跑晚了,可就连命都要没了!” 此人一边想着,一边腾空而起,放眼向四处望去,突然脑中灵光一闪,两眼直勾勾的盯在崂山派的大殿,在那里的上空,孔长老正手握羽扇,与敌厮杀,下方不远处,更有许多炼窍期、炼法期的崂山弟子与入侵的魔道之人乱战成一团,只是一眼望去,却绝对找不到一个引气期的家伙。 那里很重要! 这一点此人自然知道,任何一派的大殿,都是如此,所以他之前才并没有多留意,但现在仔细想一想,目前尚未被攻破的地方,除了在大阵守护下,且有清风真人坐镇的竹峰外,便只有崂山派的大殿了。 竹峰且不说它,那处阵法奥妙之极,凭现在的人手,根本攻不破它,并且清风真人威名赫赫,魔道各派之中均有传言,说那个女人的战力极强,恐怕还要超过了崂山派的掌教岳真人。因此崂山派的秘法若藏于竹峰,他也只能选择放弃。 而除了竹峰之外,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大殿,若有珍贵的东西想要藏起来,自然那里比较合适。 ------------ 第九十七章 孙、孔二人的乞求 大殿上方,孔长老见到朱长老被人围攻,最终双拳难敌四手,身体被人卷去,想来难逃身死道消,魂魄被仇人禁锢,炼成法器的悲惨下场,不免心中悲伤。 现在孔长老又见到,孙长老也陷入魔道四名金丹高手围攻之中,纵然能支撑一阵子,但恐怕九成九也要步朱长老的后尘。一想到相处几百年的师兄弟,一个个均要死去,而自己也不过晚走一步,心中不免悲伤,而悲伤之后,则是极度狂怒。 他恨啊! 他恨自己嫉贤妒能,见得清风真人道行了得,修为精深,日后岳真人卸下掌教之位,若无意外,便是清风真人接人崂山掌教,因而同几位师兄弟联手排挤,与清风真人产生嫌隙,使得对方虽然卜算到门派劫难,也三缄其口,开启大阵,守护着竹峰,来个作壁上观。 他也恨掌教岳真人不以门派安危为重,纵然有孙长老提出反对,仍旧将镇派之宝混元珍珠伞带走,令护山大阵动转不灵,为魔道贼人寻到破绽,攻入了派中。 但他更恨,作为留在崂山派里镇守的长老,他与两个师兄顾及面子,没有第一时间服软,恳求清风真人出面,执掌护山大阵,以此护持门派。 反正若非他们师兄弟犯下一连串的糊涂,崂山派也不会有今日这场劫难。这样一想,什么面子啊,掌教之位啊,孔长老全都一并放下,也不在把守崂山大殿,而是一连狂催法力,狠狠挥动羽扇,卷起成片南明离火,彷如惊涛骇浪一般,向着对面拍去。 南明离火克制邪秽,经过孔长老百分之一百二的催动,火焰威力极强,不但将敌人攻来阴气、秽气、煞气全都焚烧一空,更一刻不停的向两名敌人卷去。 世间所谓法宝,与法器不同,里面并非单纯的符篆,而是由符篆组成的禁法,比之阵法威力稍逊,但更加灵动,威力也更加集中,为修行之人喜爱,用来护身克敌。 但禁法易成,材料难寻。这修行界里,能承受禁法压力的灵材,早被前人挥霍的几乎殆尽,因此要炼成一件法宝,极为困难,需要先炼就法器,然后日夜用法力洗练,使其材质蜕变提升,当能承受住禁法压力后,在将符篆重组成一道禁法。 有此可见,炼成一件法宝之难,可以说非要成就金丹,不能炼成法宝,而即便金丹真人,也要苦熬许久,才或有可能炼成一件,因此各派收藏法宝,大多传承了数代,先后有过不少主人。 而与孔长老对敌的魔道两人,成就金丹不久,尚未炼成一件法宝,现在见到对方不顾法力消耗,卷起的南明离火如此汹涌,自然不愿与之狠拼,连忙左右一分,化成遁光,躲闪开去。 孔长老也知伤不到他俩,只求将二人逼退罢了,现在见目的已然达到,便趁着二人不及阻拦的空档,化为一道长虹,冲着孙长老处飞去。 而魔道这二人见对手跑了,思及本派老祖布置的任务,与完不成任务后的惩罚,心里就是一颤,也只得随后追了上去。 “哈哈,我王朗运气不错,正愁那姓孔的老儿守在大殿上方,不知如何才能混进去,没想下一刻他自己走了,就连黑丑、黑鬼两人也一起离开,岂不是崂山诸多秘法,只有我一人独享!”站在藏经阁前的魔道金丹高手王朗,见此情况桀桀怪笑,直奔崂山大殿飞去。 没了孔长老守护,虽则大殿附近仍有不少炼法期,甚至炼法巅峰的高手,但岂能阻挡得了王朗,却见他也不与人争斗,只是身躯散化成成千上万缭绕着黑雾,脸孔扭曲哀号的厉鬼、魔头,蜂拥扑去,所过之处,崂山弟子皆被摄出魂魄,纵然偶有高手侥幸不死,也无力阻挡王朗侵入大殿。 另一边,孔长老化虹飞遁,不过一会儿,已经来到孙长老这处战团的上方,手持羽扇奋力一扇,又是成片成片的南明离火涌出,仿佛千重巨浪,狠狠向下方拍去。 南明离火虽然克制邪秽,但金丹高手终究并非路边的白菜豆腐,所以纵然被其克制,却也能挡上一挡,更何况四人联手之下,绝对能将其阻住。 但这四人心中各有自己的盘算,岂会耗损许多法力,前去阻拦南明离火,况且纵然有人想出手,也少不得迟疑,唯恐没人相助,单凭自身之力,被南明离火卷入其中,生生烧成一堆飞灰。因此四人不约而同,也是四处散去。 围攻之人散开,孙长老也自挣脱出来,与孔长老汇合在一起,也不与魔道六人纠缠,一路向前飞去,直到竹峰守护阵法上方,这才停了下来,一边抵挡六人进攻,一边声音透过阵法,对清风真人哀求起来。 “清风真人,我二人知道,你恨我们往日对你很是排挤,但大家同属崂山派,总还有些香火之情,况且我二人若是丧命,崂山只留下你一人,纵然接掌门户,也不免独木难支。” “是啊,清风真人,你若出手救我二人,我俩对二代祖师立誓,必拥你为掌教,若有违背甘愿魂飞魄散,永不超生。” 清风真人听到这话,心里就是一动。 世俗之人发誓,多有不守承诺之辈。修行之人则不同,一言一行,天道自有感应,若有违背,天道未必降下惩罚,但修行之人总不免心有顾及。 而对崂山二代祖师立誓,则比天道约束更强。许多时候,天道或许懒得理你,但飞升上界的仙鹤童子,必然一雷将人劈死,从无例外之事。因此对崂山派弟子而言,这个誓言一出,绝无违背的可能。 清风真人也是明白这点,自然相信孙、孔二人所说,况且崂山岳真人尚未死去,之前虽有带走镇派之宝混元珍珠伞的错误,但清风真人也不能说,凭此错误,一定能逼他退位。 如此一想,清风真人当即有了决定。 ------------ 第九十八章 清风真人出手 一道银戟化虹飞射而出,当空一斩,先是逼退一名追得最近的敌人,然后一连划出七个圆圈,将那魔道六人随后的攻击,无论法术,还是法器,全都接了下来,并在不断划圈中,配合着法力的收放,将法术一一卸去,却将那些法器锁住,之后戟身月牙处银光大盛,只是一绞,便将锁住的法器绞个粉碎。 “清风真人!” 在场八人全都惊呼一声,其中崂山一方孙、孔两位长老自然是喜悦,而魔道一方六人,则显得有些畏惧,在有意无意之间,六人往一起凑了凑,似乎想要联手对敌一般。 清风真人凌空虚踏,飘飘若仙,从容不迫的自竹峰守护阵法中走出,右手一抬,恰好握住飞回的银戟,戟尖正指着魔道六人,而她左手背在身后,春葱般的五指或曲或伸,正在不断掐算着。 魔道六人面面相觑,互相鼓励着“同伴”,让其先攻过去,而自身却无任何异动,却是生怕让清风真人误会,下一刻就招来银戟临身。 诚然,清风真人与这魔道六人同处于金丹期,并且大家都成就金丹不久,按说都属于新嫩,但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,战力自然不能划上等号。 近些年来,清风真人为了推演出一部能改换根骨的法门,四处搜罗秘法,少不得巧取豪夺,大战小战不断,与正邪双方,佛、道、魔以及旁门四家,全都交过手,战绩斐然,令魔道各派的老祖们也不得不承认,清风真人虽则成就金丹不久,但战力极为恐怖,任何一个老祖,均无十成把握将之压下,并且纵然将她击败,也杀之不死,困之不住,堪称让人头疼的人物,因而魔道各派曾有传言,称清风真人的战力,已然超过了崂山派掌教岳真人。 之前要围杀一个岳真人,不但算计许久,先后派出八名金丹高手,并摆出了魔道排名前列的修罗化血阵来,却仍让岳真人破阵而出。现在面对这么一个凶名赫赫,极度暴力的女人,也难怪魔道六人心惊胆战,就如面对本派老祖一般。 “清风真人!这次我们魔道各派联手,我劝你还是交出孙长老、孔长老这两个老货,明哲保身,作壁上观为妙,否则惹得老祖出手,让你……”其中一人色厉内荏的恐吓着,只是随着清风真人眉头一挑,此人喊话声音越来越小,到得最后半句,更是连蚊子嗡嗡也不如,便是在他旁边的“同伴”,也听不清他说些什么,虽非见他嘴巴一开一合,却要猜测他后半句只是在脑中走了一遍。 清风真人轻哼一声,似笑非笑的扫过对面六只发抖的“小喵喵”,心中自是瞧不起他们。这六个家伙,胆子比大喵也相差不多,也不知他们怎么成就金丹的,莫非一个个都是老祖的嫡亲孙子不成? “哼,老祖?记得之前我与法王在赤尾岛上相遇,曾过了几招,他的魔功精深,我当时却是不敌,也不知今日他来了没有,也好让我当面讨教!不过,呵呵呵……!想必他不敢来,才派了你们这堆杂鱼!” 清风真人这句话中,充斥着满满的自信,任谁听得这话,也能听出里面并没有一句虚言,显然也是拥有着老祖或者近似老祖的战力,让本来有所猜测的魔道六人,一下子得到了肯定的答案,一个让他们就似咬破苦胆的答案。 “怎么?你们还不滚!难不成想死么!”清风真人看透了他们进退两难,想攻,慑于自己的威名,想退,又畏惧回去之后的惩罚。要知道,若非崂山岳真人出人意料的配合,魔道这次根本取得不了这么大的成果,而这次机会难得,自然也由不得他们轻易放弃。 这六人被清风真人言语逼迫,转而放下了畏惧,脸现狰狞,或嘶吼,或怪笑,一阵鬼哭狼嚎,就要动手围攻,将法术、法器全无保留的砸下去。 但,清风真人虽瞧不起他们,却根本没有丝毫轻敌大意,从开始的银戟化虹,绞碎法器,再到现在言语逼迫,其实全在清风真人的谋算之中,自然是早有准备,掐在魔道六人将攻未攻之际,已经身戟合一,化作长虹,切入六人之间,将他们分割开来,互相不得照应,然后接连攻杀,瞻之在前,忽焉在后,虽则对方六人,却觉得仿佛单身一人,被清风真人围攻似的。 飞剑一类,之所以在诸多法器、法宝之中,最是难以对付,正在于它以锋利的剑气破空,飞遁起来最为迅速,而银戟也属特殊的飞剑,虽则清风真人不擅御剑,用不出剑气雷音、炼剑成丝、剑光分化等种种绝技,但凭借银戟略快于六人的速度,以及在卜算的配合下,巧妙的穿插进攻,却也营造出了这种极佳的效果。 因此,不过片刻之间,就打得魔道六人一阵忙乱,似乎银戟分分钟就能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一般。这让他们再不敢想着进攻,只是一味用法术、法器在身前布下层层防御,想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,若是实在不行,干脆转头逃命算了。 如此一来,清风真人打得更是顺手。她也知自身修为尚浅,比不得那些老魔、老祖,若六人抛去性命以死相拼,自己未必能讨得了好,因而也不想着将六人全数杀死,只要斩杀一二人,来个杀鸡骇猴,将魔道贼人赶出崂山,便算一件大功,足以与岳真人争夺掌教之位。 也正是因此,银戟看似围住魔道六人,实则攻击起来却有侧重,有的重点照顾,有的却要放松许多,以点、划为主,轻轻攻上一下罢了,但在清风真人准确的卜算,巧妙的控制之下,六人根本没有丝毫觉察,一味的防御,反而让自身处于孤立之中,任凭清风真人尽展手段,观察、卜算、推演,找寻着其中最弱之人的防御缺陷。 ------------ 第九十九章 童子现,清风三杀 魔道各派之中,皆是赤裸裸的奉行一套弱肉强食的规则,同门之间非但没有丝毫情谊,甚至还整日互相谋算。而作为师父,也好不到哪儿去,若某个弟子修为进展缓慢,不合心意,便要出手清理门户,甚至更有的,所谓收徒,纯粹是要培养一些炼法、练功、炼器的材料罢了。 如此一来,魔道各派弟子修炼勤奋刻苦,且每一个入门弟子,最先学的既不是克敌制胜,也不是阴谋害人,而是学来一手护身保命的本事。 因此,这与清风真人对敌的六个人也不例外,并且他们能脱颖而出,远超同济,成就金丹,这一手保命的本事,更是学得极佳,若朝廷科举就考这些东西,六人怕是都要得中状元,甚至其中样貌出色之人,未尝不会被公主看重,捞一个驸马当当。 现在这六人一心防御,纵然清风真人修行路上一步步走的稳健,根基打得极为扎实,成就的金丹更加完美,论修为更过这六人不止一筹,更有一手卜算相助,但面对着层层防御,急切之间,也无法将之破开,斩杀一名敌人。 就在此时,一道纯白气柱冲破崂山大殿直入云霄,随后就见成千上万厉鬼、魔头蜂拥从殿门之中挤出,争先恐后似的往远处飞去,只想尽快逃离崂山这个恐怖的地方。 可是下一瞬,就有一声鹤唳传遍整个崂山,这鹤唳之声彷如天外飞来,不沾丁点凡尘,充满了一股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尽随己意的逍遥自在,接着就见纯白气柱收敛凝聚,化为一个身穿红布肚兜,看上去不过才一二岁孩童,身上肉嘟嘟胖乎乎,胳膊腿彷如白嫩的莲藕似的,看着要多可爱,有多可爱。 只是那可爱的小手一点,空中就有地、水、火、风涌现,将堂堂金丹高手王朗所化的厉鬼魔头围住,不过一卷之下,容不得王朗丝毫抵抗,就将之化为了一片虚无。 见这孩童出手如此骇人,在场众人无一蠢钝如猪之辈,就算用膝盖去想,也能猜到他是一个绝世高手,甚至一些见闻广博之辈,更隐约猜到这个孩童的来历。至于崂山派的所有人等,上至长老,下至弟子,又岂会认不出每次大典必须祭拜之人,因此全都高呼一声:“见过仙鹤祖师!” 不错,此人就是崂山二代祖师仙鹤童子,也是历代祖师中唯一飞升上界之人。只是若按惯例,纵然崂山派上下被杀个精光,仙鹤童子也不会出手救这些不成器的家伙,反正崂山派传承了数代,现在派中也没有他认识的人了。至于门派传承,这也好办之极,只需隔上几百年,操纵崂山秘藏功法现世即可,到时修行界一场争夺,能最后夺到手,并将之保住的,必然运气,资质,毅力,品性……全属上乘之列,自可收为弟子。 只是这王朗也不知说他运气太好,还是太背,居然真找到了崂山典籍的收藏之所,并妄图破开禁制,将之取出。这无疑引动仙鹤童子的怒火,凭借亲手布下的禁制,降下一丝神念,把这胆大妄为的王朗,一击打得连渣都不剩。 而这一击给了魔道上下极大的震撼,在听闻这个孩童就是崂山派二代祖师仙鹤童子之后,更是不免心惊胆战,精神恍惚,就连与清风真人对敌的六人也不例外。 见此,清风真人自然面色一喜,银戟光芒内敛,化为一道奔雷,连续击穿数层防御,将一名敌人连肉身带魂魄,斩于银戟之下,而后也不停顿,银戟化弧,或勾或扫,再次斩杀二人。 短短不过几息时间,清风真人一连三杀,杀出了威风,杀出了气势,原本杀鸡骇猴的想法也为之一变。若按之前所想,杀了对方一二人后,在露出斩尽诛绝之意,余下几人必然拼得玉石俱焚,也不肯引颈就戮,清风真人纵然将他们全数杀死,免不得身受重伤,甚至影响到自身根基,不得不提前转世。但现在不同,一连三杀,对方也不过余下三人,他们便是拼命,清风真人也是不怕,自然不会玩什么杀鸡骇猴,其实却是放虎归山的把戏。 只见清风真人身戟合一,宛若一道银色的蛟龙,蜿蜒盘旋,摇头摆尾,将回过神来的三人圈住,并唯恐他们分头逃跑,却一改之前分割的策略,不断以犀利的攻势,逼迫他们三人聚在一起。 这三人也知此刻千钧一发,性命攸关,不但同心协力,联手合作,布下更厚实的防御,一层一层不断叠加,彷如宫中御厨精心烘烤的烧饼一般,更是将魔道秘传的诸如“天魔解体大法”一类的拼命法门用出,修为忽的暴涨数成,借此催动法术,化为五色斑斓的洪流,想清风真人涌去。 但清风真人早已成竹在胸,银戟化出一道玄奥莫测的轨迹,彷如一个资深老饕,轻巧将螃蟹的硬壳层层剥去,却不被蟹壳刺到一般,纵然这三人如何抵挡,如何反击,总像配合着清风真人银戟变化似的,将薄弱之处暴露出来。 到得后来,清风真人身后更有一张棋盘若隐若现,随着棋盘上每一颗棋子落下,都有一招攻击被她打散,或是一层防御被她破开,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棋盘上落下的棋子越来越快,魔道三人也越发难以支撑,纵然修为暴涨了数成,已然超过了清风真人,却感觉彷如落入蛛网中的虫豸,任他们如何挣扎,也只是让束缚越来越紧,根本没有丝毫希望能够挣脱。 三人面目越发狰狞,就如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中的恶鬼相仿,也不知是谁最先催动了魔火,似是三人不约而同所为。这魔火是三人精气神三宝合一而成,威力虽然巨大,但却燃烧人的本源,不能持久下去,因此三人彻底放弃防御,一味催动魔火,向清风真人烧去,一副纵然是死,也要将其击伤的样子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章 新任掌教 清风真人只是一笑,如玉般的右手缓缓前推,身后棋盘虚影突然扩大,似缓实急的罩住了三团魔火,随之骤然收缩,将魔火困在棋盘之中。 三人不计消耗的狂催法力,通过玄之又玄的联系,注入了魔火之中,随后魔火凭空暴涨,熊熊燃烧的更加炽烈,似是要烧穿棋盘一般。 “呵呵!”清风真人微微一笑。银戟虽是她的随身法宝,但她剑法不精,真正压箱底的本事,反而是这招棋盘禁法,名曰星空劫,只要入得棋盘中,无论法术还是法器,也只是化为她的一枚棋子而已。也正是凭借“星空劫”,清风真人才敢说于“法王”一战。 现在,三人居然想要凭借魔火之威,烧穿棋盘。若是有上四人联手,尚且还有几分可能,但只是这三人的力量,却还要稍逊一点。只见清风真人素手一拨,三团魔火化为一黑两白三枚棋子,互相绞杀起来。 这三人光凭玄妙的感应,根本不知具体情况,只以为正在灼烧构成棋盘的禁制、符篆,所以不但不收敛魔火,反而更加猛烈的催动起来。 魔火只有以人的精、气、神三宝合一才能点燃,这三宝乃人的本源,耗尽之时,就要身死魂消,现在三人疯狂催动,魔火互相灼烧之下,不过片刻时间,三人已经气息衰败,离死不远。 清风真人心中一动,也是眉头紧皱,冷汗潺潺,双目紧盯着不断颤抖的棋盘,似乎这棋盘若被烧透,对自己就有巨大的损害一般,唬骗得三人将最后一点本源也投了进去,当时就气绝身亡。 清风真人这才一笑,收了“星空劫”,抬手一点,一道戟光闪过,将这三人的头颅割下,与之前斩杀的三人凑在一起,用玉盘托着,高高举起,对着仙鹤童子,毕恭毕敬的言道:“弟子清风,恭祝祖师仙福永享,自在逍遥!” 仙鹤童子招手接过玉盘,似对这六颗人头作为贡品极为满意,只见他微微点头,一副赞许的样子,用稚嫩的嗓音说道:“你,很好,很好!” 话音刚落,仙鹤童子身子一晃,崩散开来,重新化为直入云霄的纯白气柱,之后气柱收敛,落于大殿之中。之前震碎的殿顶也一块块飞回、拼好,堵在破洞之中,随即裂痕处白光一闪,一切恢复了原样。 仙鹤童子虽则消失,但他那句“很好,很好”,崂山上下却全都听得清清楚楚,正利于清风真人夺得掌教之位。因此她不欲让魔道贼人将崂山弟子杀个干净,弄得没有一个人出头作证,于是翻手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铜钟,轻轻催动,一阵古朴雄浑的钟声响遍整个崂山。 崂山弟子听得钟声,似乎以前种种杂念尽皆消散,整个魂魄变得晶莹剔透,心思也活泼灵动,仿佛看透了敌人下一步的动作,能未卜先知一般,战力因此上涨几分。 而魔道贼人听得钟声,却觉脑袋昏昏沉沉,就像是一碗水中倒入了一斤砒霜,在用力搅拌一番,比之浆糊还要浆糊,都要结成一块石板了,就算眼见崂山弟子一雷劈来,也要向上半天,是躲,是防,用什么法术,还不等想的清楚,就化成了散发独特臭味的焦炭。 因此只是一阵钟声,崂山派中的厮杀已经翻转,变成崂山弟子对魔道贼人的屠杀,而且不光如此,孙长老与孔长老也再度动手,盯着魔道剩下的炼法巅峰高手一顿狠杀。 别看对着炼法巅峰之辈,总少不得有人恭维,称其“半步金丹”,可若不能结成阵法,或是有厉害的法宝,面对金丹真人,根本没有一点反抗之力。 因此不过一会儿,魔道炼法巅峰的高手已经死绝,崂山幸存的各脉首座也腾出手来,加入了以大欺小,仗着修为肆意屠杀的行列。这样良性循环之下,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,就将魔道贼人或杀或逐,将之全都清出了崂山派的范围,当然这里面大多是看着不好直接溜走的,只是这些贼人修为不高,在魔道各派从来都是炮灰,要多少有多少,却也没人想要全部杀光。 打退了魔道进攻,崂山弟子在各脉首座的指挥下,恢复法力,包扎伤口,收敛尸体,修补阵法,各自忙碌起来。这崂山护派大阵,虽被攻破,其实也就是破开几处,扰乱了阵法的运转而已,修补起来也是容易,有阵图参照,用不多久,阵法重新运转起来。 这时,远处一片云光飞来,当先一人正是崂山掌教岳真人,随后是昆仑掌教齐真人以及弟子们,还有峨眉青城等道家各派高手,南山、海空、慧净、慧能、慧真等神僧,还有擂鼓仙、虎头禅师、钟先生等旁门中人,却是泰山之巅观战人等,一个不落全都来了。 清风真人见此一笑,带着孙、孔二位长老,残存的各脉首座,飞出山门,上前迎接,还不等崂山掌教岳真人说话,清风真人当先言道:“崂山新任掌教清风,见过各位道友!” 岳真人听得此言,脸色一变,但见清风真人身后众人无一反驳,更有人念及昔日轻易,暗中传音,将仙鹤童子对清风真人称赞“很好,很好”告知,岳真人自然明白大势已去,清风真人接任掌教已成定局,遂不再说些什么,只想着回崂山闭关苦修一阵,就远行他界,寻求机缘突破金丹。 昆仑掌教齐真人在旁边自是看的清楚,只是掌教之位,乃是崂山派自家之事,纵然昆仑势大,也不便干涉,否则不说与崂山上下为敌,就是他身后道家各派,也要思量“前有车,后有辙”,对昆仑派警惕心大增。 是以齐真人淡然一笑,装成什么都不知道,对着清风真人一礼,道:“我等听闻贵派遭逢魔道突袭,特来支援,唉,只是来的迟了,并未帮上什么忙。” “齐真人客气了,众道友能来,我崂山上下已经感激不尽!”说着清风真人挥手作邀请状,“还请各位道友入内喝上一杯茶!” “大善!”众人尽皆笑道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零一章 算卦 清风真人接掌崂山派,这一则消息,仿佛长了翅膀一样,用不了几日,修行界里,除了一些常年闭关之老家伙外,已然是人尽皆知了。而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在崂山劫难之后,很快就得到了结果,并且连其中详细的过程,也在清风真人嘴里,像听故事一样,听了个全套,比那些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,自然更加准确。 魔道各派联手攻破崂山,对崂山派造成巨大的损失,自然引得崂山上下的仇视,但崂山派份属正道,纵然没有此事,双方弟子碰面,也少不得厮杀一番,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处。 而对于佛道两家,虽则崂山派的弟子之中也许多人不满,但大家同属正道,况且昆仑齐掌教只是邀约岳真人切磋一场,想要压崂山一头而已,算不得深仇大恨,至于崂山派因此被魔道攻破,却只能怪自身警惕不够,让其摸清阵法布置,更在后来将镇派之宝轻率带走,这些都是崂山自己的错,与佛道两家可没丁点关系。 所以清风真人自然不会同佛道两家翻脸,弄得修行界中全是敌人,因而崂山重新恢复了平静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也不用继续躲在京城,可以动身返回崂山。 但是与引气期不同,炼窍期若想练得圆满,需要吸纳更多的天地灵气,将之转化成法力,稳固、填满之前构建出来的窍穴,当这些全都做好,就是炼窍巅峰,准备步入炼法期的时候。 根据个人构建的窍穴数量不同,组成的阵法不同,所用的时间也是不等。例如李淳风一共开辟了二十八个窍穴,要想将其稳固、填满,需要的法力,是之前引气期的近千倍之多。只是窍穴彼此勾连,组成阵法之后,转化星力的效率提高许多。这样一增一减之间,最少也要花费十几年的时间才能完成。 而这也就是李淳风,在炼窍之前有清风真人推演阵法,后来更有血脉产生奇妙的异变,让他转化星力的效率得以再度提高,若是那些没甚根脚的旁门散修,或是一些小门小派弟子,甚至一些大派中不得宠的弟子,也是比补得李淳风的。 因此,虽说在炼窍期,除了最开始炼成的窍穴之外,还能继续开辟新的窍穴,但却很少有人继续构建,因为新构建的窍穴,既不能组成阵法,也不能提高转化灵气的效率,不但对修炼并无帮助,反而需要稳固填充的窍穴更多,平白拖慢了修行的速度。 如此一来,基于转化效率,纵然清风真人接引星力,将李淳风浸泡在里面,对他的修行也没有丝毫帮助,就如同面前摆着一堆食物,消化不了,也是无用。所以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现在去崂山与在京城,每日炼化出的法力都相差不大,而在外界还能磨练心性,二人商量了一下,还是决定暂住在京城。 不过现在二人一改之前深居简出,整日卧在院子里修炼的习惯,而是每日幻化成贩夫走卒,商贾士子,在京城中游荡,凭喜好而行,凭心情而为,磨练着自身的心性。 这一日,正巧赶上庙会,街上人来人往,格外热闹,李淳风心中一动,思忖着不如扮成算命先生,给人解签算命也是一乐,就与陆文绮商量。 陆文绮自然不会为这小事,逆了李淳风的意思,还要组团凑趣,来得一个算命夫妻,并手脚麻利的扯下一条白布,提笔刷刷点点的写下一行大字,曰“六爻熟谙八卦精通,能知天地理善晓鬼神情”,以此作为算命的招牌。 李淳风见了就是一笑。陆文绮体内窍穴组成了伏羲六十四卦,果然称得上是“八卦精通”了,遂也不做其他准备,抄起竹竿,挑上白布,拉着陆文绮,往外走去。 庙会之时果然热闹,就连以往躲在闺阁里的姑娘,也在仆人的陪同下,出来透透风,更有泼皮无赖,也兴致勃勃的跟着人群,乘机挤上一挤。 只是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所到之处,本来拥挤的行人,全都不自觉的向两旁闪避,宁可与人挤成一团动弹不得,也要让出一条容二人行走的通道。此事自然格外神异,可四周行人却不见任何惊奇之色,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。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找寻了一个背靠树荫之处,略施法术就清空了一块地方,插上竹幡,靠在树下斜斜一坐,悠哉悠哉的看起远处的杂耍来。 来往行人见此处出现一家算命的,一男一女年纪甚是年轻,且只有一块白布招牌,上面所写口气很大,但瞧起来也不像什么有本事的,因此驻足观看的多,想要前去求上一卦的,却一个也没有。 这自是在正常不过,这些人口袋里的钱,也不是大风刮来的,可舍不得胡乱挥霍,非要有人上去试一试,见果然灵验,才会跟风上去,求人算卦。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既不靠算命谋生,自然不以为意,但若是总不开张,无人前来求卦,在这里干巴巴的坐上一天,也是太过无趣,还不如也去逛逛呢,因此李淳风抬头扫过人群,却想拉一个客人过来。 这时,有一身穿锦袍,满脸威严的中年男子走过,看起来非富即贵,并且十有八九还是一个官,只是这人落在李淳风眼中,却惹得他心中一动,上前一把将之拉住,言道:“这位大人,您的印堂发黑,一道红光直冲眉梢,最近可能要有血光之灾啊。” 这话纯粹是李淳风胡说,他随跟着母亲清风真人学过卜算,但丝毫没有天赋,学了半天也不过学得一点皮毛,目前也就能给常人卜算一下罢了,别说修行之辈,就算为官之人,因为借得一点龙气庇护,李淳风卜算起来,也不免十卦九不准,因此所谓血光之灾,纯熟是在唬人。 这方法,骗子们最是常用,只需吓上一吓,不管对方爱不爱听,只要一搭上话,总能找到机会忽悠一番。 ------------ 第四卷 世俗争端 ------------ 第一百零二章 连番忽悠 这人姓贾,名唤贾正英,却果然是官,虽然官职不大,品级不高,但却在东宫为官,侍奉太子杨英,算得太子近臣,日后太子登基即位,自然少不得好处。 按说贾正英现在应该春风得意才对,纵然逛个庙会,也总要带齐了一班仆人,前呼后拥的,即便不为抖一下威风,有人跑跑腿也是好的。但近来二皇子屡立战功,在朝中声势越来越多,更在朝臣中流传着“立长”还是“立贤”,杨英太子之位已是摇摇欲坠,侍奉太子的贾正英,自然心中愁苦,默默一人出了府门,走着走着,便来到李淳风的算命摊子前,被他言语所惊。 二皇子杨钊,麾下多有武将,这些人脾气暴躁,更仗着有杨钊撑腰,显得格外张狂,这个月里,已经揍趴下太子杨英手下三个武官了。贾正英虽是文官,但他也不敢保证,那些家伙喝上几碗猫儿尿后,就能拎得清,收住了拳头。 因而贾正英身子一哆嗦,惊问一句,“血光之灾?你可敢确定?若是蒙我,小心挨一顿板子!”,同时转头向李淳风看去。 这一看,贾正英只看到光溜溜的下巴,没有一缕胡须,至于人长得什么样,却暂时还未看见,非要退后几步,才能将李淳风看个周全,但这再一看,更是让贾正英大失所望。 这算卦的,不但并非如想象之中那样几缕长须飘洒前胸,一副有道真修的模样,反而生得身材高大,肌肉结实,若非没有一脸络腮胡子,几乎与杨英属下几个武官类似。贾正英暗自思忖,就这幅模样,别说是算卦,恐怕这人一拿起《六爻》,要赴周公宴请,与其拼酒去了。但见到李淳风身后白布招牌上,字迹清秀,与他样貌不同,似乎也是一个读书人,这次将信将疑的坐下,让他卜上一卦。 “嗯,你名叫贾正英,祖籍余杭,现在东宫为官……”李淳风将贾正英的履历一一道来,每说一句,贾正英就点一下头,显然并未有任何错误。 当然,也不可能出错。这些东西都是“六爻熟谙八卦精通”的陆文绮卜算出来,暗中传音告诉的李淳风,自然不会出现十卦九不准的情况。 “先生,不知我这血光之灾,从何而来?”贾正英急忙追问起来下去。那些过去的事情,算的在准,也已成过去,改变不得,他现在更关心未来之事。 “嘿嘿,别急,慢慢来!这不,正算着了么!”李淳风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,一边暗中焦急的与陆文绮传音,让她算算贾正英有何血光之灾,反正他不相信,这人一生平平安安,连刮伤碰伤也没有。 “血光之灾!近来他哪有什么血光之灾?至于以后,却是根本算不清楚。要知道,凡事与皇位沾边,无论是谁也卜算不出,而偏偏他的生死福祸与太子紧密相连,变数太大了,让我怎么算啊!”陆文绮抱怨过后,脑子一转,却帮着李淳风编出好几个糊弄人的假话。 却见李淳风轻咳,正作掐算样子的右手一顿,脸色一沉,欲言又止,最终长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,一边卷起白布招牌,一边挥手让贾正英离去。 “先生,先生!这,这是怎么回事?难不成……?”贾正英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,揪住李淳风的衣袖,带着哭腔的追问道,“不论如何,还请先生告诉贾某!贾某必有重谢!” “唉,我也不贪图你的重谢,你还是走吧,也不要问为什么,开开心心过上几天就是!”李淳风这脸阴的很,就像在同遗体道别,而“开开心心过上几天”这话在贾正英耳中,更像牢头给犯人送上丰盛的一餐,然后催促着“多吃一点”类似。 “先生,你告诉我实情,我经受的住!” “唉,这场血光之灾来的太猛,除非我能见到太子,或许有可能将之化解,否则你难逃一死!可惜,我今天算到的第一卦就化解不得,也没脸在这里为人算命了。”李淳风说着就夹起了白布招牌,拉着陆文绮,一分立刻就走的样子。 “别,先生,你告诉我详情,我想方设法让你见到太子殿下!” 李淳风暗自一笑。在他见到贾正英时,冥冥之中生出感应,需要跟在太子杨英身边,至于为什么,现在还不知道。 凡是修行之人,无论他是否精通卜算,对与自身相关的一些重要事情,很有可能提前察觉,例如自踏死地之时,突然心惊肉跳。也比如,才见某人一面,就心生杀机,日后才知那人是他前进的阻碍。 这些东西说起来玄之又玄,修行之人虽然号称不信命运,但遇到这种事,也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。因此李淳风才非要拉住贾正英,让陆文绮算上一卦,当听得对方在东宫为官,便下定决心,通过此人接近太子杨英。 只是那谎话,并非陆文绮编的那几个,那些均不堪用,李淳风急中生智,一番装模作样,这才将目的混在里面,果然贾正英上钩,许诺可以让他见到太子。 “罢了,既然你非要知道原因,我也不好瞒你,只是此地人来人往,非是讲话之所。”李淳风后面的谎话还没编好,用上了一招“拖”字诀。 “先生,这事好办!不如去我府中,我也好顺便摆宴,答谢先生!”贾正英说着,攥起李淳风的衣袖,转头就要回返。 “呵呵,莫急,莫急!”李淳风笑着一抖袖子,超过贾正英,与陆文绮当先而行,一路上行人与来时相仿,皆不自觉的退避在左右两侧,不过与来时不同之处,却是跟在后面的贾正英,发现了李淳风二人的不凡之处。 “这,这哪是算命先生,分明与朝廷供奉一样,也是有道真仙。幸好我遇到这位仙长,否则劫难临头,却如何能够逃的一条性命!”贾正英这样一想,更是恭敬了几分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零三章 继续忽悠 一行三人来到贾府,此时天已近正午,贾正英也不急着询问“血光之灾”,而是排开酒宴,招待李淳风、陆文绮这两位“有道真仙”用饭,期间各种珍馐美味、陈年佳酿陆续送上。 这些东西,平日里贾正英也舍不得吃一次,现在却恨不得让李、陆二人全都吃光才好,更往几个著名的勾栏院处送上名帖,招来上等的舞女,在席间翩翩起舞。 这些安排,统共用去贾正英一年的俸禄还多,但纵然如此,他却仍怕怠慢了李、陆二人。只是勾栏院中最顶级的舞女,就算太子杨英也未必能随叫随到,更何况是他贾正英,因而也只得作罢。 听着优雅的音乐,看着曼妙的舞姿,吃着可口的菜肴,品着醇美的佳酿,李淳风心中自是畅快。至于陆文绮看这些舞女一个个舞姿优美,却并非媚态横生勾引席上的客人,而是仿佛陷入某种意境之中,自娱自乐着,因此也暗暗点头赞许。 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贾正英这才要再度问起“血光之灾”一事,想来这次当能问出究竟,于是挥退了一众舞女,以及旁边侍立的仆人,当大厅里只剩下他与李淳风、陆文绮三人之时,贾正英身子前探,压低声音问道:“二位真人,不知可曾吃好,喝好?若有什么需要,尽管跟下官说,我一定竭尽全力,满足二位真人的要求!” 李淳风闻言哈哈大笑。吃了这么半天酒菜,后面的谎话,李淳风早就编出来了,就等着贾正英询问,现在听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探询,也不再拖延时间,平白吊人胃口,直接将谎话说出:“贾正英啊,你这血光之灾,跟太子殿下有些牵扯,本来若见不到太子,我无从为你化解,自然不愿意告诉你,让你惶恐不安,但既然你保证说,能让我夫妻二人见到太子,我自然不会瞒你!” 贾正英一听进入正题,也顾不得身份,直接起身离席,亲手为李淳风斟满一杯美酒。而李淳风也不客气,大大咧咧的坐着,见到酒满,就一口干下,随后再度举杯,让贾正英斟酒。如此连喝三杯,李淳风这才继续说下去。 “太子殿下有龙气护身,我虽不能卜算,但以望气之术观其气运,再与你卜算得出的命数进行对照,大概可知你血光之灾的由来。”李淳风顺手抄起酒壶,仰头一口饮尽,“大约在三个月后,太子殿下恐有一场劫难,能否渡过我卜算不出,但也能推测到,太子少不得被剪除一些党羽,而贾正英,你不幸就在其中。” 听得这话,贾正英果然慌乱起来。二皇子与太子相争,急切之间,根本不可能将其打倒,因而少不得要先剪出羽翼,这在历朝历代中,大多都是如此,兼且一路回府之时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露了一手法术,自然容不得贾正英不信。 “这,这……!”贾正英急的团团转,“要不,要不我干脆辞官,对,就是辞官,我辞官不做,安心当个富家翁,二皇子该不会在瞄上我了吧!” “哈哈,哈哈!”李淳风放声大笑道,“贾正英啊,贾正英,你可真是糊涂!你可曾听过,骑上虎背,还有能安然下来的么?你辞官不做,要当个富家翁,这种事二皇子等人可会信你?而你没了官身,没有了太子这棵大树,二皇子也不需动手,只是他门下的党羽们,就能让你倾家荡产,家破人亡。况且贾正英啊,你这家财可是不少呢!” 李淳风之后又是摇头晃脑道:“也好,也好,今日辞官不做,明日家破人亡,死得痛快啊,也你省得惶惶不可终日,吃不下,睡不着,平白受此折磨。罢了,我既然与你算卦,少不得为你跟阎王求个情,说不定来世,你还能重新为人!” 辞官这种事情,连专心修行的李淳风都能看出不妥,作为能混到东宫为官的贾正英,又岂会想不清楚,只是他过于害怕,不愿意去想,努力忘却着,维持着最后的幻想罢了。但李淳风这番话,终究打碎了贾正英自欺欺人的幻想,将他拉到现实之中。 其实除去辞官,贾正英也还有别的选择,只要手段高明,或许纵然太子失势,二皇子杨钊即位,也不会波及到他,甚至转而得到杨钊的重用也未可知,绝非真正死路一条。但李淳风就想借贾正英的路子,见到太子杨英,因此无论贾正英想出什么解决办法,李淳风都要将之否决掉。 这些,贾正英并不知道,因此瘫倒在地,苦苦哀求道:“真人,李真人!还请救救我,救救我这一家老小吧!” “唉,你该知道,单纯救你,根本救不得,只有让我见到太子殿下,为其化解一场劫难,让形势颠倒,到了那时候,太子强,二皇子弱,只要你不行差踏错,便可免这场血光之灾。”李淳风所说,在理论上自然可行,但实际上,无论孰强孰弱,争夺皇位,双方总要有一些损失,并非一句“不行差踏错”,这极为宽泛的话语所能概括。 但这时贾正英也无法冷静下来仔细想想,况且纵然他冷静下来,也必然认为,只要太子一方扭转形势,他贾正英必能安然无事,日后借着从龙之功,飞黄腾达。其实不光他这么想,满朝文武,这么想的人可不少,否则不会有这许多人掺合此事了。 不过贾正英日后怎么想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果然被李淳风忽悠住了,于是一边唤来仆人送上瓜果糕点,奉上香茶,更让躲在后宅读书的大儿子出来作陪,一边却急忙让人备好车,他自己独身一人往太子杨英的府邸赶去。 贾正英虽在东宫为官,却也不是随便带人就能见到太子的,甚至他也并非随时都能见到太子,因此贾正英总要做些准备,不好贸贸然便将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带去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零四章 修道之人 见得贾正英急吼吼的备车出门,李淳风悠然的轻饮一口香茗,暗中却传音妻子陆文绮,将事情的原委悉数告知。至此陆文绮方才明白,李淳风为何偏要给贾正英算命,并且非要借机去见太子殿下。 陆文绮眼神与李淳风一对,将一阵轻柔的声音送了过去:“淳风,你走法武合一的路线,虽说是迫不得已,但所需灵气近乎海量,照此下去,几乎不可能成就金丹,此事说不定是你一桩大机缘呢。只是大机缘一般也是大凶险,更何况扯入世俗皇权争夺的漩涡之中,向来是修行之人的大忌,淳风你还需小心才是。” “这我自然知道!否则也不会绕个弯,借贾正英的路子面见太子,而是直接找上门去,显露几手法术,也不怕太子不把咱们奉为上宾。”李淳风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,对着陆文绮微微一笑。 “如此就好!”陆文绮点点头,转而换了一个话题,与李淳风谈论起道法,这是修道之人永恒不变的话题,夫妻间、与长辈、与朋友、与同道往往三两句后,总要谈论道法,说起最近的感悟,甚至两人还要互相印证一番。 这并非如常人所想的那么枯燥无趣,就如二个球迷,谈论足球,他们可以谈论三天三夜也不会疲惫。也如一众有事没事撸上一把的撸迷们,可以从上单鳄鱼、潘森的打法,到双adc配置的可行性,再深入谈论一下盖伦上单能否克制剑姬、瑞文,……纵使水平有限,讨论不了这些有深度的问题,大家在一起,也可以交流一下坑人的技巧嘛。 而修行之人也是如此,所有爱好不过是修行之路上的点缀罢了,道法才是最主要的,至于那些满脑子都是泡马子,开后宫的家伙,无论他是在佛、道、魔,还是旁门四家,都不可能有太大的成就。 或许有人会想,各种采阴补阳,例如《天地阴阳交·欢大乐赋》这类的魔道奇功,不就是让人广开后宫的么。其实无论何种功法,通过何种手段,修行才是根本,若沉迷于手段之中,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的成就,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法力浑厚的炮灰、杂鱼罢了。 限于悟性资质,李淳风对许多道法,诸如四象、五行、阴阳、八卦、以及雷法、火法、幻术等,都感悟不深,彷如雾里看花一般,总觉得似是隔了一层纱,参悟起来费时费力,所得却寥寥无几。 纵然李淳风炼窍之后,定下以后所走的路线,法武合一,主修偏于二十八星宿类的道法,但其他各个类别,不为以此突破到炼法期,单纯对敌之时,为了知己知彼从容应对,或是多些小手段,作为补充,作为辅助,也总需要花些时间参悟一下才是。所以与陆文绮交流,总能让李淳风学到不少东西,甚至可以触类旁通,促进自身对星宿类道法的理解。 对于陆文绮来说,道法上的交流,对她也不是没有好处。李淳风在其他方面虽然悟性不够,但在星宿类道法上,基于自身血脉的影响,参悟起来却有很大的优势,就如雏鸟学飞一般,虽然仍需努力,但总比旁人要简单容易千百倍。而陆文绮所修的伏羲六十四卦,本身包罗万有,却非人力所能穷尽,所以听得李淳风在星宿类道法的感悟,对她自身也都诸多帮助,甚至比起李淳风来,陆文绮所得还要更多一些。 两人传音交流,连嘴唇、喉咙也不需动上一下,若不是二人修道年限尚短,习惯还没有彻底改过来,不愿用心念沟通,否则更是简单。但嘴唇、喉咙都不动,只是你看我一眼,我看你一眼,让旁边作陪的这个贾正英的大儿子,只以为二人眉目传情,坐了片刻自觉尴尬,转身离去,直到晚饭之时,才再次出现,过来邀请。 一顿午餐,美酒佳肴,歌舞助兴,花去贾正英一年还多的俸禄,纵然他敛财有方,但迎来送往,各种人情应酬,也要用去许多,因此积蓄也不算多,所以晚上这一顿,不过是个家常菜,只是食材较之寻常人家,更为珍贵罢了。 但纵然如此,贾正英也仍旧花费不少心思。这家常菜自是不假,可做菜之人,却正是贾夫人。要说这贾夫人,做菜也是一把好手,不过如今贾正英在东宫为官,家里仆人成群,更有手艺不错的厨子,所以够资格吃到贾夫人做菜,并且会来贾府的客人,却是寥寥无几。 而贾夫人得到丈夫叮嘱,她虽不信这俩算卦的有何本事,但也总知道宁可信其有不可,以及小心无大错的道理,所以自然用尽浑身解数,整治了一桌好菜,更为这每一道菜,配上一句诗词,为这好菜增色不少。 虽然对李淳风来说,有无诗句相配,味道不会改变,结果没什么不同,但却正符合陆文绮的心思,要知道陆文绮可也是一个才女,琴棋书画无一不会,无一不精,因此吃了几口菜后,陆文绮也兴致大发,轻拍腰间的鹿皮包裹,一张“八弦琴”自里面飞出,横在陆文绮身前,也不用琴架支撑,凭空悬浮着。 只是这一手,已然让贾夫人与大儿子尽皆目瞪口呆,相信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确有法力在身,因为凡夫俗子纵然武功练到何等地步,也不过放出气劲操纵物体,无论吸摄、排开、还是其他动作,让物体凭空悬浮,却彷如放置在桌子上一般,却根本不可能达到。 这是修道与练武在先天境界上的差距,即使所谓法武合一,其中无论“法”也好,“武”也好,却都是在修道,与世俗间的武功,根本没有多大关系。要知道练武,最终所谓先天境界,也不过是与天地产生感应,借助天地灵气,这已然是练武的极致了,但对修道来说,引气入体,不过才刚刚迈入引气期,只是修道的开始罢了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零五章 太子到场 陆文绮无心理会贾正英一家的震惊,这些凡夫俗子,若非丈夫李淳风有需要借助他们的地方,她陆文绮根本不屑于同这些人混在一起。 故而她只是情谊深深的看向李淳风,双手在琴弦上轻抚,就有叮咚声响起,彷如从钟乳石上滴落,溶入浅洼中的水珠,一颗颗,一粒粒,带给人宁静悠然之感。 李淳风微微一笑,闭目倾听,体会琴声中勾勒出来的意境。这时四周灵气产生一阵微不可查的波动,一滴水珠凭空出现,落在李淳风面前的酒杯之中,有如呼应一般,也是一声“叮咚”轻响。 而随着这一声“叮咚”,陆文绮垂下目光,手指越发灵动,或勾或拨,琴声也越来越快,从那一滴滴清晰可数的水珠,化为淅淅沥沥的雨声,或落在树叶上,或砸在石桌上,或陷在泥土里,声音也自有些微不同。 此刻四周灵气又是一阵变化,从之前偶然有水珠滴落,也自化为细雨纷纷。众人虽在亭中吃喝,但也挡不住忽然出现的细雨,贾正英一家只得起身离席,往远处闪避,一直到得院子门口,才算离开细雨笼罩的范围。 陆文绮仍自不理,只是双手越拨越重,雨点也越来越大,噼里啪啦之声响成一片,这时陆文绮指法一变,自有微风生出,倒是应了“斜风细雨不须归”这一句诗,只是能安然欣赏之人,也只有李淳风罢了。 风越来越急,雨越来越大,不过片刻已然化为狂风暴雨,更有一团乌云笼罩在院子上空,随着琴弦一动,便有道道闪电如银蛇般在乌云中乱舞,之后才有滚滚雷声传来。但无论风声、雨声、还是雷声,也不能压下陆文绮的琴声,将这曲“暴风雨”,清晰的送入众人耳中。 琴声越转越高,狂风暴雨已然化为背景,让人无意中忽略过去,只见电蛇攒动,耀花了双目,只闻雷声隆隆,充塞了双耳,但却在这时,琴音终止,风雨雷电也自停息。 “哈哈,好,仙长好法力,真让我大开眼界!”一阵爽朗的笑声将贾正英一家惊醒,转头看去,就见身侧有几人站立在那,也不知来了有多久,而这几人对贾正英来说,却熟得不能再熟,当先说话之人正是太子杨英,紧随其后站立的,则是王导等一干同僚。 “微臣见过太子殿下!”贾正英慌忙拉着夫人与大儿子,一起躬身行礼,同时心中却不免感到奇怪,不知为何太子来的这么快,这么巧。 之前贾正英赶往太子府邸,只是恰巧太子去寻师君王复出游,不在府里。贾正英只得无奈等待,直到天色已暗,这才将“路遇真仙”一事,告知府邸中的管家。他则回来继续款待李淳风、陆文绮夫妇二人。 只是太子素来喜好道法,多有人投其所好,找来一群糊弄人的骗子送上去,更是三五天就有“路遇真仙”的消息传出,因此按照贾正英猜测,除非能见到太子殿下,面陈此事,否则未必能引来重视。但贾正英岂能知晓,这次太子寻王复游玩是假,暗中密议是真。 朝廷设有供奉一职,专门笼络修行之人,只是供奉里也不免有高低之分,与一到四品官职的俸禄对应,划分为真君、真人、天师、师君四等。而王复出身崂山派,虽然没有学到几分本事,但也仗着师门的名头,混了一个四品的师君,日子过的好不快活。 本来太子与二皇子的争斗,王复不愿掺合,反正不拘谁人得胜,对他这个师君也只能供奉着,而凭着这个身份,纵然二皇子得胜,也不会过于为难他们王家。 但在前几天,王复无意之中,京城最大的勾栏院之一万花楼里出现魔道妖女的踪迹,而这万花楼却正是二皇子经常去的场所,这一点不能不让王复怀疑,魔道与二皇子早就勾搭上了。 崂山派分属正道一方,自然与魔道各派对立,现在惊现魔道贼人的踪迹,纵然王复想要视而不见,也要担心那些家伙将自己杀死,祭炼了什么阴邪狠厉的法器,不得不主动靠向太子,商议应对之策。 不过王复胆子太小,也不敢冒险进一步探查,就连所谓二皇子与魔道勾结,也只是猜测,自然更不知魔道贼人修为如何,当然也商量不出什么东西来,到得最后王复也只好打定主意向师门求援。 可王复本来就是崂山派一个无足轻重的外门弟子,连法术也没有学到什么,还是下山时运气不错,遇见了李淳风,一路恭敬奉承,学来几手请神的法术。因而王复心里不免揣揣不安,不知能否求来援兵。 作为兄长,纵然王复少不得为自己吹嘘,但时日一长,王导也摸透了他的根底,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还没有那么大面子,能求来崂山派的援手,若真有支援,也与王复无关,纯粹是为了打击魔道而已。 因此王导陪着当太子回到府邸,听得老管家报上的消息,声称贾正英“路遇真仙”,现在二位“真仙”暂住贾家,就本着见一见也无妨的想法,撺掇着太子杨英动身来此,没想正逢陆文绮弹奏“八弦琴”,借法器之力引动周遭灵气变化,来了一场暴风雨。 这院里乌云笼罩,风雨雷电齐现,院外却月明星稀的场面,任谁人一看,也能明白,这院内亭中的一男一女,乃是真正有法力之人,而非是之前那些只会耍些小把戏糊弄人的骗子。 亭中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早就感到有其他人旁听,而且龙气隐隐的压迫,不用说二人也知道十有八九是太子到场,只是纵然李淳风有份机缘应在杨英身上,但也不会过于恭敬,还是一人弹琴,一人听琴,直到琴音终止,杨英开口称赞,二人也不过瞄了他一眼,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礼了,之后却不再与太子多言,而是探讨这“风雨雷电”的变化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零六章 谨慎与勇敢 陆文绮手上这张“八弦琴”,正是李淳风炼制,随后经过清风真人亲手修改而成,其中前面七根琴弦,对应着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五行,以及一阴一阳,至于最后一根琴弦,却是李淳风见到清风真人的炼制手段后,有所领悟,熔五金之精,编织而成,蕴含着星宿之力,但与琴身符篆不和,只是一根装饰弦而已。 这张琴初成之时,五行、阴阳符篆已经趋于完美,只需精心用法力温养滋润,到得构成此琴的材质能够承受住禁法的压力时,琴中铭刻的符篆自然彼此勾连组合,化为一道蕴含阴阳五行的禁法,从法器一跃成为法宝。因此这张“八弦琴”也算法器中最上品的存在。 因是之故,陆文绮一时兴起,弹奏了一曲,琴音里蕴含着她对风雨雷电的感悟,虽未用出丝毫法力,但这“八弦琴”自然而然扰动周遭灵气,化为一场小型的暴风雨。 这些足以让旁观的贾正英一家,以及后来赶到的太子杨英等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,但对于陆文绮来说,却觉得自身感悟还有不足,所以与李淳风交流一番之后,便陷入了沉思之中,至于太子杨英等人,自然有李淳风来应付。 李淳风随手在陆文绮身周布下几个法术,以免有人搅扰到妻子的思索,然后这才起身来到太子身前,颇为随意的招呼一声,既无恭敬之意,却也无丝毫傲慢之心,似乎面前之人太子的身份,对他毫无影响。 “李仙长,这是当朝太子殿下!”贾正英急忙说道。他生怕李淳风不知此人身份,言语过于随意,惹恼了太子,那他贾正英的“血光之灾”可就没法化解了。 但太子杨英并非狂妄自大的蠢货,心知在真正修行之人的眼中,他这太子的身份,与街边寻常百姓相差无几,纵然有龙气护身,不怕法术侵害,却也总有方法能出手惩戒一番,甚至也不需惩戒,只要转身就走,过得几十年,什么太子啊,皇帝啊,也全都化为一堆枯骨,所以并不恼怒,反而大声笑道。 “哈哈,数年之前,我与李仙长还曾在洛阳上清观中见过一面,当时心中就有遗憾,不能邀仙长一聚,没想到今日却在此处再遇仙长!” 修行之人记性颇佳,李淳风自然也记得这个上清观中的贵人,只是那时他修为尚浅,更一心想要找人请教符篆上的难题,虽能看出杨英身份不同寻常,但也没有仔细分辨,直到现在,才知他是太子,因此也是淡淡一笑。 “我今日兴起,趁着庙会的热闹,摆了一个卦摊,想寻一寻有缘之人,却不想第一卦,借着贾正英,推算到太子殿下将有大难临头,非我不能化解,因此我就来了!” 太子杨英回头与王导等几个最为亲信之人对视一眼,眼中全是惊讶与喜悦之色,他们万万没想到,还不等王复向师门求援,就有崂山弟子出现。 太子杨英听李淳风话中所言,似乎只是推算个大概而已,就想现在将事情告知,尽早有所准备,以免有突发情况,弄得措手不及,因此杨英转头对贾正英吩咐一声:“随便整治一桌,我与李仙长在这里喝上几杯。” 贾正英立刻答应一声,与夫人、大儿子出去,不一会有仆人进来,在院中摆上桌椅,几种荤素凉菜,更将最后一点窖藏美酒搬来。一切准备好后,贾正英将仆人赶走,贾夫人与大儿子也早就得到嘱咐,没有露面。 李淳风与太子杨英相对而坐,几名心腹则站在太子身后,贾正英本来不该在此,也算沾了李淳风的光,才能在这里旁听,心中自然极为高兴,躬身为太子杨英、仙长李淳风二人斟酒。 “李仙长,王师君,呃,也就是你那位王复师弟,刚巧发现魔道有人似乎与我那二弟勾结,正要向崂山派求援,不曾想李仙长就来了。” “哦?魔道!”李淳风听得眉头一皱。魔道的实力,并非崂山一派可比,若这是三二个弟子的私下行为还好,若是有预谋的行为,恐怕就麻烦大了,必须要通知佛道两家,一同联手才是。 “嗯,前几日,王师君在万花楼里,曾见过魔道妖女的身影,而我那二弟,却最爱去万花楼。”太子杨英见李淳风似乎不知万花楼是何处,便进一步解释道,“这万花楼是京城最大的勾栏院,我那二弟志向远大,以往别说去万花楼,就连府里的妻妾也是不多,还均是父皇赐下的。” 李淳风皱眉沉思。魔道功法与佛道两家不同,佛道两家的弟子,除去磨练心性,积攒善功之外,却不与世俗发生接触。而魔道弟子修行之时,许多“材料”都要从世俗获得,例如魔道合欢派的女弟子,练功之时需采阳补阴,初期往往隐藏身份,混迹在各地青楼楚馆,勾栏画舫之间。 因此在万花楼里见得魔道妖女,却也不用大惊小怪,而这些妖女惯于魅惑人,将二皇子迷得神魂颠倒,流连忘返也是一种可能,未必是魔道与二皇子勾结。 这种事情,若不查清楚,找到真凭实据,根本不好通知佛道两家,总不能最后发现虚惊一场,让佛道两家小瞧,说崂山派被魔道贼人攻破一次,就吓破了胆子,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吧。 当然,这事暂时不通知佛道两家,却必须将这件事告知母亲清风真人,请来援兵,以免万一真的是魔道各派阴谋,反而将自己与妻子陷入险境,平白送掉性命。 这样并非胆小,而是谨慎。其实有些人总是分不清什么时候该勇敢,什么时候要谨慎,按照清风真人的教导,所谓勇敢再无其他办法,不得不如此,才需放下一些恐惧担忧,奋力一搏,闯出一条路来,而非是任何时候,都要不知转弯迎难而上,那样纵然侥幸闯过一次两次,终有闯不过去的时候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零七章 三支信香 李淳风拿定主意之后,重新吃菜喝酒,并与太子杨英天南地北闲聊起来,至于自身的想法,却不必告诉杨英,反正涉及到修行之人的争斗,杨英帮不上忙,知道了也没有丝毫用处。 太子杨英心中也是明白这点,因此他不管李淳风用什么方法,只要能牵制住魔道即可,至于朝堂上的明争暗斗,杨英自信不会输于二弟杨钊。 固然,二皇子杨钊统领兵马,连赢数场战役,开疆拓土,好不威风,但太子杨英允文允武,而非庸才,只是“千金之子坐不垂堂”,所以近来领军厮杀之事,才落在二皇子的头上,让杨钊捞到许多功劳,显得很是威风,可纵然如此,军中高级将领也大多持观望的态度,真正极力支持杨钊上位的,也不过一些中层将领,以及一些或不得志,或投机取巧的文官而已,并非无法对付,因此太子杨英也不追问下去,只是借着李淳风的话闲聊罢了。 杨英作为太子,见识不凡,根本不是李淳风这个一心修行的家伙所能比的,但他并不夸夸其谈,而是恰到好处的说上几句,每一句都迎合了李淳风的心思,让李淳风有一种与其秉烛夜谈的冲动。 但旋即,这股冲动就被李淳风压了下去。对他来说,秉烛夜谈过于浪费时间,夜晚星光璀璨,此时接引星力效果最佳,凭他的血脉与体内构建的窍穴,一个半时辰的晚课,就能吸纳大量星力,足够让李淳风炼化一天,才能将之提炼成法力。而若白天太阳正烈的时候,吸纳这些星力,却要花费半天时间。 李淳风没有心思闲谈下去,太子杨英也便住口不谈,只是极力邀请李淳风、陆文绮夫妇前往太子府上居住,但太子府龙气盘踞,并非修行之所。 “我有一处别院,置于城西,占地广阔,更有山有水,比之这里要好上百倍,还望李仙长不要嫌弃!”杨英念头一转,就要送上一处别院。 “如此甚好,我夫妇二人就暂时借住那里!”李淳风微微一笑,却只提暂住,而非收下那处别院。 “哈哈,那处别院我也无用,李仙长想住多久都行,若是住的腻烦了,也不需招呼,直接离去就是。反正那处别院我就借于李仙长,日后仙长在京城,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。”太子杨英也是一笑,不说强送,而是顺着李淳风的话,称之为“借”,只是这个“借”却与“送”相差无几。 李淳风也不再推脱,见陆文绮已然退出思索回过神来,便起身告辞,与陆文绮一同,在一名随从军士沿途指路下,不过片刻,就来到“借”来的别院。 这处别院建于城西的一处小丘旁边,紧邻一条小河,有能工巧匠引河水进入别院,遂有小桥流水,莲池锦鲤,更在周围栽种杨柳,培植花草,虽无名贵品种,但处处透着一股介乎自然与人为之间的独特韵味。 这别院里仆人不多,往日里也就是几个打扫之人,因此虽无主人居住,但也颇为干净,让李淳风、陆文绮夫妇二人极为满意,而且在临近天明之前,又有数名大厨赶来,显然是太子杨英打探到李淳风的喜好,特意派遣而来。 这些琐事,夫妇二人也不去过问,自有之前的一名管事安排妥当。二人只是在正屋住下,便开始了晚间的修炼。李淳风由于血脉关系,招引星力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,用不了多久,便吸纳了足够的星力,起身点燃三支特制的信香,向着东方拜了三拜,将魔道可能与二皇子勾结一事说出,这才将信香插入铜炉之中。 这种法术能单方面传递消息,几乎各派都有流传,只是各派制作信香不同罢了。当点燃特定的信香,能将消息传往对应的门派之中,只是消息的保密性不够好,李淳风燃香之后,这件事情身处崂山派里的几位长老就全都能够得知。 不过此事本就没有什么好保密的,况且母亲清风真人成为掌教一事,也得到孙、孔二位长老的支持,如今已然大权在握,与之前却是不同。 不想信香燃起不久,似有一股无形之力跨空而来,将袅袅升起的烟气扭曲,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,这身影刚一出现,便素手一挥,将烟气全都禁锢住,再无丝毫逸散,随着她周围烟气越来越浓,身影也越发清晰,形成了一个灰白色的身体,观其面目正是清风真人。 这已然脱出信香的法术范围,纯粹金丹真人的能力使然,能够凭借一些媒介,互相沟通无碍,甚至能降下神念法力,跨空击杀敌人与千里之外。 “咄!”清风真人微微皱眉,呵斥一声,灰白色的身体登时有了色彩,与真人一般无二。如此,清风真人方才满意,开口对李淳风说道:“淳风我徒,此事我已知晓,待得与孙、孔二位长老,诸位首座商谈之后,便派人前去支援,并任命你统管此事!” “是,师父!” 李淳风并非愚钝之人,听清风真人口称徒弟,却不是儿子,便知道与清风真人的母子关系,崂山上下并不知晓,因此也不称母亲,态度更是格外恭敬。 “此次来援之人,只能是炼窍期与炼法期的一些好手,但你无需担忧,京城是龙气汇聚之地,修为越高,压制越大,炼窍期受到的压制尚不明显,炼法期受到压制,一身法力会被打落一个境界,至于金丹真人么,嘿嘿,一举一动受到的限制极大,根本不会出现在京城附近,所以凭你的修为,只要小心谨慎,自保当无问题,因而此事正巧是对你的磨练。” 清风真人讲解的清楚明白,却是既怕李淳风疏忽大意丢掉性命,也怕他过于胆小,畏首畏尾,平白失去一次磨练的机会。这种机会极为重要,尤其对旁门弟子来说,却更是如此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零八章 夜探万花楼 对于清风真人的话,李淳风从来都牢记在心,何况得知她并非只是师父,而是自己三世之前的母亲后,让从小就是孤儿的李淳风,心中充满了温暖,也将清风真人视为自己的今生母亲一般,而母亲的教诲更是要遵从的。 因此听闻京城附近绝无魔道的金丹真人坐镇,就连炼法期的高手,法力也要受到削弱,打落一个境界,李淳风脑中便出现诸多想法浮现,纵然没有崂山派的援手,也不惧与魔道贼人放手一战。 其实若论勇气,李淳风从来都不缺,就如他在十来岁时,就敢手持木棍,打死一条疯狗。那可不是京城达官贵人养的宠物狗,而是站起来足有一人高的野狗,纵然那时李淳风已经有成年人的身高,此举也仍然让莽阳镇镇民人人佩服。 可以说,若非机缘,让李淳风拜入崂山派,得清风真人教导,让他将勇猛悉数掩藏,而是仍旧待在莽阳镇,那么过不几年,李淳风便会生出从军的念头,如果运气好,在战场上侥幸不死,大启国便要多出一个十荡十决的无双猛将出来。 是以当三支香燃烧殆尽,清风真人的身影褪去之后,李淳风便自身行动起来,先与刚做完晚课的陆文绮交代一声,嘱咐妻子在这座别院里布下阵法,作为二人以及随后崂山派援手的立足之地,接着就腰胯青釭剑,倒提风雷缤天戟,罗盘、符伞、牛毛银针等法器装入囊中,大踏步向外走去。 “淳风,此去万万小心谨慎,安全回来!”陆文绮虽知有符伞保命,金丹以下绝无法力将之破开,但仍忍不住跟着追了出去,上前叮嘱一句。 “哈哈,放心,文绮!我只是暗中探查一番,又不是去厮杀,你只需在别院布好阵法,等我回来就是!”李淳风说完扭头走了几步,随后想起来什么,继续补充道,“对了,早饭可要准备的丰盛一些啊!” “去吧,你这个吃货!”陆文绮故作娇嗔状,锤了李淳风几拳,将他推了出去。 李淳风“嘿嘿”一笑,不再耽搁,否则天色一亮,就不是暗中探查,而是明目张胆强闯了,于是手掐法决,将法力波动压到最小,隐去了身形,一路向东奔去。 这个别院处于城外西郊,之前有太子随从军士带路,出城自然无碍,但现在想要入城,不免要费上一番手脚,李淳风为求隐蔽,也不运气飞行,而是将法力凝在双掌之上,化为一股吸附之力,借此悄无声息的翻过城墙。 此时已然夜深,路上已经看不到人影,就连各处勾栏院里,也安静了几分。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,大多数都已找到合适的姑娘,温香软玉在怀,上床休息去了,总不能在这里听一夜的小曲,看一夜的舞蹈吧? 万花楼作为京城最大的勾栏院,也不能避免这个惯例,倒是为李淳风的潜入提供了不少方便,只需要隐身而入即可,不怕碰上其他闲杂人等,只是李淳风身体经过蜕变,纵然无意之间,听觉也异于常人,时不时总有喘息声,娇吟声,传入耳中,惹得他一边暗自咒骂,一边凝神静气,努力压下心底的绮念。 那喘息声还好,但一声声娇吟高低起伏,似乎隐约之间暗含某种音律,专门勾引人的情·欲,让人只想不管不顾扑上去,缠绵到死为止。 “怪不得万花楼里没有布置任何阵法,也无魔道贼人把手,却原来是有这个娇吟声啊,也就是我心性坚定,否则若是别人潜进来,还不立刻热血贲张,把持不住,暴露了踪迹。”李淳风心中暗叹着魔道贼人的狡猾。 其实这倒是冤枉他们了。万花楼作为京城第一勾栏院,根底也算清白,并非魔道暗中主持,而混迹其中的合欢派女弟子也隐藏形迹,收敛法力,每次交·合,也都有节制,在自然而然中榨取最大量的阳气,却不让人察觉有丝毫不对之处。这才有了刻意的娇吟声。若非李淳风耳朵太灵,凭万花楼的隔音效果,寻常人万万听不到一点声音。 李淳风绕开娇吟传来的几处地方,先将万花楼的楼上楼下,以及楼后各处院落逛了一边,却无任何发现,那些地方的男男女女,也均是普通人,最多会上几手武技,身居内功而已。 “哦,难不成这里不是魔道秘密据点么?”李淳风这才恍然大悟,反身向几处娇吟声传来的地方寻去。 第一处是一男一女在房间之中,那女子似有炼窍期的修为,李淳风思忖片刻,只觉无法悄无声息将之擒下,因而只得作罢。 而第二处则是一群男女在小院里缠成一团。这里面疑似合欢派女弟子的统共有三人,修为也有高有低,其中修为最高的那个女子,李淳风根本不能看透,不是炼窍大圆满,就是迈入了炼法期。幸而,这女人颇有姿色,此刻正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,阳气自然滚滚而来,无暇顾及其他,这才没发现有人隐身窥探。 前两处均不适合动手,李淳风也不急躁,转而往第三处,也就是最后一处寻去。 这里也一处院落,只是更小,也更偏僻,而里面一男一女,其中男子看起来不过是寻常文人,一番酒色过度的样子,阳气也显得虚弱无比,李淳风不用卜算就能知道,此人最多活个四十来岁。至于那名女子,不过才是引气期罢了,由于修为差距较大,一身气息纵有收敛,在李淳风看来,仍是一目了然,若要动手,大概用不了几招,就能将她擒下。 不过李淳风却不会傻乎乎的正面交手,而是选择了最简单,最省劲,同时也是动静最小的偷袭,只见李淳风无声无息的翻入房中,绕到男女二人身后,一只手锁住了女子全身法力,同时另一只手打出迷魂咒,让那名男子熟睡过去。 如此轻易得手,李淳风不在万花楼里久留,转身拎着女子,也不回城西别院,直奔王师君府邸而去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零九章 审问小翠 京城很大,各式府邸很多,若的刚来京城不久之人,必然找不到目的地,可师君王复却是例外,因为他是崂山弟子,那么李淳风自然有秘法可以找到他。 李淳风右指在空中划过奇怪的轨迹,随后就有一个红色的亮点出现,一闪一闪的,仿佛夏夜里的萤火虫,绕着李淳风飞了一圈,之后就带着他,向距离这里最近的崂山弟子飞去。 如果城里只有王复一人的话,这萤火虫般的亮点,便会将他带往王复的住所,若有其他崂山弟子,其实李淳风也不介意找过去,反正他只想暂借一处地方,审问擒下的合欢派女弟子罢了。 李淳风放开步伐,跟着亮点一路前行,除去遇见巡逻兵丁之时稍作收敛,隐身而过之外,其他时候都是一阵疾奔,因此转街过巷,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,已然来到一处府邸,看正门上方的牌匾,正是王师君府。 李淳风见到达目的地,也不敲门,直接翻墙而入。师君王复,听着挺威风,但其实也就会上几手请神一类的法术,这还是李淳风教的,因此这府里根本没有布下阵法,让李淳风轻松闯到王复的卧室门前。 “咚咚!”李淳风轻叩房门,随后就听到翻身下床的声音,同时还有一阵模模糊糊的嘀咕声,似是正在念诵咒语,并且这咒语还很熟悉,分明是李淳风教给王复的几招请神类法术里面的一个。 李淳风这才明白,大半夜的闯入府中,让王复误会了,以为他是魔道贼人,过来杀人灭口的,于是赶忙一手推开卧室的房门,一步走到王复面前,挥手打散了快要成型的法术,同时开口唤道:“王复师弟,是我啊!咱们洛阳一别多年不见,近来还好么?” “你,你是……李师兄!”王复看着面前这张与几年前相比,变化不大的面容,认出了此人正是李淳风后,不由喜出望外,赶忙又是沏茶,又是倒水,忙前忙后,格外殷勤。 这不光因为当年李淳风教过王复几手法术,更因为自从他发现魔道中人的踪迹,就寝食不安,总害怕下一刻就被对方杀上门来,他明白,那几手法术,朝廷册封的师君身份,不过能威慑常人而已,面对修行之人,他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,毫无抵抗之力。 现在李淳风来了,王复总算能够安心,感觉自己的生命终于有了保障,因而恨不得现在天光大亮,让他能进宫一趟,将御膳房里大厨们精心制作的饭菜带回来,孝敬自己的这位李师兄。 一通手忙脚乱的忙乎之后,王复才发现李淳风手里拎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口袋,里面鼓鼓囊囊,看形状分辨,似乎其中装了一个人。王复也不甚在意,只觉得以往李师兄好吃,兴许几年过去,爱好又增添了一样,在布袋里装个女人也说不定,因此装作一副没看见的样子。 李淳风不知王复想偏了,只是伸手一点,口袋就四分五裂,重新化为一堆花花绿绿的女子衣裳,露出了里面身体赤·裸,不言不动,只有眼睛咕噜噜乱转的女子。 王复有些尴尬,他听过不少大户人家,里面有这样那样的嗜好,譬如圈养娈童,再譬如二人共享一女……这是王复家教很严,这些东西他并不喜欢,却又怕公然拒绝,惹得李师兄发怒。 这里王复想东想西,李淳风却只是轻笑,对暴露在眼前的山川溪谷仿若未见,先是抬手布下一层隔音法术,这才手指弹动,解开了部分禁锢,让这名合欢派女弟子能够开口说话。 “这位师兄干嘛这么心急啊,若要妹妹我陪你,只要开口就是,妹妹我绝不会拒绝的!”这女子媚眼如丝的说道。 “哈哈,这些你不说,我也知道!”李淳风神色不动,仍是轻笑着,仿佛嘲讽一般,“合欢派的女弟子么,最是温柔多情,据说只要是公的,勾勾手指,无有不应!” “合欢派!”王复心中一惊,冷汗刷的一下冒了出来。 “就是合欢派!我在万花楼里暗中动手擒下的,你放心,没人知道她失踪了,大概要到第二天天明,才有人能察觉出来不对,根本追不到你府里,只要你这里的仆人别胡乱传出什么……”李淳风一脸淡然的轻笑道。 “呵呵,师兄过来,并未惊动旁人,也只有师弟我一人知道。”王复也是一笑,终于松了口气。 但这名合欢派的女弟子则面露惊恐之色。她确实不认得王复,可听这二人所言,却能听出这个“师弟”住在京城,且有明面上的身份,那么为了保证安全,这师兄弟二人必然不会放她离开,也就是说,最后少不得要被灭口。 “嗯,不错,这样的神色才算正常!”李淳风收敛了笑容,“你很聪明,希望你不要玩弄花招,平白耽误我的时间,否则我自有方法整治你。” 李淳风语气平淡,可话中真假,这女子自然能够判断出来,毕竟若要人吐露实情,合欢派中有许多折磨人的法术,并非只有魅惑一途,而魔道其他门派,这类法术却只有更加狠辣,更加残忍。 若这些法术用在她的身上,她相信自己必然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只求速死而已,但若不争取一下,她又不能甘心,毕竟生命只有一条,谁也不想去死。 “这位师兄,非是我小翠嘴硬,只是无论如何都要死,我却有些不甘心,想试一试自己能挺过几道刑罚,说不定能耽误些时间。我也不求有人来救,我想那些同门绝对找不到这里,但当我失踪之事被人发现,师兄逼问出来的东西,价值自然就要降低了。”这名叫小翠的女子,收敛起惧色,侃侃而谈道。 “若我现在就吐露实情,为师兄节省下来一些时间,说不定师兄还能趁机做些什么?不知这些够不够换回小翠一性命?”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一十章 一教两派 李淳风听得小翠所言,不免有些意动。 世俗中人,为了守住秘密,往往少不得杀人灭口,因为一个死人是不会多嘴的,但对于修行之人来说,杀人灭口只是最简单省事的方法而已,若想控制住一个人,却也有一些法术能够做到。因此纵然答应小翠的条件,饶她一命,也不愁她会泄漏某些秘密。 而现在才丑时三刻,离着天光放亮,尚有一个多时辰,若小翠能交代出魔道在京城的据点所在,以及里面布置下的各种法术、阵法,李淳风还有时间潜进去。 按照之前夜探万花楼来看,在京城的魔道中人尚无警惕之心,防备不严,若能潜进去,必然有很大的收获,至少能探明白他们是否真的与二皇子勾结,以及如此行事的目的所在。 若是按照李淳风的性格,小翠的条件自然一口应下,但想起母亲清风真人的教导,他又狠狠将心中的冲动压下。现在敌情不明,单凭小翠嘴里的情报,就要以身犯险,这在清风真人的口中,绝对是不智之举,纵然有符伞护身,根本不会危及生命,但这把符伞是母亲让他保命的,而非是见到危险大胆去趟。 在母亲清风真人的教导中,遇事想着不能退缩、避让,而是要大胆的去争、去抢,但这“争”也好,“抢”也好,却必须懂得权衡利弊,冷静、耐心的慢慢谋划,就如在棋盘上落子一般,一点儿也急躁不得。 李淳风脸上的表情一丝不变,只是久久不语,沉默着,这不免让小翠越发担忧。这不怪她沉不住气,任谁小命握在别人手中,也都好不了多少,于是小翠媚眼一抛,对旁边的王复用上了美人计,只要这个“师弟”心中舍不得,那么就会开口替她求情。 “啪!”李淳风忽的反手一巴掌,刮在小翠吹弹可破的俏脸上,将她抽的扑到在地,一连翻滚几圈这才停下。此刻小翠脸上肿胀的像个馒头,两眼水汪汪的,却是怎么看,怎么让人可怜,便是李淳风自己,也有一瞬间的不忍,更别说是旁边的王复了。 “李师兄!”王复惊呼一声,站起身来,随后方觉不妥,尴尬的重新坐下,“嘿嘿”干笑几声解释着,“合欢派的妖女,果然是善于勾人,师弟我定力比不到师兄,让她给迷惑了……” 李淳风轻笑一声,摇头说道:“王师弟,合欢派最基础的功法,讲究采阳补阴,将采到的元阳之气炼化成法力,不拘根骨如何,只要能勾引到男人,进行采·补练功,修为增长的很快。只是一开始需要普通人,到得后来,修为提高,所需男人的修为也要随之提高,因而她们往往精研媚惑之术,许多修行中人也未必能抵挡住。” “罢了,我本来想借你这里一用,先得到一些情报。可现在么,还是赶回去为妙,正好让你师嫂来审问她。对了,你师嫂的名号,想来你应该也曾听过,正是‘崂山四奇’之一,陆文绮。” 李淳风说完起身就走,一刻也不多做耽搁,不过半个时辰,就已经回到城西别院,却见正屋灯火通明,陆文绮坐在桌旁,手持一卷书册,似在认真研读,可显然心思并没有放在书上,因此李淳风刚一迈入院子,陆文绮便起身笑道:“淳风,没遇见什么危险吧!” “哈,文绮,那万花楼根本不是魔道在京城的据点,只是几个合欢派的弟子,遮掩了身份,在那里采补练功罢了。所以,我顺手抓回来一个,文绮你先审审她,我去厨房转转,看看有什么吃的没?”李淳风说着将手里的口袋一丢,转身往厨房走去。 其实他夫妻二人晚上刚入住这处别院,之前厨房只是供给仆人们的伙食,里面哪有什么可口的食物。李淳风这么说,不过是个借口,免得待会还要再看一遍光溜溜的小翠。 在师弟王复处看一遍不算什么,但当着妻子,看其他赤·身·裸·体的女人,纵然陆文绮不说什么,李淳风自己也感觉不自在,所以当他来到厨房,施展五鬼搬运术,耗费许久,也不知从哪里摄来一桌饭菜,吃过之后,才回到正屋。这时屋里哪还有小翠的影子,想来陆文绮不但审问完毕,连痕迹都处理的干干净净。 陆文绮看着李淳风油乎乎的嘴,嫣然一笑,掏出手帕将油擦去,然后方才挑拣着主要情报,对李淳风说道:“淳风,据那个小翠交代,魔道之中有一教两派与二皇子勾结,一教是魔道最近崛起的桃花教,两派则分别是合欢派与北邙山九幽派。” “这一教两派似乎与二皇子达成某种协议,要帮助他夺得皇位,因此派来了一些弟子,统共有炼法期三人,炼窍期与引气期二十来人。不过若这些人完不成任务,恐怕一教两派还有继续派人过来。” “呶,这是他们的据点所在,以及布置下的法术与阵法,其中到底有无错漏,甚至小翠故意用言语设下的陷阱,我却不好确定。”陆文绮说着将一幅图展开,铺在桌面上。 李淳风看过之后,一笑说道:“这桃花教新进崛起,据说只有教主一人成就金丹,教中实力有限,只是收罗了不少教众,声势比较大而已。至于合欢派传承日久,派中弟子却不善争斗,就是女弟子的姘头们里,据说颇有几个非常厉害的人,不过这几个全都成就了金丹,不用咱们担心。现在唯一可虑的,就是这个北邙山九幽派了。” “九幽派,属于器修一脉,以尸骨、魂魄炼制本命法器,往往修为越高,法器也越厉害,因此战力极强,不好对付。只是小翠根本没见过九幽派的那个炼法期高手,也不知道他的姓名,因此无从推断他的本命法器。”陆文绮接过李淳风的话,继续说下去,只是到了后来,不免有些遗憾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一十一章 器修 在修行界,按照修炼的法门,分为器修、符修、佛修,以及最正统的练气,这些都是相比而言,普适性最好,也最有前途的修炼法门。 至于那些杂七杂八,或是修到一定境界,就前去无路,或是修炼到最后反而受到制约,成为他人奴仆,亦或是法门过于独特,他人无法照此修习的……这里也不必一一详述。 练气,这是最为古老,也最为正统的法门,讲求吸纳天地灵气,成就自身,最终得以飞升上界,长生久视,自在逍遥。可以说,其他大多数修行法门,都是在练气的基础上,进行各种各样的修改,形成了各自的特色。 而器修,在修行的第一步,就要拥有一件与修炼功法相配的本命法器。这法器可以自行炼制,也可以由师长赐下,并且有本命法器为媒介,对天地灵气的感应,更加敏锐,更加亲和,一定程度上,填补了根骨上的缺陷,若是侥幸得到一件合适的法宝,修炼起来的速度更是无与伦比。 当然,器修虽然有这些优点,却也必然有一些缺陷,否则清风真人也不需自创功法,为李淳风改换根骨,而是直接让李淳风走器修的路子了。 其实器修最大的缺陷,就是合适的法器不好寻找,例如一件火属性的法器,必须要配合火属性的功法。只是火属性细分起来,却有必方火、燧人火、南明离火、太阳真火、星辰真火、地极真火等诸般火焰,效果也各自不同,若选择不当,境界低的时候尚且无碍,但随着境界越高,差异越大,最终少不得卡在半路,停滞不前。 清风真人也算神通广大,对于这个三世之前的儿子,更是极为疼爱,手上一些寻常法器,自然看不上眼,不会让李淳风炼成本命法器,但诸如古铜鉴这类法宝,或是法器,以清风真人之能,也找不到与之相配的功法。那些功法,在哪一个门派之中,都是镇派绝学,凭清风真人的本事,也不能强抢到手。 但北邙山九幽派则不同,他们派中传下了白骨舍利、白骨神魔、白骨灵车、玄阴尸魔、阳煞尸傀等一十三种本命法器的炼制方法,以及与之最为配套的功法,在加上魔道功法,法器炼制容易,因此成为魔道大派之一,也无怪乎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,听到北邙山九幽派也参与此事,便显得极为谨慎小心。 之后数日,李淳风、陆文绮这对夫妻就窝在城西别院里,从不外出,再也不曾除外撩拨这一教两派在京城的人手,只等着崂山派的援军到来。 这一日,阳光明媚,风和日丽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正在凉亭之中安坐,观赏、逗弄着池塘里的一群锦鲤之时,却有一队盔明甲亮的军士策马来到门前,当先一人相貌英伟不凡,翻身下马,彬彬有礼的轻拍三下门环,自有仆人开门询问来由。 “本人奉当今皇上旨意,来此有请两位真仙进宫。”这人言语和气,却不说自己的姓名,只说奉圣旨而来,仆人自然不敢阻拦,将这人带到凉亭处,与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见面。 “进宫?”李淳风有些疑惑,与身旁陆文绮对视一眼。他夫妻二人在此,只有太子杨英及其心腹几人而已,或许王复凭着与太子的关系,也能得知,至于其他人等,纵然知道他们住在此处,也应该不知道他们拥有法力之事,毕竟他们俩都没有随便显摆的爱好。 而无论太子杨英也好,师君王复也好,都不会不经询问,就贸然的将二人身份泄漏出去,甚至传到皇帝耳中。毕竟,他们俩是要对付一教两派这些魔道贼人,而不是来此谋求皇帝封赏的。 “此事恐怕有些古怪!”李淳风想到这里,便下定决心,干脆来个以不变应万变。反正自头一天晚上,陆文绮布下一道八卦阵后,这几天夫妻二人也没闲着,对阵法不断改动、完善,更将一些奇思妙想的法术,也顺手布置下去,现在这些仆人虽然并无察觉,看起来行走自如,但实际上这重重布置,却也不怕一教两派在此地的人手突然杀来。所以李淳风只是一笑,行了一个道家的礼节,然后缓缓说道。 “这位将军,我夫妻二人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,根本无意求得皇帝封赏,也不愿意因此入宫一行,还望将军在皇上面前,解释个清楚!” 这人听得此言,在英俊的脸上,挤出一个难看的苦相,哀声恳求道:“二位真仙有大法力在身,皇上英明神武,自然不会为难二位,至于请二人入宫一行,不过是略尽地主之谊罢了,还望二位勿要推辞,让小的两头为难!” 李淳风似乎犹豫片刻,最终做无奈之色,说道:“罢了,罢了,听闻当今皇上是一代明君,我夫妻二人也不好抗旨,不如让这位将军暂且回去,就对皇上说,我夫妻正在修炼,等过得几日之后,在行入宫觐见。” “这,这修炼……”此人有些意动,心知这种事情不好强迫,但这对夫妻坐在凉亭中,逗弄着一群锦鲤,却实在不像修炼的样子,若这么回复,万一今日的场景流传出去,传入皇上的耳中,又恰逢皇上心情不佳,那么少不得吃上一顿惩罚。 李淳风淡淡一笑,此人颇为有趣,双眼上下来回转动,瞅了瞅他,又瞅了瞅池塘,显然不信他正在修炼的谎话,只是又有些犹豫,不知应不应当拆穿这个谎言,于是李淳风一把将鱼食抛入池塘,引逗的锦鲤纷纷来抢,这才对此人说道:“去吧,去吧!修炼之事,你明白,还是我明白?这正是在修炼。你回去如实告诉皇上即可,他不会怪罪你的!” 此人听得这话,也不愿意耽搁下去,便问了最后一句:“不知二位真仙何时修炼完毕,也好让皇上有所准备!” “少则三五日,多则六七日,到时自有太子告诉皇上得知!”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敌人现踪 李淳风虽然几句谎言,打发走了那个传旨的“将军”,可夫妻二人却再无心思逗弄锦鲤,索性现在日近午时,陆文绮便起身离开凉亭,为李淳风整治一顿可口的午餐。 这处别院自从李淳风、陆文绮夫妻二人入住,太子杨英就格外关心,自从打探到李淳风的爱好之后,不但派来手艺精湛的名厨,还隔三差五送来各种特色食材,香醇美酒,可谓非常殷勤。 至于陆文绮么,太子虽不知她的喜好,但参照大多数女子,也送上一套套漂亮的衣服,华贵的珠宝首饰。这些东西对陆文绮来说,虽是唾手可得,并非什么珍贵的物件,但见其做工精美,她就全都收下,偶尔闲暇之时,戴上珠宝,换好衣服,在李淳风面前转上几圈,娇声询问一句,“好不好看”。 当然,李淳风照例都要答上一句“好看”,并且当陆文绮问的次数多了,更无师自通,赞美妻子的天赋直接满点,对每一件首饰、每一件衣服,都要认真仔细的品评一番。例如这件衣服素雅,犹如腊月里的寒梅,跟文绮你的气质相得益彰;再例如,另一件衣服,一身鲜红,热情如火,李淳风连话也不说,直接将陆文绮抱入房中,用行动告诉她衣服到底漂不漂亮。反正无论哪件衣服,都要说“好”,并且说出了“好”在哪里。 这一堆甜言蜜语下来,自然哄得陆文绮欣喜不已,近来时不时跑去厨房,亲手为李淳风做一些可口的饭菜,倒是让那些名厨轻松了不少。 不一会的工夫,就见陆文绮端着四菜一汤,几样精致的面点,重新回到凉亭,将饭菜一样样摆在李淳风面前,喜滋滋的看着李淳风吃下去,等着随后汹涌而来的一连串赞美之言。 陆文绮之前为讨好李淳风,特地学得厨艺,做出的饭菜与名厨相比,也不差分毫,现在她将其与种种法术融汇在一起,让许多名厨做不到的事情,在她的手里,却能轻易完成,因而做出的饭菜自然青出于蓝,让李淳风百吃不厌,因而这些赞美实实在在,并没有一句假话。 只是这次不等陆文绮听到李淳风的赞美,门外又有客人到访,正是有“血光之灾”的贾正英,却见他急匆匆走来,还不等走入凉亭,就当先说道:“二位仙长,之前太子被绊在宫中,传递不出消息,现在才抽空让我过来,转告二位得知,那二皇子也不知怎么得到消息,在皇上面前举荐二位仙长,太子认为他必有阴谋……” “哦,这事我们已经知晓,若无其他要事,还请你立刻转告太子!”陆文绮面色不善的如此说道,巴不得立刻赶贾正英离开,以免这家伙絮絮叨叨不止,堵住了李淳风的赞美。 只是这话刚一说完,陆文绮脸色又是一变,戒备的向前方望去,似乎视线透过了层层院墙,瞪视着突然出现的敌人,一时间气氛肃杀起来,连贾正英也模模糊糊有所感觉,连忙上前几步,与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同处亭中,似是认为这里更加安全一些。 “不要惊慌,这处别院我们早有布置!”李淳风三两下子,将四菜一汤,几个面点划拉进肚子,起身与陆文绮站在一处,见贾正英脸色苍白,身体瑟瑟发抖,这才随口安慰一句。 “好,好……”贾正英哆哆嗦嗦的吐出几个字。 现在李淳风与陆文绮哪里还有工夫听贾正英的回答,夫妻二人联手推动阵法,彷如一个巨大的磨盘,不过片刻,就将侵入阵中的冤魂厉魄一一碾碎。 但纵然这样,李淳风与陆文绮二人的脸色也并未有任何好转。那些冤魂厉魄,几乎可以肯定,是北邙山九幽派的弟子驱使,用来窥探阵法虚实,寻找破阵方法的。 其实修行之人面对阵法,一般也都不会直接闯入,而是先要用一些法术,引动阵法运转,从中寻找阵法的特点,在针对性的将之破开。至于依仗修为,鲁莽冲入阵中之辈,却少之又少,几乎已经死绝了。 在距离别院十里之外,一群人安静的站在那里。其中为首一人长得骨瘦嶙峋,眼窝深陷,几似披上人皮的枯骨,就见他眉头一皱,手中黑烟缭绕的三角旗帜一招,又有一队冤魂厉鬼出现,向阵中涌去。 只是这次却不见阵法运转,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拘魂镣铐出现,在那源自黑白无常的浓郁鬼差气息的震慑下,这些修炼都不会,只是凭借戾气勉强不散的魂魄,全都呆立不动,被镣铐一连串轻易锁住,随手丢到阴曹地府之中。 “哼,居然还有神道法器!”为首这名“人皮枯骨”怒哼一声,却不继续招来鬼魂,这些都是他辛苦收集,虽然没什么战力,但也不能平白浪费,因而等着桃花教与合欢派的人出手。 却见一个生的眉清目秀,一张粉面就如刚剥了皮的煮鸡蛋,几似画中仙童一般的“少年”,踏前一步,挥手就有粉红桃花出现,带着一股奇特的,如兰似麝,让人血脉贲张,浑身燥热的香味,落在别院阵法之上。 这阵法随之一变,有乾、坤、坎、离、震、艮、巽、兑等八卦符篆隐现,也不与粉红花瓣硬抗,而是将之包裹起来,一连运转几周,将其消磨一空。 “戚兄,这八卦阵布置的好生奇妙,看来并非是出身小门小派,凭着一股莫名的正义感,过来惹是生非的小家伙!”仙童般的“少年”一边随口分析着,一边法决变化,打出的朵朵桃花相互呼应,也是组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阵势,抗衡着这八卦阵的消磨。 戚兄,也就是“人皮枯骨”并未反应,却是另一个并肩站立,衣着暴露,臀圆胸翘,举止轻佻的美貌女子掩口一笑,逗弄似得说道:“莫非潘小兄弟这么快就不行了吧?呵呵呵……”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一十三章 阴阳四宫伏羲六十四卦大阵 “潘小兄弟”脸色一黑,心中不免有些嘀咕。 想他潘岳,人称粉郎君,容貌自然俊美无比,之前尚未修行时,就有不少美妇春心荡漾自荐枕席,更经常与一些大家闺秀玩“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”的把戏,约着约着,“闺秀”也就成了美妇。而这些女子,无一不是食髓知味,从无人会说他一句“不行”,更何况他加入了桃花教,床第间的功夫又有增长,现在凭一身炼法期的修为,纵然与人大战三五个月,也绝不会“不行”。但这番话,潘岳却不敢与旁边的女人说。 这个女人,人称空幻夫人,据说是一只狐狸成精,也不知是雄是雌,反正是男女通吃,遇见俊秀男子,化身为女人,遇见美貌女子,化身为男人,近来见着潘岳,垂涎三尺,总时不时故意出言挑逗一番。 若是旁人,粉郎君也不介意与之切磋一番,增长自身的法力,可与空幻夫人对上,被采补的也只能是他潘岳了,而偏偏空幻夫人也是炼法期的高手,更出身合欢派,门派实力强于桃花教。 这让潘岳无法可想,只能任其挑逗,同时手上法决一变再变,从之前的试探,化为了强攻,桃花纷纷扬扬,触之就要消融灵气法力,不断侵蚀着八卦阵法。 “呦!潘小兄弟,你怎么发火了,莫不是姐姐刚才无意间说中了么?”空幻夫人说着,就是一连串淫·荡无比的笑声。 这单听笑声,也称得上悦耳,就如银铃一般。可空幻夫人笑起来,高低起伏,错落有致,本来好听的声音,让她一笑,直让人想到宽衣解带两人肉搏的场景,真是要多淫·荡,有多淫·荡,偏偏她还笑起来没完没了,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,笑得身后众人无不面红耳赤,恨不得扭头就走,找个地方发泄一番。 “好了,空幻夫人,还是想想怎么攻破这座八卦阵吧!”被称作戚兄的北邙山九幽派炼法期的高手,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,望向了空幻夫人,让其毛骨悚然,不自觉的停下了笑声。 “戚兄,你也知道,想要攻破一座阵法,而且还是大派弟子布下的阵法,这有多么困难,否则之前咱们也不用怂恿二皇子上报此事,用皇帝封赏,将别院里的家伙引出来了!……现在计策不成,要我说就暂时算了,反正目前凭咱们三人,我却不认为能将之攻破。”空幻夫人难得收敛起来,郑重其事的说道。 “戚兄”也知道空幻夫人说得在理,不免有些犹豫,也不出手,只是沉默了下来,看着在潘岳法术攻击下,八卦阵衍生出的种种变化。 八卦阵,一个很俗的名字,并且在修行界里,几乎人人都会,若是一些根脚浅薄的散修布下,“戚兄”呼吸之间就能将之破去,但大派弟子就是大派弟子,或许那人修为不高,可对于阵法的理解非常深刻。 八卦阵,号称包罗万有,最是易学难精,纵然是各门各派的掌教真人,也不敢说洞悉了八卦阵的所有奥秘。眼前这座八卦阵,明面上是按照伏羲六十四卦布置,但内蕴阴阳,有两个阵眼,非同时破去,才能破掉阵法,可称为阴阳八卦阵。 可随着潘岳攻击越发犀利,阵法也同时不断变化,露出了混在里面的四象阵势,而四象阵势也非普通,是偏向于星力的四宫阵势,勾连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四宫星力,补充八卦阵的不足之处,两者非常巧妙的融合在一起,让阵法威力大增,可以称得上“阴阳四宫伏羲六十四卦大阵”。 此阵单凭现在展露出来的威力,已经不是“戚兄”这个炼法期高手自己所能攻破的了,非要三人联手,还要有诸多弟子相助,才能勉强试上一试,若阵法再无其他变化,才能将之攻破。 但现在大家处在京城附近,炼窍期的弟子尚且无碍,可炼法期的三人,却受到了压制,法力虽无丝毫减少,境界也没有变化,可施展出来的法术,受龙气压制,削弱了许多。 三人自忖,若与炼窍期的小辈相斗,凭借身体、魂魄多出来了一次蜕变,以及更高的境界,更精妙的法术,更深厚的修为,绝对稳胜炼窍期的小辈,但要与阵法相斗,若法术不够犀利,何谈破开阵法,与之拼消耗么?别说他们三个,就是三十个,法力叠加在一起,也耗不过阵法啊。 因此,当空幻夫人不在出言挑逗之后,潘岳用不多时,也停下手来,不在做无谓的攻击,平白浪费法力,但也如“戚兄”一般,看着慢慢的重新隐若起来的阵法,一言不发,似乎耐心等待着什么。 空幻夫人轻轻一笑,她对那件事情不抱任何希望,却也不好提前离开,反正也就是多等一会儿罢了,也算不得什么,便陪着“戚兄”、潘岳二人,一起等了下去。 别院里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见敌人的法术停息,也自松了一口气,只是由于敌人境界更高,用不知什么法术,避开夫妻二人的感知,从一开始到现在,都察觉不到敌人身处的位置,现在也不知他们离开没有,因此不敢真正放松警惕,更命令仆人们,不要出别院一步。 “二位仙长!可是击退了敌人?”贾正英分不清状况,见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如此命令仆人,不由猜测道。 “呵呵,敌人暂时停止了攻击,只是他们就如一群老鼠似的,也不知现在藏在哪里,未免别院里的仆人出去遇害,这才如此命令,反正别院里囤积的食物不少,尽够他们吃了!”李淳风详细解释着,以免贾正英慌乱起来。 “那个,那个……二位仙长,魔道贼人心狠手辣,无法无天,我要是出去,必然要遭了他们的毒手,还望二位仙长能容我在这里住上几天,等敌人走了,我在回去!”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古铜鉴的妙用 贾正英珍惜生命,不愿离去,这正是人之常情。 就是李淳风、陆文绮夫妻二人,也觉得贾正英暂住在别院里,要更加稳妥。毕竟贾正英没有龙气的保护,出去如果碰上魔道之人,十有八九会丢掉性命,还不如住上几天,等崂山派的援手赶到,那样总会安全一些。 这样想着,李淳风就一口应下贾正英的请求,随后让仆人带他下去,安排一处独立的小院暂住,每日早中晚三餐,更有仆人亲自送去。 见别院里的事情处置妥当,李淳风与陆文绮二人回转正屋,挥退了仆人,又临时布下一道预警法术之后,这才二人心念相合,联手召出了法宝古铜鉴。 这件法宝,并非纯粹的攻击,或者防御一类,但用途较多,实用性很广,对于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来说,古铜鉴比之纯粹攻击、防御的法宝,还要好用许多。譬如这次,夫妻二人就要用到古铜鉴的其中一项功能。 古铜鉴,就是一块有云纹缠绕的铜镜而已,以法力催动,能连通一处莫名的空间,它的第一任主人称作“镜之界”,此界就如映入镜子的世界一般,或者只是左右颠倒,或是光怪陆离,不可思议。而“镜之界”的各个出口,与其他镜子相通,若主人遁入其中,就能从其他的镜子出来,可谓是咫尺天涯。 现在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并非要遁入其中躲避,而是要运用它咫尺天涯的这个奇妙能力,来与远在崂山的母亲清风真人取得联系,将此地情况告知于她。 如今,别院外面,虽然无人进攻,也找不到敌人的踪影,但据二人猜测,敌人很有可能躲在外面。他们暂时破不开阵法,伤不到二人,可当崂山派的援手赶来,若一不小心,反而要被魔道贼人伏击,吃上一个大亏。所以,必须提前通知崂山派的援手,小心为上,有备无患。 只是信香传讯的法术,几乎各个门派都有,优点是消耗法力非常少,纵然尚未迈入引气期的弟子,也能用来传讯,只要多点几根香就可以了,但缺点同样明显,几乎各个门派,都有法术阻挠信香传讯,若被敌人困住,还是想方设法突围才是,指望用信香唤来帮手,铁定会失败的。 至于其他传讯法术,李淳风学得三种,陆文绮么,不用说,必然是一大堆,有用的,没用的,实用的,不实用的,但既然有了古铜鉴这个法宝在手,谁还一样样实验,那些传讯法术有没有效果啊! 就见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,一个左手,一个右手,同时按在古铜鉴的云纹上,缓缓将法力灌输其中,当见到镜面微微发光之时,李淳风心念一动,自古铜鉴中寻到母亲清风真人遗留的气息,与“镜之界”某处勾连起来,形成一道虚幻的门户。 而同时陆文绮则手执眉笔,在古铜鉴的镜面上,飞快的写下传递的讯息,写完之后,二人立刻断开法力的灌输,并将古铜鉴重新收入那处莫名的所在。 崂山派,后山竹峰,凉亭旁边的溪水上,突然显现出几行黑色的字迹,任凭溪水潺潺流动,也不会有丝毫消褪。而高居正殿最中央处蒲团之上的清风真人,脸上泛起一丝笑容,随着她心念一动,溪水里的字迹便被抹去。 与此同时,古铜鉴生出感应,稍稍振动一下,便恢复了平静,让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得知,消息已经被清风真人看到,这才终于放心下来。 这次催动法宝,只是传递一个消息而已,消耗的法力并不多,再加上二人联手,所耗法力平摊,因此不过片刻,就已经将损耗的法力恢复过来。 只是既然没有要紧的事情,别院外面更似乎有敌人围困,那么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便一直调息下去,或是进一步精炼法力,滋养肉身,壮大魂魄,或是心如止水,感悟着符篆的奥妙。 这些平时也都在做,不过论起效果,当属调息状态之时最佳,只是李淳风参悟不到一个时辰,就觉得身心俱疲,转而专心致志的滋养肉身。 其实每突破一个境界,肉身都会自然而然得到法力的滋养,进而发生蜕变,只是这种蜕变的最终目的,是要延长寿命,在身体强度上的增长有限,非要修行特殊功法才可。 李淳风锻体所学的是罗汉拳,号称练到极致,可以成就罗汉金身的法门,此法并非一定要打拳才行,而是有动功、静功之分,之前在崂山上,李淳风每日打拳,不光是在练动功,同时也在练习对敌之时的拳法招数,毕竟他不是习武之人,若想法武合一,总要会一些招数才行。 现在么,李淳风招数已然纯熟,所欠缺的只是对敌经验,倒是不用非要打拳了。此刻李淳风闭目盘坐,法力自二十八处窍穴流出,沿着经脉缓缓前行,渗入全身肌肉、骨骼、五脏六腑之中,不断按照佛门罗汉金身的方向强化着。 但法力每运转一周,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,不知从何而来,悄然改造着李淳风的肉身,并借着肉身与法力,与魂魄的天然联系,缓慢炼化着法力,塑造着魂魄。而这法力与魂魄,同时也影响着肉身,让李淳风肉身的变化加快、加大,越发偏离了塑造罗汉金身的方向。 这些变化,非常缓慢,就如日升日落,在一分一秒之间,根本察觉不到明暗的差异,却又那么的自然,在不经意间,已然发生了改变,因此李淳风仍旧按照罗汉拳的法门,不断滋养着肉身,并无发现任何不妥之处。 而随着不断滋养,一种古朴、苍茫、似能充塞天空,掌握星宇的气息,悄然散发着,并破开太阳的影响,引动更多的星力垂下,灌入李淳风体内,一点一滴的化为法力,分别存入二十八处窍穴之中。 若让李淳风发现此事,必然欢呼雀跃,这意味着星力转化为法力的速度提高了,也就是说,达到炼窍圆满所需时间缩短了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一十五章 鬼种与九幽敛神法 别院正屋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心如止水,一念不生,专心修行,对外界的感知已经下降,非要有极为重要的事情,才能将二人从修炼之中唤醒。 而显然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与太子杨英搭上线之后,作为东宫属官的贾正英,已经变得可有可无,其实就算是之前,作为区区一介凡夫俗子,贾正英也得不到二人太多的重视。 因此,现在贾正英独身一人,在小院之中脸色苍白,口吐白沫,四肢抽搐,这个特殊的状况,也没能让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有所察觉,停下修炼。按说,在阵法笼罩之下,就算别院多出一只苍蝇,也瞒不过他夫妻二人的。 贾正英抽搐了片刻,终于坚持不住,没了呼吸,躺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,到死也没有人发现不对,或许要到晚饭时,才能被送饭的仆人发现,引起一阵尖叫之声。 但,此事既然没有让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察觉,又岂能让仆人发现,坏在那些不通法术的凡俗之人手中,所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,贾正英尸体上就弥漫着一丝阴气。 这些阴气不断蚕食着贾正英的魂魄,以及他尸身中尚未消散的元气,飞快壮大的,而贾正英的魂魄无力抵抗,只是一炷香的工夫,就被阴气吞噬一空,仅仅留下了一张名为贾正英的皮囊而已。 距别院十里之外,“戚兄”垂下头去,发出一阵阴森森,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,似乎其中蕴含着恶毒的诅咒,寻常百姓听到,便要被诅咒缠身,拉入阴曹地府之中。 “戚兄,事情成了?”粉面郎君潘岳,也是一喜,笑问道。 而旁边的空幻夫人,也注视过来,虽然她不认为,这些小手段有什么太大的用处,但也能打探对手虚实,窥测阵法以及其他法术布置,更打压一下对手嚣张的气焰。毕竟被掳走杀死的,可是她们合欢派的女弟子小翠啊。 “嘿嘿嘿,二位对我九幽派的法术没有信心么?有九幽敛神决在,纵然别院里有人修为与我相仿,也要刻意施法探查,并且那探查法术足够高明,才能识破贾正英的不妥之处!”“戚兄”洋洋自得的说着,仿佛九幽派天下第一似的。 “哪是对贵派法术没有信心啊,只是催动贾正英体内的鬼种之时,总少不得要气息外泄,一个不好,就要被别院里的对头发现。”潘岳笑着解释了一句。大家同属魔道,可桃花教的实力,终究比不得九幽派,而且他潘岳也打不过这个“戚兄”戚长发,所以言语之中,总要带着几分小心。 但空幻夫人不同,她虽打不过戚长发,可合欢派也历史悠久,是魔道大派之一,所以并不怕他,至于一口一个“戚兄”的叫着,乃是戚长发样貌难看,彷如刚从土里扒出来的干尸,若空幻夫人叫一声“戚弟弟”,这自觉美貌的女人,还不是要比“干尸”更“干尸”啊,因此也是跟着叫了一声“戚兄”。 “呵呵呵,此事戚兄早有所料,潘小兄弟,这你就不懂了。”空幻夫人不等戚长发炫耀似的解答,反而抢先一步,为潘岳解释着,“修行之人,除非遇到瓶颈,或是前路断绝,否则大多勤于修炼。而崂山派虽然属于旁门,但多年传承下来,更类似佛道两家,修行路上虽不免有些投机取巧,但大体上还是踏踏实实,厚积薄发,与咱们魔道不同,遇到的瓶颈较少,更几乎不会有前路断绝的情况发生。” “按照从贾正英处得到的情报来看,这崂山派的一男一女,年纪不大,正是修为大幅提升之时,因而一天中大多数时间里,不是练习法术,参悟符篆,就是积累、精炼法力。这时纵然他们有金风未动蝉先觉的本事,也要收敛感知,处于专心致志修炼之中,几乎不可能发现微弱的异种气息。” 空幻夫人讲得头头是道,显示出了对正道各派弟子的了解,这让经验有所欠缺的粉郎君潘岳连连点头,牢记在心,而戚长发见空幻夫人抢了他的风头,心中不爽,也不再多言,专心控制着贾正英体内的鬼种来。 九幽派的鬼种,需要抓到一只鬼魂,施法抹除它的意识,然后将自身一丝心念附上,类似于第二元神,只是法力较弱,不能正面斗法,却能潜伏在修为低下之人的识海中,需要时心念一动,鬼种就能掠夺魂魄、法力、元气,急速壮大自身,与“九幽敛神决”配合,最适宜做一些隐秘之事。 别院里,鬼种吞噬了贾正英的魂魄与元气之后,并不脱离尸体,而是宛如穿上一件衣服,顶着贾正英的皮囊,重新站起身来,拍打掉衣服上的尘土,抹掉嘴角、衣襟上的白沫。 这时从表面上看起来,除了觉得贾正英脸色苍白,似乎隐约有一层黑气笼罩之外,与平日一般无二,就连呼吸、心跳,血液流动,在鬼种的操作下,也都恢复了正常。 “贾正英”整理好衣服,走出了小院,一路见到仆人来来往往,似有慌乱之色,更有三五一群小声嘀咕的。他们不知敌人强弱,也不知别院主人修为如何,心里不免有些恐惧。 这种时候,作为东宫属官,与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认识的“贾正英”,自然少不得被人缠住,打听一些“绝密消息”,而这正符合他的心意。 就见“贾正英”低声唤过一个仆人,带到一处偏僻的所在,做出耳语状。仆人不察,还以为有“绝密消息”,一边保证绝不告诉第三者知道,否则不得好死,一边将耳朵主动靠近“贾正英”的嘴边。 果然下一刻,誓言应验了! “贾正英”状似自然的深吸一口气,这仆人的魂魄,就从耳窍里钻出,飘飘荡荡的落入他的嘴里,没有丝毫反抗之力,随后他又连吸几口气,把这仆人的元气吸得一干二净方才罢休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一十六章 暴躁的戚长发 又摄取了一个人的魂魄、元气,鬼种阴气暴增,几乎翻了一倍还多,毕竟若比滋补,气虚体弱的贾正英,可比不上整日干着体力活的这个仆人。 而九幽派的鬼种,因为有主人一丝心念在里面,所以理论上只要夺取足够的元气,就能无视瓶颈,一直提升法力,直到与主人境界相当为止。 不过之所以说是理论,却是由于从来不会有足够的元气,让鬼种大肆掠夺。要知道每一个境界,法力都会蜕变一次,需要的元气也随之暴涨,在引气期时,或有可能让鬼种法力与主人相当,但随着境界越高,提升鬼种所需要的元气越多。 因而戚长发控制着鬼种再次吸摄了十来个仆人的魂魄、元气,将之全部化为法力之后,感觉积攒的法力已然够用,就不再继续下去,徒然浪费时间,而是将这些仆人的尸体化去,见不留任何痕迹,便顶着贾正英的皮囊,在这处别院里貌似随意的转悠,暗中查探里面的防御布置。 这里虽称作别院,但终究是太子杨英送出的,自然不好显得寒碜,所以这处别院,占地面积颇广,有十几处大大小小景致不同的组成院子,中间以树木隔开,只有回廊互相勾连,正适合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布置防御所用。 “贾正英”一路走,一路看,一边看,一边骂,这别院里面三五步间,就有一个法术潜藏,一个院落就是一座小型的阵法,让他不敢轻举妄动,以免惊动了修炼之中的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,只得沿着回廊来回走动,推算着法术与法术,阵法与阵法,以及法术与阵法之间的空隙,寻找到一条能够接触阴阳四宫伏羲六十四卦大阵的道路。 这座阵法,终究是临时布置下的,比不得各个门派的护派大阵,无论是阵法的严谨,还是布阵的材料,以及阵法运转的灵气来源,这任何一处都有可能出现漏洞。这漏洞在别院外面或许难以需找,但在里面,必然有可乘之机。只要驱使鬼种找到一处漏洞,然后里应外合,未尝不能轻易攻破这座阵法。 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,“贾正英”要接触到阴阳四宫伏羲六十四卦大阵。 别院外面,戚长发低垂着脑袋,双手十指飞快的或曲或伸,带出了一连串的幻影,只是越推算,戚长发的脾气就越暴躁,有一种将身边所有人都劈开、撕碎、砸烂,以及吞咽下去的冲动。 这让空幻夫人,粉郎君潘岳,都远远的躲在一旁。但一教二派的弟子们却不敢离开,只有战战兢兢的留在原地,不住祈求着各路神佛保佑,戚师伯把旁边其他人当作发泄的靶子,自身能够安然无恙才好。 也不知祈求有没有奏效,戚长发随手挥出一道阴气,里面群鬼拥挤着,嘶吼着,将中了这道阴气的弟子咬碎、吞下,一点残骸也没有留下。 戚长发仍旧暴怒不息,再次打出一道阴气,扑奔合欢派一名面容清秀,宛若出水芙蓉般的女弟子。只是这一次,阴气却扑了个空,被有了准备的女弟子躲闪开来。 “哼,你竟然敢躲!我要让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非要尝遍九幽派一百零八种刑罚不可!”戚长发怒火更炽,这次再非随手放出阴气,而是召出了一个白骨森森的头颅。 这就是北邙山九幽派中大名鼎鼎的白骨舍利。这个白骨舍利虽非戚长发的本命法器,但也威力不凡,不是这个合欢派的女弟子所能躲闪,或是抵挡的。 “空幻师叔,救命啊,我什么都依你!”这女弟子急切之间,也顾不得以后如何,急忙向远处的空幻夫人高声求救。 下一瞬,一团绿幽幽的狐火,挡住了扑击的白骨舍利,就听空幻夫人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说道:“戚兄,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,还要伤害我们合欢派中颇有前途的弟子!” “空幻!”戚长发大喝一声空幻夫人的名字,却终究不想与其动手,慢慢压下了自身的火气,重新恢复了正常,“嘿嘿”干笑着讥讽道:“颇有前途的弟子么?……” 戚长发两眼幽幽的盯着那名女弟子,似乎上下打量着,让对方浑身发抖,躲在了空幻夫人的身后,这时戚长发才继续说下去:“……落在你空幻手中,比死也好不了多少,哈哈哈……!” “这却用不着你戚兄操心了!”空幻夫人仍是一副慵懒的,犹如猫儿似的,轻笑着说道,“也不知是什么事儿,让戚兄发这么大的脾气,莫非是鬼种被别院里的人发现了?” 空幻说着摇了摇头,她也不信,戚长发会为了鬼种被发现的事情而生气。毕竟这种东西在九幽派,纯粹就是消耗品,损失的一丝心念,也用不了几天,就能补充回来。 戚长发冷静下来之后,也知道与空幻夫人发生矛盾没有任何意义,就语气如往常一般,将“贾正英”在别院里发现的,一堆堆法术与阵法的事情说出。 那么多法术、阵法,要想在别院里的李淳风、陆文绮修炼完毕前,推算出一条不惊动二人,顺利接触阴阳四宫伏羲六十四卦大阵的道路,已然是痴心妄想,别说他戚长发,就是换成空幻夫人、粉面郎君潘岳任何一人,也绝不可能成功,甚至三人联手推算,成功的可能性也不足一成。 偏偏他们三人,根本不可能联手,因为有阵法守护,除却提早将鬼种混入里面的戚长发外,其他二人根本不清楚里面的布置,而戚长发又不能将见到的一切,共享给这两个同伴。 “哦?原来如此!”空幻夫人点了点头,笑靥如花的说道,“你这鬼种混入里面,也并非没有作用,总算知道这一男一女,并非崂山派的普通弟子,而是少有的精英弟子,即使没有这座阵法,即使他俩修为不如咱们,恐怕也非之前所想那样,能够轻松杀死的。”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一种金手指,它叫仙二代 各个门派中的弟子们,大体上都能分成三个等级,虽然每一等级称呼不同,里面的意思却相差不大。以崂山派为例,就分为外门弟子、内门弟子,以及各脉之中受宠的弟子,也既是精英弟子,只是崂山派里,各脉掌握的秘法不同,有强有弱,有多有寡,所以崂山派的“精英弟子”中,水分还是很大的。 佛道魔三家中的大派里,对弟子的划分更加严格。其中外门弟子,或说记名弟子,只能学一点儿粗浅的功法,以及一些修行界里近乎人人都会的法术,比之寻常散修也好不了多少,只是学习起来更加系统,知识更加全面,若是为人机灵,遇上不懂的地方,还能求师叔、师伯、师兄、师姐指点一二,甚至能混上一些别人看不上眼的丹药、法器,因此战力一般来说,要强于寻常自行摸索的散修。 而内门弟子,或者说是正式弟子,便已然可以学到一些高深的功法,各种档次的丹药、法术、法器,也能通过各种途径获得,只要悟性好,够勤奋,再有一点点机缘,未尝不能一飞冲天。 至于精英弟子,或者说真传弟子,这一等级,在各大门派之中,人数也是寥寥,非要通过层层严格的筛选,道道或明或暗的考验。而且由于各大派中几乎都是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,这些筛选、考验都是极难通过,甚至曾经出现过某个门派一连数百年,没有一个真传弟子的情况发生。 因而若一旦成功跻身真传弟子,就能修习门派里面的根本功法,并且丹药、法术、法器也一点儿也不用发愁,只要专心提升修为、境界即可,因为门派里的各位师长,早就准备下海量资源,只等他们达到相应的境界,便会毫不吝啬的赏赐下去。 也正因此,凡是顶着精英弟子,或是真传弟子的名头,战力必然极强,虽非人人都能越级挑战,但若将其小觑,却少不得要阴沟里翻船。 现在空幻夫人将李淳风、陆文绮认定为精英弟子,也正是根据别院里层层阵法,道道法术,才这样猜测的。要知道,阵法也好,法术也好,若要提前布置下来,少不得要消耗各种材料,而像别院里那么疯狂挥霍,视各种灵材有如粪土的,也只有那些各大派里的精英弟子了,就是那些精英弟子的师长,也知灵材得来不易,万万不会胡乱挥霍的。 只是李淳风情况特殊,作为一个仙二代,并且之前岭南一脉也唯有他一人而已,各种材料自然从来不缺,若非清风真人唯恐儿子过于骄纵,日后成就有限的话,那么只要赐下几道符箓,就能轻松杀死戚长发、空幻夫人、潘岳,以及他们身后所有一教二派的弟子。 而就算如此,李淳风怀里还有清风真人收摄劫火,凝练而成的一粒弹丸,只需用特殊手法打出,就能将这三个炼法期的高手烧成一撮灰烬。 至于妻子陆文绮,之前虽然号称“崂山四奇”,在外门弟子里,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,但日子过的很苦,直到她嫁给李淳风之后,才得到如此之多的好处,多得让她之前做梦都不敢想象。 当然即使如此,从小出身孤苦,连老鼠都当成美味的李淳风,以及本着勤俭持家,堪称贤妻良母之典范的陆文绮,也绝不会无谓的挥霍。 别院里面布下的层层阵法,道道法术,并非是无用,故意浪费,而是在夫妻二人看来,纵然崂山援手赶到,这在京城的一教二派之人,也绝不会轻易罢手,少不得要打上几场,甚至召唤援手,不但唤来本派的高手,而且说不定魔道其他门派,也跟着过来凑凑热闹。 因此这处别院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就是按照正道临时据点的级别布置的。只是在后来几天,随着布置下的法术、阵法越来越多,互相之间免不了产生影响,或是互相增幅,或是互相削弱,甚至是互相排斥,简单一点儿来说,就是兼容性出现了问题。 这时,每嵌入一个阵法、法术,都越发困难,有着这样那样的难题需要解决,更要将在崂山派里学到的法术、阵法做出细微的修改,才能很好的嵌入已经完成的防御之中。 这些,每一步都要夫妻二人不断推算,煞费苦心,但也正是如此,二人也得到了许多收获,因为每解决一个问题,他们都能感到自己对符篆、法术、阵法,有了更深刻的理解。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,闷起头来推算,岂能比得过亲自动手实验一番,理论从来都要联系实际,要经过实验、实践的检验。这些道理,明白的修行之人有许多,也正是因此,各大门派的真传弟子,才会得到许多许多资源,其中一大部分就是让他们挥霍的。 所以尝到甜头的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,便再也收不住手,挥霍起材料来,一发不可收拾,而别院里的法术、阵法,自然也越来越多,到了现在,终于成为了让戚长发推算之后,暴躁不已的规模,并因此杀掉一个弟子,甚至差点引发他与空幻夫人之间的内斗。 只可惜,这辉煌的成果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并不知道,当太阳渐渐落山,该到吃晚饭的时候,李淳风最先从修炼中清醒过来,感知自然而然的外放,与别院里的阵法勾连,下一刻就发现了“贾正英”鬼气森森,浑身鲜血的攻打着别院重地——厨房。 这里储存着珍惜食材,更有太子杨英派来的名厨,对于一个吃货来说,自然非常重要,因而布置下的阵法、法术也就能多,现在别院里侥幸活下来的仆人,正躲在厨房之中,借助这里的布置,阻挡“贾正英”的杀害。 李淳风见此,自然不会耽搁,心念一动,厨房附近的阵法互相组合叠加,只是一转,就将“贾正英”挪移到正院,禁锢了起来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一十八章 崂山援手 真正亲眼见到“贾正英”的模样,李淳风也不用施法审问,便知道自己夫妻二人中了北邙山九幽派的算计,面前这个“贾正英”,却是典籍记载的九幽派鬼种之术,因此心念一动,催使阵法。 “贾正英”还待挣扎一番,出言辱骂嘲讽李淳风,也好落落他的面子,为之前合欢派女弟子被人无声无息擒杀一事,出一口恶气,但即使“贾正英”将别院仆人全数杀死,炼化成法力,尚且到不了引气巅峰,更何况他现在漏掉了一些仆人,法力更是不济,哪能比得过本身炼窍期的修为,兼且操纵阵法的李淳风。 只见一道火光闪过,“贾正英”这具皮囊就被烧成飞灰,里面的鬼种凝聚阴气,还要负隅顽抗,但火焰向来克制阴邪鬼物,所以不过眨眼之间,鬼种就被彻底焚尽,再无一丝痕迹。 “想来这便是九幽派鬼种之术了!我虽熟读崂山派里许多典籍,更知在京城的魔道贼人之中,便有北邙山九幽派的,却还一时疏忽大意了,否则只要稍加小心,别院里绝不会有这么多仆人送命!”李淳风对着察觉阵法运行,停下修炼的陆文绮叹道。 陆文绮轻轻摇头,她也觉得仆人死的冤枉,但也知此事无可奈何,毕竟知道有此法术,在关键时刻,却未必能提防着,也正是如此,老祖宗才会造出“阴沟里翻船”这个词出来。更何况她与李淳风二人,下山走动不多,经验匮乏,许多事情自然料想不到。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一同前往厨房重地,挨个安抚了幸存下来的仆人,告诉众人“贾正英”受到魔道贼人操控,现在已然死去,别院里再不会有任何危险,又告诉众人说,之前不幸死去的仆人,每人有一百两抚恤金,而活下来的,每人赏银五十两,且日后每月工钱翻上一番。 俗话说,“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”,这一点不假。些许钱财,对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来说,真算不得什么,彷如路边的野草,俯首可得,但这些赏赐,却能安抚众人心中的恐惧与惊慌,不过片刻时间,众人的脸色就先后恢复如常。 有那胆小的,也知出不了别院,少不得找些理由,自我安慰一番,勉强能够打扫庭院。而那几个胆大的,更是干劲儿十足,手脚麻利的将院中血污洗去,破损之处也做了修补。至于那些名厨,却是死伤最少,知道自身得到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位仙长看重,不用一会儿工夫,就整治好一桌子丰盛的饭菜。 这些饭菜,自然比不得陆文绮亲手所做,但也堪称少有的美味了,况且陆文绮是他的妻子,而非厨子,平日里大多数时间,都要用来修炼,却不能顿顿为他做饭。 用过晚饭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再次检查了整座别院,见到确实再无问题,又一连串布下许多探测、预警一类法术,更将余下这些仆人活动的区域划分清楚,订下无故不得擅自离开自身所在区域之后,这才开始了夜间的修炼。 至于是否还有未查出的安全隐患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却是放手不管了,纵然下一次别院仆人被杀个精光,那些名厨也一一惨死,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,二人却绝不会为了他们,停下自身修炼的。 这就是修行之人,时刻将修炼放在第一位上,纵然是心善,或是积修善功,也绝不会影响到修炼。而那种会放下自身修炼的,却绝不会有什么大成就。君不见,纵然是喜欢让人供奉,积攒香火信念的神佛们,也非有求必应么。 接下来几日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仍旧专心修炼,别院阵法开启,仆人只在特定区域活动,这让一教两派的三个炼法期高手无可奈何,倒也相安无事。 直到这一日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在正屋蒲团上盘坐,运炼法力之时,别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隆隆之声,二人心中一惊,向外望去,就见一道剑光宛若游龙,当空盘旋飞舞,与阴风、白骨、粉瘴、桃花斗在一处,只是剑光过处,雷音滚滚,一柄飞剑却是占了上风。 “剑气雷音!”李淳风声音里透着艳羡之情。他也曾幻想过,御剑而行,任对手有何法术,全都一剑破去的潇洒,只可惜崂山派里,没有上乘的剑诀,这才只得作罢,现在见到剑气雷音这种顶级剑法,自然免不了羡慕一番,同时也不免疑惑,崂山派里哪来的剑法高手,还是说来人并非崂山援手,而是峨眉、青城的弟子偶尔路过么。 陆文绮倒是与李淳风不同,对崂山派中各脉知名人物有所了解,见得这一手剑气雷音,便低声对李淳风介绍道:“我崂山派里,自然没有上乘剑诀,可却有一个师兄,运气颇佳,在外游历之时,误入前代真人废弃的洞府,得到了一篇剑诀,据说剑出雷音,若论剑法,崂山上下无一人比得过他。” “哦,文绮你这一说,我倒想起来了!娘曾经也说过此事,只言段钰师兄的剑诀她还看不上眼,否则必然想方设法弄到手中,让我修习。” “扑哧!”陆文绮偷笑一声,想起曾经听过的传闻,清风真人果然是这样的性格,只要见到好东西,必然暗中谋算,一定搞到手中才肯罢休,何况关系到李淳风,更是要不择手段了。 李淳风也不管妻子偷笑,脚踏清风,缓缓自别院中升起,对着剑光来处,那里凭空站立的几人抱拳一礼,朗声问道:“来者可是本派的段钰等诸位师兄么?” “嗯,自是我等!”段钰一边御剑压制着戚长发、空幻夫人、粉面郎君潘岳这三个炼法期的高手,一边颇为傲气的回答着,同时自怀里掏出一个御兽圈,当空一抛,就见一只老虎滚了出来,若非急忙架起清风,险些就要摔到了地上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收手罢战 “大喵!”李淳风惊呼一声。 面前这只说是老虎,却无丝毫虎威,反而更像放大之后的猫咪,岂不正是李淳风的坐骑大喵么,却没想到它也跟随着崂山派的援手,一同赶到了京城。 “嗷唔!”大喵见到了李淳风,也是欢喜之极,低声吼叫一声,驾着清风过来,伸出湿漉漉的大舌头,便是一顿乱舔,随后眼中豆大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,似乎受了不少委屈。 李淳风不用开口询问,自然却也知道大喵为何如此。想那御兽圈,虽是修行之人常用来收摄坐骑之物,但里面空间不免显得狭小。坐骑身处其中,自然不能奔跑跳跃,只能或是睡觉,或是修炼,甚为无趣。 而看那师兄段钰,一脸冷傲的样子,一路上早、中、晚三餐,必然没有给大喵准备着。虽说到了大喵这等修为,已经能够辟谷,不饮不食也自活蹦乱跳,并无妨碍,但对于贪吃的大喵来说,却无疑是一种折磨。 但李淳风也只能轻拍大喵的脑袋,以示安慰,却不能出言责怪师兄段钰。那御兽圈本来就是如此用法,段钰并未做错,况且他还有炼法期的修为,是此行援手中修为最高,战力最强之人,自然要以礼相待,不能为些许小事,将之得罪了。 因而当李淳风许下二百头猪、五百头牛,更有肥鸡肥鸭无数,并由名厨精心烹制,味道极好,总算安抚住大喵之后,便淡淡一笑,抱拳对师兄段钰言道:“段师兄以及诸位师兄远道而来,不如暂且来这处别院歇歇脚,在出来斩杀魔道贼人不迟!” “不必了!派遣我等来此,就为诛处魔道贼人,现在贼人均在此处,我段钰一人便将他们杀个精光,也好随去复命!”段钰满脸傲气的回绝了李淳风的提议,剑光也更盛几分,似是真的要现在就将戚长发、空幻夫人、粉面郎君潘岳三人杀死,然后立刻返回崂山派,似是不愿同李淳风多做结交。 其实之前清风真人调派前往京城的援手之时,纵然她已然成为崂山派的掌教,崂山派诸位首座,以及孙长老、孔长老二位金丹真人也不免多有推脱,不愿让自己座下弟子前往。 京城附近,有龙气镇压,炼窍期的修为尚且无事,可若迈入炼法期,不免要受到龙气的压制,一身战力便要削弱许多,虽然算起来仍是强于炼窍期,但已然并非不可弥补,殒命的危险自然大增。 想那诸位首座,二位长老,任何人座下的炼法期弟子,也是辛苦调教而来,说不定机缘巧合,就能成就金丹,壮大本脉实力,自然要多加维护,不愿意让他们作为援手,来到京城。 好在之前的劫难,崂山派中有一些首座不幸战死,本脉之中也无活着的同辈,或是晚辈里,有人达到炼法巅峰,能够作为替补,登上首座之位,因而这次互相推脱,这些人就吃了大亏,最终达成一致,派遣段钰带队前来。 此事本就让段钰心中郁闷不已,但思及一战胜利,也能壮大本脉声威,却也不是太过抗拒,可掌教清风真人接下来却下令说,此事由身在京城的李淳风主管,让段钰不免怒发冲冠。 想他段钰,堂堂炼法期的修为,更练成了剑气雷音,自忖崂山上下,御剑之术当为第一,却与一个高级打手相仿,还要听从不过炼窍期的师弟号令,这让如何能够忍受下去。 只是段钰既非长老,也非首座,虽然自我感觉战力颇强,比之首座也差不了多少,但在崂山派的身份,终是低了许多,那轮得到他在清风真人面前发表自己的意见,只能愤愤的带着一干师弟,下山支援。 所以现在纵然见到李淳风以礼相待,不曾有丝毫傲慢轻视,却也仿佛惜字如金,不肯多言,只想赶快解决了面前这三个对手,将此地的魔道贼人诛杀一空,立刻赶回崂山,省得要听李淳风的命令,脸面须不好看。 只是固然剑气雷音,颇为了得,剑光来去极快,已然超过了音速,在比斗厮杀之中,大占便宜,往往敌人尚未反应过来,就要殒命当场,但现在段钰以一敌三,对手的修为都不弱于他,而此地在京城附近,受龙气压制,段钰剑光已然减慢许多,勉强催动剑气雷音罢了,再无以往的迅捷,所以任段钰如何催动剑诀,也只是将戚长发、空幻夫人、粉面郎君潘岳这三人压在下风而已。 随着越战越久,三人越发适应段钰的剑诀,互相配合也越发默契,从原来的全力防御,变成了现在的有攻有守,已然慢慢扳平了战局。 这时,戚长发与空幻夫人、粉郎君潘岳对视一眼,突然转换法器,将那阴气冤魂收起,却放出了一套一十三颗白骨舍利,车轮大小的骷髅头满空飞舞,张着一口惨白的牙齿,与桃花、粉瘴围堵着段钰的剑光。 剑气雷音固然迅速,但面对众多法器,不免有些吃亏。这并非说段钰再无其他法器,而是纵有再多法器,能同时操纵的数量终究有限,凭段钰的能力,最多可以同时操纵三件法器而已,并且分心之后,剑法威力不免下降,即使有其他两件法器相助,战力提升的也非常有限,反而不如留作底牌,以备不时之需。这也是修行之人惯常用的方法。 段钰操纵飞剑,与三个敌人相斗许久,见仍不能取胜,只得冷静下来,苦笑一声,他尚能身剑合一,未必不能取胜,但已然杀不得三个敌人,况且段钰也不知对方还有何底牌未出,贸然拼命,显然得不偿失,因而剑光一涨,震开了白骨舍利、桃花、粉瘴之后,就将飞剑收回,绕在身周盘旋不休,却不在继续攻击。 而对方三人更不愿意打下去,在这附近战斗,崂山派一方若是输了,可以躲入别院,有阵法在防御,三人无可奈何。相反三人若是输掉,却要被掌握剑气雷音的高手追杀,便是逃跑也很困难,所以见其收回飞剑,也同时收手,带着各自身后的弟子,缓缓退去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二十章 主导权 目送敌人渐行渐远,李淳风彻底松了口气,知道不用继续缩在别院之中,心中自然极为畅快,右臂一伸,做出邀请的架势,然后便扯着大喵,当先往下方别院而去。 段钰并未杀得敌方三名高手,脸上表情有些僵硬,唯恐李淳风出言讥讽,但现在见其什么也没说,还是以礼相待的样子,这才放下心来,仍是一副傲气十足的样子,跟在李淳风身后,却未闹出其他事情。 后面几个师兄,修为不过是炼窍期而已,此行本来做不得主,不欲掺和进这场主导权的争夺,之前都是一言不发,隔岸观火,现在见李淳风、段钰一前一后去往别院,也不再犹豫,跟随了上去。 下方别院里,此刻已然做出准备,大开正门,两队仆人分列左右,恭恭敬敬,做出迎接的姿态,而在这些人最前方,却是陆文绮含笑抱拳一礼,说道:“师妹久闻段师兄剑法高明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,单人独剑,便击退了三名大敌,是我等师弟师妹们学习的榜样。” 言毕,陆文绮微笑点头,侧身让开了正中前进的道路。 段钰本来心高气傲,之前李淳风恭敬的态度,让他觉得该当如此,但当他放出大话,却错估敌人,并未将对方三名高手斩杀之后,气焰不免有所收敛,在见到李淳风、陆文绮这对夫妻给他台阶下,心中的怒气终于消散,默认了李淳风主导此事的权利,僵硬的脸上也勉强扯出一个别扭之极的笑容出来,对着陆文绮也不多说什么,只是点了点头,便随着李淳风,一路前行,绕过照壁,穿过回廊,踏入了正院之中。 这院里早在陆文绮的指挥下,支起了长桌,上面摆放着时令瓜果、精致糕点、几盘凉菜酱肉、数坛窖藏好酒,随后还有各种美味佳肴陆续端了上来。 众人按照各自的身份高低落座,作为掌教清风真人指定的主事之人,李淳风当仁不让坐在了最中央的椅子上,左右分别是妻子陆文绮、师兄段钰二人,接下来则是十名处在炼窍期各个阶段的师兄们。 这些师兄与李淳风的修为差距不大,也无故意收敛隐藏,故而一眼望去,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他们修为高下,其中处于炼窍巅峰的,有二个人,一个姓黄,一个姓房,至于其他诸人,却均是炼窍中期的修为。 而这里面值得注意的,却是之前在外门弟子里与陆文绮一同称作“崂山四奇”的邬元琦。由于之前同属于外门弟子里的出色之人,陆文绮对其他“三奇”格外关注,却知道这邬元琦步入炼窍期的时间,比二人晚了几年的时间。没想到现在二人尚在炼窍初期,这邬元琦反而领先一步,进入了炼窍中期,并且看这座次排列,仅在黄、房二位师兄之下,据此推测,邬元琦的战力比许多师兄还要强上几分。 李淳风并非傲气之人,见邬元琦修为后来居上,不但没有心生妒忌,转而是更加欣喜。修行之人,一步领先本来算不得什么,最终看得还是谁能成就金丹,并且此次之事,一则阻挠一教二派的行动,二则却关系着自身的机缘,李淳风虽算不清楚究竟,却也希望来援之人越强越好。 李淳风手执酒杯,当先起身给段钰敬酒,一副诚恳的样子说道:“若修为高下,这里本该段师兄主事,只是想来与世俗之人打交道的事情,以段师兄的性子,必然不喜,掌教才命我主事罢了,还望段师兄勿怪!” “罢了,李师弟也不用解释了,便有你主事,若有需要动手的地方,招呼我就可以了。”段钰当众定下了此事,日后自然也不会反悔。 见此,李淳风微微一笑,转而给黄、房二位师兄敬酒,自然也是一番刻意恭维,这些不用多说。之后他就再次起身举杯,对着邬元琦一笑说道:“邬师兄,你修为进步极快,真是可喜可贺,来,师弟我敬你一杯。” 李淳风说完,很是干脆,直接将酒一饮而尽。 见此,邬元琦不好耽搁,也喝干了杯中酒水,然后才一边笑着,一边解释道:“嘿嘿,我不过是运气好,之前下山游历的时候,侥幸得到一株灵草,这才有了炼窍中期的修为,却是比不得李师弟!想你有着掌教真人的指点,日后修为进步之速,怕不是要将我远远抛在后面!” 修行界里,每年少不得传来各种奇遇之说。认真说来,李淳风拜入崂山派,也算奇遇的一种,至于像邬元琦这样遇到灵草的例子,虽碍于此界资源匮乏,但每隔几年,总要出现一二次,也算不得稀奇。 这种事情,李淳风自然不会细问究竟,要说能对炼窍期的修行之人起作用的丹药虽然很少,但他确信自己母亲清风真人的手里也未必没有,只是出于种种考虑,没有让自己服下罢了。 而这确实不假。说来境界越高,法力的品质也越高,许多丹药的效果也越来越小,但对于清风真人来说,要想弄到一些,提升李淳风的修为,也只是去蛮荒、海外寻找一趟,总能有所收获,更何况她现在成为了崂山派的掌教,据她所知,秘库里就有此种丹药收藏。 只是李淳风法武合一,单纯提升修为,而不增强身体的坚韧,不但没有太大的意义,反倒是要时刻压制修为,以免血脉的再次躁动,引发巨大的危机。 而既然李淳风不急着提升修为,那么陆文绮自然也不会得到丹药,毕竟在清风真人看来,儿媳妇还是陪着儿子慢慢进步才好,免得夫妻二人修为差距过大,儿子心里不痛快。 这些想法,清风真人却没有同二人说起,李淳风自然不知真正原因,现在见邬元琦干杯之后,便再次给自己满上一杯,向下一个人敬酒,如此当他给所有人都敬过一遍,这才罢休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子到访,进宫面圣 众人在这里开怀畅饮,又有美味佳肴如流水般送上,等到后来,也不知别院哪个仆人通风报信,更有青楼楚馆勾栏画舫里最顶级的绝色舞娘赶来,翩翩起舞,为众人助兴。 修行之人,既能辟谷不食,也能一顿吃下十头猪,十头牛后,肚子仍不见一丝鼓胀,至于要吃多吃少,纯粹看心情好坏罢了。 现在别院里这些珍贵食材,对这些能飞天遁地的崂山弟子来说,却是算不得稀罕,便是修炼有成的妖怪,也未尝不能宰了吃肉,但若说厨艺,修行之人特意学习的却也不多,是以来援的这些师兄们,这次大饱口福,一个个吃的是眉开眼笑,从日正当午,吃到了月上中天,直吃得后面名厨们一个个汗流浃背,筋疲力竭,这才心满意足,在仆人的带领下,去往各自小院里休息。 见来援的师兄们全都离席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相对一笑,仍旧稳稳的坐在高背靠椅上,随便聊着一些没羞没臊的有趣话题,直到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,这才抬头向前方看去,却正是太子杨英带着一干属下,趁着月色尚好,赶了过来。 这件事情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不用卜算,也能知道。毕竟这处别院是同太子杨英借的,里面的仆人、厨子也都是太子的人,之前一教二派的敌人堵在别院外面,大家自然不敢出去,但现在敌人退走,围困已解,自有胆大的仆人跑去通报太子殿下,以此求取奖赏,而后来的绝色舞女,自然也是太子送过来的,否则李淳风这个名号,京城各处青楼,听都没听过,自然不会有这些绝色舞女来别院献舞。 现在吃喝已毕,来援的师兄们也全都休息去了,太子杨英得到了消息,自然要过来一趟,弄清楚崂山派的意思,因而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特意等候在此。 “太子殿下!”李淳风见别院的真正主人赶来,当先一笑,打了声招呼。 “哈哈,听闻李仙长的同门来援,我总算放下心来,只是思及同门之间宴饮,我这个俗人过来,不免打扰了大家的雅兴,这才落后了一步,却非是故意躲着不见。”太子杨英说着,已经走到李淳风近前,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。 “李仙长,不知可有铲除此地魔道贼人的把握!”太子杨英面对修行之人,心中敬畏,不愿意绕那些无用的弯子,单刀直入,询问起他最关心的事情。 “这件事情,并没有那么容易啊!”李淳风轻轻摇头,为太子杨英解释道,“大概之前魔道贼人攻打别院的事情,太子殿下也曾听说了吧?” 太子杨英点头道:“那时别院上方很是热闹,斗法产生的光芒,就是京城也能够看到,这件事似乎并无遮掩,就连父皇也听说了,还特意询问了几位朝廷供奉的真人、天师,知道这非凡俗所能干预,便熄了劝阻的心思。而我刚才听了仆人回报,则知道的更详细一些。” “听说仙长本领精湛,提前布下了阵法,任由魔道贼人手段用尽,也无法攻入别院之中。想来此刻仙长的同门来援,当能守正辟邪,斩妖除魔,将敌人一举除掉!” “唉!我这别院里布下阵法,能挡住强敌来袭,那些魔道贼人比我早来京城多时,存身的据点之中,也必然有阵法防御。这就如同两军交战,各有一座坚城一般,想要一鼓作气将之铲除,无疑极为困难。”李淳风说到这里,见太子杨英面有忧色,就出言安慰道,“不过太子殿下经管放心,有我等崂山弟子在此,必能钳制魔道贼人,让他们不敢肆意害人便是。” 太子杨英听到确切的答复,之前又听说崂山援手刚到,就将魔道贼人击退,双方比较起来,似乎崂山弟子更强,也自相信了李淳风的安慰,与其客套几句,便起身告辞离去。 第二日,辰时刚过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用过早饭,就有一队军士来此,带头之人正是上次见过的那个“将军”,而这次过来的目的,也与上次一样,还是要请李淳风进宫面圣。 李淳风不知心血来潮感到的所谓机缘是怎么回事,自然不能一直窝在别院里静修,这次便不再推脱,一口答应这位“将军”进宫面圣之事,随即去后面与段钰师兄略作沟通,二人一前一后,在军士的簇拥之下,一路前行,来到了皇宫之前。 这里龙气的压制更强,纵然是李淳风这种炼窍期的修为,也生出一种身负重重枷锁,似乎一举手一投足,都要耗费许多力气,这样的幻觉出来。 李淳风静息凝神,打消了幻觉,暗自思忖着,若是进了皇宫,恐怕诸多法术,都要打落到引气期的威力了,而引气期,正是寻常武者所能达到的极限。也就是说,在皇宫之中,若皇帝突然翻脸动手,大内侍卫一拥而上,任你修为了得,恐怕也要饮恨当场。 到了这里,段钰停下脚步。之前说好了,他只是护送李淳风,到达皇宫门前,里面他是绝对不去的,反正里面除非惹怒皇帝,否则也再无任何危险。 李淳风轻轻一笑,跟在一名内侍身后,昂首大步踏入皇宫。他相信,无论如何,皇帝绝不会发疯杀他,因为杀了他一人,必然要招来崂山,以及整个正道的报复,这也是修行之人与世俗皇帝的默契,而打破这种默契的,必然要受到惨重的惩罚。 李淳风跟随这名身着皂衣的内侍,一路绕过几处大殿,来到一处景色优美的园林之中,这里假山奇石,亭台水榭,花草树木,布置散而不乱,尽显工匠技艺精巧,仿佛将中原景色,浓缩于这一园之中,让不免心生赞叹,若有心性不佳的修行之人,少不得要沉迷于世俗权利之中,一日不得解脱,一日修为缓慢,几近停滞不前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诱惑难挡 李淳风看到这园中景致,也不免心生动摇。 他先天根骨寻常,虽有母亲清风真人改换根骨,现如今若论对星力的亲和,比之根骨绝佳之人还要好上许多,可福祸相依,现如今他体内血脉反而成了拖累,非要走法武合一之路,不断淬炼身体,否则一旦血脉反噬,便要危及性命。 如此一来,为了淬炼身体,每日都要用去一部分幸苦转化出来的法力,致使他修为进展缓慢,或许幸苦修行,将所有寿命全都填进去,也未必能攒够炼法巅峰所需的法力,更别提成就金丹了。 况且修行界里,炼法巅峰的高手从来不少,但又有几人能成就金丹?甚至一些天资横溢、根骨绝佳,不过百十年里就达到炼法巅峰的英才,最终也不过化成一撮黄土,致死也没能成就金丹。 因而,别看李淳风修行起来很是努力,但他也只是在母亲清风真人安排的这条路上走下去而已,真正说起成就金丹的信心,李淳风一分一毫都没有,并且就连成就金丹的渴望,也很淡很淡。 就如他之前与母亲说得一样,引气大成,寿有一百五十载;炼窍大成,寿有三百载;步入炼法期,寿命再度提升,能活五百年,若有秘法、丹药用来延寿,却能活近千年时间(见第十二章)。 这悠长的寿命,已非世俗凡人所能想象,足以见证朝代兴替,也足以坐看沧海桑田,而这如此长久的寿命,对李淳风来说,已然颇为满足,至于能否成就金丹,似乎也不是非常重要了。 那么,又何须空耗时日,勤奋修行,而不是用这近千载的时间,尽情享乐呢?反正有母亲清风真人在,若非为成就金丹,而不得不扎实根基,区区炼法期的修为,崂山派里尽有丹药能让他轻松可成。 到时候,李淳风也不需要来这朝廷里成为供奉,只要卷些人口,收些弟子,在海外寻一处荒岛即可,反正海外荒岛很多,小的只能落脚,连侧卧也嫌狭窄,大的则颇为宽广,有中原一县,一府,甚至几府大小,只要占下一处,成为岛主,除了有了龙气加身之外,比之皇帝也差不了多少。 只是思及母亲清风真人的期望,李淳风终究无法下定决心,一时间识海里面,两种念头翻来覆去,争斗不休,这让他精神有些恍惚,机械似的跟着内侍,向前走去。 走了不久,就见前方一座宽广的湖泊,横亘在眼前,湖面水波荡漾,色成碧绿,让人一见顿生心旷神怡之感,只想将所有烦恼统统抛在脑后,尽情游乐才好。 只是见得这处人工湖,李淳风不但没有抛却烦恼,反而让识海里两种念头斗争的更加激烈,毕竟眼前正是一个现成的例子——权利所至,纵然身无点滴法力,也能开山裂地,平地成湖。 因而,得此“强援”,识海中享乐的念头大占上风,几乎就要将努力修行,成就金丹的念头彻底压垮,但成就金丹的念头却极富韧性,百折不挠,牢牢扎根在识海一角,而支持这股念头的,正是母亲清风真人的期待。 对于那些身处四世同堂,父母健康,兄弟姊妹成群的人,亲情似乎极为常见,并不会过于珍惜,但李淳风自幼父母双亡,孤身一人,好容易有了母亲,自然对母亲非常看重,不愿意让母亲的期待落空。而这也是他为何自从拜入崂山派中,一直听话懂事,仿佛一个乖宝宝似的。 “李仙长,请您登舟,陛下正在前面的画舫中等候!”内侍尖细的嗓音从旁边传来,叫醒了走神中的李淳风。 “呵呵,皇家园林过于优美,我一时失神了!”李淳风有些尴尬,随口解释一句,只是话语出口,才想起来根本不需要对其解释什么。 想到这里,李淳风一步跨出,也不登上那艘小船,而是直接落足水面,如履平地,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,向远处湖面上的画舫走去,只不过十来步之间,已然踏进画舫,踩在猩红的毡子上。 在李淳风的面前,一张雕龙食案之后,坐着身着龙袍,神态威严的皇帝陛下,看他年过花甲,却仍精神矍铄,两眼炯炯有神,似能看透人心一般,果然不愧是一代开国之君。 在皇帝身前,两排食案依次摆放,后面数人端坐,看其服饰,当为朝廷重臣,与几名供奉的修行之人。这些人,李淳风大多并不认识,只有最前方靠近皇帝处,那身穿蟒袍之人,却正是太子杨英。 而在杨英对面,一个与他面容有几分相似,却又年轻些许的男子,李淳风虽不认得,也自猜出他的身份,十有八九便是二皇子杨钊。 在杨钊身侧,一个秃头白须,满面红光,慈眉善目,手握拂尘,很有几分仙风道骨,若非额头与常人相仿,几乎疑似南极仙翁下界之人,却让李淳风格外注意。 这个人的外貌,李淳风其实也不认得,但修行之人辨识身份,并非单看容貌,毕竟变化容貌的法术,若屈指算来,几乎数不清楚,就是没有传承的妖怪,也知道摇身一变,化成人形。故而要辨别一个人,不光要看他的容貌,还要分辨法力气息,心念魂魄,如此才能确定一个人的身份。 而现在这个疑似南极仙翁的家伙,虽然观其样貌,李淳风并不认得,但从泄漏出来的法力分辨,却正是昨日与师兄段钰大战一场的三个炼法期的高手之中,那个出身桃花教,据之前审问小翠得知,称为粉面郎君,名叫潘岳的人。那么想来,现在这幅容貌,应当是潘岳特意变化而成,以此隐藏身份,用来混入朝廷之中。只是既然见到了粉面郎君潘岳,也不知空幻夫人,与那个九幽派不知名姓的炼法期高手,为何现在没有在场,是没有混入朝廷,还是在朝廷里身份太低,不够资格来此,亦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诡计?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二十三章 皇家宴饮 却是李淳风想的太多了。 在修行界里,无论是佛道魔三家,还是分属旁门的各派,普遍不愿意与朝廷牵扯过多,以免与某一王朝的气运纠缠紧密,割舍不掉。这样或许王朝鼎盛之时,门派也随之兴旺,但当王朝衰颓覆灭之时,门派也不免衰落,甚至为这个王朝陪葬。 有鉴于此,正道各派只是纵容本派记名或是外门弟子,以个人的名义,入朝成为供奉,在享受人间繁华的同时,也关注着朝廷变化,以免邪魔外道祸乱人间。 而与此相同,魔道各派的弟子,也同样是以个人的身份,在世俗之中行走,或许偶尔会勾结某些官吏,为修炼功法,祭炼法器,提供一些方便,但很少将自身门派牵扯进来。 至于现在,看似一教二派与二皇子杨钊勾结,支持他争夺皇位,但实际上真正露面的也只有粉面郎君潘岳一人而已,与二皇子有所纠缠的,也只有桃花教一家罢了。 这桃花教新进崛起,教中实力有限,比不得魔道许多传承日久的大派,因而教主为壮大桃花教,才有这种剑走偏锋,近乎玩儿火之举,但即便如此,桃花教也只是承若助二皇子杨钊登上皇位,而相应的,在日后杨钊即位,也要为桃花教收徒,以及门中弟子修炼,提供一定的方便,不过这些也只限于杨钊在位之时罢了,以减少与大启王朝的牵扯。 九幽派与合欢派这两家,传承日久,是真正的资深大派,尤其是北邙山九幽派,此派尚有潜修的老祖级人物坐镇,两家与桃花教自然不同,这次掺和进来,不过是要捞些好处而已,因此从始至终,只是与桃花教有秘密协商,借助粉面郎君潘岳作为桥梁,达成自家目的,几乎没有与二皇子进行过接触。 至于为什么是“几乎”,而不是“绝对”,却是合欢派的女弟子们,见到二皇子杨钊英俊威武,心中大为欢喜,隐藏身份与其进行过不止一次的,极为深入的“接触”。 这种“接触”,并无爱情、友情等各项情感参杂,只是纯粹赤·裸·裸的男女体·液上的交流而已,可以说与大启王朝并无丝毫关系,对合欢派本身并无影响。 这些内幕,因为擒下的合欢派弟子小翠修为太低,了解的自然有限,让李淳风不免有所误解,认为这一教二派不顾后果,胆大妄为,因此当他认出了潘岳,却没有见到空幻夫人与戚长发之后,才有了这样的疑惑。 可不等李淳风多想,画舫中警戒的侍卫们见到他突然出现,一个个大为惊慌,手持长戟围了上去,同时其中的侍卫首领,长剑出鞘,指着他的胸口,厉声喝问道:“大胆贼人,竟敢擅入画舫,惊扰圣驾!”这话尚未说完,就挺剑向他胸口刺去。 “住手!”上方端坐的皇帝见此情况,喝止了侍卫们。他自认为武功尚可,更在重重守护之下,没人能独身刺杀于他,况且这等突然出现的身法,已非武功所能及,此人十有八九当是邀请而来的李淳风了,因此对其询问道:“不知来者何人?可是崂山仙长驾临?” 李淳风一边心中暗自埋怨,自己心神不定,行事过于鲁莽,一边施以道家礼节,淡笑的点头道:“启禀陛下,我正是崂山弟子李淳风!之前听带路的内侍所言,说陛下在此等我,我心中不安,急忙赶了过来,却没想到……” “哈哈,此事无妨!想我戎马一生,什么危险没有见过,却不是这么容易,就能吓到!”皇帝爽朗的大笑一声,并不怪罪李淳风,反而手指旁边席位,言道,“还请李仙长入座!” “多谢陛下!”李淳风说完,走到太子杨英身边的席位上坐下,正与那变化成“南极仙翁”的潘岳相对,也不知是皇帝有意如此,还是无意而为。 见李淳风入座,自有内侍下去吩咐一声,一队队年轻貌美的侍女鱼贯而入,手持木质托盘,上面放着美酒佳肴,分别送到各处桌案之上,宴饮正式开始。 李淳风暂且压下了心中纷乱不堪,争斗不休的念头,专心喝酒吃菜,以免过一会再做出什么愚蠢的举动,当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之后,就听到皇帝笑着问道。 “久闻崂山派的大名,实乃旁门第一大派,想来李仙长的道法自是高明之极,不妨来我朝中,作为供奉,我给你真君之位,你看如何?”皇帝也不拐弯抹角,直言不讳的招揽道。 朝廷里的供奉,分为真君、真人、天师、师君四等,这真君的职位,相当于当朝一品的身份,只是光领俸禄,却无干涉政事,统领军队的权利,但纵然如此,也让在座之人大为羡慕,要知道在大启,想要官居一品,非常不易,目前只有二品重臣身故后,由皇帝追封而来。至于那些当朝供奉们,也大多就混个天师、师君,而真人的职位,算上最近册封的潘岳,不过寥寥无五人,真君则是一个也无。 因此皇帝一开口,就要册封李淳风真君之位,自然有人大为不满,也不等李淳风作答,却见二皇子杨钊抢先阻止道:“父皇三思啊!想儿臣身边这位潘仙长,也是有大法力的,比起李淳风来,有过之而无不及,但就算如此,也不过得了个真人之位,现在这李淳风年纪轻轻,有何能耐,配得上父皇册封的真君之位?” 李淳风并不贪图皇帝的册封,他接近太子杨英,不过是为了机缘,封赏不封赏,对他来说,并不重要,但这不意味着,二皇子杨钊出言贬低,他就要甘心忍受着。 所以只见李淳风微微一笑,也不看一眼杨钊,对最上方的皇帝说道:“我非世俗之人,本不该争讨封赏,只是二皇子言语之中,似乎瞧不起我,甚至有损我崂山派的声望,我却不得不争一争了!”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二十四章 言语逼迫 李淳风语气沉稳,有力,仿若巍巍高山,非飓风、洪水、雷劈、斧凿所能撼动,彰显出他强烈的自信,让在座的文武官员,朝廷供奉暗自点头。 他们能力有限,分不清楚潘岳与李淳风二人的修为,到底是孰高孰低,见李淳风信心十足的样子,不免相信了几分,而在场其余的四个真人,均是佛道两家大派出身,虽则修为不高,但骨子里却看不起那个来历含糊,似乎不过是个散修的潘岳,反而更相信同为大派出身的李淳风来。 至于稳坐在最上方的皇帝,虽然通过一些蜘丝马迹,察觉到这个潘岳的身份,并非像自家二儿子杨钊所说那么简单,并非是什么散修,而十有八九正是出身魔道,但与李淳风相比,到底谁更强上一些,他也根本弄不清楚。 不过作为皇帝,他不在乎潘岳与李淳风谁更强上一些,他所在意的,是李淳风身后的崂山派,因而才要册封李淳风真君之位,这就如同之前,朝廷里并非没有比其他四位真人修为更强者,但真人之位却只有四个一样。 皇帝在乎的,只是这些修行之人出身的门派,以及他们在门派之中所处的地位罢了,那么出身旁门第一大派崂山,并且据说还是内门弟子的李淳风,无论他修为高低,都自然能够得到真君之位。 但现在,李淳风既然为了崂山派的名声,要展露几分手段,皇帝自然乐得旁观,让其与潘岳斗上一场,反正谁胜谁负,作为皇帝,他都不会吃亏。 在对面,潘岳暗自冷笑,只觉得李淳风不知天高地厚,纵然地处皇宫大内,受龙气压制,大家法术的威力,最高只有引气期而已,但若是凭这样,就认为在炼窍期能够挑战炼法期,却是大错特错。 若非潘岳现在扮演一个类似“南极仙翁”的家伙,而不是粉面郎的话,恐怕他早就出手擒杀李淳风了,至于现在么,他只能正襟危坐,装成毫不在意的样子,非要静等皇帝下旨,才肯出手了。 皇帝眉头紧皱,似乎有些为难,略微沉吟了片刻,用一种商量的口吻,征询潘岳的意见:“潘真人,现在李仙长想要与你较量一番,不知你意下如何?若是有什么不便,不如就算了吧?” “就这么算了,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!”潘岳心中暗恨,表面上仍保持着仙风道骨的模样,起身离席,一甩拂尘,对皇帝回答着:“贫道自无什么不便之处,只是李道友出身大派,想来必然法术精妙,贫道若不用尽全力,恐不能得胜,但若全力以赴,难免控制不住,伤到李道友!唉,如此一来,却让贫道有些为难!” 这话说完,潘岳似无意之间,扫了李淳风一眼。那眼神之中暗含着挑衅之意,可这些却只有对方一人能够体会到,而潘岳也正是希望他能忍耐不得,主动请求皇帝,让自己无需留手,那样便能光明正大的将其击杀。 “哦?”皇帝也转头看向了李淳风。他虽然没能发现潘岳眼中的挑衅,但他终究是开国之君,仅凭短短的几句话,就嗅出了里面蕴含的血腥与杀机。只是他绝对不会从中阻拦,当然也不会故意怂恿,修行之人的恩怨与厮杀,他根本不会掺和其中。 李淳风并未像潘岳想象的一样,如寻常傲气十足的大派弟子们似的,一经挑衅,就热血上涌,开口答应下来,而是显得犹豫不决,迟迟没有一句答复。 不过这也正常。在潘岳看来,能在城西别院里布下层层阵法,道道法术,更龟缩不出,一直忍到崂山派援手赶到,李淳风显然是个谨慎的人。 之前二人若是比斗,有皇帝在场观看,纵然李淳风不敌自己,只要开口认输,自己不愿惹怒皇帝,少不得要将其放过,这样反而让李淳风增加了与人争斗的经验。但现在不同,若是仍坚持比斗,若是输了,丧命的可能则要大上许多,也无怪乎李淳风要犹豫了。因而潘岳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,看向了李淳风,静静等着他的答复。 这时画舫里,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李淳风的身上。潘岳注视着他,皇帝注视着他,在座文武官员、朝廷供奉注视着他,就连站立不动的侍卫们,也偷偷注视着他。 这些目光无形无质,却又异常沉重,这不光关乎着李淳风自己的脸面,还关乎着崂山派的声威。他之前的话语说得太满,太过自信了,现在反而不好出言拒绝。于是在这些目光沉重的压力之下,李淳风似乎终于抵挡不住,开口说道:“潘真人全力出手也是无妨,我,我自认不至于轻易输掉……” 这话说得未免底气不足,让存心看个热闹,瞧一场龙争虎斗的众人心中大为失望,似乎现在李淳风就已经输了。而对于那些马革裹尸,百战余生的武将而言,却是头可断,血可流,面子不能丢,于是见李淳风有些怯懦,不免暗自鄙视,觉得他过于胆小,更有人小声嘟囔着“头掉了碗大个疤”,“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”之类的话语。 这些话,在场只要练过武功的人,都能听得清楚,更何况是李淳风这个修行之人,但他现在似乎真的胆气已失,任由别人低声讽刺,却也没有丝毫反驳。 反而是上方端坐的皇帝听不下去,狠狠瞪了几个嘴欠的家伙一眼。几个武将一缩脖子,乖乖的坐好,不敢再胡言乱语。见此皇帝这才轻咳一声:“嗯,既然李仙长表示了同意,那么潘真人也不用纠结,全力出手即可,只是双方毕竟无冤无仇,若非迫不得已,还望双方点到即止才好。” “是,陛下。”李淳风答应的有气无力。 反而潘岳斗志昂扬,一挥拂尘,对皇帝回答着:“陛下放心,贫道与他只是切磋一番,并非是生死之战。” ------------ 第一代二十五章 巨茧之围 潘岳言毕,转而对李淳风说道:“此处画舫狭小,施展不开,万一惊了圣驾,更是罪过,不如你我二人到湖面一战。” 说完,也不等李淳风答复,当先迈开步子,只是一步便跨出了画舫,踩在平静的湖面上,随后三二步间,走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,既不会由于太远,让舫中诸人看不清楚,也不会由于太近,战斗起来波及了画舫。 李淳风抽出风雷缤天戟,也紧随其后,来到湖面之上,长戟斜指潘岳,似要全力一战,只是神态之中,仍不免流露出一丝胆怯,因而并未上来抢攻,反而采取了守势,没有丝毫争胜之心,只为了保命罢了。 潘岳见此,心中感到一阵好笑,更看不起这个叫李淳风的崂山派小辈,同时原定计划也是一变,决定暂时留手,等待发现致命破绽,在一举将其击杀,否则难保这胆小的家伙在落入下风时,不会突然投降认输,躲到画舫之中。 主意已定,潘岳仍不急于进攻,反而继续装模作样,一摆拂尘,和颜悦色的对李淳风言道:“贫道修行日久,却不愿落得以大欺小的名声,就让李道友你先行进攻如何?” 俗话说,“先下手为强”。寻常比斗刚一开始,双方争得就是一个先手,谁先进攻,谁就占据了优势,而这在修行界里,也是同样的道理。 潘岳轻易让出先手,并非骄傲自大,而是特意说给画舫之中的皇帝去听,以彰显自身的谦和礼让,博取皇帝可能生出的一丝好感,并在之后突下杀手时,也好有所解释,况且他明白,纵然让出先手,李淳风也未必敢于先行进攻。 先攻固然占据优势,但那是在有心争胜之时,否则先攻不利,反而会露出自身的破绽,若为对手抓住,在之后的防守中,难免应付的更加艰难。 这个道理,李淳风显然也是明白的,只见他略显犹豫之后,便一口回绝了潘岳:“还是潘真人先攻吧!”然后似乎怕潘岳推辞,又随后解释了一句,“我崂山派的法术,善于后发制人,潘真人不用客气。” 这却是李淳风睁眼说瞎话,不过这话也本不是说给潘岳听的,而潘岳也是一笑,有了这个理由,他不再耽搁,手中拂尘一摆,道道银丝突然暴长,卷起浩大的水势,化为奔腾的巨浪,跨过数十丈的距离,向着李淳风撞去。 这一手,气势不凡,让画舫里的众人大声叫好,只以为是什么玄妙的法术,可李淳风一眼就看了出来,这奔腾的巨浪却非是任何法术,而是潘岳的法力沿着拂尘,仿若世俗武者的真气一般,硬生生卷起了巨浪而已,因此看着声势浩大,实则威力反而被削弱了数成。 只见李淳风根本不理会巨浪撞在身上,这没有法力加持,又力量分散的水流,还伤不到他,只是眼睛微微眯起,透过激流,将里面隐藏的真正威胁,那道道银丝看得一清二楚,同时手持风雷缤天戟,不断拨打着,轻易就破去了潘岳的攻击。 “好戟法!”潘岳开口称赞一句,仿若二人真的只是切磋,而非在生死相搏,同时一抖拂尘,道道银丝震开水流,在空中互相交织,仿佛一张弥天大网,罩在李淳风的头顶,并不断有银丝射下,越来越密,仿若暴雨一般。 李淳风脚踏湖面,身形微动,忽前忽后,忽左忽右,在方寸之间闪避着,躲开了大部分银丝的攒射,纵然偶尔有漏网之鱼,也被长戟一一拨开,看起来从容不迫,游刃有余。 潘岳见此也不心急,更不改换攻击方法,在皇宫里厮杀,有龙气压制,法术只有引气期的威力,而偏偏李淳风有炼窍期的修为,体内窍穴结成阵法,纵然不闪不挡,硬挨几个法术,也只是受伤,根本不会危及性命,非要像武者一般,真刀真枪的劈砍穿刺,才能将之杀死。 不过潘岳自从与二皇子杨钊勾结,被皇帝册封为真人,便特意炼制了这把拂尘,用来在皇宫里战斗。这拂尘上的道道银丝,每一根都是以五金之精抽成细丝作为骨干,混合蚕丝、蛛丝、马尾、兽筋,用桃花教特殊法门祭炼,融为一体而成,可长可短,能洞穿岩石,搅碎钢铁,类似于神兵,只以本体伤人,却绕开了龙气的压制。 潘岳狂催法力,注入拂尘之中,道道银丝也越来越长,之前只是从头顶上方向下攒射,只是一击便缩回上方,现在又是不同,在银丝落空之后,却钻入了湖里,在水下穿梭,伺机自下而上刺向李淳风。 如此一上一下,两面夹攻,却又留银丝上下相连,仿若织布一般,越来越密,自外而内压缩着李淳风的躲避空间,不过几息时间,外围已然织成了一圈银色幔帐,彷如一枚巨茧,将李淳风裹在了里面。 潘岳脸上狰狞之色一闪即逝,一道静音咒布在巨茧外层,隔绝里面的任何声音,以防李淳风大喊投降,同时潘岳法决一变,巨茧向内收缩,却要将李淳风全身上下挤碎裹烂,非要化成一堆掺着肉糜骨粉的浓稠血水不可。 画舫之中,其余四位真人心中焦急,他们与李淳风同为正道大派出身,见其有难,却不能袖手不理,因而互望一眼,同时起身离席,对皇帝进谏道:“李道友被潘真人困住,显然是胜负已分,还望皇上下令,让潘真人放了李道友,若迟上片刻,恐怕李道友将性命不保!” “哎,四位真人此言差矣!你看那巨茧……”二皇子杨钊起身向外一指,众人转头细看,发现那巨茧的表面,时而凸出一块,显然李淳风在正里面奋力挣扎,“父皇,现在李淳风尚有余力,说不定能破茧而出,自然不能算输……” “哼,二弟,你这是强词夺理!”太子杨英起身愤愤的指责道。 “大哥,这李淳风既然尚在里面攻击巨茧,自然能够开口认输,现在他不认输,自然是胸有成竹,自信能够脱困,咱们还是在等等吧!”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二十六章 保命底牌 太子杨英与二皇子杨钊当着皇帝的面前,争吵了起来。 只是被邀请来画舫之中宴饮的都是朝廷重臣,无论私底下倾向于谁,在皇帝面前却都谨守中立,不偏不倚。因此二位皇子的争吵,并未分出胜负。 而作为最高的裁判,皇帝本人虽然希望李淳风能取得胜利,因为正道总是比魔道要显得可靠,但谁输谁赢,对他来说也差不太多,反正无论正道,还是魔道,都没人敢于弑君,承受一个王朝气运的反噬,是以皇帝端坐上方,装出一番犹豫不决,不知道哪个儿子的话说得正确。 湖面上,潘岳暗自狞笑一声,更加狂暴的催动法力,竭尽所能收缩着巨茧,在他估计中,用不了三五息时间,就能杀掉李淳风,到那时候纵然皇帝下旨停手,也是无用了,而三五息,二皇子言语拖延一下也就够了。 只是三五息已过,巨茧却不像预料中一样,收缩成团,甚至在潘岳的感应中,巨茧里面有一股强大的力量,阻碍着巨茧收缩,纵然他如何狂催法力,巨茧收缩的速度也越来越缓。 潘岳心中极度焦急。他从不怀疑,巨茧最终能将李淳风裹碎,至于现在越到的阻力,不过是一个人面临生死绝境的潜力爆发而已,支持不了多久,但是他必须赶在皇帝下旨之前,尽快杀掉李淳风,除非他桃花教不想借助朝廷的力量发展壮大。 而被裹入巨茧中的李淳风,却比潘岳、杨钊、杨英、四位真人更加焦急,因为面临生命危机的,正是他自己啊,现在巨茧每收缩一分,构成巨茧的银丝便密集一分,上面附着的法力也便浓郁一分,想要突破包围,自然更加艰难一分。 要知道,潘岳步入炼法期的法力,性质本身就要强上许多,一份法力能抵消掉李淳风二三份法力,兼且潘岳法力积累雄厚,虽然不能一次性全部爆发出来,如山岳般一口气压垮对手,但若论后劲绵长,李淳风却拍马也赶不上潘岳的。 因此若寻常炼窍之人,纵然有龙气压制,让双方法术威力大减,但与潘岳厮杀,却仍是必死无疑。而李淳风之所以要与其相争,却是仗着自身法武合一,对法术依赖不大,又有神兵风雷缤天戟在手,在皇宫一战,对自己战力几乎没有削弱,以有心算无心,总要占些便宜,更何况后来自己又乘机示弱,假装犹豫不决,麻痹潘岳,照这样算来,甚至有击杀潘岳的可能。 但就如潘岳轻视李淳风一样,李淳风又何尝没有轻视潘岳。只是潘岳有炼法期的修为,手段变化又多,不等李淳风掀开底牌,已然身处危机之中。 现在李淳风长戟之上电芒闪烁,如疾风骤雨一般,劈砍、抽打、刺击在巨茧的内壁上,只是潘岳手中的拂尘,同样是按照神兵的方法炼制而成,虽然并非常用法器,炼制起来有些随意,但李淳风这杆风雷缤天戟,也只是外门弟子炼制而成,与那拂尘相比也是半斤八两,再加上法力性质不如潘岳,因而想要切断银丝,并非一时半刻所能成功,也只是勉强阻挡巨茧收缩罢了。 在这种局面下,李淳风也是明白,光凭自身之力,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,而他万万不可能将自己的生死,系于皇帝的旨意上,因此不得不动用隐藏的保命王牌。 作为不折不扣的仙二代,清风真人为李淳风备下不少保命的好东西,只是一来为了磨练自身,二来保命之物本就不该经常动用,弄得人尽皆知,因而平常对敌厮杀,李淳风并不将之考虑在内。 现如今,面对这种困境,能有效果的,一共有四种。而第一种方法,自然是龟壳一般的符伞,纵然被龙气削弱,模仿自混元珍珠伞的四象合一之法也不完善,可就算这样,在禁法里面也是颇为高端的存在,防御力量极强,足以撑住巨茧,将李淳风护在里面。 但作为纯粹防御类消耗性的法器,符伞只能用来保命,无助于让他脱困,若是用它,则只能巴望着皇帝尽快下旨,让潘岳停手,否则不断消耗下去,纵然李淳风脱困而出,也要返回崂山,找母亲清风真人修补符伞。 第二种方法,便是那颗用劫火凝练的弹丸,这劫火是金丹真人渡劫时所引发的劫数,也是少有不受龙气削弱的法术,区区一件法器,自然轻易可以破开,可这弹丸,不比符伞可以找母亲修补,因而显得非常珍贵,能不用,尽量不用。 至于第三种方法,便是这次下山之前,母亲清风真人特意赐下的法宝古铜鉴,只要催动此宝,遁入“镜之界”中躲避,非但不怕巨茧包裹挤压,更能仗着法宝通行各处“镜面”,自潘岳脚下湖水里钻出,兴许能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,若时机恰当,运气极佳,未尝不能反败为胜,一举斩杀潘岳。 这种方法无疑极具诱惑力,让李淳风有点儿不忍放弃,但纵然真的用此法斩杀了潘岳,画舫里的众人也分辨不出究竟,不知李淳风所用何法,可这件事情必然流传会出去,若有心人仔细考证,联系到岭南世家收藏的法宝上,终究是一件麻烦的事情。 这所谓“麻烦”,并不是说以后遇见的敌人,都掌握了克制方法,那显然不大可能,毕竟要克制一件法宝,并非容易之事,但身怀法宝之事,一旦泄漏,总要引人窥视,要知道就连金丹真人,也不是各个都有法宝的,日后明枪暗箭,自然是麻烦不断。 故而思虑再三,李淳风最终放弃动用古铜鉴,而是选择了第四种方法,虽然这种方法有一定可能失败,但纵然失败了,情况也不会更坏,到时候换其他保命方法就是,总不至于丢掉性命。 拿定了注意,李淳风一边展开戟法,撑住巨茧的收缩,一边静心凝神,与远在城西别院的陆文绮沟通着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五大星兽齐出 姻缘妙法构成的红线,无形无质,借助天地间最诡秘莫测的因果之力,将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牢牢联系在一起,使得这对夫妻宛若一人,纵然皇宫之中浓郁的龙气,也无法阻隔、削弱二人的联系。 现在李淳风借助此法,在一念之间,已然与陆文绮产生联系,也不需多做解释,陆文绮就明白了丈夫的处境,一股股精纯的法力,借助姻缘红线,降临到李淳风体内,与他体内法力融合起来,不分彼此,直到将其体内二十八处窍穴全都灌满,这才停息下来。 但如此尚不足以破开巨茧,就如同潘岳无法一次性将法力全都倾斜而出一样,李淳风纵然有再多法力积蓄,瞬间输出有其极限,之前他已经全力而为,现在多出来的法力,也只能用于持续消耗,而非剧烈的爆发,不过法力的积蓄,只是脱困的第一步罢了。 陆文绮感应到了李淳风这边的法力,已然恢复到了全盛之时,嘴角微翘,带着一丝笑意,默诵着一段段拗口的咒文,手里法印也不断变化着,似乎在施展一门极为高明的法术。 只是城西别院附近的天地灵气,并无任何动荡,却又不像是施展法术的征兆,因为无论何种法术,都是以自身法力为根本,结合天地灵气而成,也正是因此,皇宫里龙气浓郁,压制着天地灵气,这才让许多法术只能发挥出引气期的威力。 随着陆文绮的咒文念完,别院里并无异象发生,反而是远在皇宫中,被巨茧包裹着的李淳风,体内法力一阵动荡,按照咒文的约束,分出一部分法力,与周围星力结合,化为银中透青的蛟龙出来,这既是合二人法力,唤出的角木蛟。 这却是夫妻宛若一人,不只是心念、法力得以共享这么简单,而是真正如一个人似的,在双方允许之下,李淳风可以直接调动陆文绮体内的法力,陆文绮也能直接调动李淳风体内的法力,施展出法术来。 只是陆文绮对星宿类法术参悟有限,无法直接以星力构建角木蛟的法术,非要念诵拗口冗长的咒文,结复杂繁多的手印,才能唤出角木蛟出来,就这样还是经常与李淳风交流,听取丈夫对星宿之力感悟的结果。 这银中透青的角木蛟,方一出来,便仰天无声的嘶吼着,随后有选择的大口大口吞吸“角”宿星力,并不急于前去相助李淳风,破开围困的巨茧。 却是角木蛟等二十八头星兽,与其他星宿类法术不同,在李淳风步入炼窍期的时候,发生了一些变化,直接进入了法有元灵的境界,也就是法术自生灵性,可自主吸纳灵气,自主攻击敌人,就如一个只会寥寥几种法术的修行之人一般,这在比斗厮杀之时,与主人一起对敌,自然大占上风。而现在角木蛟出现,也相当于提高了李淳风瞬间的输出力量。 只是单凭角木蛟相助,根本不足以破茧而出,否则李淳风心念一动,就能将之召出,也用不着与陆文绮联系了。就见巨茧里,角木蛟吸纳星力,积攒力量;李淳风舞动长戟,阻挡巨茧收缩的脚步;而在别院之中,陆文绮再次念动咒文,结起了法印。 这次的咒文仍旧冗长拗口,手印也还是繁多复杂,听起来、看上去,也极为相似,只是在某些细节上,发生了一些变化。而这次花费的时间,也与之前相仿,用去不到了二十息,李淳风身边又有一头星兽出现,却是一匹银白色身躯,鬃毛仿若熊熊火焰的骏马——星日马。 星日马刚一出现,便沿着巨茧内壁急速奔腾,引动“星”宿星力汇聚起来,融入它的体内,也如同角木蛟一般,集聚着力量,等待着合力破茧的时刻,就见它骨骼匀称,肌肉鼓胀,四蹄踏空奔驰,越跑越快,到了后来已然看不到它的形体,仿若一团拖着长长尾焰的流星,在身边划过。 连续召出两头星兽,陆文绮精神上非常疲惫。她无论对星宿之力的感悟,还是亲和,都比不得丈夫李淳风,每一次施法,精神上的负担也要更重,现在已经无法继续召出星兽,不过她的任务已经完成,下一步就看李淳风的了。 继角木蛟之后,星日马也出现在身边,李淳风瞬间爆发的力量,无疑再度提高,但面对拂尘上韧性十足的银丝,以及上面蕴含的,来自于潘岳,品质更高的法力,想要破茧而出,力量仍然不足。还是那句话,若两头星兽就足够的话,李淳风自己来就行,也用不着陆文绮帮忙了。 李淳风从陆文绮手中,接过角木蛟、星日马的指挥权,让两头星兽同时吐出圆坨坨,银光光,掺杂着乙木、丙火的两团星光神雷,击在巨茧内壁之上,炸出轰天震响,暂时代替李淳风的风雷缤天戟,阻挡了一下巨茧的收缩。 而李淳风则趁此机会,腾出手来,随着心念一动,体内法力运行的方式发生变化,一口气召出三头星兽出来,然后任由三头星兽与角木蛟、星日马一样吸纳星力,积蓄力量,他则再次舞动长戟,全力劈、砍、刺、击起来。 这三头星兽,分别是亢金龙、参水猿、牛金牛,这也是李淳风近来修行参悟,对星宿之力理解越加透彻,加之身体对其也更为亲和,令星兽对精神上的负担减轻许多之后,所能召出的极限。 此刻,角木蛟、亢金龙、星日马、参水猿、牛金牛这五头星兽绕空奔走,绵绵不断的吸纳着各自对应的星力,这让巨茧之中的星力为止一空,外面星力蜂拥而入,急速向着巨茧灌去,将巨茧外壁染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银色星光。 画舫里面的众人见到此景,都知局势恐怕要发生变化,全神贯注的望去,太子杨英与二皇子杨钊也暂时停下了争吵,四位供奉真人更是满含着期待。 他们四个到现在没认出潘岳的真实身份,认为他不过是一介散修,而作为大派弟子,怎可让区区一个散修击败了呢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·法武合一 湖面上,潘岳更是提前一步,感受到了巨茧里面,一股浩大星力不断汇聚,纵然用膝盖去想,也能知道,被困其中的李淳风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,得以持续不断的积蓄力量,准备着破茧而出。 若非身处皇宫,而是在其他地方厮杀,潘岳自有办法,隔绝星力与李淳风之间的联系,当然若在其他地方,以他炼法期的修为,也不需多费手脚,直接以强大的法术,将其撕碎即可。 但可惜,这里是皇宫,一处许多法术,只能发挥引气期威力的地方,因此隔绝星力的手段已经难以施展,不过潘岳也不会什么都不做,静等李淳风积蓄了足够的力量,最终破茧而出。 因而只见潘岳手上放缓了催动拂尘,令巨茧收缩的力量稍减,借此腾出了大概一成左右的法力,被他挪用来扰乱附近的天地灵气,想要增加李淳风吸纳星力的难度,以此减缓拖延其积蓄力量的速度,只要能拖到巨茧彻底裹实,将李淳风杀死,那么这次就算他潘岳彻底赢了。 巨茧之中,李淳风也随之感觉到附近天地灵气变得有些紊乱,但影响并不大,吸纳起来还算轻松。自从改换根骨之后,李淳风对星力极度亲和,并且这种亲和力随着他修为提高,也在一点点继续增长,而亲和力越高,让他吸纳星力越加简单,彷如呼吸一般,又有谁见过,微风拂面,空气流动稍显紊乱,就要呼吸困难,憋死人的? 而这种情况,潘岳之前根本没有料到,也不可能料到,因为这已然超出了修行界中的常识,所以他挪用法力,扰乱附近的天地灵气,不但毫无作用,还让困在巨茧之中的李淳风,轻松了不少。 五大星兽全力吸纳星力,积蓄着力量,而展现出来的法术等级,也从刚入引气期,一路持续上扬,达到了引气中期,想来用不了片刻,就能达到引气巅峰的等级。 这并非说李淳风舍不得法力,不愿直接召出一头达到引气巅峰的星兽,而是他每时每刻都要阻挡巨茧的收缩,无法腾出太多的法力出来,只能让星兽自行恢复。 又过了二十息的时间,最先出现的角木蛟,已经达到引气巅峰的等级,也就是说角木蛟崩散开来,一次性释放出全部的力量,有引气巅峰修行之人的一击之力,而这也是皇宫之中,法术威力的最大值。 紧随角木蛟之后,星日马、亢金龙、参水猿、牛金牛这四头星兽,也先后达到引气巅峰的法术等级,但李淳风不急着发动总攻,又等了片刻——达到法有元灵境界的法术,已然可以储存力量,而李淳风好不容易凑齐五头星兽,也不想只是用它们破开巨茧而已。 当巨茧中的空间显得狭小,再无法等待下去之时,李淳风心念一动,召集五头星兽,盘踞在他的身前,此刻这些星兽,每一头都能发出三记引气巅峰的法术攻击。若能与李淳风的长戟同时击在巨茧内壁之上,无疑是一股庞大的力量,说不定能将其破开。 但,李淳风不需要“说不定”,而是要“肯定”、“绝对”,纵然不能,也要尽量提高破茧而出的成功率,而提高成功率的方法,李淳风早就有了计划,那就是一点破面,将所有力量集中在一点,瞬间爆发开来,在巨茧上打开一道缺口。而显然,星兽自带的星光神雷,却无法完成这个任务。 一道极为别扭,夹杂着梵文、符篆、星纹、云箓……诸多描述天道变化的文字,构成了一道奇特的咒文,在李淳风的识海中浮现,而下一刻,五头星兽化为一点星光,投入李淳风的眉心。 一股庞大的法力涌出,化为耀眼的银光,在李淳风周身游走,引起莫名的变化。当银光减弱,柔和起来,却见李淳风头上一对银色牛角,锋芒毕露;持戟右手化为猿臂,肌肉纠结,蕴含着强大的力量;一条金龙自右脚盘旋而上,缠绕着右腿、腰部、胸部,龙头垂在左肩,仿若狰狞的肩甲:又有一条青蛟自右肩盘旋而下,沿着猿臂、长戟,直到蛟口大张,将戟锋吐出;而最后星日马几乎没有任何变化,宛若一匹骏马,背上驮着李淳风,四蹄踏空奔腾着。 这才是按照罗汉拳所载的方法,临时成就的金身。 这才是法武合一的大神通。 也只有以坚韧的身体为承载,将诸般法术融于体内,结成一体,构成不灭金身,才有资格称作法武合一,称得上一门大神通,而也只有如此,才能跨越自身修为境界,拥有超强的战斗力。 李淳风两眼怒瞪,精光暴射,口绽春雷,一声大喝,隆隆之音不绝,震得巨茧微微颤动,交织的银丝不免移位,里面蕴含的法力,也显得散乱滞涩。这时本来浑圆如一的巨茧,也终于露出破绽,那是上方力量最弱之处。 画舫中,诸人望见那巨茧处又生变化,心中一动,无论支持李淳风,还是支持潘岳,亦或是保持中立,众人尽皆屏息凝神,注目观瞧,等待着最后的结果。 而湖面上,潘岳也再非慈眉善目,仙风道骨,近似南极仙翁的形象,而是真正展露出凶狠狰狞之态,浓烈的杀意宛如实质,毫不掩饰对李淳风的必杀之心,现在纵然皇帝下旨停手,他也打定主意抗旨不尊,将日后大敌,尽早扼杀在襁褓之中,同时手上更是法印变化,想要重新稳定巨茧,把那一处破绽重新修复起来。 但这些动作已然太迟了。 巨茧上的些微破绽,已然落入了李淳风的眼中,就见他双眼微眯,精光收敛,手臂拖着风雷缤天戟落于身后,胯下星日马四蹄虚踏,同时发力,急如流光,快似闪电,在尚未平息的隆隆雷声之中,驮着仿佛魔神般的李淳风,向着头顶上方,巨茧破绽之处奔驰而去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破茧而出 流光电闪划过,只是霎那之间,李淳风已然靠近了巨茧破绽之处,那里银丝将要重新编织整齐,法力也将要重新均匀有序,若一切恢复如初,浑圆如一,纵然李淳风法武合一,凝力量聚在一点,一戟刺下,也会被分散开来,由整个巨茧共同承担。 但李淳风终究快上一步,猿臂奋力挥舞,风雷缤天戟从身后出现,自下而上划过,一抹银白宛如新月般的圆弧,在巨茧破绽之处撩过,随后星日马四蹄奔腾踩踏,沿着巨茧内壁驰过,重新拉开了距离。 全力一击,即可破茧而出,这种把握实在太低,纵然汇聚五头星兽以及自身全力,纵然施展法武合一的大神通,临时成就金身,但有龙气压制,星兽瞬间只得爆发出引气巅峰的力量,即使足有五头之多,但面对着有炼法期修为的潘岳,那足足高上一个境界的法力性质,终究不能百分百保证,必然就能成功。 若失败,却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,只得用出或符伞,或弹丸,或古铜鉴这三者任意一样来保下性命,这无疑是李淳风不愿见到的情况,因而他将破茧一击,分解成了三步。 第一步,自然是如春雷般的暴喝之声,这一声面对整个巨茧,虽无风驰电掣,流光溢彩般的冲锋,但却用去了一次五头星兽引气巅峰的力量,与李淳风自身法力合一,终于如预料一般,打破了巨茧浑圆如一之态,露出了破绽,这才能够达成以点破面的计划。 第二步,则是纵马持戟,划出的这个圆弧,这一击自然不如挺戟直刺力量更强,并且也只用了半次五兽引气巅峰的力量,可以说未尽全力。但正是这样留有余力,也才能如行云流水般变化,才能有第三次,也就是之后最强的一击。 至于第二步的效果么,只看更加散乱,有如乱麻般的银丝,以及湖面上潘岳突然变得煞白的脸色,任谁都能知道效果如何!这第二步的一击,虽然耗去的力量只有第一步的五成而已,但由于并非像第一步般面对整个巨茧,而是力量凝聚,以点破面,产生的效果反而更好。 湖面上,潘岳理顺了体内法力的紊乱,却心知再也来不及弥补,巨茧上这个更大的破绽,而不能浑圆如一,法力又散于整个巨茧,面对下一次的攻击,潘岳已经没有信心能支撑住,因而输送的法力一缓,抬手一招,一面水墙升起,渐渐化为坚冰。 这是潘岳自厮杀开始,首次进行的防御。 巨茧中,李淳风猜不透潘岳的心思,也看不见外界的变化,只是按照自己的步骤,驾驭着星日马,沿着巨茧内壁,来到了最下方,距离破绽最远之处,而此刻通过姻缘红线,有陆文绮六十四处窍穴中积攒的浑厚法力,作为后备法力时刻补充,李淳风体内的法力重新恢复全盛之时。 双眼凝视着上方的破绽,李淳风只觉精、气、神三宝瞬间升华合一,气势已然达到了巅峰,一股必胜的信念喷薄而出,彷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,将一切的一切全都焚尽,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。 这股力量他曾经体会过,那是数年之前,面对疯狂的野狗,尚且不过十来岁少年的他,无所畏惧,大步向前,一脚踹趴下野狗,用手中木棍自其口中捅入,穿肠破肚…… 李淳风无暇陷入回忆,在星日马来到最低点时,双腿自然而然的一紧马腹,“骏马”奋力一踏,速度不减反增的从弧形改为直线,挺戟以更快更猛的冲势,向着巨茧破绽之处驰去。 下一霎那,李淳风再次面对这处破绽,一声低喝,蕴含着无穷的信心,必胜的意念,风雷缤天戟携带着浩大的力量,“嗞”的一阵轻响,彷如刀切豆腐一般,戟峰没入茧壁层层银丝之中。 李淳风只觉手上一沉,然后就是一轻,心知长戟已然捅穿了茧壁,却也不敢怠慢,猿臂肌肉膨胀,如腰粗细,化刺击为震颤,长戟抖动,戟身月牙锋芒反复切割,一瞬之间也不知切割了几千万次,将道道银丝斩断,破开了一个容人出入的缺口。 星日马速度不减,驮着李淳风自缺口冲出,宛如一道银虹自下方升起,挂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中,纵然以刺眼的骄阳,也无法压下银色的光辉。 画舫上,太子杨英彻底松了口气,放下了之前的担忧,见李淳风破茧之时弄得宏大的声势,比之潘岳更胜几分,心底里反而觉得,似乎李淳风的修为更为高深,胜算也要更高一些。 而四位真人修为虽然不高,但终究是大派出身,透过银辉,见到李淳风身上的异状,稍一回忆,就辨认了出来,知道这是法武合一大神通,心中不免充满了惊讶、羡慕之情。 法武合一之路,需要积攒更多的法力,耗费更多的时间,因而成就金丹的难度更大,一般天资聪颖,根骨极佳等有望成就金丹,寿元无尽之人全都不会走法武合一这条坎坷曲折之路,而那些无望成就金丹之人,有心走法武合一之路,提升战力,却没有这个资格,故而四位真人反倒是羡慕李淳风来。 这边,太子、四位真人喜悦也好,羡慕也好,那边二皇子杨钊的心里却充满了失望,他巴不得李淳风死在这场比斗之中,那样有潘岳这位真人支持的他,在朝中声威大振,拉拢文武百官也要容易许多。 画舫中,诸人心思各异,湖面上,李淳风、潘岳二人隔着一面冰墙,重新对峙起来,潘岳不敢小觑李淳风,在身前布下重重防御,而李淳风将刚才尚未用尽的力量,缓缓送入五头星兽体内,然后放任星兽自发吸纳对应的星力,再度积蓄着法力,而他则紧盯着潘岳,唯恐一不小心,中了敌人的暗算,有之前被困巨茧之中的教训,他也不敢轻视潘岳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三十章 白骨攒心钉 李淳风没有料到,真实面貌俊美之极,彷如世俗权贵家里圈养的娈童一般,号称粉面郎君的潘岳,居然会有如此果断,提早一步收回法力,宁可让自己破茧而出,也要在身前布下一层坚实的防御。 固然,潘岳如此一来,李淳风第三步本来最强的一击,却只耗费了预料中一半还稍多一些的力量,尚且不如舌绽春雷的一喝,让他留下了一次全力攻击之力。 这按说应该是件好事,但按照开始的计划,破壳而出之后,李淳风就会顺势攻击尚无防御的潘岳,那样十有八九能将其击杀,可潘岳早一步收手,提前布下防御,却让李淳风无可乘之机。 现在重新陷入对峙的局面,看着潘岳接连又是几道防御布下,这让李淳风眉头紧锁,甚至有种直接开口认输的冲动,再战下去,他真心没有几分胜算。 法武合一固然是一种大神通,借助妻子陆文绮承担精神压力,也让他多召出角木蛟、星日马这两头星兽,但李淳风习练罗汉拳时日尚短,肉身尚且不够坚韧,这种强大的力量,他支撑不了多久。 而敌方潘岳,在桃花教虽不是什么名声赫赫的人物,却终归有着炼法期的修为,纵然以李淳风现在五兽齐聚,法武合一的状态,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,一定能压下对方,况且潘岳的修为不会滑落,而李淳风此刻的状态,却保持不了多久。 只是别看对面潘岳布下数层法术防御,冰墙、旋风、粉瘴、桃花一副全力防御的样子,但他眼中犹若实质般的杀气,却让李淳风心中明白,潘岳决定杀他,任何投降求饶的话语,都没有丝毫用处。 现在李淳风若想活命,除非重伤,甚至杀掉潘岳,亦或者侥幸逃出皇宫,与外面等待的师兄段钰汇合,否则绝无其他活命的可能,因为纵然潘岳要抗旨强杀他,皇帝也只会口头劝解,不会付出众多大内侍卫的生命,来阻拦潘岳,救下他李淳风的。 “逃跑么?”这念头刚在识海中浮现,就被熊熊战意击碎、焚灭,李淳风尚有保命底牌,若想与师兄段钰汇合,潘岳根本无力阻拦,但现在他热血沸腾,有一种将潘岳撕碎揉烂的冲动,并且似乎冥冥之中有所感应,此战必将胜利。 李淳风长吸一口气,只觉体内五头星兽再次积蓄了不少力量,而二十八处窍穴中,法力也保持着充盈的状态,于是他手握长戟,催动星日马再度奔驰,现在是时候继续冲锋了。 马蹄奋力虚踏,在短短一霎那间,已然完成了加速,长戟划破空气,带着滚滚雷鸣之声,沿着一道弧线,俯冲而下,划破了波光粼粼的湖面,向着潘岳身前的第一道防御——那被寒冷冻结,坚若钢铁的冰壁冲去。 潘岳脸色一变,心中杀意更盛。修行中人,若论在同等修为中战力强大的,剑修绝对榜上有名,其原因不外乎剑气雷音、炼剑成丝、剑光分化这三种绝招,而剑气雷音,标志着剑光之快,已然超过音速,以快打慢,虽不说无法抵御,但要打要走自在之极,自然占据了主动。 现在李淳风这门法武合一,看上去虽然有着佛门罗汉拳的一丝踪迹,但速度之快,已然超出音速,却与罗汉拳拙朴凝实的路子不同,潘岳也认不出是何秘法,纵然与罗汉拳相比并无高下之分,若与之对敌,却比修炼罗汉拳,要难应付许多,一旦战败,几乎没有脱身的可能,而这种敌人,自然更要在他修为低微之时提前铲除。 潘岳这么想着,手上更是狠辣,也不用之前那把神兵拂尘,——与法武合一之人用神兵拼斗厮杀,那是脑袋被驴踢了才有的举动,而是右手从怀中掏出一物,扬手打出,只见一溜火光眨眼见已经来到李淳风的身前。 这是潘岳好话说尽,用花费近百年时间收集的灵材,与北邙山九幽派的戚长发换来的一件法器,名为白骨攒心钉。这法器参考了三山正神炳灵公的一件法宝攒心钉,更在其上加以改进而成,威力自然不能与正牌法宝相比,更只有一击之力,但炼制要求也下降许多,是暗算伤人的绝佳宝贝,只要抬手打出,便直奔敌人心脏而去,不达目的决不罢休。 李淳风眼中银芒闪过,见攒心钉刺来,便想用风雷缤天戟将之挑开,只是这时腰间一柄巴掌大的宝剑震鸣不止。 这把剑名曰青釭,有示警之能,李淳风喜爱不已,特地炼制一番,将它化为巴掌大小。现在青釭剑察觉危险,震鸣不止,李淳风心中一紧,来不及思索,左手掏出符伞,向着攒心钉迎去。只见一阵四色光华闪过,攒心钉已然化为凡物,跌落湖中。 对面潘岳察觉有异,但有银辉遮挡,瞧之不清,似乎是四色光华一展,便废去了辛苦换来的攒心钉,只是他不知符伞的厉害,以为自己被戚长发骗了,不由心中暗自咒骂着。 “好你个戚长发,枉我尊称你为兄长,竟然拿假货糊弄我,还说什么攒心钉一出,纵然化为骨粉,也必然直奔敌人心脏而去,一旦刺入就要毒火焚烧而死。……” “……哈,直奔心脏?难不成这李淳风的心脏藏在湖中!毒火焚烧?你倒是烧啊?落下别说火光,连个水花也没有,入水动作堪称典范!” 在潘岳的咒骂之中,李淳风已然来到近前,也不与坚冰硬撞,星日马微微一转,只是与之擦身而过,长戟锋芒抽在了冰壁之上,撞出一串火花冰渣,然后也不离远,只是以近乎音速,绕着冰壁来回切割,不到十个弹指的时间,就见冰壁轰然破碎,化为一块块磨盘大小的碎冰,砸在湖面之上。 这次的入水糟糕之极,溅起了一人多高的浪花,看上去倒也心旷神怡,让李淳风精神更加振奋,甚至化为了亢奋,也不管身体尚能支撑多久,只是挺戟向着下一层防御冲去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三十一章 桃花幻境 见冰壁被破,潘岳也只是脸色如常,飞身后退。 他从来不曾奢望,区区一面冰壁,就能挡下李淳风的进攻。相比这面冰壁,之前的巨茧无论坚韧程度,还是耗费的法力,都要强上许多,却仍被李淳风破开,因而现在这些防御不过是拖延时间之用。 见李淳风挺戟冲入旋风之中,接近音速的身体被风力包裹拖拽,速度稍微放缓,潘岳微微一笑,如玉般的手掌轻轻下压,四面冰壁从湖中突然升起,分别封锁了四个方向,将李淳风困在当中。 李淳风心知这是潘岳安排的后手,只是仗着龙气压制,许多法术只有引气期的威力,不管不顾猛冲过去。反正这四面冰壁,任何一面都定然不如之前坚硬,况且他法武合一时间有限,也不能拖延下去,却不曾想到,这个举动恰好落入潘岳的算计之中。 只见随着冰壁破碎,轰然一声炸响,将李淳风前冲的身形一阻,然后接连三声爆炸,自左、右、后方袭来,果然不出所料,只是把他震得气血翻腾,并无受到什么伤害。但在同一时刻,却有一股粉红色的烟雾散开,将之笼罩在里面。 潘岳面露狡黠的笑容,这四面冰壁可谓非常脆弱,即使世俗常人纵身一撞,也能将之撞碎,根本阻挡不住李淳风,其实他也不想阻挡李淳风。 却是潘岳炼有四颗桃花教秘制雷丸,只需用特定手法打出,便会轰然炸开,这爆炸的威力并不大,可是随后却有一团粉红色的烟雾出现,乃是采集一群男女肆意交合而生的淫·靡之气,用特殊法门炼制而成,不但能够腐蚀修行之人的精气、血脉,而且还能迷人心志,令人坠入幻境,在不知不觉中精气血脉枯竭,化为一具灰白的干尸。 只是这秘制雷丸威力虽大,想要炸到近乎音速的李淳风,却也有些困难,潘岳这才心生一计,将其置入四面冰壁,等待李淳风自行引发,果然达成了目的。 李淳风只觉精神一阵恍惚,再一睁眼,却发现红烛高照,陆文绮面含羞涩,垂头坐在床边,至于什么皇宫啊,潘岳啊,厮杀啊,这些东西尽皆遗忘了个干干净净。 “嘿,我莫非欢喜的晕了头么?今天成亲的大喜日子,哪有什么不对之处,况且纵然大喵那家伙有心闹洞房,可有梅儿看着,想必应当无事才对!”李淳风暗笑一声,将所有的警觉统统抛在脑后,露出一种男人特有的笑容,一把就要将陆文绮搂在怀里。 却在这时,李淳风只觉竹屋不住摇晃,更传来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声响,似乎崂山发生了地震,这间竹屋随时都要倒塌一般,于是揽向陆文绮的手臂就是一顿。 “淳风,怎么了?”陆文绮惊讶的抬头问道,“可是我什么有地方做得不对?做得不好?” “不,没有,只是似乎地震了!”李淳风摇了摇头。 “地震?”陆文绮扑哧一笑,“咱崂山派还会地震?明明是你酒喝多了!哼,杜师伯的好酒,喝多了可是会醉人的!” “莫非真的是我醉了?”李淳风傻笑一阵,手臂一伸,将陆文绮搂在怀里,低头向着一点红唇吻去。春宵一刻值千金,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。 湖面上,潘岳见李淳风面色通红,仿若醉酒一般,心知他已陷入幻境,指不定和哪个姑娘好上了,纵然他腰中宝剑颤动,剑吟之声越响越急,在幻境扭曲之下,却也视而不见,充耳不闻。 若按潘岳的习惯,这时必然要静等对手化为干尸不可,但现在身处皇宫之中,李淳风更是他必杀之人,未免横生变故,潘岳自然不打算等下去,也不运用法术,仍是将法力灌入拂尘,道道银丝暴长,刺向着李淳风。 幻境之中,李淳风深深一吻之后,只觉浑身燥热难挡,急不可耐的将手伸入陆文绮的衣襟中,抚摸着柔软滑嫩的身躯,刚要用力将衣服扯破,露出妻子诱人的娇躯,却见陆文绮突然脸色一变,一脚狠狠将其踹开,砸翻了桌子,碰倒了红烛,一股烈焰轰然而生,顷刻之间将竹屋吞噬一空。 瞬间,李淳风清醒过来,心知这是陆文绮破开幻境,将他救出,不免有些恼羞成怒,见对面道道银丝扑来,只是一边侧身避开,一边怒喝一声,挥戟劈出一道银色月牙般的锋芒,划破粉雾、桃花,向着潘岳斩去。 这一击出其不意,倒是让潘岳有些手忙脚乱,接连打出一十三拳,才将这锋芒抵消,至于那拂尘,自然是无暇控制,让李淳风长戟一搅,将道道银丝全都锁住,戟刃连续切割,将这拂尘彻底毁去。 “哼,好一个狡猾的家伙!”潘岳心中暗怒,他从未见过被秘制雷丸击中,陷入幻境之后,能这么快,这么恰当醒来之人,除非其实并未受幻境影响,种种表情神态尽皆伪装,才能有这种情况发生。 究其原因,却是直指心神的幻境,若非意志坚定,不受影响,否则只会越陷越深,难以挣脱,除非偶然遇到一个契机,识破幻境虚假,亦或者经历重重幻境,最终大彻大悟,不然绝无可能自行挣脱。 而这皇宫之中,有资格出手,相助李淳风挣脱幻境之人,却一个也无,那四个朝廷册封的真人,修为不足,更被酒色财气浸染,心神处处破绽,别说要帮助李淳风了,恐怕只是心念触碰,就自身难保。因此任凭潘岳想上个一千年,也绝不会想到,岭南世家有一门姻缘妙法,只得猜测李淳风是刻意伪装,哄骗于他。 但无论是借助姻缘妙法也好,哄骗于他也好,总之现在拂尘已毁,潘岳再没有另外的一件神兵了,虽则身上也还有几件法器,但无一不是要受到龙气的削弱与压制,比运用法术强不了多少,已然失去了一击杀掉李淳风的手段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星力洪流 李淳风一戟建功,毁去了潘岳掌中的拂尘,却也不敢怠慢轻视。连吃两次大亏,让他知道,对方修行日久,斗法经验丰富,纵然在这皇宫之中,有龙气削弱压制,但凭着法术运用之妙,也非是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辈所能应付的。 于是李淳风催使法力,浑身肌肉一缩一涨,奋力一振,便将笼罩周身的粉红色烟雾震开,双腿一夹星日马,也不积蓄进攻,而是化为一道流光,从中脱身而出,在满空之中游走不休,一边提防着潘岳接下来的攻击,一边凝神默查体内变化。 只见李淳风脸色一脸数变,从苍白化为铁青,最终固定为通红如血之色,却是他与之前不同,若是之前陷入幻境,与虚幻的陆文绮亲亲摸摸,并让妻子看着正着,因此恼羞成怒的话,现成察觉自身精元亏损,气血虚浮,李淳风则是勃然大怒,心中暗暗发誓,必将潘岳斩于戟下,不死不休。 其实修行之人只要不身死当场,亏损的精元气血,都有补充之法,只需觅地潜修一段时日,就可恢复如初,若说影响,不过是浪费些时间,拖累修行而已,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。 但李淳风与常人不同,对他来说,亏损精元也是算不得大事,可淫·糜之气削落的气血,对他的影响却无比巨大,甚至他宁肯法力削弱,也不愿意气血方面出现问题。 淫·糜之气,比不得针对金丹真人的劫火,却要受到龙气削弱,所以只有引气期的威力,却由于能绕过肉体,直指心神,才险些让李淳风深陷其中,无法脱身,至于腐蚀精气、血脉之能,受到削弱之后,效果自然不大,但正是效果不大,反而让李淳风极为恼怒。 在他体内,二十八星宿的血脉一家独大,失衡已久,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,非要淬炼肉体,走法武合一之路不可,而现在淫·糜之气威力不足,腐蚀不动强大的星宿血脉,却将弱小的其他血脉腐蚀削弱不少,等于是帮他淬炼血脉,让本就强大的星宿血脉再度壮大,但偏偏他身体不够坚韧,好事也就变成了坏事,如今他等于坐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,自然对潘岳恨之入骨。 却见李淳风长吸口气,周围星力滚滚而来,无有止歇,就连天上星力,也仿若一道银色的瀑布,倾泻而下,——这本来该布阵招引,才能降下的力量,现在却如此轻而易举,不免让潘岳、四位真人,尽皆面容失色,虽有着龙气阻隔削弱,挡下了近乎九成的力量,但最后留下的一成力量,也浩大之极,足够让一名世俗凡人,一路修行到炼法巅峰,在也不需吸纳外界一丝一毫的灵气。 这是李淳风星宿血脉壮大,亲和力提升,所带来的效果。而这个效果,让李淳风也有些瞠目结舌,不知所措。他本来不过是要补充五头星兽的力量而已。 对面潘岳也不知为何,李淳风突然有如此凶残的能力,但他并非傻瓜,反而心中非常清楚,除非立刻离开皇宫,恢复全盛之时的战力,否则绝对敌不过现在这种状态下的李淳风,于是也来不及同皇帝招呼一声,直接架起一团粉雾,向着宫外飞遁而去。 “呔,潘岳,纵然你是一条泥鳅,我也要将你逮住,碎尸万段!”李淳风暴喝一声,也不将星力吸入体内,而是尽数附着在风雷缤天戟上,随着他不断挥舞长戟,一道道星力构成的锋芒,向着潘岳斩杀而去。 这种手段并非法术,也与刀芒、剑气不同。寻常释放法术,以自身法力为根本,凝聚十几倍,几十倍,上百、上千倍的天地灵气,化为特定的法术,这才释放出去,或是防护自身,或是攻击敌人,而刀芒、剑气一类,却走的唯精唯纯的路数,一点法力锤炼千百遍,凝练之极,这才是一剑破万法的基础。 而现在,李淳风握着长戟,劈砍出来的锋芒,既不能吸附周围其他星力,成几十倍上百倍的壮大威力,也并非千锤百炼,唯精唯纯——其实他连这些星力都没有吸纳体内,化成为法力,更何谈锤炼,因而这些锋芒不但称不上精纯,甚至可以说是斑驳、稀疏。 这种力量的用法,极为简陋、粗犷,效果也非常差,连世俗武者还都如,至少世俗武者催动的隔空拳劲、掌力,也是凝练好的真气,其中有着不少技巧在里面。而李淳风却似不动脑子,肆意挥霍一样。 但这种肆意挥霍,却让潘岳大为头疼,一边退却,一边打出朵朵桃花,凭借一身法力有着炼法期的品质,将攻来的锋芒一一打碎,可在下一刻,花瓣就被几十道,上百道的锋芒狠狠冲击着,不是将其抵消,就是将其撞开,紧接着后面更多的锋芒继续冲上来。 潘岳感觉体内的法力,正在缓慢而坚定的下降着,就如被海浪拍打的礁岩,纵然本身如何坚固,也要不断消减,终有彻底被海浪吞没的一天。 而对面,李淳风对于这种战斗方法,却越来越适应,越来越顺手,到得最后,也不用手臂挥动,只是长戟前伸,指着身形狼狈的潘岳,就有浩荡的星力,犹如一道银河,向着对方冲刷过去。 幸好二人现在全都腾空飞遁,令星力汇集的“银河”,高于四处的楼台宫殿,否则不知花费多少人力,建成这座美轮美奂的皇宫,恐怕顷刻之间,就要被毁掉大半了。 潘岳见到情况不妙,咬牙掏出一块粉红色,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,用特殊法决催动,狠心向后一抛,就见这块肚兜凭空一转,化成姿态婀娜、媚眼如丝的女子,十根修长,涂着艳丽色彩的手指,在这星力汇聚的银河上一抓,就将之撕开一条缝隙,让潘岳借此逃脱星力的冲刷,之后身体一纵,逆流而上,直奔李淳风杀去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三十三姹女阴魂有无相神魔 这名用粉红色肚兜召唤出来,貌美如花极尽诱惑的女子,正是桃花教的镇派法决——姹女阴魂有无相神魔。 这法决修炼起来条件苛刻,需要寻到一名气质相合的女子,与其欢好,在她极度欢愉之时,将之杀死、剥皮,在其皮肤上刻画秘咒,招来欲界天女一丝心神降临,将之束缚在这层皮肤之中,最后在用饱含淫·糜气息的法力,日夜不断的祭炼,炼够九九八十一天,方才大功告成,一旦催动,有着爪裂蛟龙之力,消磨气血法力之能,更可化为一缕意念侵入敌人识海,或是营造幻想,或是直接裂杀魂魄,可谓威力极大。 只是这项法决,在桃花教里,也只有寥寥几人能够炼成,且不说寻找气质相合的女子之难,纵然千万人里,也未必能找寻到一个,单说困住欲界天女的一丝心神,也是极为艰难之事,须知欲界乃上界之一,其中包含着他化自在天,里面的魔头既是修行之人常说的天魔,正是成就金丹的诸多劫难之一,能渡过者,百里无一,甚至渡过之人,大多数也是侥幸居多。而这欲界天女,虽不如他化自在天魔,但也极具威能,难以应对,桃花教里想要将之束缚的炼法巅峰高手,十有八九化为一具干尸,魂魄、法力、气血皆被欲界天女摄走。 如此法决,自然不是潘岳这寻常炼法期的修为,能够尝试炼制的,而是在教主颁布任务之时,同教中一名长老借来之物,用来作为底牌,防身却敌之用,日后返回教中,必须归还。 只是潘岳被星力长河卷入其中,法力不断消耗,却无丝毫希望脱身而出,已然被逼近生死关头,这才狠心将这头姹女阴魂有无相神魔放出,用来破开星力长河,并顺带垫后拖延,让他得以逃脱性命,驾着粉雾离开皇宫。 李淳风见到潘岳果断逃遁,既感到有些可惜,却又几分欣喜之情,转而星力长河汹涌澎湃,向着姹女阴魂有无相神魔冲去,仗着皇宫乃人族气运浓厚之处,有克制一切非人邪物之能,这才将之困入了星力长河之中,将之封禁起来,重新化为一块粉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。 李淳风一把接过肚兜,揣入怀里,神色如常的回到画舫之中,重新落座,一口将杯中美酒饮下,似乎战败潘岳,不过小事一桩,算不了什么,但实则却并非如此。 李淳风体内的星宿血脉壮大,本来就如坐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,已然及其危险,却由于潘岳满含杀意,他只得吸收星力,补充五头星兽的力量,没想到一下子召来了天上的浩荡星力降临,在外人眼中看来自然是战力暴涨,但对于李淳风来说,却战战兢兢。 这是因为星力降临之时,李淳风体内的血脉,也与之呼应,蠢蠢欲动。他只能强行压制,连浩荡星力也不敢收入体内,只好将其化为星力洪流冲刷而去,无论击杀还是击退潘岳,都是一件好事,否则若血脉暴动,他分分钟就会爆成一片血雾。 强大的力量,不可能不付代价,凭空得来。 若李淳风提前一步,知道自身血脉已然处在千钧一发之际,必然要放弃召来星力,改为撑起符伞,逃出皇宫,毕竟再好的底牌,也不抵性命重要。 至于那潘岳,也未必不能猜出,运用强大的这种力量,必然有着隐患,只是就如李淳风一般,潘岳也不愿意用性命赌上一场,看看谁能支持到最后,因而选择了转身撤退。 连饮几杯酒后,皇帝再度提起册封李淳风为真君一事,这时二皇子杨钊也不敢再行阻挠,李淳风更不会推脱,却见他起身上前,行了一个道家礼节,言道:“既然如此,李淳风就谢过陛下!日后我自当为朝廷效力,斩除妖邪,不辜负了陛下的一番美意!” 此言既出,天道自有感应,不过李淳风的这番话,早就为自己留下退路。他接受了真君之位,作为交换,便需斩妖除魔,这也是正道中人的本份,至于王朝兴衰,则与他并无任何关系。 “好,好,朕就册封道长为荡魔真君!”皇帝尽展一代开国之君的气势,挥笔写下了一道圣旨,自有内侍接过,递给了恭敬站立在一旁的李淳风。 圣旨在手,此事已成,李淳风心有不忍的别过一桌美食,随意找了一个借口,起身告辞,也不需内侍带路,星力凝聚,在他脚下化为一道银桥,将之带出皇宫。 宫门之外,师兄段钰等在那里,只是看他手掐剑诀,双眼精光放出,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,就知他与潘岳战了一场,却显然并未将之留下。 李淳风暗自叹息一声,心知这很正常。双方都是炼法期的修为,潘岳之前也与段钰有过交手,在有心提防,且魔道一教二派的据点正在城里,想要退身,段钰自然无可奈何,因而也不问交手经过,与师兄段钰招呼一声,二人往城外别院行去。 “李师弟,你身上似有不妥,可是在宫中受伤了么?”段钰见李淳风周身星力环绕,却不收入体内,心中一动,出言询问,想要表示一番关心,只是语气显得有些平淡,里面却藏着一股傲气,就如他的飞剑一般。 李淳风微微一笑,知道这是段钰主动与自己亲近,只是自身血脉的问题,却是一个天大的秘密,除了母亲清风真人,妻子陆文绮之外,绝不能让他人知晓,因而只能编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话:“不瞒师兄,我在皇宫与潘岳战了一场,险象环生,确实受了些伤,你瞧这星力还不能收敛起来,若非那潘岳不知怎的,突然出了状况,似乎是有无相神魔造反,恐怕我就要狼狈逃出皇宫了。” 段钰点了点头,桃花教的有无相神魔,他之前有所耳闻,虽然战力极强,但确有造反的风险,所以也就不再询问。他本来就不认为,李淳风能打败潘岳的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三十四章 压制血脉(一) 李淳风与段钰二人虽有飞天之能,却不好在世俗平民中过于显露,只得沿着宽阔的大道,骑马缓行,等出城之后,这才放开马速,一路疾驰而过,用不了半个时辰,已然回到了别院。 别院正门大开,陆文绮表面神色平静,实则忧心忡忡的站在台阶上,翘首以盼,等待着李淳风归来。毕竟段钰不清楚李淳风体内的问题,只以为他不过受了点儿小伤,修养一阵子也就好了,但有姻缘红线相连,只要有心,李淳风的情况,在陆文绮眼里并没有什么秘密。 现在李淳风体内的血脉,比离开皇宫时,躁动的更加厉害,这让李淳风几乎不敢动用任何法术,唯恐一丁点儿法力的干扰,就将彻底引发血脉暴动。这种情况,让作为妻子的陆文绮又怎么会不担心呢? 李淳风远远见到陆文绮等在门口,心中不由一热,快马加鞭,超过了师兄段钰,先一步往门口驰去,只是没跑几步,似乎嫌马速太慢,一道闪烁着星光的虹桥,落到别院门口,随后李淳风脚踏虹桥,连走三步,已然来到陆文绮身前,手臂一张,将陆文绮搂在怀里,低头向着一点红唇吻去。 落在后面的段钰摇头轻笑,像李淳风、陆文绮这对感情深厚,如胶似漆,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夫妻,别说是在修行界,纵然世俗之中也难见到。 而陆文绮却明白,李淳风这一举一动,不过是做个样子,将他目前不宜动用法力的情况深深隐瞒起来,至于这道星光虹桥,却并非什么法术,而是李淳借着与星力极为亲和,指挥星力而成,没有调动一丝一毫的法力。 陆文绮虽不觉得,面对本派师兄,也需要这么小心翼翼,刻意伪装,但俗话说,小心无大错,陆文绮也乐得配合李淳风,演上一出戏,便强忍住害羞,想要躲避的冲动,投入到这一吻之中。 一个吻,既无吻到天荒地老,也无吻到海枯石烂,只是接吻不过片刻,李淳风就主动结束,拦腰抱起陆文绮,也与旁人招呼一声,大步跨入别院,直奔着正屋而去。 “哼,段师兄!这李师弟也太过目中无人了,此事虽然有他主管,但好歹我们也是他的师兄,却不说与我们打个招呼,也不将入宫一趟探知的情报说出,商量一下怎么对付一教二派的敌人……”邬元琦愤愤的上前对师兄段钰抱怨着,看起来他对李淳风非常不满,并非面前表现的那样好说话。 “李师弟不过是憋得狠了,并非刻意忽视各位师弟。”段钰嘴角微微一翘,让在场几位师弟大为惊讶,不明白为何,像段师兄这样傲气的人,居然也会笑,而让师兄笑出来的原因,自然更让几人细细思索。 “憋得狠了?”几人脑子稍微一转,就明白段钰话中的意思。 刚刚李淳风一吻之后,呼吸显得粗重,这可瞒不了在场几人,在加上当场把妻子抱进正屋,要干些什么还用说么?他们并未去过皇宫,但崂山派的典籍也有着一些记载,据说曾有皇帝下令建造“酒池肉林”,里面荒淫无比,想来这一代开国之君虽不至于如此,但里面莺歌燕舞,怕是挑起来李师弟的火气,只是皇宫里面不好肆意胡为,也难怪一见妻子,就迫不及待了。想到这里,几人也少不得暗自偷笑,却也不再责怪李淳风忽视他们。 修行之人并非禁绝情·爱,相反总少不了有人沉迷此事,因此历来总有被合欢派妖女迷惑的正道新秀,甚至偶尔有狠心脱离门派,与合欢派妖女双宿双栖的,而这其中某些人,最终还成就了金丹,这也是合欢派的功法战力不强,却是魔道大派之一的原因——她们的姘头过于厉害。 至于民间传说里,人神相恋却被棒打鸳鸯的,神仙相恋被贬下凡的,这些也确有其事,但并非说神仙无情无欲,而恰恰相反,这是神仙太有人性的证据。就如同富家千金与人私奔,少不得要棒打鸳鸯,而若与宫女勾勾搭搭,更是要挨上一刀。 ……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无暇关心这些。 却是体内血脉的躁动,并未压制住,反而有更加严重的趋势,这让李淳风再也等待不得,急急忙忙抱着陆文绮进了正屋,关上房门,这才送了口气。 陆文绮轻轻一挣,脱开李淳风的怀抱,尚不待两脚落地,便双手十指连点,每一指点在李淳风身上,都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符篆闪现,没入他的体内,这些符篆彼此勾连,组成了一个个“困”卦,接手了压制住他体内躁动血脉的任务。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虽有姻缘红线相连,宛若一人,彼此法力能够共享,但法力的属性终究不同,若是李淳风本身炼就的法力,少不得有着滋养星宿血脉的效果,而陆文绮的法力,却不会有这种情况,在加上“困”卦的增强,纵然星宿血脉不住反抗,也只如龙游浅滩,虎落平阳,无济于事,最终被彻底压制下来。 “呼,暂时没事了!”李淳风松了口气,有些庆幸的说道。 “哼!”陆文绮脸色一板,教训起了自己的丈夫,“炼法期的高手,岂是容易对付的?你却是逞强,非要与人硬拼,连法宝都不会动用么?” “哪是我逞强,只是那些保命的底牌,若轻易动用,流传开去,终究不好。”李淳风低声辩解着,只是这话说得没有丝毫底气,若让他从新选择,他绝对一上来就火力全开,先斩杀了潘岳再说。 “不好?哼,等你丢了命,这就好了!符伞你不用也就算了,古铜鉴是法宝,隐藏一下也可以,但那颗劫火弹丸呢,怎么不早点打出去!大不了,大不了……”陆文绮说到这里有些犹豫,她本来想说“大不了再讨来一颗”,只是她不想成为那种事事依靠长辈的纨绔子弟,况且她只是儿媳妇,舔着脸找婆婆讨要东西,终究无法理直气壮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三十五章 压制血脉(二) 李淳风微微一笑,他哪里不明白陆文绮的意思,自己这个妻子啊,看着温柔,内心却极为傲气,最看不起那些依靠长辈,行事张扬霸道的纨绔子弟,但现在为了他的安全,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来,不免让他有些感动。 “好了,文绮,我知道了!日后在遇见这样的事情,我肯定一颗劫火弹丸砸过去,烧死他丫的!大不了东西没了,我在向娘讨要就是。”李淳风出言安慰着陆文绮,只是他心中却并非这么想。 与陆文绮不同,他对依靠长辈,并不厌恶,只是他自幼穷苦,许多好东西却舍不得使用,非要权衡一番,这种性格似乎已然深入骨髓,难以改掉,若真有下一次,他不敢保证,一定可以毫不吝啬的动用底牌。 不过…… 李淳风暗自握拳,咬牙发誓,日后要更加勤奋的修行,成为那最强大的人,不会让今日之事重演,更不会让身边的妻子陆文绮,远在崂山的母亲清风真人心中担忧,他要为她们,他的亲人提供庇护。 这个念头是那么强烈,以至于在识海里掀起了狂风巨浪,扫荡着里面一切庞杂的念头,不是将之摧毁,就是将之纯化吸纳,之前安于享乐的念头自然也不复存在,当识海重新平息下来,李淳风眼中只留下一抹坚定。 这并不能让他的实力飞速提升,看上去似乎无用,却又必不可少。 一个人,他为什么修行并不重要。 或求长生不老的,或求逍遥自在的,甚至野心更大,愿修得一身神通,好斩妖除魔清平宇内的,也有与之相反,想要祸乱天下的,更有纯粹只为修行,探求天道奥秘的。 这些念头无所谓高下之分,但总要有一种坚定的愿望才行。只有它,才能让人坚韧不拔,无论修行之路如何崎岖坎坷,如何艰难险阻,都不会停下脚步,持续不断的走下去。 修行一事,唯有大智慧,大毅力,大气运,才能有所成就。 暂时镇压住了血脉的躁动,并非可以高枕无忧,只要李淳风催动法力,无论是与人交手,还是平日修行,都免不得冲开封印,让血脉重新躁动,甚至彻底爆发,所以接下来的事情,少不得要向母亲清风真人求助。 现在李淳风不能动用法力,只得由陆文绮一人召出法宝古铜鉴,往崂山竹峰处,送去消息,而不过片刻,清风真人的形象,就浮现在镜面之上。 “娘!”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同时出声唤道。 “嗯,荡魔真君,这买卖做得倒是划算!”清风真人先是微笑着,称赞一句,似乎李淳风的血脉问题,她早已有了解决之法,这让夫妻二人同时松了口气。 之前他俩相信,母亲清风真人一定有办法解决,这是他俩日积月累之下,对清风真人积累的信心,但终究少不得一些担忧,现在这些全都被一笑,一句话,消散一空。 “其实你俩真正不必担心的,淳风的血脉问题,不是早有解决方法了么?”清风真人笑着看向二人,话语之中暗含着考校。面对一些事情,不能直接告诉结果,要不断的启发,这也是一种教导。 “这……”李淳风一呆,不知解决方法是什么,之前通过修习罗汉拳,来强化肉身,但现在他动用不得法力,根本无法修炼罗汉拳,又如何强化肉身,要知道修炼一切法门,总是以法力为根本。 只是随后,李淳风灵光一闪:“娘,你是说有什么丹药,能强化我的肉身么?” “或者说,用某些特殊法决,来强化肉身!”陆文绮随后补充道。 比之李淳风,陆文绮记下了崂山派里更多的典籍,清楚知道不光丹药,许多法决也有强化肉身的效果,甚至比丹药更好用,因为许多丹药,在强化肉身之时,总免不得顺带着强化血脉。 思路一旦打开,陆文绮稍微回忆,也想出了几门独特的法决,都能尽快强化肉身,只是有的法决过于血腥,少不得要屠杀成千上万人,而有的法决后患太大,彻底封死了提升的道路,更有的不但血腥,兼且后患不小。并且这几门法决,统统出自魔道、旁门。当然这极为正常,谁让佛道两家都是提倡循序渐进,厚积薄发,水到渠成的呢。 见这夫妻二人想对了路子,并且李淳风所言不全,也只是见识不够,清风真人又是一笑,所需法决她早就想好了,却不用这二人费心,而是再度考校起来。 “其实还有别的办法,也同样可行!”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也知道这是下一个考题,便换一种思路,想着其他的办法,而这一次却是李淳风最先想了出来,虽然没有诸多法决的积累,他的办法总少不得缺陷,能带着一些凭空想象。 “娘,你看,桃花教炼制的粉红色烟雾,腐蚀削弱了其他血脉,这才让星宿血脉更加壮大,也不知有没有一门法术,能单独削弱星宿血脉,纵然不能,将它暂且压制,让我可以修炼罗汉拳也好,再不成,增强我体内其他血脉,想来也应当可以。”李淳风一连提出几种思路,虽然听上去像是幻想,但未必不能实现,毕竟人类都是用法术造出来的,还有什么是法术解决不了的? 清风真人更是显得开心,许多难题,先要找对思路,才能在谈解决办法,而要找对思路,且首先思路要开阔,幻想不怕,怕得是不敢想。 “或许……”陆文绮显得有些犹豫,说话吞吞吐吐,只是想到这是一个考校,而并非一定选择这种方法,这才说了出来,“可以放弃肉身,以魂魄修行,也可以将肉身炼化。我曾听闻,魔道有一种功法,名曰血神经,能将身体炼成一片血影,自然不存在血脉的问题。” 陆文绮说完,还想补充一句,只是随后脸上一红,不再多说,却是她一开始就想到,若没有肉身,夫妻二人日后的生活,不会再有孩子……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三十六章 压制血脉(三) 清风真人笑看着陆文绮,见她脸色越来越红,颇为不自在的垂下头,手指玩弄着衣角,这才轻笑一声说道:“放弃肉身,日后修行之路越发狭窄难走,如非迫不得已,还是不要选择这种方法!” 听到母亲这样说,李淳风只是点点头,就如平日的其他教诲一般,将之牢牢记在心里,然后耐心等待着母亲传授具体的法决,而陆文绮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,也暗自责备自己,不过很正常的一次考校,居然联想到那种羞人的事情…… “之前你们传讯说,京城聚集的魔道贼人,来自桃花教、合欢派,以及北邙山九幽派,这一教二派之中,并且三家各派出一个炼法期的高手在此地坐镇?” 李淳风一愣,他不明白刚才还说着自身的血脉问题,怎么现在又转到京城这一教二派身上,难不成母亲只是告诉解决血脉问题的大概思路,却要我们自行收集、筛选合用的法决不成?只是这个问题,他却并未问出来,而是顺着母亲的话,一丝不苟的回答着。 “据我观察,京城只有这一教二派的魔道贼人,并且出面与二皇子勾结的,可能并非合欢派、九幽派,而是新近崛起的桃花教中炼法期高手潘岳,至于日后会否其他魔道门派参与,我却不能肯定。” “凭我们崂山派目前在京城的人手,与之争斗起来不会吃亏,但由于魔道据点有阵法防护,却也难以将其击退,若拖到魔道其他门派参与进来,更是对我们不利,因而我寻思着是否邀请佛道两家共同应付?” 清风真人微微点头,淡然一笑,说道:“既然确定二皇子杨钊与魔道勾结,而我崂山派又新遭重创,实力有限,少不得要请佛道两家相助,总不成要我旁门来除魔卫道,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!” “娘,我知道了!”李淳风眼睛一亮,明白了清风真人的意思,这次崂山派只是负责摇旗呐喊,真正动手的主力,却是佛道两家的高手,总不能崂山刚被昆仑派借着切磋之名打压,现在又主动承担抗击魔道的任务吧?那样还不是要让佛道两家欢喜的疯了。 “嗯,桃花教中虽少不了有人行采阴补阳之事,甚至纯粹陷入男·欢·女·爱之中,但教中根本法决,却是需要吸摄欢·爱时产生的淫·糜之气,以此增长修为,至于法术特点,淳风你与潘岳交过手,也当心里有数,我就不再多说。” “而合欢派,功法自然是采阴补阳,采阳补阴这一路数,只是比之崂山派中收藏的法决,更加高明许多,不过合欢派不擅正面斗法,只要谨守心神,应当不会有事才对。” “至于最后这个九幽派,虽然战斗力很强,但也是淳风你的机缘……” “机缘?莫非我心血来潮,隐约感到的机缘么?”李淳风精神振奋,连忙追问道。 “呵呵,淳风,你感到的机缘,我怎么会清楚?说不定这机缘,指的是你被皇上册封为‘荡魔真君’一事,寻常修行界中被称作真人的,无一不是有金丹期的修为,而你一下子被皇上封了真君,有着极大的好处,别的不说,金口玉言之下,冥冥之中自有气运加身,不过同时也少不得因果纠缠,是福是祸端看个人把握。” “而我说九幽派对你是一桩机缘,却由于他们的功法而来。这北邙山九幽派,是魔道器修大派,其中白骨舍利、玄阴尸魔、阳煞尸傀这三样法器,我虽无祭炼方法,却知道它妙用无穷。” “九幽派之人,若用白骨舍利当作本命法器,当踏入炼窍之时,可以选择将之炼入体内,成为窍穴,如果本命法器白骨舍利够多,祭炼火候足够,就可一次性在体内构建相应数目的窍穴,以此构建阵法。而同时,对于其他门派之人,白骨舍利也是一桩奇妙的法器。” “要知道,修行之人处在炼窍期时,可以随意构建窍穴,虽无第一次构建窍穴的奇妙,能在体内组成阵法,却也可以用来储蓄法力,只是过了炼窍期,构建窍穴反而麻烦许多,非要有特殊丹药配合才可,而白骨舍利,也同样有此效果。” “至于九幽派的玄阴尸魔、阳煞尸傀这两样法器,也与白骨舍利相似,若用其作为本命法器,只要祭炼火候足够,然后施法与本身相合,就能立刻进入炼法期,能省去了不少麻烦。”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听到这句话,突然灵光一闪,隐约明白了清风真人为何介绍一教二派的功法,却是要他俩寻机或窃取,或抢夺玄阴尸魔、阳煞尸傀,若将之与李淳风的肉身相合,似乎就有强化肉身之效。 “娘,你是说,我们趁机弄来一具玄阴尸魔,或者阳煞尸傀,这就能解决我的血脉问题。”陆文绮有些跃跃欲试,似乎迫不及待,现在就要去魔道据点,动手强抢来一具,而李淳风现在不能动用法力,因而显得冷静许多。 “娘,这种方法恐怕有些缺陷,毕竟我并非九幽派之人,更没有以玄阴尸魔、阳煞尸傀这两样为本命法器,效果想来不光差了不少,而且还会有些隐患吧!” “确实如此,况且我手中也没有将玄阴尸魔、阳煞尸傀与肉身相合的法决,只能强行施为,隐患还不小呢,不过我本不指望你借此步入炼法期,只是强化肉身而已,这些隐患不但并无大碍,而且还能借此压制星宿血脉壮大的速度,况且只需修行一段时日,就能将隐患消除,倒也不影响你日后更进一步。这样无论怎么看,都是解决你血脉问题的最佳方法。” 清风真人为了打消李淳风的疑虑,解释的非常详细,让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都觉得,这种方法的确不错,而现在需要考虑的,却是如何弄到一具玄阴尸魔,或者阳煞尸傀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三十六章 糊涂的安排 将解决目前血脉问题的方法告诉这对夫妻之后,清风真人微微一笑,散去了影像。 对她来说,想要抢到九幽派的根本法决,却是难度极大,与飞升上界无异,但若出手抢夺玄阴尸魔、阳煞尸傀这两样法器,则不费吹灰之力。 不过儿子、儿媳妇总要经历一些事情的磨练才行,这样才能在日后修行的道路上走得更远,因而此事就交给二人策划、实施,算是锻炼二人的能力。 正屋里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相视一笑,收起了古铜鉴,一同走出屋子,与外面的师兄们一一见礼,将皇宫之中的情况有所删减的说出,然后也不与众人商量,直接分派任务。 其中段钰修为最高,又有剑气雷音,自然是坐镇别院的不二人选,这样无论支援,还是保护,何处需要就赶往何处,以免其他人出现差池,送掉性命。 在段钰之下,就属黄、房二位师兄修为最高,自然是要分派出去,只是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有自己的盘算,因此却将黄、房二人,一个派去峨眉山送信,一个则去五台山送信。 这峨眉山不用说,是邀请峨眉派助阵,而五台山却是文殊菩萨的道场,山上寺庙颇多,东台望海寺、南台普济寺、西台法雷寺、北台灵应寺、中台演教寺,任何一座寺庙,其中主持方丈都佛法精深,只是功法路数与魔、道、旁门迥异,战力在炼窍巅峰到炼法期不等,而相当于金丹战力的大德高僧,却不知在何处荒山野岭破败小庙里苦修,想要寻找并非易事。 安排完黄、房二位师兄,接下就是修为进步飞速的邬元琦。对于这个师兄,李淳风却将他安排去太子杨英身边,理由是为了保护太子的安全。 这让邬元琦勃然大怒,拍案而起,右手一指李淳风,愤而说道:“李师弟,你这是何意?段师兄坐镇别院,自无问题。可黄、房二位师兄,你却将他俩派去送信,哼,这种事情其他师兄都能胜任,难不成我们送信就会中途迷路么?好吧,二位师兄好脾气,不与你计较,我也就不多说什么,但你让我保护太子,分明可笑之极!保护太子?那咱们用不用保护皇帝?哼,太子会遇到危险?难不成你敢杀他?” 这一顿怒气冲冲的反问,却让李淳风摇头失笑道:“凭现在的人手,咱们根本不可能破开魔道据点的阵法,自然需要请求佛道两家高手助阵,送信之事自然重要无比,我交托给黄、房二位师兄,一则是他们修为高深,飞遁也要快上几分,二则却是怕一教二派魔道贼人劫杀,这样还有错么?” “至于邬师兄问我敢不敢杀太子,我告诉你!我不敢!我想对方一教二派不怕气运反噬,也不敢杀太子,但你要清楚,我们修行之人不敢,那么世俗武者呢?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到时候太子一死,二皇子势大,只要讨来一道旨意,这处布下层层阵法的别院,咱们就要乖乖让出!” 李淳风这番话里漏洞不少,至少作为刚册封的荡魔真君,在朝中位列一品的显赫之位,作为落脚之地的别院,皇帝就绝不会荒唐的下一道圣旨,收回这处别院。 但无论有何漏洞,这次事情由李淳风主管,在场众人都要听他指挥,纵然邬元琦找出话中漏洞,李淳风一句谨慎起见,就能让他无话可说,乖乖领命而去。 见此黄、房二人借口早去早回,当先接下书信,离开别院,一个去往峨眉山,一个去往五台山,当李淳风再看向邬元琦,发现他还在犹豫,便即喝问道:“邬师兄,你莫非不认得太子府,让我派一个仆人给你指路不成?” 邬元琦怒哼一声,也转身离开了别院。李淳风这才重新微笑起来,将其余几位师兄,收敛修为,乔装改扮,藏身在京城各处,秘密观察一教二派的动静。而有之前的争执,也不好在别院多待,起身各自散去,现场只剩下李淳风、陆文绮,以及段钰三人。 “段师兄,你可是疑惑,为何师弟我做出如此糊涂的安排?”李淳风不等段钰发问,却当先说道。 这却是他想得明白,自己现在无法动用法力,光凭陆文绮一人,想要弄到一具玄阴尸魔,或者阳煞尸傀,难度无疑很大,不如说服段钰相助,至于其他的师兄,李淳风还不想让他们知道详情,只要听命行事即可。 “哦,难不成李师弟还有其他原因?”段钰面无表情的问道。 “哈哈,也不瞒师兄,师弟我接到师父的命令,却来不及提前通知师兄,这才不得不如此行事,还望师兄海涵!”李淳风当先起身,抱拳躬身一礼,看上去极为诚恳。 段钰想起之前李淳风对他还算恭敬,这次恐怕也是迫不得已,心中总算好受了许多,至于同来的师弟还蒙在鼓里,被李淳风任意指派着,他却并无感到不妥。本来段钰就是傲气的人,在他看来,那些师弟们只要听令行事即可,根本用不着知道原因。 因此段钰脸上稍显柔和,一把扶住李淳风的手臂,将他托起:“李师弟,掌教清风真人到底有何密令?……”话音刚落,思及自己要重振本脉,若有掌教支持,无疑轻松许多,便将自身傲气收敛一二,随后追加一句,“……我段钰愿意从旁相助。” “哈哈,这件事情少不得请段师兄出手!”李淳风大笑着重新倒了一碗热茶,送到段钰手中,“我师父送来消息,说这次的事情,咱们崂山派摇旗呐喊站脚助威即可,不用太过卖力,所以这不,我就将师兄们全都散了出去,黄、房二位师兄更是前去送信,以免佛道两家的主角们还未登场,咱们就与魔道一教二派斗得不可开交。若是那样,师弟我回山之后,少不得要受到师父的责罚!”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三十七章 段钰的帮助 段钰拿起茶碗,轻轻抿了一口香茶,仍是静静的听着。 之前崂山被昆仑派借切磋之名,暗中打压,现在面对此事,崂山派决定站脚助威,摇旗呐喊,也是在正常不多,根本不需隐瞒别院里的几个师弟,想来在后面,清风真人应当还有私事,那才是最关键的,也是需要他段钰出力的地方。 “……这件事,只要段师兄不要出言反对,师弟我就能自行处理,当能让师父满意。”李淳风停顿了一下,似乎寻思着第二件事情怎么说出口,“除了这件公事之外,师父听闻北邙山九幽派也掺合进来,有心想要弄到九幽派的几件本命法器,用来研究一番,便将任务交给我与文绮二人。” “只是段师兄你也知道,我夫妻二人修为不够,与此地九幽派弟子的修为相差无几,无论是偷是抢,都很难的手,是以还要求助段师兄帮忙。” 段钰听到这里,总算明白究竟。也不知掌教清风真人在推演法术,还是创造法决,需要借助九幽派的本命法器作为参考,若是成功,说不定掌教实力更强,也或是岭南一脉增加一门秘法传承。 只是崂山派初代祖师定下门规,若崂山派集体行动所得收获,必须各脉共享,也就是说如果此事泄漏出去,本来只是岭南一脉的秘法,却要成了大家共有的法决,因而李淳风这才特意支开其他师弟,只告诉了能帮得上忙的自己。 一门秘法,若是段钰毫无贪念,却是胡说,只是单凭他自己一人,却承担不起掌教清风真人的怒火,况且这门秘法并不一定适合他,不如以此换取掌教对自己这一脉的支持,显得更加实际一些。 要知道自从魔道攻破崂山派,共有两位金丹真人殒落,各脉首座更是有不少人丧命,有的在本脉里存留着炼法巅峰的师叔师伯,可以替补上首座之位,而有的与段钰这一脉相仿,由于死伤太多,无人能够支撑起一脉,秘法传承被人窥视,进而被人吞并。 在段钰下山支援的时候,已经有两脉被人吞并,收藏的秘法也被瓜分干净,虽然因为大家同属崂山派,倒是算不得断了传承,甚至对于修为不够的弟子来说,还巴不得如此,也好有人指导修行,能够有个庇护,但像段钰这样处在炼法期的人来说,却并非是什么好事。 一脉尚存,无论大小,都能得到一份资源,包含着丹药、灵材、法决等平常的好处,以及类似突破境界时求人相助,遇上金丹真人讲道时前去听讲的资格…… 这些都是段钰万万不能舍弃的,也因此刚到别院,才有心想要斩杀潘岳、戚长发、空幻夫人这三个炼法期的高手,以获得更大的名声,与此事不果后,刻意同李淳风拉近关系,这每一步无不是为了支撑起他这一脉。 段钰顷刻之间,就权衡利弊,做出了选择,放下手中茶碗,冲着崂山的方向一抱拳,干脆利落的说道:“既然是掌教吩咐下来的事情,纵然有何困难,有我段钰在此,必能成功!” 李淳风见段钰答应相助,虽然早有预料,但还是欣喜不已,再度起身为段钰满上一杯茶,这才拍着胸口承诺道:“凭段师兄的剑法,几可比拟炼法巅峰的高手,却仍不能继承本脉首座之位,我看分明是那些老家伙嫉贤妒能。不过段师兄还请放心,师父必然是支持段师兄的。” 崂山上下,谁不知道清风真人对李淳风的宠爱,虽然现在李淳风不过是炼窍期的修为,但他所作的承诺,段钰自然信得过,心中大为欢喜,也不在此处多留,转身返回卧室,闭目调息,等待着有关九幽派活动的消息。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相视一笑,携手走出正厅,在别院中漫步,当转过一处爬着几支青藤的镂空墙壁后,正看到大喵横卧在池塘旁边,尾巴垂到水中,引来一群锦鲤争相啄食,随后大喵尾巴一动,拍起几朵水花,却将锦鲤吓得四散而去。 “没想大喵还会逗弄锦鲤,我一直以为它只懂得吃呢!”陆文绮嘴角上翘,边说边笑道。 “它啊,倒是吃过一次锦鲤,只是后来觉得不好吃,也就没了这个念头。”李淳风笑着为陆文绮解释。 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,就有什么样的坐骑!”陆文绮闻听此话,白了李淳风一眼。 这时大喵听到动静,转头看见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,“嗷唔”一声吼叫,打了个招呼,然后纵身一跃,来到李淳风身前,脑袋不住在他的腿上磨蹭着。 李淳风笑着拍了拍大喵毛茸茸的脑袋,这才与陆文绮继续散步,只是没走几步,却见一名仆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,一边呼哧呼哧的喘着,一边回报道:“仙长,院外有位官员求见,说是给您送官印、官袍来的。” “哦,知道了!你让他在正厅稍候片刻!” 见仆人离去,陆文绮手指在池塘上方一点,就显出一个脸膛红润,五缕长须,五十来中年人的形象。这人李淳风认得,正是之前皇宫画舫里的官员之人,想来也是朝廷重臣,却不知为何来到了别院,若说仅仅为了送官印、官袍这等小事,李淳风却并不相信。 陆文绮手上轻轻拍打掉长袍下摆黏上的虎毛,与李淳风一同再次前往正厅,刚一见面,却见对方当先一礼,口称“见过荡魔真君”,这让李淳风显得有些不自在。 “这位是?”李淳风眉头一皱,他前去皇宫宴饮,根本不在意那些官员,只是一眼扫过记住了样貌,现在却想不起来对方的姓名、官职,倒是显得有些失礼了。 “本官姓洛,暂居翰林待诏,这次过来特地给真君送来官印、官袍等一干物品,更有皇帝陛下的旨意在身。”洛待诏道出来历,打消了李淳风的疑惑,明白后面这道旨意,才是重点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三十九章 潜入宅院 段钰闭住呼吸,隔绝了浓烈的尸臭,身子缩在棺材里,双手在上方一推,将之封闭严实,不漏一点缝隙,这才自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,借着淡淡的荧光,看向身旁的尸体。 这是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,看它伤痕累累,不但有鞭笞的道道血痕,还有着烙铁烫过,棍棒抽打的各种痕迹,至于死因却并非承受不住刑罚伤病致死,而是受到阴气的侵袭,身体衰竭而亡,看它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阴气,更有几道灰白色失去理智的残缺魂魄哀号着钻进钻出,便可轻易判断出来。 段钰只是看了一眼,就手脚麻利的准备起来,先是剥下尸体上碎布片似的衣服,忍住恶心将它换上,然后手指一点,将阴气、残魂悉数抽出,也绕在自己身上。——只是如果没有法力维持,这些终究免不得要慢慢散去,不过这点儿时间足够让他混进宅院里面。 现在最后一步,就是伪造伤痕,这也是最困难的地方。因为寻常幻术,固然能蒙蔽九幽派修为不高的弟子,但它本身不免有微弱的法力波动,却会被一些警戒的阵法察觉,反而露出马脚。 不过段钰已经有了主意,只见他手指再点,一道充满腐蚀力量的气体出现,笼罩住尸身,不过三五个呼吸之间,尸体彷如过去千百年般,先是血肉冒着丝丝白烟,化为一滩黄水,接着骨骼也经受不住腐蚀,千疮百孔,一块块、一片片落入黄水里,融入其中,最后整具尸体全都化去,这时段钰手指虚点,黄水宛若灵蛇,自行钻入他右手的玉瓶之中。 没了尸体,棺材里空间宽敞不少,段钰收起缩骨术,平躺在之前尸体的位置,将浑身法力收敛,气血潜藏,脸色随之变化,苍白中隐隐反着一丝青色,仿若窒息而死一般。 这却是段钰猜测,尸体是从牢房中运出,详细的死因,宅院里面九幽派的弟子也清楚,因而不用伪装伤痕,只需要给一个“死因”,大概就能蒙混过关。 外面牛车缓慢前行,不过一会儿,已然来到废弃宅院的门前。其中领头之人近前有节奏的轻叩几声房门,然后迅速后退,掏出一面腰牌,就见一道阴气卷过,而领头之人配合的将腰牌迎了上去,当那阴气触到腰牌之后,便再度隐没下来。 领头之人这才松了口气。他的前任曾经掏出腰牌慢了一步,不幸被阴气卷上,只是瞬息之间,已然气血枯竭,化为一具皮包骨头的尸体,这让他不得不胆战心惊,现在见危机已过,这才重新低头垂手,默默的站在门前等待着。 红漆斑驳的大门伴着一阵“吱呀”的摩擦声缓缓打开,里面走出三个身着黑袍的九幽派弟子,不过勉强有炼窍期的修为,因而这检查尸体的事儿,便有他们三人来做。 只见三人一脸不耐烦的打开几具棺材,随意的往里面瞅了一眼,而这应付差事的一眼,又能看出什么问题,随后棺材盖上,将里面的阴气封住,并在上面做了标记,分出尸体优劣,这才赶着几辆牛车,进入宅院,将尸体分别送到各处。 段钰心中一定,仍是伪装成尸体,一动不动躺在棺材中,直到棺材剧烈晃动,似乎被搬下来牛车,棺材盖再度掀起,这才心神外放,感应着周围的情况,时刻准备着暴起发难。 这里是一处单独的小院儿,在院子正中间挖开一个深坑,里面躺着一具白骨森森的尸体,只是从那散在周围的煞气探知,这却是一件法器。 在深坑周围,点燃了一圈蜡烛,而在朝南方位,站着一个手持黑幡,面容丑陋的道人,此人见到棺材里面的尸体,眉头就是一皱,有些不满的,冲着对面送尸体过来的师弟,问道:“这具尸体怎得比前几日差了那么多,阴气竟然这么少?” 听得这话,段钰心中一紧,就要立刻动手,只是下一瞬就压下此念。对方的修为不过处于炼窍中期而已,凭自己精湛的剑法,只需一剑就能将之斩杀,只是若动静太大,不免惊扰到戚长发,却不得不立刻退走,最多就是得到一件九幽派的法器,并不合自己心意。不如让出先手,等待一下,看对方二人有否真正察觉不妥。 送尸体过来的这个九幽派师弟,心中也是纳闷,觉得这一次开棺,阴气比查验之时,散去了许多,不过他并非想到有人假扮尸体,因此面对师兄的责问,他脑子一转,信口胡诌起来:“师兄,你也知道,这杨钊手下不过一些世俗凡人,哪能察觉到这些阴气的浓淡,这次送来的不免稍差一些……” “罢了,罢了!”此人挥手让师弟离开。他刚才虽然埋怨尸体不好,但与以前从乱葬岗上刨来的相比,这种死在牢狱里,沾染着里面诸多死者怨念恨意,贪婪狡诈,痛苦冤屈等种种意念的尸体,纵然是全无点滴阴气,却也要好上许多,是炼制法器的上等材料,若非有二皇子刻意相助,绝对无法每天一具,得到这么多上等材料。 这个送尸体的师弟,见师兄如此说,便倒退出院子,这才转身远去,心里却少不得暗中咒骂着,“嫌弃尸体不好?不好你别用啊!留给老子,老子不在乎尸体阴气多少!哼,好处占了,还要挑三拣四!” 院子里,见师弟退下,这人手握黑幡一招,一道黑气卷住棺材里的“尸体”,将之缓缓放入深坑,落在那具白骨森森的法器旁边。这是九幽派几种根本法器之一,名唤白骨神魔,不单可以祭炼成本命法器,也能作为寻常法器使用,威力颇为不凡,若凑齐十二具合适的白骨神魔,更能祭炼魔道各种“神魔”里面排名前几的十二元辰白骨神魔,若有炼到大成,能返实为虚,化虚为实,穿行虚空,吸人精血,吞人魂魄,有着堪比金丹真人的战力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四十章 九幽法器 深坑之中的这具白骨神魔并未炼制成功,不过是刚刚有个雏形而已,被放置在这里,周围点燃尸油制成的蜡烛,引动地脉深处多年积蓄的阴煞之气,不断温养着。 只是此界灵材匮乏,这具白骨神魔即使用去这个九幽派的师兄经年游历搜罗的材料而成,却仍不免先天本源虚弱,温养祭炼效果不佳,往往用去十分力,才有一分效果,别说想炼成十二元辰白骨神魔,就是低上一等的白骨神魔,也不知要用去多少时日,才能祭炼完成?怕不是要耗费几百年时间!若他不能成就金丹,几乎没有机会看到,白骨神魔炼制成功之日。 但白骨神魔也与许多魔道法器相似,有着许多速成取巧的办法,而其中一种就是以其他尸骸,补充这具白骨神魔的先天本源,这样本源强上一分,温养祭炼的效率就提高一分,若能得到一具金丹真人的尸骸,用来补益本源,那么想来只要九九八十一日,就能将白骨神魔炼到大成。 只是金丹真人的尸骸,岂是说得到,就能得到的,纵然之前魔道各派合力攻打崂山,也不过只杀掉两个真人,若非毁掉一把混元珍珠伞,那么此战根本得不偿失,因而这个九幽派师兄在如何大胆,也根本不敢有此奢望,只能借着二皇子杨钊的援助,用这些死在牢狱中的尸体,补充着白骨神魔的本源。 深坑旁边,这个师兄见“尸体”已然落入下方,便闭目盘坐在地,口念法咒,挥动黑幡,划出一个玄奥的轨迹,周围尸油蜡烛上,火光化为碧炎,暴起三尺多高,探入更深处的地脉之中。 在地脉中每深入十丈,阴煞之气就精纯一分,若能深入九地之下,牵引出数十万年来,死去的各种草木植被、飞禽走兽、游鱼虫豸,这些尸骸腐化沉积的毒瘴,混合着地脉阴气而成的九地阴煞,那么温养白骨神魔就要简单许多。 只是这个师兄修为不够,别说法力,就连心神也无法探入九地之下,只能借着尸油蜡烛布置的阵法,比往常深入地脉一些,用法力包裹着一团阴煞,艰难的往上拉扯着。 就在他全力催动法力,心跳加速,大汗淋漓之际,一道暗淡的剑光,突然破土而出,自会阴直上,一口气破开血肉筋骨,从天灵盖射出,并顺带着搅碎了他的魂魄,轻松将他杀死。 深坑下方,才有雏形不久的白骨神魔失了约束,随之暴起,上下颌骨张开,几乎成一条直线,向着身旁的“尸体”噬去,却不想眉心正撞上段钰食中二指并拢而成的剑指,而后剑意一闪即逝,将其凶戾暴虐之气斩碎,白骨神魔也同时停下了动作。 段钰睁开双眼,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不屑之意,既是对上方九幽派的师兄,也是对这具白骨神魔,凭他炼法期的修为,更乘人不备出手暗算,杀个炼窍中期的家伙,自是不费吹灰之力,更将法力波动压制到最低,束缚在这个院子里,点滴不能外泄,根本不会惊动旁人。 段钰撕下身上散发着尸臭的破布,自乾坤袋里取出一身道袍,换了上去,这才掐决收起这具白骨神魔,以及上方的黑幡、尸油蜡烛,然后仔细搜尸,倒是找到几件歹毒的法器,以及一些炼器的材料,却没有一件是此人的本命法器。 段钰唯恐有所遗漏,掌心一翻,一团火焰落到此人尸体上,不过片刻就将他烧成灰烬,却见不到里面有不惧火烧的物品,显然是之前已经搜罗了个一干二净。 段钰仍不死心,虽知修行之人,法器一般随身携带,却再去屋中翻找了几遍,果然一无所得。这让他大惑不解,一个九幽派的弟子,身上为何找不到本命法器。 这却是段钰不清楚九幽派本命法器的特点。须知白骨舍利、白骨神魔、白骨灵车、玄阴尸魔、阳煞尸傀这五种本命法器,不但能帮助修行,还各具奥妙。 以白骨舍利为本命法器,每一颗白骨舍利炼成,就能炼入己身,相当于一处窍穴,若能在步入炼窍期之前,炼成三百六十五颗白骨舍利,便是在体内布下周天星斗阵,也不过轻而易举之事。 当然,在进入炼窍期之前,炼成三百六十五颗白骨舍利,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,纵然九幽派历代弟子,最多一人也不过是在步入炼窍期之前,炼成了三十六颗白骨舍利,配合着自身构建的窍穴,一举成就一百零八处窍穴,在体内布下天罡地煞阵,最终成为魔道中一方老祖。 以玄阴尸魔、阳煞尸傀为本命法器,若法器炼成,以身相合,却能直接步入炼法期,并且根据尸魔、尸傀炼制优劣,相应能得到或大或小的好处。 以白骨神魔为本命法器,在神魔大成之时,自身魂魄融入其中,立刻就能成就金丹,虽则此法过于取巧,所成金丹在战力上逊色正常成就之人,兼且进步艰难,却也是一门少有的妙法。 而最后一种白骨灵车,却与其他四种不同,以此作为本命法器,对修行之人自身并无额外的好处,但它能与四种法器并列,同为北邙山九幽派的根本法决,自然有其不凡之处,只要以此作为本命法器,炼到大成之时,便有任意穿行阴阳两界之能,不但争斗厮杀时大占便宜,在平日也能去往阴间,吸纳随处可见的纯净阴气,修行起来极为快捷。 而这个九幽派的师兄,本命法器想来正是白骨舍利,看他有炼窍中期的修为,无疑本命法器已然融入肉身之中,化为了一处处窍穴,任段钰如何找寻,也不可能将其找到。 “幸好并未惊动旁人,否则我好不容易混进来,岂不是要无功而返!”段钰最终放弃,感叹一声,却也决定下来,实在不行,就用这具白骨神魔滥竽充数,而若运气不错,夺来其他本命法器,那么便将它当作添头,反正这种才成雏形的法器,对有炼法期修为的段钰来说,根本没有用处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四十一章 潜入擒拿 段钰收拾好残留的痕迹,从怀中掏出一片黄符纸,上面有自身鲜血混合朱砂勾划而成的,一连串歪歪扭扭的符篆,却见他右手食中二指夹住黄符,心念一动,黄符便燃烧起来,同时右手二指并拢如笔,刷刷点点临空写下几个散发着火光的阴文。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,阴文收敛聚拢成一个绿豆大小,有着暗红色瞳孔的眼睛,在这漆黑的深夜里,若不细看,却会误以为是一只萤火虫,将它忽略过去。其实它本身也附加了诱导类的法术,刻意降低自身的存在感。 这只诡异的眼睛绕着段钰飞了一圈,便顺着门缝钻出,特意在外面飞舞着,巡逻着,而它所过之处,所见之物,也通过法术的联系,映入段钰的眼中。 此刻已是夜深人静,阳气收敛,阴气活跃的时候,也正是九幽派弟子闭门修行之时,无论是祭炼法器,还积攒精炼法力,这时修炼的效果,都要比白日好上许多倍,因而若无必要,无人愿意来来去去,是以外面走廊上,并没有一个人影。 见此,段钰闪身出了这个小院儿,不走当中护栏围住的正路,而是隐入一旁草木中。这处废弃的宅院,只是九幽派一处临时修行之所,除了外围有警戒防护阵法,里面的布置却不严密,至少草木丛中,段钰并未发现有任何法术的痕迹。 借着草木遮挡身形,段钰小心翼翼的向着另一处院子摸去。这没有花费他多少时间,已然来到院子前方,这里也没有防御阵法,却布下了一道警戒,防止有人无声无息的闯入。 这种情况在段钰的意料之中。就如崂山派有强大的护派阵法防御,按说能抵御外敌,保证安全,可是各脉修行之地,也都布置下了各自的阵法,而个人修行的住所,根据每人财力不同,或有阵法,或有法术,提供保护。这不但在崂山派,就是许多佛道大派之中,也极为常见,毕竟事关自身生命安全,任何人都更相信自己,想要掌控在自己手中。 也正是这样,魔道各派联手破开护派阵法,攻入崂山派里,弟子们才能依托其余阵法,以及早就布下的法术,进行顽强的抵抗,而不是立刻溃败,四散逃命,至少有着提前布下的防御,总要比盲目的逃出去,来得更加安全。 现在面对这道警戒,段钰却不敢贸然闯入。看这防御措施的简陋,显然身价并不丰厚,一身战力在废弃宅院里,恐怕也是垫底的存在,段钰有自信纵然弄出动静,也能将里面的人斩杀,然后安全退走,但他没有信心,能从里面这人身上达成目的,得到九幽派的本命法器。 为此,段钰不得不用上更柔和的方法,观察、分析、推演着这道警戒法术,寻找能够无声无息将之破开,或是绕开的方法,以便能不惊动旁人,进入这处院子。 好在崂山派这旁门第一的名号并非虚言,派中收藏了许多典籍,均是派中弟子下山行走时,或机缘巧得,或明抢暗偷,或平等交换,或对敌破解而来,里面的东西可能有些残缺,可能太过浅显,可能…… 反正崂山派的典籍里,几乎没有能称得上高深、精妙的东西,却能让派中弟子眼界开阔,见多识广,就如现在的段钰,面对这道警戒法术时,总能在里面找到熟悉的结构,破解难度自然降低许多。加之里面之人与段钰在修为、境界上的差距,法术布置的并不完美,有着许多漏洞可循,因此只是一盏茶的时间,段钰已经悄然来到院中。 这座小院儿与之前那处不同,里面杂草丛生,更在角落里,挂着一张沾满灰尘,更有几片落叶的蜘蛛网,显然连蜘蛛也将这张辛苦织就的猎网放弃,一股破败、荒废的感觉迎面扑来。若段钰能够感到,周围的阴气向着屋子里聚集,恐怕还要以为进错了院子。 见此,段钰心中一喜,却临时改变了注意,手指轻弹,射出数道剑气,有如热刀切黄油一般,轻易穿透了墙壁,刺入正处在修行之中的小院儿主人,将他肉体、法力、魂魄全都封住,动弹不得,任人处置。 段钰挥手打下一道隔绝声音的法术,这才推门跨入屋中,却听“砰”的一声,门板倒地,溅起了一片烟尘,这或许也算是警戒的一部分吧。 段钰大袖一挥,将烟尘吹散,也不用蒙面,或是改换容貌,直接以本来面目,出现在小院儿主人的眼前,一股凌厉、肃杀的气势,向着此人压去。 小院儿主人的目光暗淡下来,彻底绝了脱身的希望。他认得段钰的样子,那个以一柄飞剑,压下潘岳、戚长发、空幻夫人三个炼法期高手的厉害家伙,而现在落在这人手中,想要安然脱身,比登天还难,纵然下一刻同门中人发现不对,围了上来,他相信这人也来得及从容的将自己杀掉,然后再度与戚师伯酣战一场。 段钰弹指收回了一道剑气,松开了对此人身体的束缚,这才语带傲气的言道:“我想你一定认得我,也必然明白,被我擒下,任何花招都不管用。现在我有几个问题,你若回答的让我满意,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些,更放你魂魄转世投胎,但若我不满意,结果你应当明白……” “明白,明白,小的清楚明白!”此人赶忙点头,却刻意压低声音回答道,“您剑法卓越,剑气雷音之下,纵然我耍什么花招,也没有用处,所以我必然老老实实,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只求最后让您满意,给我投胎的机会就好,下一世小的绝对要拜入正道,重新做人。” 段钰随意的点了点头,他心知魔道之人奸诈狡猾,不能轻易相信,此人这么说,或许是真,也或许是假,但只要给了此人机会,无论是真是假,都必然横生变故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四十二章 痛入骨髓·详加审问 并非故意贬低魔道中人,只是修炼魔道法决,若想修为进步,少不了做出一些违背道德之事,纵然最初只是一个淳朴的少年,时日一长也会变得心狠手辣,那么置身于一群心狠手辣之人中间,总要多留几个心眼,天长日久下来,大多数人自然奸诈狡猾起来。 不过纵然面前这人如何狡猾,段钰也相信凭着自己的高明剑法,不怕他玩儿什么花样,因而也不多言,直接进入正题,说道:“将你的本命法器交出来!” “这……”此人一面为难之色,但见段钰眉头一皱,赶忙辩解起来,“您之前早就说得明白,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死的,这身上所有法器,纵然隐瞒一二件下来,也是无用。您要,我自然巴不得献上,只是这本命法器,我就是想献给您,也给不了啊!” 说着此人一把掏出鹿皮囊,将里面所有法器、丹药、灵材,统统倾倒出来,铺了一地,又将手上的戒指,腰间的骨牌,头上的簪子,也扔了进去,然后却抡圆了巴掌,狠狠抽在自己脸上,几巴掌下去,一颗银灰中泛着金属光泽的后槽牙落在地上,透露出一丝锋锐之气,显得颇为不凡。 “咦!这是太白精金!”段钰脸上僵硬的表情就是一变,露出惊讶之色,也不嫌牙齿沾着唾液,俯身捡起,捏在手中,仔细端详,然后如获珍宝的收入怀中。 太白金星,主兵戎、杀伐之事,星力之中自然含有一丝锋锐之气,而吸纳了此星星力的精金,既是太白精金,最适合用来炼制飞剑,任何飞剑之中,只要融入些许太白精金,就会变得更加锋利。 偏僻段钰剑法高明,更为练成一手剑气雷音而自傲非常,现在见到一颗太白精金,自然欣喜若狂,恨不能现在就离开此地,返回别院里闭关静修,将之炼入飞剑之中。 不过段钰理智尚存,若因为一颗太白精金,而耽误了掌教清风真人的时期,往后他在崂山派的日子,却要艰辛无比,若掌教是个小心眼儿,更是免不得要三天两头受到刁难,一个不好,甚至送掉了性命。 想到这里,段钰仿佛感到一股寒气游走全身,据说女人心眼儿都小,而偏偏清风真人正是个女人,若不把事情办成,……不,纵然这颗太白精金不要,事情也非办成不可,于是两眼一瞪,杀气外露,恶狠狠的逼问道:“哼,这些破烂儿,有何稀罕的,我要你的本命法器!” 此人脸上一苦,磕头哀求道:“您老明鉴,这本命法器,我根本交不出来啊!……” 段钰哪听得此人解释,一缕锋利的剑气自他脚底钻入,沿着骨骼中的孔道缓慢上行,这才叫真正的痛入骨髓,只让他翻滚哀号着,却不得不强打精神,继续解释下去。 “九幽派,有五种祭炼本命法器的法决,……小的,选得是白骨舍利,……炼窍之时,我已将之炼入体内,化成窍穴,根本取不出来啊……” 段钰听得此言,半信半疑,不过一想这人之前的解释,既然怎么都要死,本命法器留之无用,便即暂时停手,仔细询问起来:“哦,你是说,白骨舍利能化为窍穴?那样确实取不出来!可我却不信,你舍得将它炼入体内,或者说将它全部炼入体内,须知本命法器,温养祭炼,蜕变得很快,威力不小。” “呼、呼!……”这人喘息着,用沙哑起来的声音答道,“您老却不知道,小的在九幽派地位不高,纵然有厉害的法器也保不住,不如炼入体内,扎实根基为妙,若日后修为精深,自行炼制,或是恃强强抢,总不怕没有法器用。” 段钰听了也知此言有理,但他此来,必须弄到一件方可,便继续追问道:“照你所言,我岂非弄不到一件,你们九幽派的本命法器?” 这人连忙摇头道:“并非如此!在九幽派里修行白骨舍利的弟子最多,但也有人修行其他四种法器,那些人无不背景深厚,无人敢抢!况且也有人将本命法器炼入体内之后,选择祭炼其他法器的,虽然本命法器只能有一件,但五种法器均有妙用,比寻常法器更好……” “哦?”段钰点点头,“这些也不用你细说,你只需告诉我,从谁身上下手,能够弄到一件,若你说得好,我就放你的魂魄轮回转世!” 话音刚落,剑气一绞,将这人杀死,然后段钰张手一招,一股奇怪的吸力出现,对周围空气、灰尘均为影响,却有吸纳心念、魂魄之能,一招之下,就将这人刚刚离体的魂魄收入掌心之中。 这时只存魂魄,并落入自己手中,段钰却不怕这人提供一些假消息来,来坑害自己,先是将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收起来,在一把火将这人尸体烧掉,见的确没有法器留下,这才转身出了小院儿,按此人所言,绕过几处院落,寻到一个大上一些,并显得干净整洁,有人时常打扫的院子。 此处光看外面,就能推断里面主人不是修为靠前,就是地位不低,不过除了正中主院是戚长发的住处外,其他几处院子的主人,修为再高也不过炼窍期而已,并不被段钰看在眼里。 这个院子布置下一座阵法用来防御,想要将之破解,无声无息的闯入,无疑难上许多,说不定天光大亮,也不能推演出破解之法,不过段钰既然确定里面有自己寻找之物,自然用不着偷偷摸摸,掩藏踪迹,而是窥破阵法运转的晦涩处,身剑合一,带起滚滚雷鸣之声,撞了上去,只是一下子就破阵而入。 这雷鸣刚起,主院就传来一阵长啸,戚长发驾着黑雾,飞遁而来,更有其他九幽派弟子,先后反应过来,或御气,或乘风,手段不一,腾空而起,向着戚长发的身边汇聚过去,也有自觉聪明的,落在宅院四周,催动阵法,预防敌人遁逃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四十三章 段钰重伤 周遭一切变化很快,段钰的剑却更快,以超越声音的急速,化为一道璀璨的剑光,一霎那间,洞穿了阵法,劈开了墙壁,锋利的剑芒已然触及屋中之人的额头,一丝血迹悄然出现。 但在下一霎那,一道凄厉尖锐,荡人心魄的声音骤然响起,犹如置身于十八层地狱之中,亲耳听到无数恶鬼经受种种酷刑折磨,放声哭号一般。 这声音方一出现,就压下剑光飞掠带起的隆隆雷鸣之声,也止住了戚长发赶来援助的身形,更狠狠刺入段钰的耳中,撕扯、研磨、蹂躏着他的心神。 璀璨的剑光暗淡下来,被这群鬼哭号的声音推拒着,离开了屋中之人的额头。一滴鲜血自剑尖缓缓滴落,尚在空中,却被震散开来,化为一团血雾,仿若墨汁滴入水中,周围扩散着。 群鬼哭号之声越发尖锐,彷如有一柄无形的巨锤,狠狠锤击在段钰身上,令他五脏六腑翻腾不已,周身皮肤上也出现了一片片针尖大小的红点,随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 这口血刚一出来,便化为更加浓艳的血雾,仿若跳动着的火焰,在空中扭曲着,罩向了段钰的上半身,将他均匀的染成一片血红之色。 群鬼哭号之声再度上了一个台阶,四周已然听不到任何声音,仿若处在一个无声的世界之中,这正如《道德经》中所述,“大音希声,大象无形”。 却见以屋中主人为圆心,周围床铺、桌椅、墙壁,头上的瓦片,脚下的泥土,尽皆先后在一阵颤抖中化为了虚无,彻底从世间抹去,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。 一个虚无的范围逐渐扩大,缓缓逼近了段钰的身边,一股死亡的危机感油然而生,不可遏止,让他暂时压下了来自心神,来自魂魄的痛苦,摆脱了失神的状态,不顾一切催动法力,身剑合一,化为一道惊天剑虹,不顾一切,撕开了笼罩在外围的阵法,冲霄而上,直奔着城西别院的方向,拼命逃遁。 戚长发见敌人已退,更不愿接近这片群鬼哭号之地,黑雾一展,托起附近九幽派的弟子,也随后离开了这处废弃的宅院,停在远处观望着。 只见一道震荡之力扩散开来,以狂暴无匹的姿态,将里面布下的法术、阵法悉数破开,一栋栋小院儿尽皆抹去,仿佛在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它的脚步。 就在它抹去院墙,继续坚定的向周围扩散之时,一股宏大、浩大、伟大,似乎蕴含着无数人类采集渔猎,刀耕火种,载歌载舞……的力量随之出现,以泰山压顶之势,将这震荡之力禁制,平息。 这是京城,是帝都,是人道气运庇护之地,任何超出限制的力量,都要受到人道气运的制裁,任是诸天神佛,还是得到真仙,在这种力量面前,都如婴儿一般脆弱,并无丝毫抗拒之力。也正是如此,金丹真人才会不愿来到京城。 戚长发见人道气运出现,平息了震动,这才带着身后的九幽派弟子,落到废弃宅院的遗址——一片深坑之中,在深坑中心,一个人正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,也不知是被剑气雷音,还是被人道气运惊吓住了。 “麻师侄,你还好么?”戚长发赶忙上前,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,嘘寒问暖的说道,“却是师叔我一时大意,让那个崂山派的段钰潜了进来,险些伤到了师侄,幸而师侄你吉人天相,又有宝贝护身,这才将那段钰打伤,击退,否则让我怎么向麻师兄交代啊。” “唉,我本想着京城繁华之地,修行之人少有来此,正好适合让师侄来此转一转,玩一玩,却不想被崂山派得到消息。现在京城眼看大战将起,师叔我本领低微,护不住师侄。不若师侄暂且返回北邙山如何?”戚长发一副商量的语气询问道。 “麻师侄”明白这个戚长发,哪里是畏惧他父亲这个卡在炼窍期巅峰不得寸进之人,而是畏惧着麻家老祖,这才刻意献媚讨好,对这个所谓的师叔也不在意,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道:“我有老祖赐下的宝贝护身,若非段钰趁我不备,哼,别说靠近,远远见到,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!” “麻师侄”说完,也不管站在旁边的戚长发,扭头往魔道一教二派共同布置的据点走去,那里三家联手,有层层阵法防御,固若金汤,却不怕让崂山派,或是其他正道中人混进来,只是想起里面合欢派一群臭婊子的淫·荡模样,让“麻师侄”的眉头不由一皱。 …… 城西别院,李淳风正斜靠在一棵大树下,看着漫天星斗若有所思之际,京城中一道剑光冲霄而起,直奔别院的方向逃遁而来,观其气息,正是师兄段钰无疑。 “莫非京城里还有其他魔道高手不成?否则怎么把段师兄打得这么狼狈?”李淳风心中这样想着,动作却一点儿不慢,动念之间,唤醒了沉浸在修炼中的妻子,笼罩在别院上空的阵法开启一道容人通过的缝隙,将拼命奔逃的段钰接到别院里。 只见一个身影摔落下来,“噗通”一声沉入池塘之中,吓得锦鲤慌忙逃窜,血色在池水中缓慢扩散着。等了半天也不见段钰上岸,这才让李淳风心中一惊,便要跃入水里,将他捞上来,否则一个炼法期的高手,溺死在池水中,可就成了修行界天大的笑话。 却不等李淳风行动,妻子陆文绮也来到旁边,见此情况,手掐法决一招,池水轻轻蠕动,化为一只大手,伸出水面,而在大手掌心正中,段钰已然陷入昏迷之中。 “咦,段师兄竟然伤得这么重!”陆文绮惊讶一声,抬手弹出一道法力,在段钰全身游走一周,一边抚平他体内散乱的法力,一边探查着具体的伤势,而陆文绮的眉头也随之紧皱起来,显然段钰身上的伤势很重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识海之争 “内脏破损严重,经脉、骨骼、肌肉也有不同程度的创伤,但如此伤势,段师兄不会昏迷不醒,依我看恐怕他心神也受创颇重,也不知有否影响到魂魄,若魂魄受伤,问题就严重了,非要送回崂山医治才行!” 陆文绮将段钰的伤势详细说出,同时自囊中取出一只玉瓶,倒出两粒幽蓝色的丹药,催动法力将其化为一缕轻烟,然后轻轻向前一送。这幽蓝色的轻烟就如一条灵蛇,自段钰鼻孔钻入,一路上行,温养滋补着他的心神。 这两粒丹药名曰“敛神丹”,取温玉之髓与天山雪莲,以百年石·乳调和之后,反复萃取而成,由于并非修行界常见的以火炼丹之法,是以寻常丹道高手纵然得到药方,也炼不成此丹。 这“敛神丹”,能收敛魂魄,温养心神,由于里面含有温玉之髓,更有洗涤心中杂念之效,可以说是同类丹药之中,效果最好的几种之一。当然能让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带在身上的,也无一不是灵丹妙药。 识海之中,段钰的心念被压制在一处角落里,其余大片地方尽皆沦陷,化为阴森鬼域,里面黑雾弥漫,却不见一丝鬼影,只有阵阵呢喃低语,幽幽哭泣,不断自雾中传来,侵蚀着识海最后的角落。 只要最后一片地方被其侵蚀,段钰心念就要沉沦期间,不得解脱,虽魂魄不散,肉身不死,却也无知无识,等待着寿元耗尽而死罢了,比之损人魂魄还要歹毒几分。 这些段钰已然明白,却只能咬牙苦撑而已。识海与魂魄不同,是一个人的心念所化,是个人意志的存身之所,身处这里,心念一动,乾坤倒转,沧海桑田,仿若神祗一般,几乎无所不能。因而一般法术,有迷人心志,有伤人心神,也有损人魂魄,但少有针对识海中意志。可现在识海中的战斗,一切法决,一切修为也全都无用,只有一点意志才能抵御。 但这些阴森鬼域下,弥漫的黑雾,呢喃的低语,幽幽的哭泣,却不知从何而来,随灭随生,似乎无有穷尽,纵然在识海中,段钰仿若神祗一般,也被拖得疲惫之极,无力反抗。 就在段钰最终绝望,想要放弃之时,点点花瓣自空中飘落,扫开了弥漫的黑雾,带来了温暖的感觉,就如儿时母亲的怀抱,就如严寒冬季的暖炉,就如漆黑深夜的烛光,……这并不只有温暖,还有安全,有希望,有一切一切积极、乐观、向上的力量,这让段钰的心念、意志褪去疲惫,重新焕发了活力,再次战斗起来。 识海之中,风暴肆虐,电闪雷鸣,地震频频,岩浆横流,更有高山隆起,大海狂啸,暴雨倾盆,随后草木滋长,万物苏生,一片生机勃勃。这种种一切,无不压制着,消磨着阴森鬼域。 而这鬼域似乎再没有之前随灭随生,无穷无尽的力量,被段钰打得节节败退,无力抵抗,用不了片刻时间,已然彻底消散,识海重新恢复了原状。 这时段钰也终于苏醒过来,看着漫天的星斗,仿如隔世一般,只是呆呆的仰望着,仰望着,直到一只大手,遮住星空,在他不断挥动,才让他回过神来。 “李师弟,陆师妹!”段钰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,“谢谢你们,活着真好!” “呃,活着?”李淳风疑惑不解,“段师兄,你才昏迷了一会儿罢了,身上伤势虽重,也要不了你的性命,至于魂魄更是丝毫未损,我看只是你心神受创昏迷,并没有多么严重,纵然没有丹药相助,也能自行恢复,清醒过来。” 段钰摇头一笑,一边将识海里诡异的情况讲出,一边缓缓调息,催动法力,修补着肉身的伤势。这时李淳风也掏出一个元气浓郁的丹药,递给了师兄段钰。 “这是?虎骨强身丹?”段钰一眼认出崂山派几乎人手一瓶的疗伤丹药,只是李淳风给的这一颗,已然称为灵丹,药效比寻常的同名丹药提高了数十倍。 纵然以段钰炼法期的修为,在崂山派中,虎骨强身丹这一档次的灵丹,一年也只有几瓶的配额,但他一次也舍不得领取,全都积攒着,为了换取更高档次的灵丹。可以说,这种低档次的灵丹,段钰从未吃过。 其实虎骨强身丹这一档次的丹药,也少有人费心费力,将其炼成药效更强的灵丹,却是它只能治疗肉身损伤,既不能接续断肢,也不能重生脏腑,药效再强也不过好得快上一些,似乎没有太大的用途。毕竟若需快速痊愈,尚可选择高一档次的丹药,所用药材并不稀有,炼制起来也比灵丹容易许多。 段钰吞下虎骨强身丹,一股暖流自胃里四散游走,与修补肉身的法力汇合一处,共同治疗下,不等他讲述完识海里的诡异情况,肉身伤势已经几乎痊愈,之后只要用法力不断冲刷、温养几日即可。这件事情却无任何丹药能够相助。 “唉,师兄惭愧,本来说是前去夺来九幽派的本命法器,却不想一事大意,被一小贼欺骗,找上一个身份不凡,有宝贝防身的家伙,最终若非师弟相救,恐怕我就要送掉了性命!”段钰说完,将之前夺得,才具雏形不久的白骨神魔献出,有些惭愧的低声说道,“我也心知,这白骨神魔尚未小成,恐怕不合掌教真人之用,还请李师弟送去之时,能为我美言几句,以后我必有回报!” 李淳风见到只是一具白骨神魔,而非需要的玄阴尸魔,或者阳煞尸傀,不免有些失望。别说白骨神魔雏形初成,就是炼到大成,对他来说,也不过多少一件法器而已,有法宝古铜鉴在手,一件法器真心不被李淳风放在眼中。 但这终究是段钰拼了性命抢来的法器,李淳风也不好再多做要求,只得点头答应,为段钰在清风真人面前说些好话,然后将他送回院中疗伤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玄阴尸魔(前奏) 目送师兄段钰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,走进一处青竹为墙,草木环绕的幽静小院儿,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面面相觑,沉默许久,最终化为一长长的叹息。 这次段钰一时不慎,受创颇重,虽然肉身上的伤势几乎痊愈,已然没有什么大碍,但心神受创,想要短时间里完全恢复,不留丝毫后患,却并非目前丹药之力所能及,或许只有上界仙丹,才有如此能力。 况且段钰不但心神受损,就连心念所化的识海,也被莫名手段侵入,险些万劫不复,若不闭关修养,恐怕日后再想进步一分,都艰难无比,更与成就金丹彻底无缘。 面对这种情况,李淳风又怎么好让段钰继续相助,夺取玄阴尸魔,或者阳煞尸傀,纵然段钰不顾前途,热心相助,李淳风也必须极力劝阻才是。 但没了段钰的帮助,李淳风自己也无法动用法力,单凭妻子陆文绮一人,只有炼窍初期的修为,又怎有成功的可能,况且纵然成功的机会,李淳风也不愿让自己的妻子前去冒险。 “罢了,这件事情超出咱俩的能力,就不要多想了。”李淳风无奈摇了摇头,决定死皮赖脸的找母亲清风真人出手,至于所谓面子的问题,自小吃百家饭长大的他,就明白面子是填不饱肚皮的。 陆文绮哪里猜不透丈夫的心思,但这件事的确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,或许动用那几样底牌,找准时机,能秒杀一个炼法期的高手,却也有很大可能,毁了想要的东西。因而陆文绮也不多说什么,只是牵住了李淳风的左手,想要给他安慰。 这只手白皙嫩滑,并有着淡淡的光泽,纵然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也无法相比,让李淳风怎么握也握不够,心中的无奈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,重新露出微笑,将陆文绮的右手举在眼前,嘴唇在春葱般的手指上轻轻一吻。 “去,咱们还在段师兄的院子外,却不怕他知道了笑话!”陆文绮脸上微红,显得有些不自在,却是段钰既非可以无视的别院仆役,也非梅儿大喵这些熟人,而是一个傲气之极,整日喜好板着一张脸的师兄,自然表现的有所不同。 但陆文绮这种表情,这红扑扑的脸蛋儿,却让李淳风心里蠢蠢欲动,似乎全身血液一下子都聚到下面赶集去了,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,幕天席地,翻云覆雨一番。 可不等李淳风有所行动,陆文绮早从丈夫呼吸心跳的变化中察觉了什么,轻轻一指点在李淳风的腰间,一股酥麻感扩散到他的全身,再也无力行动,被陆文绮一股清风托住,搬回正屋之中。 “文绮,文绮!我动用不得法力,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吧!”李淳风软在椅子上,哭丧着一张脸,一边低声吵闹着,一边在脑海里计划着恢复法力后,如何报复回来。 “哼,我欺负你?我看是你想欺负我吧!”陆文绮表情愤愤的说完,眼睛突然一亮,想出一个极好的办法,用来惩罚自己的丈夫。 就见她转过身去,翻找起之前采买,或是别人送上的漂亮衣服,一副想要从头试穿的样子,并且对还李淳风说道:“淳风,你帮我看看,我穿哪件衣服更漂亮?” 随后不等李淳风答话,就将身上一件件衣服缓缓脱去,并且每脱下一件,非要在李淳风身前舞动一番,犹如一条美女蛇,展示着柔若无骨的身姿…… 李淳风只觉欲火升腾,仿佛能将天空烧出一个大洞,却偏偏看到吃不到,这让忍无可忍,只能苦苦哀求起来:“文绮,咱别玩儿了,为夫认错还不成么?都怪我不能动用法力,整日无所事事,这个古语有云,饱·暖·思·淫·欲啊……” “呸!”陆文绮轻啐一下,也不再惩罚李淳风,很快换好了衣服,一脸正色的说道:“平日夫妻之事,我还不是都依着你,可刚才我关心你,你却想起那事儿,真是好没道理!” 陆文绮埋怨过后,也不再与丈夫胡闹,手指一点,将麻痹着李淳风的法力收回,然后再度从一处莫名的空间,召唤出法宝古铜鉴,与远在崂山的清风真人进行联系。 不用片刻,清风真人那熟悉的身影,就出现在镜面上,一脸慈爱的看向儿子李淳风,随后眼睛一转,这才看着儿媳妇陆文绮,开口询问起来:“莫不成你俩已经弄到手一具玄阴尸魔,或者阳煞尸傀了?” “娘,我俩失败了!”李淳风上前将详细经过,从假借母亲的名义,支使师兄段钰动手,到最后段钰受伤,识海被人用莫名手段侵入,事无巨细,一一说出。 “哼,还好我早有准备,否则看你怎么办!”清风真人面色一肃,狠狠盯着李淳风,一股金丹真人的威势,竟然透镜而出,就如面对巍巍高山一般,压得李淳风几乎喘息不得,最后清风真人琢磨着儿子该当记住了教训,这才收敛了气势,“看你以后临敌,还敢耍弄小聪明不?许多事情,错了是无法挽回,无法补救的!” 到了此刻,清风这人才将教导的话说出来:“这次段钰帮不得你,下次说不定为娘我也无能为力,那时候你当如何,须知‘狮子搏兔,亦用全力’,厮杀争斗,尤其还想越阶杀人,岂能不小心在意,用尽了手段。” “就如为娘,这些年来与佛道魔三家高手,都曾交过手,除非事出突然,不得不战,其余的情况,莫不是我苦心推算,精心准备,暗中布局,往往为达目的,用去几年,十几年,甚至几十年。但就是这样费尽心思,仍不免遇上一些变数,一个不好,就要前功尽弃。若是我没有提前布局,恐怕也不等我成就金丹,早就殒落在哪场厮杀之中。” “是,孩儿记住了!”李淳风狠狠点头,干脆的答应下来,将这句话铭记在心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玄阴尸魔(返回崂山) 许多道理,并非记住就管用的,还需要亲身体验实践一番,这样获得的成功也好,失败也好,经验也好,教训也好,不但能记在心里,还能在日后言行之中体现出来,避免犯下更大的错误。 而不论正邪两道弟子,踏入世俗之中,彼此争斗,除了寻找机缘,磨练心性,争夺资源之外,也还有上面的原因。至于磨砺之中,不幸丢掉性命的弟子,各派掌教、长老最多也就惋惜一声,道一句“命当如此”。 不过清风真人绝对不愿让自己的儿子李淳风送掉小命的,最初刚见到李淳风时,还曾升起过让他在自己的庇护下,无忧无虑活上一辈子的念头,因而所谓下山磨砺,清风真人免不得提早安排,时时关注,偶尔还要现身指点一番,当然磨砺的效果,也比不上那些一次次生死搏杀中崭露头角的各派精英们。 而之前李淳风进宫宴饮,本来并无凶险,只是他心中被权势迷惑,更突生贪念,认为可以借着皇宫龙气压制,潘岳轻敌之心,将其斩杀,这才假作犹豫不决、畏惧怯懦的样子,一边麻痹潘岳,一边却应下了这场比斗。 这在清风真人这种喜欢深思熟虑,事前推演卜算许久的人来说,这场比斗本来就愚蠢至极,更何况李淳风还想保留底牌,自然更是蠢上加蠢,错上加错,别说李淳风吃了大亏,即使侥幸杀掉潘岳,也仍是如此评价。 不过清风真人为了让李淳风加深记忆,因此也不指出他的错误,而是告诉他弥补的办法,让他夫妻二人自己想方设法弄来玄阴尸魔、阳煞尸傀。 按清风真人对九幽派的了解,大概判断,京城这里祭炼着两种法器的人并不多,也就是说,纵然有段钰相助,此事十有八九也会是失败的结果。而这时出言教导方才最好,可以让儿子领悟到,许多错误,若要弥补,有多么的困难。 为了一句教导,费了如此多的心思,这根本不是李淳风现在所能想象的,即便是努力研习伏羲六十四卦的陆文绮,也猜测不出这么多东西。 现在见李淳风接受了教训,虽不能确定效果如何,清风真人也只能出手为儿子弥补错误,却听她点头说道:“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!罢了,淳风你通过古铜鉴,立刻返回崂山派,此地暂且由文绮掌管,对外就说你闭关修炼即可!” “娘,我们知道了!”李淳风、陆文绮同时答应一声,就见镜面上,清风真人的身影如水波一般,荡起层层涟漪,最后逝去不见,只留下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流淌。 这里就是崂山竹峰,凉亭旁边的那条溪流,也就是说,李淳风通过古铜鉴的“镜之界”后,会从这条溪流形成的镜面之中出来,返回崂山派中。 陆文绮嘴唇蠕动,低声念诵着莫名蕴意的咒文,手指也随之交叠成一个个独特的手印,接连点缠绕着镜面的云纹之上,留下了一个个泛着五色光华,若如梦幻一般的符篆。 随着符篆的增多,陆文绮手印叠加的越来越慢,彷如每一根手指,都吊着千斤重物,而她的脸上也慢慢褪去了红润,显现出苍白之色,额头鬓角更有汗水不断淌下,在沾湿了头发、眉毛之后,沿着她修长的脖颈,流入了早就浸透了的衣衫之内。 这件法宝古铜鉴的主人,是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,虽然平日清风真人也能借岭南秘传法决,使用古铜鉴的一点儿小功能,但若要开启一个容人进出的通道,却非要主人催动不可。 只是现在李淳风动用不得法力,所有消耗都有陆文绮一人承担,若非使用之际,法宝对于心念的压迫,有二人共同分担,单凭陆文绮一人之力,根本无法将其彻底催动。 随着最后一个符篆在古铜鉴上出现,一道清如水,明如镜的光芒射出,笼罩住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着的李淳风,之后光芒收敛,将他收入“镜之界”中。 李淳风初次踏足“镜之界”,满含好奇的想四处望去,只见周围色彩斑斓之中,有着无尽扭曲的景象,或青面獠牙,或獐头鼠目,也或相爱相杀,也或同床异梦……如此种种,比之森罗地狱,更让人由心底升起恐惧之感。不用说,若一不小心沾染上,必然会有极为可怕的后果。 好在脚下一道清光,将这一切分割开来,留出一条宽阔的大道,让李淳风能无所顾及的向前行去,而远处道路的尽头,正是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。 李淳风不在耽搁,迈步向前走去,只是一步,却是走过一半的路程,第二步迈出,却已来到小溪近前,而当他第三步迈出,跨入溪水之中,只觉身子一轻,眼前景物一阵晃动,已然踏出溪水,站在一块岸边隆起的岩石上,在他面前,正是清风真人慈爱的笑容。 “娘!”李淳风低唤一声,整理袍袖,来到清风真人身前,腰挺背直,彷如青松,肃然而立。 “为娘只是弄来一具玄阴尸魔,并无祭炼,以及将它化为本命法器的方法,不得不强行施为,非要我亲自动手,才能保证万无一失,所以你记下法决就行,日后却万不能自己贸然动手。”清风真人详细解释道。 “娘,孩儿知道了!”李淳风点头应下。 “呵呵,我知淳风你懂事听话,也就不多啰嗦了,你先去那边仰卧,待我施展法术!”清风真人一指凉亭后方,一处阴气汇聚,由明珠、彩玉、珊瑚、玛瑙、符帆、铜灯围绕,构成的阵法中心之处。 这里用紫黑色冥玉,搭建了一个长方形石台,有一缕缕鬼气散出,朦朦胧胧的,缭绕着石台上方的一口棺材。这棺材无盖,里面用大红锦被铺垫了厚厚的一层,脑袋这一边,更有一枚温玉雕琢的枕头,上面刻着细小的符篆,运足目力仔细看去,皆是精心,安神,护持魂魄的种种法决,更有《心经》三十六篇,《庄严智慧经》五十四篇掺杂其间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四十七章 玄阴尸魔(仪式) 与这些灵材相比,这具棺材虽则乌黑油亮,一眼看去,就知道它沉重结实,经久耐磨,却不免显得过于普通,这勾起了李淳风的好奇心,他隐约猜测,面前的棺材,也许非同一般,是所有灵材里面,最为昂贵之物。 “娘,这棺材总让人有种不一般的感觉,也不知什么木料制成的?”李淳风转头问向母亲清风真人。 “哦,你说这棺材啊?”清风真人笑着介绍道,“你也知道,我与黑白无常关系不错,曾他俩说起,阴间生长有一种灵木,名曰‘木栾’,有安魂之能,结出的子,既是‘木栾子’,又名‘菩提子’,其效用即使我不说,你也该当知晓。” “木栾我也识得,却与此物不同。”李淳风疑惑的看向身边的母亲。 “此木乃是为娘我用三坛百花酿,从黑白无常手里换来的,并非那些生长在世俗间的同类可比,据说是地藏王菩萨降临地狱之时带去的。”清风真人回答之后,见李淳风还有疑问,不由摇头笑道,“你可是要问百花酿?那是上界唐仙子传下的酿酒之方,咱们这一界里,也只有海外奇山——天姥山,每百年才能按照方子,制出些许百花酿,总共也不过一坛左右,极为珍贵,并非是为娘舍不得让你品尝,只是我也才有三坛而已,不如用它换些东西。” 李淳风听到这话,只得把“百花酿”的名字记在心中,寻思着有朝一日修为渊深之后,必然要出海一行,去那天姥山,厚着脸皮,怎么也要讨来一坛百花酿。 这样一边想着,李淳风已然跟随母亲清风真人走到了阵法的边缘,在这里母亲停下脚步,李淳风独自一人继续前行,来到阵法中心冥玉石台处,低声嘀咕一句,随后老老实实的平躺在棺材里。 这具棺材颇为宽敞,又有数层红色锦被垫在下面,躺上去只觉格外蓬松柔软,仿佛整个身子都陷了下去,而这时脑后一股暖流传来,自上而下从他身上流过,彷如浸泡在温泉之中,让人全身肌肉松弛,一股睡意涌了上来。 李淳风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,瞳孔收放之间,眼前景物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,后来终于模糊不清,与此同时眼皮也缓缓下垂,呼吸越发均匀悠长,沉沉睡去。 “淳风,做个好梦吧!”清风真人温柔的一笑,手掐法决,把李淳风的意识困入识海之中,并顺手将这里化为一处安静祥和的小镇——莽阳镇,而李淳风则出身富贵之家,父母俱全,奴仆成群,更有无尽美食等他享用…… 清风真人微微一笑,退出了儿子李淳风的识海,随后驱动法阵,阴气、鬼气、尸气不断涌现,结成了厚厚的一层烟雾,缓缓向上蔓延,至棺材上方,这才停止下来。 此刻烟雾倾入棺材里,将李淳风的身体淹没,透过如云海般翻滚的烟雾,隐约可见一个人影躺在里面,若熟悉之人,当能辨认出他的身份来。 清风真人手掌一翻,食中二指夹着黄符,干脆利落的向上挥起,直指苍天,黄符也在此刻自行燃烧,而这彷如号令一般,自天上有二十八道银色光芒垂下。 这是二十八星宿之力。不过与李淳风召唤之时不同,这二十八道星力并未混成一股,而是泾渭分明的垂到棺材上方,与弥漫的烟雾交战起来。 这个时候,李淳风的身上也同时浮现二十八处圆形亮斑,看上彷如飓风似的,成漩涡状转动着,外围稀疏暗淡,越靠近中心,越发稠密明亮,不过到达最中心处,却并无一丝光亮,彷如一个空洞,将所有光芒吞噬进去。 这二十八处亮斑,就是李淳风步入炼窍期时,构建出来的二十八处窍穴,这些窍穴既存在于肉身之中,又在肉身之外,它紧密联系着肉身与魂魄,却又难以找寻,但在此刻,它们感应到天上垂下的星力,终于显现出来,彼此呼应着。 得到了李淳风体内二十八处窍穴的呼应,垂下星力不用清风真人控制,源源不断的自上空汲取更大的力量,缓慢坚定钻透烟雾,刺入相应的“飓风眼”里。 见此,清风真人停下动作,右手夹着的黄符也随之熄灭,化为一片灰白色的余烬,微风一吹,便碎裂成细小的粉末,飘飘扬扬不见了踪影。 清风真人翻手一拍乾坤袋,取出一具通体成黑色,泛着金属般光泽的尸体,若不细看,彷如安详的沉睡一般,不见丝毫狰狞之象。这就是九幽派五种本命法器之一——玄阴尸魔的本相。 其实作为魔道中的顶级法决,有许多神魔,若不施法催动,本相并不狰狞,更不会外露或凶厉,或邪恶,或阴秽,或杀戮等气息,一眼看去,彷如寻常之物,正迎合了“神物自晦”这句话。 清风真人比照着李淳风身上二十八处亮斑的方位,丝毫不差的在玄阴尸魔身体上嵌入二十八颗珍珠,并以心神糅合法力,化为游丝,在珍珠里分别刻画下角、亢、氐、房、心等二十八星宿符篆,就如玄阴尸魔体内,出现了二十八处窍穴一般。 随后清风真人心神如刀,不断在玄阴尸魔体内刻画着,务求与李淳风的身体相似,以便二者融合为一时,能更加轻松,更加顺畅,隐患也更小。 这就是没有九幽派法决,不能将玄阴尸魔祭炼成本命法器的弊端。对于器修来说,本命法器与肉体、魂魄、法力、元气……所有一切特征,都极为契合,就如身体的一部分似的,差别几近于无,甚至曾经有某些人,在本命法器晋级法宝之时,直接放弃肉身,将魂魄遁入法宝之中,与金丹真人相仿,以此获得无尽的寿元,只需每五百年渡过一次劫难即可,并且持之以恒,修行不辍,道行、修为也能继续进步,在理论上,最终可以飞升上界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玄阴尸魔(修改) 对玄阴尸魔的修改、刻画,耗费了清风真人大量的时间,以及大量的心神之力,纵然以她金丹真人的修为境界,也不免有种身心俱疲,力不从心的感觉。 不过这只是感觉而已,清风真人将疲惫感牢牢压在心底深处,振奋起精神,投入到这项细致、繁琐,又彼此牵扯、互相影响,就如理顺一团纠结着的乱麻一般,让人心烦气躁恨不能挥刀将一切牵扯、纠缠斩断的修改之中。 或许清风真人擅于观星,从星相凌乱而复杂的变化里,推算出一丝未来的痕迹,这让她磨练了自己的耐心,也或许她活了几百岁,已经不在年轻,没有了年轻人的浮躁。 总之,清风真人虚托着玄阴尸魔,心神混合着法力,不断勾划着,或是增添,或是删减,也或许在某一个细微之处,注入特定灵气,洗刷着玄阴尸魔原主人遗留的痕迹,并模仿着李淳风的特点,刻上新的烙印,更或者偶尔陷入短暂的沉思,随后就将之前的修改抹去,重新再来。 这期间,有的修改比较简单,只需心念一动,就能准确无误的完成。有的修改则比较麻烦,或是牵扯到其他的部位,或许影响之前的修改,也或许……反正,各种可能总有许多,无论之前怎么推演,认为把握十足,万无一失,但当真正动手之时,还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。 就如某一处脊椎骨,与李淳风的身体有些微差异,需要施法调整,只是当调整之后,却又涉及到其他方方面面,甚至一个小改动,在不断累加起来,足以让玄阴尸魔自行崩溃。 而这种情况,在某个世界里,被冠上一个漂亮的名字——“蝴蝶效应”,但清风真人最厌恶这种情况发生,她必须以极快的速度,念出冗长拗口的咒文,结出繁琐的手印,护住快要崩溃的玄阴尸魔,并找出一连串细微的不谐之处,将之改正过来,这其中某些是以前残留的问题,某些则是改动之后新出现的状况。 这些新出现的状况,意味着清风真人需要再次重新推演,或许只要改动一分即可,也或许要推倒从来,设计新的计划,新的方案,并恢复到某一步时的状态,在此基础上重新修改。 还好,清风真人擅于观星,并对其他卜算之法都有很深的研究,在许多时候,总能凭借感觉,而不是推演,找到一条正确的,或是接近正确的道路,让错处减少了许多,且不会犯太大的错误,至少她没有陷入改无可改,非要彻底还原成为玄阴尸魔最初形态,这样的死角之中。 在清风真人全心投入,浑然忘我之下,时间悄然流逝,转眼已然过去了一个月之久。这一天,只见清风真人疲惫的脸上,终于泛起一抹笑容,口中轻叱一声,一道符篆出现,散发着清澈的光芒,没入了玄阴尸魔的眉心处,震散了它残缺不全,充满凶厉杀戮的意识。 魔道许多神魔法决,由于祭炼方法过于阴狠歹毒,或是作法引来凶魂厉魄,上界魔头,因而神魔最终免不得具有残缺破碎的意识,在某些时候,甚至能够反噬主人。 这具玄阴尸魔需要与李淳风的身体融合为一,而清风真人却没有九幽派正宗控制法门,自然不能留下这残缺的意识,这才在最后一步,发力将它震散抹去。 清风真人脸上带着笑容,看着这具无论身形大小,还是五官样貌,都与李淳风极为相似的玄阴尸魔,满意的点点头,随后却不忙着让它与李淳风融合,而是转身返回凉亭,一手揉捏着额角,一手端起凉茶,一饮而尽,如此三杯下肚,才有了重新煮茶的心思。 却见她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撮不知名的粉末,与几种嫩芽同时放入壶中,随后掌心托起茶壶,放在眼前,缓缓转动,似在把玩一般。不多时,一股洁白的水雾,混合着奇怪的香气,袅袅升起。 清风真人凑到近前,深吸一口气,将水雾吸入肺中,只觉精神一下子彻底松弛,得到了很好的休息,显然茶已经煮好了。这时她并不将茶水倒入杯中,而是手握壶柄,脑袋微扬,壶嘴与红唇相对,“咕咚咚”的痛饮热茶。 这茶水刚入胃里,就散化开来,成了一股氤氲之气,向上升腾,通过肉身与魂魄的联系,滋养着魂魄,补充着之前消耗的心神,驱散着心理上的疲惫。 当清风真人一壶热茶喝完,脸上疲惫已然无影无踪,眼中更是闪烁着精光,似乎精力充沛,用之不竭,而这时她站起身来,腰背挺直犹如青松,脚步轻盈却有着力量,几步踏出,已然重新回到阵法旁边。 清风真人法决一起,玄阴尸魔浮在空中,阵法也产生了些微变化,似乎棺材下方的烟雾与它产生感应,吸扯着它穿过阵法的阻隔,而此刻自天空垂下的二十八道星力也暂时中断,让它得以来到阵法中心,与沉睡之中的李淳风姿势相同,悬浮在棺材上方。 这时二十八道星力再度垂下,先是分毫不差的穿过镶嵌在玄阴尸魔身上的珍珠,然后一路下垂,刺入李淳风身上浮现出的,如飓风似的亮斑,将一尸一人,用银色的光芒,串联在了一起。 而下方混合了阴气、鬼气、尸气的黑灰烟雾,通过与玄阴尸魔之间的感应,汇聚到银芒垂下之处,彷如这里是二十八架天梯似的,沿着它盘旋而上,在接触到玄阴尸魔的身体后,便以这二十八颗处为起点,向着全身扩散开去,将它全部笼罩在烟雾之中。 银芒、烟雾,这两种力量,将玄阴尸魔与李淳风连通起来,构成了一个力量的循环,其中星力带着玄阴尸魔的特性,向下注入李淳风体内,而烟雾着带着李淳风的特性,向上注入玄阴尸魔体内,二者互相影响着,同化着…… ------------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玄阴尸魔之京城局势 玄阴尸魔本是九幽派作为根基的五种本命法器之一,对于被李淳风影响、同化,并无多少抗拒之力,颇有一种顺其自然的意思,缓慢发生着变化。 但李淳风不同,肉身上一丝一毫的同化,都会被以星宿血脉为主导,独特的,混杂的,有着李淳风自身鲜明特点的血脉抗拒着。肉身上每一点影响,每一点同化,在下一瞬,便被还原,令他陷入了同化,还原,再同化,再还原……这种拉锯之中,直到有一方力竭,才能停下。 不过清风真人耗费许多灵材,布下了这座阵法,引来天上二十八星宿之力垂落,虽然降下的力量有限,但却有着无穷无尽的源头,源源不断的穿过玄阴尸魔,将它的特质送入李淳风肉身之中,并补充着星宿血脉的损耗。 可以预见这场拉锯战,必将旷日持久,而最终的胜利,也必将属于星宿血脉,李淳风的肉身几乎不会被同化多少,只能是玄阴尸魔越发接近李淳风。 任何魂魄轮回转世,都能获得一具独一无二,与魂魄最为契合的肉身,纵然上界仙佛,也少有人能制作这么一具完美的肉身,而这与生俱来的肉身之上,发生了点滴变化,却少不得影响魂魄,就如寻常世俗凡人,纵然不修行,不习武,只要肉身强壮,就会精力充沛,肉身虚弱,也同样会萎靡不振。 因而不论如何,清风真人绝不允许李淳风的肉身被玄阴尸魔同化,那将意味着魂魄也会在之后一段时间的强力逼迫之中,向着玄阴尸魔靠拢。 这与单纯撬开血脉平衡的枷锁,不做任何影响,随机让里面某一种血脉壮大,有着很大的不同之处。前者手段强硬,用外力逼迫,有着无穷后患,甚至影响到日后的成就。而后者手段格外柔和,只是让体内混杂的血脉自行争斗,其中力量最强大的,才能占据主导,缓慢壮大起来。 这种柔和的手段,更像是努力发掘自身的长处一般,李淳风降生之时,体内血脉偏向二十八星宿,这才激发出星宿血脉,并且不断壮大,虽则对于强度不够的肉身,压迫很大,却对同样相性的魂魄没有任何恶劣的影响。 清风真人长袖一拂,扫开地上的枯枝败叶,随后心念一动,摄来一块蒲团,安然盘坐下来,耐心维持着阵法平稳运行,坐等同化完成。 这个过程,需要耗费不少时日,具体多久,却不好估计,要看之前对玄阴尸魔修改的效果如何,若与李淳风极为接近,同化起来,可能不过十来日而已,若相差很大,同化用上个一年半载也不稀奇。 崂山竹峰这边,清风真人耐心等待着同化完成,而另一边,京城西郊的别院,自李淳风走后,陆陆续续有正道中人前来支援,不过最先到来的,也只是居住在距离京城较近的一些散修,以及中小派、修行世家的门人子弟。 这些人普遍修为不高,处在引气、炼窍这两个境界之间,根本没有一个炼法期的高手出现,来此更像是在历练,甚至是摇旗呐喊,凑个热闹。 对此陆文绮表示理解,除去各大门派之外,炼法期,甚至金丹期的高人不是没有,但不是在海外星罗棋布的岛屿之上逍遥自在,就是在荒蛮之地避世潜修,中原地区反而寥寥无几,一些中小门派、世家的掌门或是家主,也不过才有炼法期,炼窍期的修为,只有极个别强盛一些的,才有一个金丹真人坐镇。 不过在此时,魔道一教二派也只是搜罗了一些心术不正的修行之人,一个个修为境界同样不高,因而别院并未受到压力,陆文绮心中不急,只是将赶来支援的人接了进来,以礼款待,安排众人在别院住下,其中同门,或是好友,则居住在同一个小院儿里。 当然也不少人嫌弃别院居住拥挤,修行不便,或是性格古怪,孤僻,不愿与人相处的,就选择离开别院,自行觅地居住。这些人,陆文绮也不做拘束,不加理会。 随着双方援手越来越多,居住在外的人也随之增加,再加上喜欢到处乱跑的家伙,正邪双方时而碰面,这时若双方克制,或许还能相安无事,若脾气暴躁,冲动易怒,骄傲自负,正义感极强……则少不得不分时间,不分地点,上演一出斩妖除魔,或者反过来被敌人斩除的故事,而偏偏这些家伙有法术傍身,挥手投足之间,烈焰、霹雷,疫病、毒瘴,这其中毁坏建筑,误伤旁人的情况,自然屡有发生。 京城以及附近乱成一团,作为一代开国之君,自然不会视而不见,只得降下圣旨,诛杀妖邪。这所谓妖邪,不独邪道之人,还包括着与之争斗的正道中人,只要光天化日之下,当众争斗,或者争斗厮杀之时,误伤旁人,便包含在“妖邪”之中,由朝廷供奉出面缉拿,或者格杀。 不但如此,更有朝廷重臣,手捧尚方宝剑,前往二皇子杨钊府中,以及城西别院,这两处地方宣旨,下令双方维护治安,缉拿“妖邪”。 皇帝这一手看似让“贼”抓“贼”,殊为不智,但效果却格外得好,就见京城里,时不时有人手持二皇子钧旨,或者盖有荡魔真君大印的文书,将乱斗之人惩处一番。 不过说,持二皇子钧旨的人,必然斩杀正道敌人,然后把己方友人带走,而持盖有荡魔真君大印的文书之人,也同样杀死敌人,带走己方友人,甚至有时双方奉命而来的人,也会“噼里啪啦”打上一场。 不过这些人,有皇命在身,动手之时晓得收敛,虽然打斗厮杀的越发激烈,但误杀百姓的情况渐少,并且毁坏建筑,伤及无关之人的情况,也会在战斗之后,刻意弥补回来,总算让京城恢复了秩序,至于正邪双方的死伤,皇帝却并不放在心上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五十章 玄阴尸魔之王朝气运 皇帝,掌握着世俗之中最大的权柄——皇权,虽然不能长生久视,却有着龙气的庇护,王朝气运的加持,甚至在一定程度上,能够调动人道气运的力量,是天地间最尊贵的皇者之一。 而皇帝颁布的圣旨,里面有着王朝气运的支持,对修行之人既是约束,也是好处,只要是奉旨而行,完成任务的修行之人,就能得到王朝气运的加持,修炼也好,游历也好,更加容易得到机缘,在修为境界上获得突破,甚至据说在渡劫之时,天魔侵袭的力度也要小上一些。 只是有这些好处,却免不了要有许多束缚,这些束缚对于修炼,免不得有所阻碍,也正是因此,接受朝廷供奉之位的,大多是资质不佳,安于享乐之辈。而那些真正志向远大,想要成就金丹,甚至飞升上界之辈,一般不会接受朝廷册封,即使需要王朝气运加持,也会另想它法。 例如,领取现在二皇子下发的钧旨,或者盖有“荡魔真君”大印的文书,持此行事,便有了临时差遣,事成之后,自然按出力大小,得到一份相应的王朝气运加持,并且束缚反而更小。 至于李淳风这个荡魔真君之位,位同当朝一品,已然是人臣的顶峰,自然要有大量王朝气运的加持,这是让许多人都心动的好处,但得到好处,自然有着层层约束加身。 譬如当前,皇帝旨意下达,“诛杀妖邪”,维护京城治安,作为荡魔真君,此事自然义不容辞,就算远在千里之外,就算闭关苦修寻求突破,就算太大的机缘近在眼前,也不得不选择放弃,回转京城,处理此事。 再譬如,若有成就金丹的大妖祸乱天下,作为朝廷供奉之中职位最高的人,即使自身才有炼窍期的修为,也免不得要硬着头皮,前去厮杀一场。 是以纵然修行之人均知,成为朝廷供奉,有王朝气运加身,也少有人愿意为此,出卖自由,甚至豁出性命,而是更愿意迂回一些,接受临时差遣。 不过李淳风与大多数修行之人不同,他出身旁门第一大派崂山,母亲更是崂山派的掌教,有如此强大的靠山,才是李淳风接受荡魔真君之位的底气,就像现在,李淳风处于沉睡之中,却有陆文绮凭着妻子的身份,代掌“荡魔真君”大印,发布文书,差遣此地其他的修行世家以及中小门派的门人子弟,维持京城治安,根本不用李淳风苏醒过来,亲自动手,便又有气运加持在身,并连带发布文书的陆文绮,也分润了些许好处。 崂山竹峰,盘坐在蒲团上的清风真人,抬头看向悬浮在棺材上空的玄阴尸魔,嘴上露出满意的笑容。这几天,同化越发顺利,速度也越来越快,恐怕用不了多久,就能完成同化的步骤,进入最后的融合阶段。 别院里,杂务缠身的陆文绮,也忙里偷闲闭目修行着,同时嘴角微弯,挂上了一丝笑容。她也能感觉到,近来好像有些不同,不但参悟伏羲六十四卦越发顺畅,修行起来也比之前要更快几分,可真说有哪里不同,她却一时说不上来。 这种不同,并非智慧通达,理解符篆中蕴含的天道变化,也非心思通灵剔透,宛若打磨过的铜镜,雁过留痕,能清楚的映照一切,而是如身处迷宫,岔路万千,本想要每一条道路,都走上一遍,故而随意选择,想不到却选中正确的道路。 就在陆文绮想要一鼓作气,想要更多参悟一些伏羲六十四卦的奥妙之时,突然心中一动,似有所觉,双目圆睁,放射出尺许长的精芒,彷如穿透层层阻碍,看到别院之外,缓步走来的一个年轻人。 这人头戴平顶玉冠,身穿八卦道袍,一身法力激荡,隐约有符篆绕身盘旋,显然是一名炼法期的正道高手,只是见得此人,陆文绮却不免眉头一皱。 她虽不认得此人,但观其衣着,样貌,法力等,却能猜测出这个人的身份,十有八九正是修行界盛传,龙虎山年轻一辈的高手——张士成。 这个张士成,据说根骨极佳,悟性过人,更是龙虎山嫡脉传人,习得根本大法《正一明威秘箓》,在十三岁踏入引气期,十六岁迈入炼窍期,之后外出游历,正值乱世,兵祸连绵,妖邪横行世间,他凭正一符箓,不知斩杀了多少妖邪,闯下了赫赫威名,直到大启初立,才返回龙虎山,继续修行。 “张士成尚且不到六十岁,居然突破到炼法期了!”陆文绮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。须知修行之人寿命很长,只要不满六十岁,就算年轻一辈,而现在张士成已经步入炼法期,却是年轻一辈少有的高手,若论战力,恐怕能在俊杰榜上,排入前十之列。 这已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,须知要入选俊杰榜之人,不但均为年轻一辈,且要有出色的战绩,上榜之人战力极强,几乎人人都有几手绝招,纵然与初入炼法期的高手相争,也能全身而退,甚至排行前列的,还有斩杀炼法期高手的战绩,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。 按说这么一个正道高手前来支援,陆文绮该当高兴才是,但是龙虎山代代掌教,均有“天师”之位,除了初代掌教张道陵,是上界册封之外,其余各代掌教,均是朝廷册封。 真君,真人,天师,师君四个品级,天师处在三品之列,而李淳风得封的荡魔真君,却在一品之列,勉强算是龙虎山掌教张真人的上司,若这张士成心胸宽广还好,否则却少不得有些麻烦。 只是现在并非想这些东西的时候,张士成既然已经来到别院门前,作为主人,陆文绮不得不出去迎接,否则就是失礼,因而她一边思索如何对答,一边起身招来正在别院中的几个崂山派师兄,众人一起出门,迎接龙虎山张士成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五十一章 玄阴尸魔之气运之争 龙虎山嫡脉传人,年轻一辈的高手,俊杰榜榜上有名之人,在这耀眼光环的笼罩下,张士成的到来,无疑引发了别院中修行之人的轰动,许多散修、修行世家、中小门派的门人子弟,若非沉浸在修炼中不问外事的家伙外,其余大多数人,皆赶去别院门口,乱哄哄一团,说是迎接,更像是在看热闹,其中偶尔有人想要上去溜须拍马,与张士成混个脸熟,也因身份地位相差多大,缩在人群之人不敢上前。 这就是陆文绮出来看到的情况,而当她出现在别院门外,三五一堆聚在一起的修行之人自发避在左右两侧,让出来一条宽阔、笔直,直达龙虎山张士成身前的道路。 陆文绮先行一步,身后跟着几名崂山派的师兄,一路向前,来到张士成面前,行了一个标准的道家礼节,面带笑容的问候道:“原来是龙虎山张师兄赶来支援,想来凭着张师兄跻身俊杰榜上的战力,必能一举铲除盘踞京城的魔道贼人!” “哈哈,这位师妹过奖了!”张士成笑着回礼道,“只是我听闻这处别院的主人,乃是荡魔真君李淳风,李师弟,也不是他现在何处,也好让我当面拜见。” 陆文绮听得此话,就知果如所料,这个张士成听闻自己丈夫李淳风被册封为荡魔真君,心里必定很是不喜,或者说龙虎山上大多数人都是不喜,这才先于其他道家大派,急急忙忙赶了过来,明面上是打着降妖除魔的旗号,实际上却兴师问罪的。 只是别院门口并非讲话之所,陆文绮淡然一笑,开口邀请道:“张师兄口中的李淳风,正是我的丈夫,只是他现在正闭关修行,将别院大小事物交托给我,不如张师兄先入别院休息几日,待他出关,自当与你相见。” 张士成也不愿与崂山派公然决裂,听到此话,也不再多说什么,与陆文绮一同往别院中走去,只等李淳风出关,再行分说,反正跑得了和尚,跑不了庙。 别院门口,便留下了一众看热闹的修行之人。他们之前听到张士成所言,也能品出里面暗含的讽刺味道。别说张士成已经是炼法期高手,就是他早已跻身俊杰榜的战力,也不必拜见李淳风,反而是要李淳风来迎接他的。 只是这些旁观之人,大多不明白原因为何,觉得崂山派以礼相待,龙虎山却暗含讽刺,非大派所为,但也有明白内情的,低声给身旁或是好友,或是同门,讲解着其中的隐秘,以及利益的纠葛。 “龙虎山初代掌教张道陵仙长,得上界册封,位居天师之职,后辈为表示对他的敬意,纵然历朝历代皇帝册封,也只领受天师之位,而现在这李淳风居然得封荡魔真君,难怪龙虎山要兴师问罪了!”其中一人暗中传言,给身旁几个师弟解释道。 “这龙虎山上下气量狭窄,自己不愿领受真君,真人之位,却还要限制别人!”旁边一个年纪轻轻的人,一脸不满的回道。 “是啊,况且朝廷早就册封了四位真人,却也不见龙虎山前去找麻烦,现在李淳风得到荡魔真君之位,他们便急急忙忙的跳出来了!难不成是崂山派好欺负么?”另一个也颇为赞同的附和着。 像他们这样出身修行世家,或者中小派的人,天生就看不惯出身大派之人的行事作风,总觉得那些人傲气冲天,嚣张霸道,就如平民百姓,总免不了有仇富心理一样。 “嘿,这就是你们不懂了。”那人无奈摇头,为几个师弟见识浅薄且不用心思考,心中很是不满,“龙虎山固然是大派,但崂山也不弱他分毫,并且据说那李淳风,颇得崂山派这一任掌教,清风真人的喜爱,非是寻常内门弟子可比,就连派到此地炼法期师兄,也要听从他的指挥。” “这张士成纵然是龙虎山嫡脉传人,又名列俊杰榜,更迈入炼法期,但也欺压不到李淳风的头上,那么为何龙虎山不找四个真人的麻烦,却非要找李淳风的麻烦?” “师兄,你就别卖关子了,还是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吧!”几个同门师弟几乎不分先后的回道。 “罢了,你们几个历练太少,这些怕是想不明白,师兄我就告诉你们吧!”那人半是无奈,半是炫耀的说道,“朝廷册封的四个真人,虽是大派出身不假,但一个个才引气期的修为,还不如师兄我呢,不过就是得了个真人的名号,享受荣华富贵而已,岂能被龙虎山放在眼中?就如一条狗,就是起个在威风的名字,人们也不会和它一般见识。” “而李淳风不同,别看现在才炼窍期的修为,但颇受崂山掌教的喜爱,日后修为必定不凡,别说成为炼法期的高手,就是迈入金丹期,也并不是没有可能。” “想这种人物,岂会安享荣华富贵,少不得利用权柄,谋取王朝气运,而若光是他一人也就算了,反正分不了多少,况且这些好处,大派之间早有划分,纵然龙虎山凭着天师的位子,多得一些,也不该只是他一家出头。” “可你们想,李淳风背后有是有崂山派撑腰,也自然要为崂山派谋取好处。但这些好处从哪儿来?每一家大派手中抢一些么?那是得罪所有正道门派,愚不可及!要我说,直接借着荡魔真君的位子,将龙虎山多出来的那一部分抢到手里就是,最多分润其他门派些许,好处就能落入崂山派的口袋,而吃亏得却只有龙虎山一家。你们说,龙虎派能不着急么?” “并且若李淳风迈入金丹期,寿元无尽,也不知能活多久,至少能活到大启灭亡,龙虎山就要持续一个王朝的损失,若下一个王朝,按照前例进行册封,那么龙虎山的损失就能大了!” 听得师兄如此分析,旁边几个师弟连连点头,此事若放在他们身上,别说急匆匆过来兴师问罪,恐怕是放出飞剑砍人的心思都有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五十二章 玄阴尸魔之融合初成 别院门口的那些散修、修行世家以及中小门派的门人弟子如何去想,如何去说,张士成并不关心,他只知道一点,无论哪个门派,占据了本该是龙虎山的好处,那么龙虎山必须有所表示,是口头交涉,还是直接动武,是按规矩斗剑,还是混战一团,全看崂山的态度了。 不过这些事情,总要等到李淳风出关在谈,否则逼迫一个才炼窍期的女流之辈,面子上须不好看,况且这个陆文绮非主事之人,即使答应下什么,也做不得数,因而张士成也不再故意找茬,与陆文绮闲聊几句之后,便回到安排下的小院儿里暂时歇息。 在代表龙虎山的张士成来了没几日,外出送信的黄师兄,也带着一队束发高冠,背负长剑,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傲气的修行之人赶了回来,却是峨眉、青城两派的援手。 这峨眉、青城两派,专修剑道,也既是所谓的剑修,大家修行法门相近,门派驻地彼此相邻,门中弟子时常切磋,颇为亲近,焦不离孟孟不离焦,彷如一个门派似的,一旦有事,往往两家齐心合力,联手面对,论实力,与道门第一大派昆仑相比,也不相上下。 陆文绮自然照例要亲自迎接,随后更安排下两处相邻,且景致不错,有着假山,池塘的院落,让峨眉、青城两派的援手住下,更命人将院墙打通,方便两派之间往来交流。 在龙虎山、峨眉、青城之后,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五台山的和尚,以及茅山、崆峒、华山、纯阳等派的弟子。这几个道家门派,纯属凑个热闹,顺带历练门中弟子,因而只是来了一二个炼窍巅峰的真传弟子罢了。 至于号称道门第一大派的昆仑,也不知是没有得到消息,还是被其他事情缠住手脚,却是并没有一人到场,此刻别院中,能赶来的援手,已然尽数到齐。 而另一方,京城里面,一教两派的据点里,云集了许多邪道中人,有炼血堂、无常宗、修罗道、止空山五家魔道大派,也有一些行事歹毒狠辣,为正道不容的旁门修士,以及背叛宗门的弃徒,同时在京城附近,更有许多独行客潜藏,想要寻机捞些好处。 这时双方不约而同,约束着手下,克制着浓浓的战意,努力收缩起力量,准备打出致命的一拳。京城附近,气氛愈发紧张,让人有一种暴雨将至前的沉闷感,大战一触即发。 崂山竹峰,经过这些日子的不断同化,玄阴尸魔愈发与李淳风相近,虽然仍旧无法与自修行起,就日夜不断祭炼的本命法器相比,却也只能如此。 毕竟若想达到那种地步,非短时间能成的,需要花费几十年,甚至上百年的时间。在这些时间里,李淳风陷入沉睡之中,修为不会有一丝一毫增长,对符篆、对天道的感悟,也不会有任何进步,纵然是步入炼窍期后,身体蜕变,寿元暴涨,如此浪费时间,也是足以让人惋惜的事情——这样几乎断绝了成就金丹的希望。 见玄阴尸魔已经勉强达到要求,清风真人站起身来,手中法决又变,上空垂下的二十八道星力与下方涌出,集合着阴气、鬼气、尸气的烟雾,同心协力,化为一股灰白色的火焰,不住炼化着玄阴尸魔的形体,要将它炼成介乎于虚实之间,一种独特形态。 只是没有九幽派的法决,强行施为,更加困难许多,而偏偏清风真人唯恐让玄阴尸魔沾染上自身烙印,不敢直接动用自身练就的法力,只能间接的推动阵法,召集、控制两种自然力量,难度不免更增几分。 不过清风真人并不焦急,只是沉住气,缓缓施为,一银一黑两种力量,就如化为一个硕大的磨盘,不断研磨着,将本来极为坚韧的玄阴尸魔,一点点磨碎、炼化,却又保证它整体的完好,并无任何损伤。 随着时间的推移,玄阴尸魔最终炼化完成。它看上去与之前并无什么不同,却同时处于虚实之间,仿佛海市蜃楼,既在那里,又不在那里,似乎彼此处在不同的空间之中,互不干涉,可又有着莫名的联系。 清风真人法决再变,阴气、鬼气、尸气混合成的黑雾四散而去,同时下方也不再涌出,只余下二十八道星力银芒尚存,自天空垂下,编织成环环相扣的锁链,将玄阴尸魔牢牢束缚起来,而锁链的一端,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握住,用力向下拉扯拖拽着,将它扯入李淳风体内,彼此丝毫不差的重合在了一起。 这时清风真人一步踏出,来到李淳风身前,手指接连在他身上二十八处窍穴点下,催动星宿血脉重新奔涌着,流遍全身各处,一股强大的亲和力随之散发,夺过锁链的一端,溶入血脉之中,而另一端被束缚着的玄阴尸魔,从这一刻起,也彻底被钉在李淳风体内,丝毫动弹不得,李淳风抬手,它就抬手,李淳风张嘴,它就张嘴…… 清风真人终于松了口气,这种状态并非彻底融合为一,但也相差不多,日后李淳风每一次吸纳星力,与玄阴尸魔的融合就更进一分,不断提升着他的肉身强度,直到彻底融合为止,而在这期间,除非有人看破他体内状况,将锁链斩断,否则每一次星宿血脉的反噬,都有玄阴尸魔与他共同分担,算是暂时解决了血脉问题。 只是玄阴尸魔融入体内,之前习练的罗汉拳算是彻底废弃,除非真正转修佛法,否则再无习练的可能,却要给李淳风重新找寻一部炼体法决才行。 毕竟血脉问题只是暂时解决,谁也不知道,日后星宿血脉会壮大到什么程度,对肉身的压迫有多强,却不得不早做准备,以免彻底融合玄阴尸魔之后,肉身强度仍然不足,那时候在想解决,自然更加麻烦,更加困难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京城之战(一) 修行界里广为流传的炼体功法中,大多数效果不佳,但里面也有几种上乘法决,多是从佛门中流传出去的,就如罗汉拳一般,走得是阳刚的路数,与玄阴尸魔互相冲突,除非以佛法为根基,作为调和,走外道问圣的路数,才能真正有所成就。 但正如某个大能之士说得好,“修道难,为魔易,千年修道,不及一夜成魔”,反过来来讲也同样正确,魔道、旁门,若想改换门庭,修习佛道二家正法,其中却有重重磨难,想要平安渡过,殊非易事。 往往是踏入歧路,前进无门的某些魔道、旁门二家老祖级人物,才会选择此法,而真正成功飞升上界的,却十不存一。须知能成为一方老祖之人,无不是聪慧过人、运道极佳之辈,由此可见外道问圣的艰难之处。 纵然崂山派功法特殊,修炼出的法力,看似属性各异,其实不过表象罢了,内在并无任何属性,却能根据根骨不同,参悟天道不同,自行衍生成相应的属性,颇有“无相”二字的真谛,因而在转修其他功法时,在洗练自身法力上,容易许多,但清风真人仍旧不愿意让李淳风走外道问圣的路子,况且她并不认为,崂山派就是外道。 其实佛、道、魔、旁门四家,任何一家中,都有人循着自家路子,飞升上界的,毕竟除去道家三清,佛门二圣之外,天地之间,并非再无飞升上界的其他法门,且即使佛道二家,也同样中途殒命的人多,飞升上界的人少,大家不过是“五十步”与“一百步”的区别,又能差出多少。 (注:“五十步”“一百步”,出自“五十步笑百步”,并非实数,不要太过当真。) 只是不算广为流传的炼体功法,崂山派里却并无收录有适合李淳风的炼体功法,非要再行收罗、综合、整理、取精华,弃糟粕,另行创出一门功法不可,所需年头自然不短,或许百多年,也或许几百年,反正等到清风真人创出一门合适的功法来,却显得太迟了。 “罢了,先让淳风用笨办法吧,反正他修炼之时,不缺星力,也未必会慢上多少!”清风真人无奈摇头,作出了决定。 这所谓“笨办法”,却是没有师承的妖怪们,经常用得一种方法,以自身法力,日精、月华,诸天星斗,地脉阴气,采补而来的他人元气……反正什么易得,什么量大,就用何种灵气,笼统的滋养、淬炼身体,由于灵气种类混杂过多,自然成就不高,但若以李淳风对二十八星宿极强的亲和力,只是单纯的引星力淬体,却也一种好办法。 这样想着,清风真人一指点在李淳风的眉心正中,将他的意识从识海中拉出,重新掌管了身体。在下一刻,就见李淳风自沉睡中苏醒,缓缓张开了眼睛,然后“诶呦”一声惊呼,同时脸上肌肉也抽搐着。 此刻李淳风只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再疼痛之中,就如钝刀刮骨割肉一般,只是随着体内法力流转,疼痛才越来越小,而他逐渐适应,恢复了常态。 “哼,肉身与玄阴尸魔的融合,自然有疼痛伴随,但些许疼痛算得了什么?同肉身与玄阴尸魔互相同化时产生的痛苦相比,就如平原之于高山!”清风真人脸色一沉,开口训斥了一句,只是她眼中却抹不去那一丝心疼之意,若她真的铁石心肠,也不会将儿子李淳风的意识封入识海内,让他陷入沉睡之中,无知无觉的渡过最痛苦的时刻。 李淳风听到母亲清风真人的训斥,不免有些羞愧,只觉男子汉大丈夫,些许疼痛,忍一忍就过去了,叫唤个什么,于是双手一撑棺材两旁的木板,就要翻身跃出,却手刚搭在木板两侧,便停止了动作。 李淳风能清楚的感觉到,体内似乎束缚着什么,只是这种束缚,并不影响他一举一动,反而还释放出一股力量相助,让他举手投足之间,力量更加强大,若非这棺材用料不凡,并且他也只是想要轻轻巧巧一跃而出的话,单是这手掌一压,恐怕就能压碎这具棺材。 “这就是与玄阴尸魔融合后的结果么!”李淳风心中暗叹,同时一举一动,也自小心起来,刻意控制着自身的力量,总算在没有造成任何破坏的情况下,自棺材中跃出,一步步走入溪边凉亭,端起茶杯,饮下了第一口水。 “嗯,力量控制的不错。”清风真人仿若随意似的称赞一句,随后就将肉身与玄阴尸魔融合的方法,以及日后修行、对敌需要注意的事项,丝毫不落的详细说出,见李淳风点头表示记下,这才在最后,告诉了李淳风京城局势的变化。 “这么说,已经到了最后决一胜负的时刻!娘,我现在立刻就赶过去,迟了恐怕文绮要应付不来!”李淳风说着,就起身唤出了古铜鉴,想要借这件法宝的力量,尽快赶回京城西面别院之中。 清风真人自然不想阻拦儿子赶过去,若不经过历练,怎生成就金丹,只是在临行之前,却特意嘱咐一句:“淳风,这并非决一胜负的时刻,其实从你二人发现一教二派勾结二皇子杨钊起,就注定了他们要被驱逐出京城,只是时候早晚罢了。” “娘,我知道你的意思,绝不会过于拼命的,而且若有危险,立刻用出保命的手段,况且这一次,咱们崂山派只是站脚助威,摇旗呐喊而已,我绝不会主动对上炼法期的高手。”李淳风话音刚落,就催动法力,依秘诀施为,注入古铜鉴中。 他只有二十八处窍穴,法力自然不如陆文绮浑厚,但有着姻缘红线在,是以古铜鉴刚有感应,另有一股法力就跨空而来,几乎同时也注入了古铜鉴,因而这次使用颇为快捷,不过眨眼之间,一道清光洒下,开启了“镜之界”。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京城之战(二)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京城之战(三)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京城之战(四)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京城之战(五)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京城之战(六) ------------ 地一百五十九章京城之战(七)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六十章 京城之战(八)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京城之战(九) 黑袍女子有些犹豫,若她手里是一件真正的法宝,并能发挥出全部的威力,那么她还有信心试上一试,可现在她手中并非法宝,而是一件仿制品法器,一件寓守于攻,全范围,大威力的法器。 这种法器看似不错,攻击范围没有死角,面对也好群攻,面对也好偷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京城之战(十)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六十三章 气运的分配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六十四章 敌我碰面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赌斗形式——乱战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愤怒之火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战果第一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六十八章 缚魂锁链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六十九章 血焰神雷 面对几名敌人联手全力一击,李淳风脸上并无丝毫惊慌之色,仿若冲他而来的符箓、法器都是幻术,当不得真,故此视而不见,不做反应,仍手持风雷缤天戟,缓缓向上举起。 几名邪道之人面露狞笑,他们相信这全力一击,能破开李淳风护身烈焰,将他重创,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七十章 赌斗终了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追杀潘岳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好言相商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叫麻雪莹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分赃大会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四散而去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七十六章 炼制獬豸印(一)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七十七章 炼制獬豸印(二)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七十八章 炼制獬豸印(三)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日常琐碎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八十章 杭州西湖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八十一章 真假洞府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八十二章 助你一臂之力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八十三章 紫微斗数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八十四章 水仙柳毅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八十五章 知情者 无论是“水仙”柳毅,还是洞庭龙王布置的洞府阵法,按照正常情况来说,纵然有真假洞府之分,却万不该在假洞府中布下杀阵,——这是陆文绮卜算出来的结果。 一般正常阵法搭配,应该以困阵、幻阵为主,至于杀阵则需要洞府主人操控,也既是洞府荒废之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互相威胁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三方联手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万法妖王 ------------ 第一百八十九章 洞府秘闻 ------------ 第一百九十章 孤山晚饭 ------------ 第一百九十一章 西湖湖底 ------------ 第一百九十二章 洞府现世 ------------ 第一百九十三章 黄精殿 ------------ 第一百九十四章请神: 我请自己 ------------ 第一百九十五章 风吼术 ------------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无尽“星流” ------------ 第一百九十七章 炼化玄真丹 ------------ 第一百九十八章 窥虚丹 ------------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明悟与炼窍中期 ------------ 第二百章 十二重楼,大雾弥漫 ------------ 第二百零一章 挪移虚空 刀芒不断衍化,不断有序的向四周扩散,从上方俯视,万法妖王就如被包裹中央的蚕虫,而往来盘旋切割的刀芒,则是一缕缕土黄色的“蚕丝”,这些“蚕丝”一层层叠在一起,化为了一个攻守兼备的“蚕茧”,将万法妖王牢牢护在里面,并且随着“蚕丝”不但向外扩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二百零二章 神通广大的前辈 ------------ 第二百零三章 浮空巨石 ------------ 第二百零四章 “灌灌” ------------ 第二百零五章 第二根石柱 ------------ 第二百零六章 旋龟 ------------ 第二百零七章 披枷带锁的旋龟 ------------ 第二百零八章 追加奖励 ------------ 第二百零九章 疾速突袭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一十章 战“大风”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一十一章 猥琐的“大风”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仙鹤童子的不满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一十三章戟法、 身法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一十四章 斩杀“大风”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丰厚的赏赐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一十六章 离开洞府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一十七章 西湖事了 李淳风、陆文绮二人在小院儿里坐了一会儿,与万法妖王闲聊几句,谈到“十二重楼”前,众人分开之后所遇到的事情,不免一阵唏嘘。 随后李淳风提笔写下一封书信,里面详细述说了这段日子里,点点滴滴的琐碎小事儿,其中着重说起万法妖王对二人的帮助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一十八章海图、 船舶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一十九章 陈三公子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二十章 二人密议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万宝阁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五万符箓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二十三章 怒鲸战舰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二十四章 孙长老到来 ------------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见吧,“怒鲸战舰”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二十六章 海图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冰岛上的一餐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二十八章 借物幻形·障眼法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二十九章 袭杀·波澜渐起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三十章段首座、 青尾首座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三十一章决议、 破海而出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三十二章 霸道的一戟 一条红睛、银身、青纹的“鱼儿”,犹如离弦之箭,疾速冲出海面,带起一蓬漂亮的浪花,远远看去,就像一颗高大的棕榈树,引来了所有搜寻者的注意。这时也不用陈三公子下令,所有海船上,一团团耀眼的雷光,向着这尾“鱼儿”打去。 这是海船上常见的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三十三章 缴获海船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三十四章 改造海船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两极元磁神光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李淳风苏醒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三十七章 星辰风暴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中途修养 ------------ 第一百三十九章 海南·骗局 ------------ 第二百四十章 禁锢魂魄 ------------ 第二百四十一章 神雷塔林立 ------------ 第二百四十二章金木、 白须、 佘白、 钟… ------------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别有用意 ------------ 第二百四十四章 ------------ 第二百四十五章 面尚未冷 ------------ 第二百四十六章 陈家所辖的海域 ------------ 第二百四十七章 悼念“小尾巴” ------------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又见麻雪莹 这处海市,据海图上标注,名曰:暗礁海市,一处在暗礁的基础上,改建而来的海市。它在海南这片广阔的海域,已经存在了千年之久,甚至一些其它海域的船队,也慕名而来,直到陈家势大,接管了暗礁海市,这里仍然颇为兴盛,各种造型独特的海船来往不断,由于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我叫袁天罡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五十章 混入暗礁海市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初步试探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五蕴珠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五十三章 拉拢袁天罡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五十四章 归途遇袭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五十五章 滚吧“蝼蚁”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五十六章 擒拿既是保护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五十七章 抵达陈家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五十八章 陈家一方 ------------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抓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六十章 “猪”师兄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六十一章 鉴定五蕴珠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六十二章 青竹灵舟入黑尾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戒头陀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六十四章 炽热金液,墨玉葫芦 李淳风暗自叫苦。 之前他见不戒头陀一掌击出,竟有只手遮天之意,力量强大、刚猛,似有移山转岳之能,纵然进入法武合一,也承受不住如此一掌,便起意毁掉海船,将战场选定在狂风暴雨之中,一则海船狭小,不利于躲避不戒头陀的掌击,二则大家同处狂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六十五章 星辰风暴的威能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六十六章 法器“不戒”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六十七掌到达黑尾屿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六十八章 猩红的眼睛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六十九章 潜入陈家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七十章 捷足先登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七十一章 对战裘元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万年温玉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家过年好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战阵厮杀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临场作画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七十六章 金木道人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副画卷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七十八章 四人围攻 ------------ 第二百七十九章 先杀己,后杀人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八十章 接连逃走 “杀、杀、杀……” 李淳风猩红的眼睛,扫过刘玉、鱼头大圣二人,嘴巴一咧,露出一副残忍的笑容,轻轻吐出一连串的“杀”,同时体内奔流不息的血液之中,微微闪过几缕银丝,随后再度融入鲜红的血液里面,二十八星宿的血脉越发壮大了,散发出古老、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八十一章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八十二章 麻雪莹来信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交易完成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八十四章 炼制五蕴珠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再度启程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八十六章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八十七章 灵翠岛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八十八章 ------------ 第二百八十九章 ------------ 第二百九十章 分景剑 ------------ 第二百九十一章 ------------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兜率紫焰 ------------ 第二百九十三章 ------------ 第二百九十四章 ------------ 第二百九十五章 流星 陆文绮身处“碎片”之中,与那人并非同在一处,按说不论以何法卜算,都将因距离过大,削弱许多,效果不显,况且对方身俱炼法期的修为,也胜过陆文绮不止一筹,纵有法台相助,也难卜算清楚。 但,这一处“碎片”,与寻常不同,与赝品分景剑,联系紧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二百九十六章 ------------ 第二百九十七章 ------------ 第二百九十八章 ------------ 第二百九十九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零一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零二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零三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零四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零五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零六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零七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零八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零九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一十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三头六臂(一) 双方发下誓言,大汉身子微微晃动,五道身影一阵模糊,再去看时,已然融合在一起,剩下了一道身影,随后不再多言,心念一动,将这分身秘法刻在一方巴掌大小的玉珏之中,挥手抛给李淳风,也不等其确认,转身往远处飞去,只是几个呼吸过去,便没了踪影。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三头六臂(二)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一十三章 茅山派无根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一十四章 巨型符箓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一十五章 目标磨球岛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一十六章 风雷破天锥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一十七章 误中陷阱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一十八章 无尽妖物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东海钓鳌客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二十章 大战开启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二十一章 九子母天鬼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万家灯火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二十三章 金丹之战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二十四章 掌中佛国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二十五章 百万鬼差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二十六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二十七章 再入磨球岛 话说到这里,李淳风自然明白了裘元的意思,他无非是想要再次闯入磨球岛。 只不过这一次,岛上却没有少阳神君,“东海钓鳌客”等金丹真人坐镇,面对之前拦路的法术,也可以尝试破解一下,却引来众多敌人的围攻,至少如果法术被破,少阳神君可来不及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二十八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少阳神君的陷阱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三十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三十一章 千里熔岩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三十二章 隔空斗法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三十三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三十四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三十五章 岛屿浮现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三十六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三十七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三十八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三十九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四十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四十一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四十二章 李令月 ------------ 第三百四十三章 李令月这个小女孩儿固然颇有灵性,不过她本来是天鬼之身,戾气深重,又有飞仙子以肉身、魂魄作为代价,将李淳风列为“九子母天鬼”不得不杀的目标,故而这几句话的工夫,李淳风已然被自己这个女徒弟,一连咬了好几口,便是连身上青布道袍,在肩膀部位,也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三百四十四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四十五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四十六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四十七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四十八章 炼法 ------------ 第三百四十九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五十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五十一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五十二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五十三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五十四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五十五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五十六章 邀请帮手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五十七章 乌木寨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五十八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五十九章 通过竖立在山洞之中的水镜,李淳风发现敌方六人里,一个身材婀娜,从头到脚挂满银饰的女子,自囊中摸出来一枚同样以纯银铸造的罗盘,立刻明白这是要推演大阵的变化。 毕竟,身处阵中,往往会被各种幻术迷惑,难以辨别真正的方向,而特制的罗盘,则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六十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不灭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六十二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六十三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六十四章 金蝉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六十五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六十六章 好一场大戏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六十七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六十八章 权衡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六十九章 制作画皮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七十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七十一章 考核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七十二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七十三章 红粉骷髅相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七十四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七十五章 瞒天过海 李淳风右手握住榆木柄,左手轻轻一撸到底,拂尘上面的冰霜尽数融化,然后手腕一抖,道道银丝飞扬,水雾弥漫,折射出七彩虹光,而拂尘则重新恢复了干爽的模样。 满意的点了点头,李淳风双目微闭,心神探入了拂尘之中。这时拂尘的主人已然身死,里面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七十六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七十七章 另一个藏宝阁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七十八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七十九章 烟霞与道袍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八十章 奇形飞剑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八十一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八十二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八十三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八十四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八十五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八十六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八十七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八十八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八十九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九十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九十一章 说服秦川(一) 地火熔岩,炙热粘稠,能见度几乎为零,而若散出心神,感应“地火元髓”,却又因为地火炙热,更混杂诸多火毒,心神不能及远,想要找寻“地火元髓”,自然是困难重重,加之“地火元髓”并非固定不动,而是随着熔岩的流动,也在不停变幻方位,所以想要将其找 …… ------------ 第三百九十二章 说服秦川(二) ------------ 第三百九十三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九十四章 地火元髓 ------------ 第三百九十五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九十六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九十七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九十八章 ------------ 第三百九十九章 ------------ 第四百章 ------------ 第四百零一章 ------------ 第四百零二章 ------------ 第四百零三章 ------------ 第四百零四章 地火万鸦瓶 ------------ 第四百零五章 ------------ 第四百零六章 地火万鸦阵 ------------ 第四百零七章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c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